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样子很热的!”
娘笑盈盈地说,“我家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
掀开房帘出去,在等着我吃早饭的除了爹爹我,桌子上还坐着梅继尧。
我一愣,他看见我,也是一愣,眼神里拂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接着嘴角又扬起了他那似有似无的微笑,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是很生动很吸引的,笑意在他暗褐的眸子里一点一点的漾开,仿佛是被早春的落花惊动了平静湖面一样,如果再有一些温暖的气息就好了。
可惜,很多年前,我就发现他笑得时候,眸子是冰凉冰凉的。
所以,他的心说不定是石头做的。
“你怎么来了?”我淡淡地问,这时才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藕羹。
“晴儿,对师兄不可这般无礼。”夏泓爹爹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梅继尧倒也不恼,只是看着我说:
“师妹不是想吃藕羹?我还着人到山下买来莲藕三斤,省得师妹再遭落水之虞……”
我瞪着他,脸上挤出一丝想杀人的笑容,说:
“师兄考虑得真是周到,我再不敢贸贸然地近水了,万一别人都像师兄那样袖手旁观,我真的是要去陪孔老夫子周游列国了!”
他眼神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就把话收回去了。真是霉啊,好好的生日一大早就被人奚落,我心里还是有气,于是尝了一口藕羹,说:
“藕羹好是好,可惜不是师兄亲手做的。买莲藕,做藕羹,师兄都喜欢假手于人,动机很好,可惜,心不诚矣!”
“晴儿!”爹爹终于忍不住了,大怒道:
“什么时候学得说话这般刻薄?!看来我平时真是太过纵容你了!快跟你师兄道歉!”
我委屈地放下调羹站起来,“为什么要道歉,我说错了吗?”我生气地看了梅继尧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拉开椅子就往外面走,娘正捧着早点过来,见我眼圈红红的样子忙问:
“怎么了?你要去哪?”
“我吃饱了,上学去!”
我坐在学堂里有气无力地趴着,好不容易挨过了宋老夫子的课,接下来又要学琴,我的肚子啊,早就罢工示威了。大乔挨过来问我:
“蜻蜓儿,今天穿得这么漂亮,怎么脸色却这样的差?不是昨天喝了几口湖水喝坏身子了吧?”
她不提这件事还好,她一提起我的无名火就来了!我一拍桌子说:
“王丛王德,你们谁能把梅继尧拉下湖里让他也溺一回水,我就给他当牛作马一个月!”
大小乔恍然大悟,王丛笑嘻嘻地说:
“我道是谁惹了我们蜻蜓儿,原来是继尧师兄。”
“不过,我们还是宁愿惹你都不要惹他。”王德吐吐舌头说,“蜻蜓儿你不知道,上个月的射箭比赛中,他在马背上连刑非先生的三箭都避开了,这个人只可用四个字来形容,”他顿了顿说:
“深不见底!”
我咬牙切齿地说:
“都是胆小鬼!”
“蜻蜓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阿松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纱布袋子,打开一看,我的怒气怨气全都不翼而飞了,里面是红豆糕、银丝卷、芋丝煎糕,都是我最爱吃的点心。我感激的看了阿松一眼,然后就把糕点胡乱地往嘴里塞,一边说:
“阿松你最好了,你知道吗?我没吃……”我忽然停下来,狐疑地看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的?”
阿松尴尬一笑,“今天不是你生辰吗?这个是我做给你吃的。”
我半信半疑地低下头继续吃点心,小乔说:
“蜻蜓儿,小心噎着。”
阿松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一喝,一股沁凉的水向喉间奔涌而去,直沁心脾,我呆了呆,问阿松说:
“这是什么?”
“这是用山泉水煮的绿茶,怕有涩味,所以加了点蜂蜜。”
我低下头,沉默了一瞬,忽然抱住阿松说:
“阿松,你的生辰礼物让我好感动!”
