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
“嗯……”
“一个月?”他的手拂过我颈项的伏线,“或是今天?”
我猛然按住他差点就要向下滑落的手,大声喊道:
“三个月,够了!”
他松开我,眼神里尽是愉悦和欣喜,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得意地大笑起来,我坐起来,拍拍自己的衣裙,恨恨地说:
“别这么得意,总是想设计我,小心三个月后我偷偷的跑掉了!”
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我还不解恨,继续说:
“或者随便找个丫鬟李代桃僵,看你到时有何反应!”
“你会吗?”他淡淡地问道。眼睛只看向前方翠绿圆润的荷盘,风一吹,上面有数滴水珠摇曳。
“你说呢?”我侧着身子靠在他肩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傻子,愿意娶一个傻丫头,我怎么会逃掉呢?以前逃过一次,早就后悔了……”
他神色一动,转脸看我,我轻轻叹了一声,说:
“可是我真的怕,怕日后的我负累你一生。”
“还记得当年我在青林山第一次见你,你才是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一句话都不会讲,只是喜欢笑。我常常跑去风荷院看你抱你,以为自己只是缺少亲人在身边才会这样;你五岁时,带你到豫南城看灯,你把我的手攥得那么紧,我忽然明白到被一个人需要的感觉有多么的好……晴儿,你明白吗?只要你在我身边,即使这一切又重头开始,对我来说,不是负累,而是幸福……”
不是负累,是幸福?我眼眶里泪影重重,把谎话说得如此动听的,大概也只有他能做到……
“我在这世上,从来都是孤单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晴儿,你还能如此狠心,事到如今抛下我独自一人离去吗?你常说我聪明睿智能把一切人事纳于指掌之内,可是我也只是常人,我的心,也会痛……”
“我不敢允诺些什么,只是,你嫁与梅继尧,便一生一世为梅继尧唯一的妻,我自当爱你敬你,不再另作他求。晴儿,你可愿意?”
我还能说什么?我悄悄拭去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怔怔地望着眼前碧绿清透的湖水,再看着他长衫衣袂处那幅淡青底色的写意荷花,和我鹅黄裙上印染着的墨迹稍浅的宛如两生花,不由得破涕为笑,莞尔道:
“相思君莫染,而我偏偏染上了。梅继尧,这一生,你恐怕再难摆脱我了。”
他笑了,嘴角带出一丝甜蜜,执过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神明亮温暖,说:
“对你,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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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了那一首诗:
我们前世曾经是什麽
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
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
因此 今生相逢
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却又很恍忽
无法仔细地去分辨
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
这一次,我告诉自己,夏晴深,你不要再错过了。
第五十五章 一川烟雨,风起潮生1
这几天连续下了雷雨,暴雨风色来临之前总有蜻蜓乱飞,我坐在嘉鱼水榭外的花台前,拿着细毫笔在一柄空白的团扇上细细地画着,闷热的天气丝毫没有扰乱我内心的清净。梅继尧的禁足之期刚过,宫里的太监总管沈德宁就奉圣命把他宣进宫里,一夜不归。
“姑娘,你这团扇已经画了好多柄,”杏花把银耳羹放在我面前的石台上,好奇地问:
“昨天那柄画的是重阳的菊,今天画的是什么?”
