“是宇文——大哥的手下?!那他们偷偷摸摸的趴在咱们家屋顶做甚么?”罗士信挠了挠头,疑惑不解道。
“…大概是因为他们喜欢屋顶的风景?”方慕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眸光扫过灰头土脸站在旁边的那四人。
罗士信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点头道:“哦哦,也是,一想到他们是宇文大哥的手下,我就不觉得奇怪了呢!”
竟敢这般诋毁我们将军!
这哪里像是个憨傻小子说出的话,分明就是个天然黑!
宇文成都那四个心腹齐刷刷抬头看向罗士信,心里嘀咕道。不过他们就算心里头再不服,此刻也得憋着,谁叫他们技不如人呢!
“你们着急寻我所为何事?”宇文成都好似没听到罗士信所言一般,只冷肃着一张脸与他那四个心腹说话。这样一来,罗士信反倒没再嘟囔什么,轻轻巧巧便将那话茬揭过去了。
“主子…”心腹一号,名唤六合的那个开口道,不过目光扫向方慕和罗士信的时候显得有些飘忽,看模样似是在顾忌些什么。
“但说无妨,没有什么是她…们不能知道的。”宇文成都道。
“主子,上头那位召您回去,应该是与伍家之事有关。”六合禀报说。昨日,他们收到飞鸽传书,忠孝王惨死,在京家眷俱被斩首,皇上还欲发兵攻打南阳关,将镇守此处的忠孝王之子伍云召除去。应该就是这两日的事儿,皇上会下旨叫将军带兵出征。其实昨日一接到消息他便禀明了宇文成都,此番拿出来纯粹是强行挽尊,难不成要说他们不是因为有事来寻主子的,就一直躲在屋顶上偷窥来着?!
因为这事儿本就是真的,就算六合再怎么没演技,看着也是没甚么破绽的。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宇文成都的眉头微皱,面色更凝重了几分。他朝四个心腹轻轻挥了挥手,他们便飞也似得消失在了院中。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日更
第56章 隋唐篇
因着这一桩事, 宇文成都提出今日便告辞离开。这让方慕不由得暗暗放下了悬着的心, 长舒一口气的同时, 那股子被她放在心底的愧疚又翻涌了上来。因此在帮宇文成都打点行装的时候,方慕真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再细致都没有了。
她考虑到宇文成都他们若是急着赶路回京, 路上很有可能错过可投宿的地方, 因此特意给他们做了一屉软腾腾的奶香馒头叫他们带着, 只要馒头放在包袱皮里不整日见风,放上四五日也不会干瘪发硬。当然,佐餐的小菜方慕也没忘了准备,除了卤好的五香牛肉外,方慕还做了几罐子清爽的凉拌菜,让他们在外露宿之时也能换换口味。除了这些吃食外, 方慕还给宇文成都装了十几瓶内服外敷的药, 每个玉白的瓷瓶上头都贴着药名、用法和禁忌, 细密却也分外整齐。就连常出门走江湖的人都不一定会想到要带的水袋、火折子、棉帕、洁齿膏等,方慕也全给宇文成都备下了。
宇文成都眼见着方慕忙前忙后的为自个儿收拾行装, 累得香汗淋漓,俏脸上红晕片片,他心疼, 却又不舍得阻止。先前因方慕要赶他走而产生的沉郁不安早已因方慕眸中暗含的关切还有她为他打点行装时的妥帖细心而消散的一干二净了。现在, 只要看着方慕,只要能听到她一星半点的言语,宇文成都便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眸光柔和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不小心瞧见这一幕的六合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脊背处往头上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家将军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被闪瞎眼了#
#要瞎也不能我一个人瞎#
六合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子,趁着宇文成都将全部心神放到方慕身上的机会,弓着身子轻手轻脚的退下了,而后寻了个由头将他那三个好兄弟诓骗了来,叫他们也看看自家将军这副儿女情长的温柔模样。
这三个不明所以的家伙刚探头出来便同宇文成都那双凝着寒意的眸子对上,瞬间的呆滞过后立刻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窜得老远。
麻蛋,六合,你居然坑兄弟!去死去死!
六合,去死!
六合,你好样的,且等着的!