众人被我这一大胆得过分的热情动作吓了一跳,阿松脸红耳赤地推开我说:“不是的,蜻蜓儿,这是……”
一道清冷的眼光斜斜地掠了过来,行云从门口走进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抓住阿松衣袖的手,我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赶紧缩开,讪讪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顾老师是大小乔的爹爹,为人非常的和蔼可亲,不像我爹那样严肃到半个玩笑也不能开。他教了我们一曲《杏花天影》后,就让我们自由练习了,我抚弄了几回,基本也就成调了,看看旁边的行云百无聊赖地拨了几下弦就停在那里不动了。顾老师走过来巡视时指着我说:
“夏晴深,来,告诉行云该用什么指法。”说完,就到别的同学身边去了。我无奈只得起身坐过去,一边用手指按住琴弦,一边对行云说:
“商调,钩弦,角调,轻拨……”
“我忘记曲子的调子了。”他说。
我于是一边轻轻地哼着曲子的旋律,一边慢慢地弹着琴,不时地问:
“可记住了?调子还是很简单的。”
“还生气吗?”他忽然说,声音低沉而有力:“上回是我不对。
我的手指无端一乱,弹错了两个音。
“那件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嘴角带出一抹笑意。
“那么,太阳下山时,我在书院门口的大柳树下等你?”
不知道为什么,嘈杂的琴音一下子停了下来,以至于行云的这句话清清楚楚伶伶丁丁突兀地传遍了回音院的每一个角落,其他人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我的脸上烧烧的,偏偏行云却是笃定地看着我,再问了一句:
“可好?”
“怎么不弹了?都会了吗?”顾先生不满地问。
于是,一阵杂乱的琴声又起,我看着行云,眼里掩饰不住暖暖的笑意,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走院大门,隐约看到柳树下一个身影,月白长衫,寂然而立。
这一刻,我居然就有了一个赴约女子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道这一路是会水平如镜还是会波澜叠生,脚下丝履轻盈,衣裾随着山风起伏摆动,我小步向柳树那边走去。在书院里没有人赞叹过我美丽,可是我知道此刻的自己会有着一种舒心悦目的笑容,同样的,他还会象那天一样微微地笑着吗?
忽然,脚下被类似嶙峋的老树根一样的东西一绊,整个人就失控地向前踉跄,我心里哀怨地叹一句今天流年不利啊,那么美好的一幅画面居然就碰上了一个败笔,落得一个让人发笑的结局……上辈子看的电影里那些个踩了香蕉皮的美女们大概就有我现在的心情吧。
他一转身,身形一闪,手一伸便稳稳的把我揽进怀中。
怀抱很温暖,暖得我的心里不知怎的漏跳了两拍。
一阵若有若无的素净的木叶味飘然而至,我却是一惊,太熟悉,抬脸一看,不可置信地一把推开他,说道:
“怎么会是你?!”
梅继尧颠倒众生地一笑,眼睛里满是情意地看着我说:
“师妹以为会是谁?”手中纸扇向后一指道:
“是他吗?”
我转过头去一看,行云正斜倚在书院门口的石碑上,面无表情眸光冷漠地看着我和梅继尧。我气得全身发抖地朝着大柳树下喊道:
“出来,一定是你们,给我出来!”
阿松、王丛王德、大小乔笑嘻嘻地钻出来,看见我气结的样子,阿松说:
“蜻蜓儿别生气,我们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是啊,谁叫你约了行云就不理我们了!”王丛慢悠悠地说。
“我没有!”我指着梅继尧,“我好像没约你!”
大乔小乔走上前,一个拉左手一个拉右手亲热地说:
“是我们约的,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不带上继尧哥哥?”
今天真的是我的生辰吗?怎么这么像黑色星期五?
我走过去拉过行云,轻声说:
“我们下山,别管他们。”
沿着山路下行,王丛王德在身后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天的策论应对中的问题,不时地询问梅继尧,而梅继尧除了忙于应付两个好学的师弟外还要时时关照着大小乔,我回头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也在看着我,眼神明亮,仿佛一切了然于心。在这样的目光对峙中,我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扭过头沉默地看着天上初升的月。
“你觉得继尧师兄如何?”行云打破了沉默。
“不讨厌。”我有点颓废地说,“但是不喜欢。”
“为什么?”