我放下笔,轻轻吹干团扇上的墨迹,笑而不语。
迎着清浅的阳光,团扇上一男子披发卧于小舟之上,一脸闲适,唯独五指紧扣住身畔一女子之手,天光云影之下小舟从流漂荡,惬意无比。
天一湖上他的磊落风流原来只为了懵然无知的我,回想起来心底仍是泛过一阵阵涟漪。
人生无物比多情。
想他的时候,我便画一柄团扇。
唯恐自己会遗忘的时候,我也画一柄团扇。
他不允我刺绣,不允我奏琴,伤心神的事一件也不许做,尽管这样,我的嗜睡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我和他的大婚,他也没有上求谕旨,也没有上报宗人府,只是让成阅着力去操办,因为当他把王妃的牒册和金印拿给我时,我看着他,说道:
“我要嫁的人是扶风书院的梅继尧,不是宣阳王司马继尧,我只是你的妻,却无法是你的王妃为你分忧,日后……”
“没有日后!”他断然地把牒册和金印扫落在地,眼中闪过一丝心痛,看着我温和地说:
“不要这些东西,你一样也是梅继尧的妻,一样是宣阳王妃。”
农历九月十九,丙辰日,大利东方,宜问名、纳吉……我们选了那一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蜻蜓儿……“
我怔怔地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而亲切的呼唤,那时梦中时常听见而遥不可及的,我站起身猛地一回头,身后不远处小荷娘亲一身素淡的青布衣裳,神色激动,她身旁身材高大依旧儒雅严肃的夏泓爹爹看着我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动。
“爹爹,娘!”我扑过去张开手臂抱着他们,眼里的泪水禁不住奔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蜻蜓儿让你们担心了……”
小荷娘亲摩挲着我的头发,红着眼睛说:
“娘知道你没事,就好。”
夏泓爹爹却哼了一声,我擦擦脸上的眼泪拉过他的手,说:
“爹爹别生气了,你要罚要骂晴儿都可以,晴儿知道伤了爹娘的心……”
夏泓爹爹叹了一声,俯下头看着满脸泪痕的我,心疼地说:
“你这丫头,你也知道父母会担忧,会伤心,可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若不是知道你在继尧处,我和你娘,怕是早已满头白发了!”
他这一说,我的泪流得更凶了。娘搂着我的肩,也小声地抽泣着。
“晴儿,别让师母难过了,见了面,应该开心一些才是。”梅继尧拉过我的手,把他们带到内堂稍事歇息,晚上,娘宿在我的嘉鱼水榭。
“蜻蜓儿,你还是开窍了。”娘欣慰地对我说,“你以后要好好地对继尧。”
“娘,这话是不是说反了?”我笑嘻嘻地说,躺在小荷娘亲的身边。
“娘还不知道你?从小对继尧都是没心没肺的,继尧不许你玩雪怕你的手长冻疮,你便说他什么剥夺他人自由,却不知道那一年继尧帮你抄写课业导致两只手都长了冻疮;你掉进湖里,他一大早让人买了莲藕做好藕羹,你却骂他心意不诚;还有……”
“娘,这些,我都明白的……”心里有些愧意,也有些甜蜜。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
“娘,安乐郡主她……真的是我姐姐?”
“这件事,娘也不知如何说起,你爹和娘把她送入宫里也是不得已。可是这孩子也很固执,后来想把她带走可是她拒绝了……蜻蜓儿,娘要告诉你一句话,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姐姐,你都要把她当作是你的姐姐一样看待。”小荷娘亲神色有些哀伤,也有些严肃,我用力地点点头,心里的疑惑却是更大了。想继续问下去时,娘却说:
“这件事,我已经跟继尧说得清清楚楚,若是你日后想知道,就去问他。可是娘觉得,你知道少一点,或许是件好事。”
我还是懵然,可是不想拂逆她,也免得她担心忧虑,于是说了声:
“好。”
爹和娘在前一天见过辰恒和水晴柔后便已经离开京城,走之前爹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一番话:
“晴儿,以往你在青林山百般胡闹任性爹爹都由得你,想着或许可以庇护你一生;可是现在你既然随了继尧留在京城,就应该处处留心,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子如何能为夫分忧?世间万物唯人心最难看透,是非纷扰之中,你要懂得进退,游刃有余……”
“晴儿明白。”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中酸痛,百感交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中了失心散的毒,晚些时日便心智尽失,不知会如何难受……
梅继尧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道:“他们……不会知道的,你放心。”
颢王司马辰恒的大婚,选在七月初七,这一天,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把战争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却依旧在宣阳王府内,喂荷池里的鱼,画我的团扇,躺在花园黄槐树下的藤制长椅上看着那本《闲情偶记》,看着看着,眼皮沉沉的就要合上,手中的书不经意地掉落到地上,随着那细小的响声,我的意识逐渐朦胧不清。
一两声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俯身捡起了那本《闲情偶记》放在我身畔,我睡意正浓,喃喃道:
“回来了吗?”