自觉躲得够远了的这三人面目狰狞的收拾六合去了。
这天午后,宇文成都与宁氏、方慕等人告辞后策马离开了秦家,出了历城县后一路疾驰,朝京城而去。到夜幕低垂之时,他们行至齐州府安远县境内,虽说前头就有几户农家房舍,宇文成都也没有要去投宿的意思,吩咐下去,就在这树林子里头休息一宿。
心腹二号七夜把火堆生起来的时候,六合和八荒便提着几只滴血的野鸡回来了。以往他们也有因急着赶路而宿在外头的时候,都是这样分工的,负责烤肉的九爻手艺还算可以。
不过那也得看跟谁比!宇文成都是尝过方慕在外头做得烤野味的,那浓郁勾人的香气,内里嫩软鲜香的肉质,那层层绽放的口感,只要体验过一回,别的又怎么看得上眼。退一万步说,就算方慕做给宇文成都的吃食难以下咽,宇文成都也绝不舍得丢掉一口。
咕噜~嘴里叼着烤鸡腿儿,眼睛却一直盯着宇文成都的四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借着燃得正旺的火堆发出的暖光,他们将那白胖胖的馒头,还有内里夹着的酱色浓郁的五香牛肉看了个真真切切。一想到白日里方慕做这个五香牛肉时飘得满院子的香气,他们就觉得自个儿吃得这味道还凑合的烤鸡特别寡淡无味,让人提不起胃口。
他们四个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眸光却是一直黏在宇文成都手里的馒头夹肉上面,口水咕噜咕噜的咽个不停。他们多希望他们家将军能够看到他们眼馋的模样而分点出来,然而…现实是他们家将军当他们不存在,径自吃着!
明明秦家小姐说了,这些吃食是给我们准备的干粮!!我们!!而不是只给将军的!!
六合等人心里头别提多怨念了,不过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想明白这点,四个人狠狠地咬了口鸡腿肉,然后…再瞄一眼宇文成都手里的吃食,就这样咬一口看一下,假装自个儿吃得是那样的美味。
心里苦啊!
这一夜过得倒是极风平浪静,可第二天晚上他们再宿在山林中的时候,便有那些眼瞎之人前来找死。想着打劫他们钱财的占山作乱的强盗很好解决,不用宇文成都出马,六合他们便能轻轻松松的搞定。倒是快到京城时遇到的那数十个高句丽死士给他们制造了些不小的麻烦,这群人跟疯了似的,只进攻不放手,根本不将自己的那条小命放在眼里,这一战,宇文成都身上都添了道刀伤。
这时候方慕为他准备的那些白瓷瓶便有了用武之地,止血药效果奇好,均匀的撒上去后眼瞅着就止住了。金创药的效果也是极好的,给九爻涂抹上之后不过一日的功夫,偌大的伤口便愈合到一处去了,只等结的痂脱落了便好。
说起来——若能娶到秦家小姐,是自家将军赚了啊!
且不说秦家小姐如何貌美,如何贤惠温柔,单凭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配自家将军也是尽够的。他们倒不是因为将军没分给他们吃食就贬低他,哪儿能呢!他们觉得将军千般万般的好,身高腿长,模样英俊,身手更是天下第一,又是皇上最最信任的人,前途无限光明,将来绝对能凭着军功封侯封王。只是…这等的风光却是凭将军数度出生入死换来的,当兵将的夫人——日子过得再富贵荣华,也是苦的。还有就是,将军倒霉啊,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竟摊上那样的一家子。丞**狡,心思不良,名声都要臭大街了,连累的那些忠臣良将也不愿同将军交往过密。将军的叔叔宇文惠及手段阴险毒辣,还是个贪花好色的,这不,前几日他们接到消息,宇文惠及当街强抢民女致人死亡,结果被一群义士给砍了,也是报应。将军的弟弟宇文成龙也是个不善的,自傲自大,真本事一点没有,惯会耍些不光明的手段。可偏偏宇文家的老太君还有丞相最是宠这人,为了他,还三番四次的斥责将军。
而秦家的那位宁氏夫人性子温柔和善,性子质朴,方慕姑娘虽说聪慧狡黠,可心思纯善得很,怕是应付不了将军的那些糟污家人。
这几个心腹暗暗叹息,简直操心操得没边了…
就在宇文成都等人赶路的时候,秦家大郎秦琼回家了。宁氏听到秦琼唤得那声娘后,泪珠子便有些止不住了,顺着脸颊只往下流。她握着秦琼更显粗糙的手掌,抖着手探向了秦琼的脸颊,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道:“我的儿啊,苦了你了!看你,黑了,也瘦了!”