“他太聪明,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掌控于手中。”我说,头有点发痛,每次都输给他,斗智也好斗勇也好,连小阴谋小伎俩都没有赢过,真是亏了我这活了两辈子的头脑。
太有挫败感了。
行云看向我,月色下他清晰的五官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华,他说:
“你也很聪明,该避开的避开,该糊涂的糊涂。”
我愕然,随即自嘲地笑笑,说:
“行云,原来在你眼中我还是有个小小的优点的!”
行云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
转眼间我们就进了豫南城,城里灯火通明,已经入夜了却还是车水马龙热闹之极,道路两旁的建筑仍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城,可还是难以抑制住心里的兴奋和期待,前方一阵喧嚷,路上的行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我拉住行云的衣袖在吵闹的人声中大声说:
“你看,是什么走过来了?”
一匹色彩鲜艳通体透亮的“马”缓步走了过来,原来是高淳大马灯。用彩色纸糊成一匹马,前面一人扮马头,后面一人作马身,互相牵制,四条腿左右交叉,紧密配合,活灵活现;后面则有七个小孩扮演刘备、关羽、张飞、赵子龙、黄忠、马超及旗牌报手,乘坐七匹战马,令人眼花缭乱。
“走吧。”行云紧紧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在人潮中艰难的向前走,我往后一看,王丛他们离我们不远,于是放下心来跟着行云走。
街上的表演还在继续着,有卖武的,有表现地方剧的,我还是第一次亲身观摩了古人“心口碎大石”的绝技,激动之余不由得问行云说:
“你也会武功,你要不上去试试看?”
行云莞尔,一指弹向我的额头,说:
“武功不是用来卖弄的。真的要以此营生,也只是无奈之举。”
我躲闪不及,乖乖受了他一指,应该是很痛的吧,但是看到他清浅的笑意,竟然像被鸦片麻醉了一样。我低头看看他拖着我的手,甜甜地笑了。
“行云,我饿了。”我眼睛瞟到附近有卖小吃的摊档,连忙拉过他去那里瞧瞧。有许多一看就知道好吃的小点心叫不出名字的,我逐一逐一的问过了,原来那米黄色泛着光泽的甜糕叫越乡方糕、那圆圆的水晶似的豆沙饼叫做西施团圆饼,还有什么苔条小黄鱼、荷香扎蹄等小吃。
“问那么多,都买来吃吃看不就行了?”行云不解地问。
我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的头说:
“先要这里吃饱,”然后再指指肚子,“然后才轮到这里吃饱。”
行云不由得笑了,“你的想法跟这个西施团圆饼的味道一样。”
“如何?”
“怪,特别,有意思。”
这次轮到我大笑了,还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过我。
“蜻蜓儿,你们在吃什么?”阿松他们终于跟上我们了。
“那边有灯谜!”小乔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围成半个圆圈的人堆里面是什么了。我把味道怪怪的团圆饼塞到阿松手里说:
“味道不错,吃吃看。”说罢就往猜灯谜的地方冲过去。
一个小孩走过来,撞了我一下,我马上发现自己鲁莽了,连声说:
“不好意思,有没有伤到哪里?”
可是那小孩一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我还没回过神来,行云的身影居然也在我面前闪过,不知所踪。我还在愕然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我,我惊讶地看着梅继尧,下意识地想挣开。
“行云去追小偷了,你真是个冒失鬼!不想走丢的话就乖乖跟着。”
我一摸,果然,钱袋子不翼而飞了,我懊恼地暗骂了自己一句。
我挤进人堆里,随手摘了一张帖子,上面写着:
“笼中鸟(猜古人名)。”
我皱皱眉,想了想,想不出来;挤进来的王丛王德看了看,也摇头。身旁一只白净无尘的手伸过来取走帖子,只消看了一眼,梅继尧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
“关羽。”
“公子猜对了。”一个葛衣汉子走上来换了一张帖子给他。
我们挤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着:
“九千九百九十九(猜一成语)。”
他又轻轻开口说:“万无一失。”
然后他忽然问了一句:
“喜欢哪盏灯?”