一只手抚过我散下来的长发,然后是我的眉毛,鼻梁,嘴唇……都用手指细细地描画了一遭,最后在我的脸颊处流连不去,我倾侧身子伸手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好像抱着一个洋娃娃似的,迷迷糊糊地说:
“我累了,别说话,让我睡会儿……”
那只手有一秒钟的僵硬,却没有动,任由我抱着,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动了动,我不满地说了一声:
“尧,别动……”
“你叫我什么?”那个声音温润如玉,却比玉还冷。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只手轻轻地抽开,我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我曾经以为有了天下,我就会有了你,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你等的人真的不是我……”
似是听到谁在跟我耳语,我猛然惊醒,睁开双眼只见满目夏花绚烂芳草依依,夕阳斜照,面前空无一人。然而衣袖间隐隐约约传来淡淡的水沉香的香气,不是梅继尧!我心里一慌,站起身来叫道:
“杏花——”
杏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姑娘,怎么了?”
“刚才,什么人来过了?”
“没有啊,姑娘,我……打了一下盹,可是就坐在花园门口,有人进来我一定知道的,而且也没有人通传啊!”
我心中隐隐不安,一眼瞥到树下石台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我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枝紫檀玉簪,紫檀木被刻成花茎般模样,花茎尽处嵌着一朵羊脂白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茉莉花,翡翠雕成晶莹透绿的花萼和叶子仿佛有水波流动。
紫檀木盒里不起眼的的角落静静地躺着一颗晶莹润泽的红豆。
是辰恒,那种水檀香的香气,是从他身上来的。
我合上木盒,心里升腾起一丝忐忑不安和不自在。好久不见了,甚是想念,却不期然他会在大婚之期给我一朵永开不败的茉莉,和一颗红如滴血的相思子。
“姑娘,王爷让我来请姑娘到王府门前,王爷在马车上等候姑娘。”成阅气喘吁吁地走到我面前,“王爷说了,还请姑娘换上男装。”
我心里疑惑,可还是匆忙换了一身男子打扮,随着成阅到了王府门前,登上了那辆马车。梅继尧一身白色蟒袍,上绣四爪金龙,腰缠墨色玉带,发束金冠,气度高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穿得如此的正式,也是,今天辰恒大婚,出席皇家宴会自是不同。然而他的脸上并未呈现出一丝喜气,甚至连笑容都没有,严肃而沉默,我坐在他身旁,正想着问他什么时,他却开口道:
“方鸿,尽快赶到肃王府。”
第五十六章 一川烟雨,风起潮生2
肃王府?肃王不是在越关城吗?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看着我,静静地说:
“肃王在与屹罗大军混战时,为了躲避淬了毒的箭,不慎从军马上摔了下来,腿骨折断……带你去,就是想让你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我的心一动,那现在越关城岂不是群龙无首?折了大将,恐怕难以守城……
进了肃王府,直奔肃王的寝室。还未进到内室,外间几位太医的争执声不断传来,梅继尧眉头紧皱,大步走进里面,一众人等立即下跪行礼。
“免了。”梅继尧看向其中一人,问道:
“何太医,肃王伤势如何?”