“儿子不苦!都是儿子不孝,害得娘在家中担忧,累得小妹和一郎为我千里奔波。”秦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拜了拜。这会儿他的眼圈儿也已泛红,只是强忍着才没掉出眼泪来,他继续道:“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孩儿竟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姑母,也多亏了姑母、姑父照顾,我才脱了罪,有了个好前程。”
“你这孩子,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宁氏抹了抹眼泪,伸手去扶秦琼。
方慕在一旁也是泪眼盈盈的模样,她也打了把手,将秦琼扶了起来,而后笑道:“哥哥,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娘,你也莫哭了,今日我们一家团聚,该笑得畅快才是。你看,士信和阿元都被咱们吓到了。”
“对,对,咱们不哭,要笑,要笑!”宁氏忙不迭点头道。而后,她朝立在一旁抹眼泪的罗士信招了招手,攥着他的手给秦琼介绍:“叔宝,方慕寻回来的咱们家的二郎士信,是个心思透亮且纯善孝顺的好孩子,这些日子都是他在家里帮衬。”
“士信,不是成天念叨着要见哥哥吗?这就是你哥哥秦琼秦叔宝,快去见过哥哥。”宁氏见罗士信傻呆呆的瞅着秦琼,笑着拍了拍士信的手背,笑道。
“我听君可兄弟讲过此事。”秦琼回历城的时候路过五柳庄,同大刀王君可见了一面,在席间王君可讲了罗士信认了方慕做哥哥事儿,今日一见,果真憨头憨脑的可爱。他朝罗士信笑道:“士信弟弟,过来,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罗士信上前来猛地抱住秦琼,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哥哥,士信日也想你,夜也想你,天天盼着你回来!今儿可算见着你了,王大哥果真没骗我,我现在有娘亲,有哥哥,有姐姐了,士信真是高兴!高兴得能吃五十个馒头!”
话音刚落,他便打了个嗝,也是极应景。
屋内众人全都笑了起来,方慕忍笑道:“唉,士信有了哥哥便再也看不到我这个姐姐,哪里还有前几日缠着我叫我给他做好吃的的模样!”
“没,没,姐姐别气,士信最喜欢的还是娘亲和姐姐!”士信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哭,赶忙松开秦琼跑去绕着方慕讨好,就差赌咒发誓了。他哪里知道如何哄人,这番言语完全是他的心里话。他见方慕的第一眼就觉得亲切,就很欢喜,一心认定方慕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就算后来知道弄错了,方慕不是哥哥,而是姐姐,也完全不影响他全心全意想要亲近方慕的心。他能寻到娘亲,有了哥哥,都是姐姐的功劳,姐姐是最最好的!
因着方慕和士信的逗趣儿,屋内的气氛总算是轻快了起来。之后方慕又将小阿元郑重的介绍给了秦琼,完全是当他是大人一样尊重,可喜得阿元咧嘴儿笑个不停,肥嫩嫩的小手像模像样的一搭,躬身朝秦琼施礼,那小大人的模样可爱极了。
“哈哈,阿元,你也太好玩儿了!”单盈盈在一旁笑得肚子都痛了,不顾阿元的挣扎,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好一顿揉搓。
“姑姑,你放开阿元!阿元是大人了,可不能叫你这样抱着了!”阿元皱着小眉毛,抿了抿了红嫩嫩的唇瓣,伴着肉嘟嘟的小脸道。
这回险些叫单盈盈笑出眼泪来,宁氏也忍不住露出了极明显的笑意。当然,笑得最大声的还要说士信了,他在阿元跟前上窜下跳的笑话阿元。
“哼,我不喜欢你们了!方慕姑姑,我们走,不同他们一块儿了!”阿元气哼哼的从单盈盈的怀里滑到地上,迈着小短腿儿跑到方慕跟前,伸手去牵方慕的手。
单盈盈直接趴到了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倒不是因为阿元的嫌弃伤心,她是笑得止不住了。士信却比谁都着急,慌忙上去哄道:“不成,不成,姐姐是我的!你怎么能叫她不同我玩儿了!”
秦琼听着这满屋乱飞的童言童语还有那畅快的笑声,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只觉得心中沉积的疲惫和愤懑瞬间烟消云散了。
回家了,真好!