猜谜的奖品是挂在台上的走马灯,走马灯上有八幅动作连贯的画,灯点亮后由于气流的推动,那几幅画就会缓缓的移动,好像皮影画一样,栩栩如生。
我看了看,台上吊着一盏王昭君的,怀抱琵琶孤清自弹。一旁的小乔却说道:
“继尧哥哥,我要那盏嫦娥奔月的。”
我适时地闭嘴,把眼光收回。看着梅继尧连过几关,到最后,那盏嫦娥奔月稳稳妥妥地到了小乔手上。我笑着对大乔说:
“你看中哪盏灯了?你的继尧哥哥还可以再接再厉哦!”话还没说完,手上忽然一紧,他稍一用力我的手痛得快要断了。
“梅继尧!”我大声叫道!
“怎么了?”他好整以暇地对我蛊惑一笑,“师妹看上哪盏灯了好让为兄代劳?”
人潮拥挤,光线隐晦不明,我的手被他握住,又在众人面前,不便发作。我向他身后一看,忽然面有喜色,喊了一句:
“行云!”
梅继尧的手一僵,一松,我马上轻而易举地挣开他从人潮的缝隙中钻出去。街上马灯巡游的队伍又过来了,隔着远远的涌动的人头,我看到了他气急败坏的表情,行云还没有回来,我却成功地摆脱他了。
好像这是一次迟来的胜利,但也足够让我心花怒放的了。
可是很快地我又发现原来自己做的是一件蠢事。
我和他们走散了。
夜色渐浓,人潮渐渐散去,我站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央,既忘了来时的路,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不时地有人不经意地撞到我略嫌单薄的身子,我走错了几条巷子,黑乎乎的,吓得我不停地往有光亮的地方奔跑,到后来,我再也跑不动了,一个人伶丁地蹲在街头,好不凄凉。
“夏晴深,你跑不动了吧?”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我抬头一看,梅继尧站在我面前,一脸怒气,那样的表情好像想要把人吃了一样。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或许你今夜想要流浪街头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生辰?”
我怔住,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火,我咬咬唇,难道我不难受吗?我委屈地看着他,他却别过脸去,强硬地拉着我大步大步地向前走。
“他们呢?”我的手很痛,但是我还是忍着不出声。
“城门快要关了,他们先出城。你走快点。城门关了我们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幸好我们最后还是出了城,远远地我就看到行云和阿松他们的身影,梅继尧生拖硬拽地把我拉到行云面前骤然放手,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行云一手扶住我。梅继尧冷哼一声,说:
“人是我弄丢的,我自然会把她找回来!”说完,竟然拂袖不顾而去。阿松他们看看我和行云,也急急地跟上梅继尧向前行。
我想开口说声抱歉,行云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
我看着他,忽然很想哭。他拿出一个绣着一只小蜻蜓的钱袋子递给我,说:
“收好了,不要再丢了。”
“这是什么?”我发现钱袋子涨涨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紫水晶发串,一颗颗被打磨得圆扁圆扁的水晶珠子用银丝密密麻麻地钉在一块两手指宽的黑色软皮上,软皮上有两个松紧扣子,精致得让人惊叹不已。
“上次那块石头就那样砸碎了太可惜,所以……”他说,低头对上我笑意盈盈的目光,他忽然就停住不语。我接着他的话说:
“所以,本着不想浪费的原则,就找人做了这个送我?”
他点点头,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一路上夜色迷乱,山风飒飒,我和他走在野草碎石铺就的路径,浑然不觉露重湿衣。
第七章 月明如练天如水
过完生辰,我还是那个只扎一条乌黑大辫子的夏晴深,王丛王德说生辰那天我的穿着差点就让他们改变了一直以来对我的观感,当我以原本面目出现时,他们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可是大乔小乔一看我绑在辫子末梢的水晶发束,惊讶地说道:
“蜻蜓儿,你是从哪儿买的?好漂亮!”