“王爷,肃王的小腿骨折,断裂情况严重,当时已经接驳过了,也用了汤药,可是……”
“可是什么?”梅继尧的语气严厉起来,我还从没看见过他这般模样。
“可是肃王的右脚却失去了知觉。”何太医立即跪在地上,身子颤抖起来,“王爷见谅,从越关城到京城路途遥远,王爷他恐怕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了……”
“既然如此,留你在此地还有何用?来人,把他拖下去……”梅继尧冰冷的话语里透着森冷,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侯令。
“王爷饶命,肃王的病情实在是棘手,王爷……”旁边两位太医连声下跪迭声说,“可是我们三人自当尽力治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拉拉他的袖子,他似有所动,说:“庆庭,你随本王进去看看肃王的伤势如何。”
肃王躺着榻上,双目紧闭,我们走进去时,他的目光冷淡地扫了梅继尧一眼,随即看见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道:
“本王不济事到要劳烦宣阳王的男宠来亲自诊断吗?”
梅继尧也不生气,说:“王兄,说不准庆庭能妙手回春,让他试试又何妨?”
“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不大相信太医的诊断?宣阳王弟,这一次你对我的关心真让我受宠若惊,我还以为看见我这样子你的心里痛快得很呢!”
“王兄多虑了。”
我笑笑说:“王爷还能说笑,说明王爷精神很好,脚伤恢复得不错,心里也很坚强,复原更有希望。现在,庆庭多多得罪了。”
说罢走到他身前,掀开盖在他腿上的薄毯子,卷起他的裤管,一道狰狞的伤疤呈现在眼前,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伤疤已经结痂,这时,肃王忽然开口问:
“我受伤回京,父皇可知道了?她……可知道了?”
“皇上和皇后待婚典仪式一过就回赶来,至于她,我也亲自告知过……”
“你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到我十万火急赶回京城的缘故,只是,你没料到,我这伤,是真的吧?”肃王自嘲地笑笑,“我早应知道,这场婚礼她等待多年,别说我只是瘸了,就算我没了性命,她也不会顾及我的。”
这时,我正拿着一根尖利的长针刺向他腿上的穴道,他却一脸的若无其事。我收好针,说道:
“王爷的腿确是伤了经脉。不过,假以时日或许能够恢复。”
“不必费心了,本王自己清楚。”
出了肃王府,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没想到,在肃王心里,水晴柔居然那么有分量,肃王原来竟是个情种。
“在想什么?”梅继尧握起我的手,马车里,夜明珠光映照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奇怪地看着他,道:
“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大好。”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可是我心内的不安更甚了。
“你觉得肃王他真的是不慎受伤,然后为了郡主千里迢迢赶回京城的吗?”他轻轻一笑,那种一切了然于心的表情又浮在脸上,“我们司马家家传五件金蚕丝软甲,辰明,辰恒,我分别有一件,剩余两件都在皇上那里。躲避毒箭?若真是屹罗慕氏的穿云箭又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避过?更何况,据我所知,慕氏的穿云箭传人是屹罗的二皇子慕飞云,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死去,更没有传人。肃王的这个借口找得不算高明。”
“你都看穿了,还让我来做什么?可是他的腿,不像是假伤。除非,是……”我眉头无端地跳了一下,“除非是用了某种有麻醉作用的药。”
“这一次他回来绝非如此简单……”
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把身上的银针拿出来一看,失声喊了出来:
“你看!”那根尖利的银针针头部分在明珠的光线下发出青黑色的近乎邪魅的光芒,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脚没有了知觉,原来是被人下了轻微的毒造成小腿麻痹而不是全身中毒。
“原来如此!”梅继尧冷笑道,“看来,这一次他定是孤注一掷了。”
我靠在他肩上,呼吸渐渐重了起来,他唤我一声:
“晴儿?”
“嗯?”我迷迷糊糊地似是要睡着了,他伸手一揽抱紧了我,叹息一声说:
“只怕,风雨要来了。”他对赶车的方鸿说:“先回王府。”
“不是要去参加颢王的婚典吗?”我问。
“先送你回去休息,你的样子……”他浅笑道:“人家还以为我嚣张到带着男宠去颢王的婚宴。”
我嗔怪地看他一眼,本想说回去后换身衣裳就可以一起去了。只是忽然想起今日午后辰恒留下的那紫檀盒子,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于是说:
“不去也无妨,可是你要替我向水郡主转告一句话,说我祝她和辰恒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还有,这个……”我从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这是我送给她的,你帮我转交好吗?”