“看我,这般粗心,你赶了这几日的路,定是疲累得很,先去歇歇,我和方慕还有你周叔去准备酒席,咱们好好的吃上一顿,给你接风洗尘。”宁氏紧握了握拳头,很是懊恼。
“娘,我不累,你和妹妹也先别忙,叫周叔也歇着,我们坐在一处好好说说话儿。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咱们去新修的如意楼要一桌酒席,我一进城就听说了,如意楼的菜式既新鲜又有好滋味。”秦琼道。
宁氏知道秦琼的心思,便也没非要拗着去厨房忙活。这一大家子并单盈盈、阿元等人俱坐在正厅说起了话。
在方慕被北平王府诸家将护送着离开后没几日,突厥的首领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出兵夺了瓦口关。罗艺大怒,当即便将秦琼和罗成唤了来,命他们带兵出征夺回瓦口关,杀退突厥大军。这一仗生擒了突厥五员大将,杀敌一万,俘虏近两万兵丁,将突厥残兵败将杀得急退数百里。就在与突厥对阵期间,因缘际会,秦琼又见着了他早些年收的义子秦用,如今他正在少保罗成帐下听令。
后来罗艺见秦琼着实挂念家中,终是不忍,便提出给秦琼在唐壁那处谋个职位,等何时他们想要举家迁来北平府了再将他调回罗家军任职。回来之前,他接得最后一趟差事是带着北平王府准备的寿礼送入京中,这一路上又有奇遇。先是与王伯当、齐国远等绿林好汉聚了一番,又遇到了曾经救过的唐国公李渊,入京之后因缘际会认回了失散多年的姨母,他的姨丈是大隋的昌平王邱瑞。在离京之前,他们目睹宇文宇文惠及当街强抢民女致人死亡,心中激愤难当,便杀入了府中将那贼人给砍了。
来回这一路,秦琼见了不少这等吃着朝廷俸禄却不知爱护子民的贪官污吏,杀了一个,又有第二个,心都要灰了。
当然,这期间发生的种种秦琼并未一股脑儿的讲出来,杀这些官贼的事儿他就隐了下来,并未对宁氏等人多言。
“真是老天保佑了,叫你认回了你姨母、姨丈和用儿。”宁氏在心里直念佛。她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日子,有了小姑子一家的讯息,又同她妹妹一家有了怜惜,真是老天开眼啊!
“若不是这阵子姨母这阵子身子不适,禁不起这一路奔波劳累,她已过来瞧你了。不过母亲这回过寿,姨母和姨丈会叫小表弟邱凌带寿礼过来,要不了几日娘亲就能见到了。”秦琼笑道。
第57章 隋唐篇
“你可知一郎甚么时候回来?你程伯母想他想得紧, 这十来日, 她没收到一郎传来的书信, 很是担忧!”宁氏欢喜的念了会儿佛,而后问道。这些时日程夫人没少来家里问,脸都瘦了一圈。
“一郎?我去京城的时候姑父遣他给唐壁大人送信过来, 并叫他就留在此处任职, 好侍奉老母。怎的?他还未归家?!”秦琼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回道。
“这是怎么回事?!叔宝,你好好想想,一郎还有可能去什么地方?还是说…他也像你一样遇到了昏官污吏,遭了别人的陷害?”宁氏听完秦琼所言,慌得站起了身子,惊声叫道。她是看着一郎长大的, 很是知道他的性子, 虽说他平日里有些不着调, 可最是个孝顺的,他在北平府当差的那段日子可是隔几日就叫人写信、捎银子给程夫人, 这些时日没有音讯可见是出了什么事!因为秦琼之前的遭遇,宁氏不得不多想。
“娘你莫要着急,一郎许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儿耽搁了。你也知道, 他最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性子。这样, 娘亲先不要同程伯母讲,等用过午膳我便去唐大人府上问上一问,然后在去信给天南海北兄弟们, 请他们也帮忙寻找。”秦琼忙安抚宁氏道。
“伯母莫急,我这就修书一封,遣人去给我大哥送去。我二贤庄人手众多,我两位哥哥也是交游广阔,这样将消息散播出去,没准儿那个一郎听到了信儿就自己回来了呢!”单盈盈道。
“对,对,我爹爹最是厉害了,肯定能将那个一郎哥哥寻回来!”阿元拍着小胸脯说道。
“娘,你可不能慌,万一叫程伯母看出来,你要怎么说。”方慕也跟着劝道:“就像哥哥说的那般,依一郎哥哥那爱打抱不平、扶危济困的性子,路上若是遇到什么卖身葬父的那可不得帮一下,若是遇到那祸害一方百姓的恶霸,他可不得插手管上一管,这样一来,可不就耽误时候了。”
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宁氏的情绪也镇定了下来,只叮嘱说叫秦琼尽心去寻人。
第二日,秦琼刚将黄骠马牵出大门,正要前去唐壁府问问情况,与恰好在此时归家的程一郎碰了个面对面。与程一郎一同归家的是山东绿林首领,名唤尤俊达,他们此行带了几车的物件。
“一郎,你这是做甚么去了!这十几日竟连个音讯也不传来,你可知道你娘都给吓坏了!”在与尤俊达见礼之后,秦琼伸手锤了程一郎一拳,说道。
“我…我路上遇到了些事,耽搁了。当时情况紧急,便没给老娘去信。都怪我,都怪我!咱们晚上再说话儿,我先去看看我老娘,省得她再多提心吊胆一会儿!”程一郎并未将他因何耽误了归期说明,不过秦琼以为他是急着回家里去看程伯母,没时间细说,便也没追问。
方慕见才出门的兄长回转,便笑问道:“哥哥,可是一郎哥哥回来了?”