我没有回答她们,只是走到行云身边仰起头笑盈盈地问了一句:
“好看吗?”
行云脸上一红,吐出一个字:
“嗯。”
大乔小乔这回可是大惊失色,连忙把我拉到一边,问:
“快招供,这是怎么回事?”
我浅笑不语,快乐嘛,说出去就等于分给别人了,我还想开心久一点。
他们慢慢发现,行云会脸红,会笑,会说话发表意见……时间一长,他倒是跟我们大家熟稔起来了。
农历七月,我开始变得很忙碌。小荷娘亲六月里就病了两回,现在还不时的咳嗽,吃了好几天药都不见好,于是我只得自己动手给她重新配药,夏泓爹爹看见我居然通晓医理不禁也大吃一惊,我只好跟他说是自己看了大量的医书,无师自通。他半信半疑地让我去煎药,看见娘亲有所好转,才放下心来。
可惜,有几味药抓不到,但是阿松娘亲说在后山见到过。于是我只得背上竹篓一大清早趁太阳还没升高时去采药。回来时衣衫尽被汗水湿透,而且还要晒药,我干脆就让阿松帮我告假。
“为什么不去上学?”日落黄昏之际,行云出现在风荷院。
“你来就是问我这个吗?”我正吃力地想从屋子里把梯子搬出来。
“看来你身体好得很,我多虑了。”说罢他转身想走。梯子太长一下子打到了门楣,我喊住他说:
“行云,帮我搬个梯子!”
“要梯子做什么?”
我一指屋顶,“药材晒在上面,要收了。”
他好象舒了一口气,说:
“何必费事?”说完拉我出屋,拿过篮子抓紧我的手向上一跳,我整个人就被轻飘飘地提起,一下子落到屋顶上。
“行云,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不如你教教我,太方便了!”我笑嘻嘻地说。
“你想学?可以,我也不过是练习了六年而已。”
“啊——还是不要了……”我马上打退堂鼓了。
“不过,有什么事大可找我,不要胡乱告假。”
“为什么?”请假也很正常嘛,我想,一边把药材拢成堆放进篮子里。
他忽然不说话,沉默了几秒,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他怔了半晌,无奈地失笑说:
“怪不得继尧师兄总说你笨,我居然还一直不觉得。”说完竟然轻轻一跃落到地面,缓步走出了风荷院。
我还在想着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是什么不对呢?我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地面,才醒觉过来。
“行云,你回来!我没有梯子……”
我的篆刻终于学有小成,当然了,在我们那帮兄弟姐妹当中,我刻的远远不如梅继尧的技术好,可是最起码能刻出像样的字来。
“行云,这个送给你。”我把一个白玉印章放到他面前,上面刻了一个“云”字。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却又看着我藏在袖子里的双手。
“没伤到。”我把手伸出来给他看,“你像其他人一样怀疑或是鄙视我的技艺?”
他笑而不语,过了两天,我在和王丛王德他们讨论中秋节怎样过的时候,他走过来,往我的手中塞了一个印章,我一看,是一个翠玉印章。小乔她们缠着要看,结果大家伙一看都禁不住笑出声来了,上面刻的不是字,而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小蜻蜓。
上书画课的时候,夫子要求我们每人回去作一幅画,要“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我的作业交上去后被夫子大大的表扬,下课后大家过来一看,都呆了。画里面画的是有山有水的一个地方,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踽踽独行的藏青色的背影正抬头望天。旁边的题诗是: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王丛一拍脑门,故作痛心疾首状说:“蜻蜓儿,你中毒甚深,或是如练功般走火入魔了!”
“是啊,你就不能含蓄点?”王德也甚不以为然。
“有何不妥?”我夺过画,“不是说自由创作吗?请尊重作者独特的艺术构思!”手里的画忽然被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抽走,我转身一看,行云正拿着我的那幅画看,我好不尴尬,轻咳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