“这是什么?”他接过玉瓶,看到上面精细的镂着四句诗:十里平湖绿满天,玉簪暗暗惜华年。若得雨盖能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我制的香水,我给它改了一个名字,叫‘比翼’。”这香水是我让人收集了大量的月季花加入其它一些香料用蒸馏法制成的,梅继尧把小瓶子纳入怀中,侧过脸来看我,说:
“只听过香粉,没听过有什么香水的。”
我甜甜一笑,从怀里拿出另一个淡绿色的玉瓶递给他,说:
“这是给你的。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灵犀’。”
淡绿的瓶身上刻着一句诗:心有灵犀一点通。梅继尧一怔,随即深深地看着我,我取过瓶子打开那细小如豆的瓶口,放到他鼻端,一股淡淡的木叶味挟着清新飘至,柔和而清逸。
盖上瓶盖,我眼中带笑,定定地望着他,问:
“这个气味,喜欢吗?”
“灵犀……”他接过绿玉瓶,下巴抵在我的鬓发上,温润如水的唇吻落在我的发畔,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听起来有说不出的缠缠绵绵的性感,“喜欢,我怎会不喜欢……”
耳鬓磨斯,他的气息深深浅浅地萦绕在我耳畔,我有些痒,笑着躲开了,他的手臂稍一用力便把我牢牢固在怀中,眸光水般清澈,满含笑意:
“心有灵犀一点通?晴儿可知道我现在心中满是绮念?”
我脸上一热,用力推开他,说:
“宣阳王倜傥风流,早负盛名,如此局促的环境之中仍心系风月之事,可是王爷要记得我不是天香楼的姑娘!”
梅继尧大笑,斜靠在座垫上,一双凤目中璀璨流光,有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像暖暖融融的春水无声无息地淌进了我的心里,他握过我的手,悄声说:
“你就如此在意?”
“在意什么?”我故作无辜状,转过脸不理他。
“我在天香楼并无做甚逾越之事,青舞只是我的下属。”
我不吭声,心里却是一宽。
这时,马车一顿,方鸿禀告道:
“王爷,到府了。”
梅继尧和我下了车,走进王府,刚过了第一道圆门,便看见有几名仆人提着灯笼恭恭敬敬地迎上来,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手执一卷明黄的圣旨高声喊道:
“圣旨到,请宣阳王接旨!”
在场的人全部下跪,梅继尧脸色暗沉,而我心里忽然有着很不好的预感。果然,那太监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命,边境回雁和越关两城相继失守,军情紧急,刻不容缓。着宣阳王司马继尧领东营大军十万,即日赶赴豫南城,统领一切军务事宜,钦此!”太监合拢圣旨,“宣阳王,请接旨。”
梅继尧跪在地上,身子僵硬,有如冰雕。
我心凉如雪,如坠腊月寒冬。
“宣阳王——”那太监尖锐的声音在静夜里尤其突兀。
梅继尧抬起头,那眼光里的森寒雪意有如凌厉剑光掠向那太监,那太监身子无端地颤抖了一下,差点站不稳,说:
“宣阳王,你莫非想……违旨不遵?”
梅继尧站起来,眼内的凌厉渐隐,并没有上前取过圣旨,只是问:
“郭公公,本王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向皇上推荐对本王委以重任,本王德薄力寡,恐怕无法担当大任。”
“王爷就不要为难老奴了,这朝政之事内监不得过问……王爷,您看……”他颤巍巍地递过圣旨。
梅继尧似是一脸平静地接过圣旨,郭公公大汗淋漓,赶忙告退离去。那些仆人也默无声息的退下了。我垂着手站在他身后一尺的地方,我脑中一片空白,他转过身看着我,眼中早已是狂澜翻卷汹涌不定,我想都不想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