“正是,我刚一出门便碰到他带着朋友进胡同,也是巧得很。他现在回家里同程伯母说话去了,说晚上再过来。”秦琼也是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宁氏听到兄妹俩的对话,这才放下心来。她道:“等晚上他过来了,我非得数落数落他不成。不管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也得先想着给家里来个信儿啊!看看把你程伯母唬成什么样子了。”
这天晚上,程家母子还有尤俊达都过来了,晚膳便是在这里用的。程夫人和宁氏、方慕、以及盈盈等人坐在一桌说话儿,程一郎则拉着尤俊达同秦琼在一桌,喝酒闲聊。
看得出来,程一郎认的这个兄弟对他极真心,待人接物更是个不凡的,不过只有一点,他似乎对秦琼有所防备,或者说,他对在座的诸位都有所防备。不过是个人就有秘密,秦琼等人也并不在意。
席间,秦琼提到去唐璧府上报到的事情,他道:“一郎你应该还未去过唐大人府上吧,明日咱们一同去前去如何?早日将此事解决了也省得一直挂心!”
程一郎险些被软烂醇香的大块肘子皮给噎死,连灌了两酒又猛喘了几大口气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他抬眼同秦琼那关切的眸光对上,而后长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极复杂的神情。他道:“太平郎,你就别等我一起了。那差事我不干了!当这破官儿有个鸟用,谁也帮不了,谁也救不了,倒还不如入了——”
刚开始程一郎只是低语,越说越激动,嗓门也就越大。
哥哥,我的亲哥哥哎,嘴上安个把门的成不成,眼前的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官啊,别什么话都往外头吐啊!尤俊达差点给程一郎跪了,天知道他多想把程一郎的大嘴给缝上。
“程哥哥猛地灌了这么多,想来这会儿醉意上头了,秦家哥哥莫要介意!”尤俊达起身给秦琼和程一郎满上酒,插嘴道。说话的功夫,尤俊达抬脚踩在了程一郎的脚背上。这一下很用了几分力气,疼得程一郎倒吸一口凉气。
程一郎刚要开口,尤俊达那极凌厉的眼神儿就飞了过来,看得他浑身一激灵,好似大冬天的被浇了满头满脸的冰水一般。他倒不是因为险些向秦琼露了底而心惊,自家兄弟他是绝对信任的。他是在后怕,若是俊达没及时打断,他定会把劫皇纲的事儿给说出来,那还不得把老娘吓出个好歹来啊!
“我怎么恍惚听到一郎说什么不做官了…”方才程一郎闹出的动静可不算小,就算中间隔了道门,程母也是能听到一言半语的。
“这小子是不是又干什么浑事了?!不成,我得去问问!”程母哪里还坐得住,慌忙忙站起身来,嘴里嘟囔道。
“隔着门你能听得清楚?许是你听岔了呢”宁氏扶住程母的手臂,安抚道:“你呀,先别慌,等用完了饭,再细细的问一郎岂不是更好。”
“是啊,伯母,您别急。我刚刚好像听到一郎的结拜兄弟说灌酒、醉意上头什么的,也许是一郎哥哥喝醉了酒胡言了几句?”方慕跟着劝道。
程母一听,也对,一郎那孩子喝醉了酒是爱胡咧咧。这么一想,她也就不那么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