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晴深 作者:兰陵笑笑生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情初起时不知道心已萌动;待心事分明时,你我却有了许多的错失......
【文案】
她是一年前那场意外中的唯一幸存者,一个意外遗漏了的灵魂;他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为弥补属下失职之过亲自来把她带走。恍然忆起那些纠结的前世今生,他愤然打翻了她已喝了一半的孟婆汤。动了凡心的他跟随着她跳进滚滚红尘同赴来世之约,可惜,一直执着的他遗忘了一切,而她什么都记得,却只偏偏忘记了他…
这一生,她姓夏。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盛夏时节,雷声震震,蜻蜓乱飞——此时出生在东庭王朝的她叫夏晴深,小名又叫小蜻蜓。三岁成诵,六岁成诗,少有才名。神算沈布衣批其命曰:命格清贵,有凤仪之姿…
为了逃避从天而降的婚约,为了活成一个自由的古人,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去闯荡江湖,别了青梅竹马的少年行云,又遇到了玉树芝兰以多情自许的“无缺”公子…寻寻觅觅,冷冷清清,那段被遗忘的记忆究竟属谁?谁才是那个与她许足三生承诺的人?
“你是天上的白云,随风而动,任意去留,潇洒自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你想说的是这样吗?”“可是,我不是任何人。”他又说,“我是天空,你飘得再远,还是在我的怀抱里,在我的视线中……”“答应我别再逃了,下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心力抓住你……一辈子的时光很短,我只想与你执手相依走一段蜿蜒绵长的路,没有天长地久,却有朝朝暮暮,暮暮朝朝......”
第一章 序章 被打翻的孟婆汤...
九月,暮色已近,凉风习习,沈清庭抱着一大堆医书艰难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她现在每晚都要到图书馆自习,她的学业已经荒废了半年有多,毕业考迫在眉睫,她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在学校里再多呆一两年。
父母已经去世一年了,在那场客车翻侧跌落山崖的意外里留下了孤独的她。她们家本来人丁就单薄,也没什么血缘关系近的亲戚,她只有一个人靠着父母留下的保险金和一丁点遗产足以撑到大学毕业。
所以她今年必须毕业。失去双亲的伤痛被埋在心底,她只有拿出勇气来直面自己的现实和危机。她站在车站,车终于到了,等待的人们一拥而上,她不知被谁的手肘一撞,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了一地,在她忙于捡书时,车门关上马上就开走了,她拿着书想追上去已经追不到了,她气急败坏的跺跺脚,看着扬长而去的汽车小声地咒骂了一句。
“这是你的书吗?”身后响起一个很好听很富磁性的声音,清庭转过身去,就看见一只白皙干净的手向她递来一本书,正是那本《杂病论》,她接过书抬起头刚想对来人道一声谢,却不期然看见一张陌生的、清朗俊秀的脸,那男子有一双浅褐色的近似于琥珀质感的眸子,眼波清澈,眉毛又黑又浓极有气势,鼻梁挺直,弧度恰到好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可是脸色很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还穿着一身黑色衬衣西裤。尽管如此,这样的神貌还是足以让人暗自失神的。
沈清庭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虽然俊美,可是没有一点人气,连眸子里的神色也是冷冽的,那抹浅淡的微笑轻盈飘忽得仿佛风一吹就可以把它吹走。
她心里暗暗奇怪,这样的神情好像自己早已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迎上他的眸光,大方地绽出一个客气的笑容,说:“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他说,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又一辆汽车驶过来,清庭看准了它停的位置,第一个上了车。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来向候车的人群望去,可是刚才的那一个人竟象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她愣了愣,这是一个开阔的地方,也没有其他的车停靠,怎么短短的几秒钟,那个人就消失了呢?
她坐在车窗旁的一个位子,心神逐渐定下来,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路面,她告诉自己说别想太多,也许只是自己眼花而已。
这个星期她已经遇到两件想起来都心惊的事情了。周一傍晚回家时路过某购物中心,上面硕大的广告牌忽然间往下掉,她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拉开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一位老婆婆,明明自己要被广告牌砸中了,但是那广告牌落到身上的一霎那仿佛稍稍移了位,居然只砸到了自己的鞋子,还一点都不疼;过了两天,看见一个漂亮得匪夷所思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对她甜甜一笑,然后转身跳入因施工而大开的深不见底的地下水道,她下意识地冲上前拉住小女孩,却被她用匪夷所思的惊人力气拉了下去,她心里大惊,无边的黑暗蔓延,她昏了过去,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毫发无伤。
从图书馆里出来时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了,清庭走在黑暗的路上,拽着脖子上那个雕刻精美的十字架念叨着耶稣基督保佑。她的家在西华街,那地方原来是高兀的山岗,后来改建成住宅区,但是道路还是蜿蜒盘旋的不平山路,路两旁还立着围栏。走着走着快要看到自己的房子了,忽然在转弯处她一个激灵,她又看见他了,今天在车站见到的那个男子!
他神情萧索地坐在转弯处突出的围栏上,远远地看着她,那琥珀般的眸子酝酿着淡淡的忧郁,脸色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点惨淡。清庭走过去,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或是起码来一个点头示意,正在犹豫之际,人已经略过了他三四步了。她暗自舒了一口气,却又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居然会让她觉得有压力。
“小鱼,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身后那个人开了口,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多了几许忧郁和伤情的语调仿佛琴弦悠然轻响般切中了她的心。
她脚步一顿,小鱼,他在叫谁,叫我吗?真傻,怎么可能?就算再改一千一百次名字也不会改这个!于是她又放开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迈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她向码头走去,她要坐船到离岛风景区的中医院里参加为期三周的实习。
这一天天气很好,海面无波,视野开阔,清庭等了不到两分钟,船就开到了,她心情轻松地踏上了连接船和岸的踏板。
下一秒钟,她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就落入了水里。本来岸边水浅,怎么也不至于浸没,然而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坠入无比幽深的大海,越是挣扎,越是无力,呼吸困难得就要窒息过去。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她绝望地睁开眼睛,在水里看见了那张苍白的脸,那张虽然苍白却满是焦虑关切神色的脸渐渐向她靠近,他张开嘴,深深地渡了一口气给她。
电视剧里男女主角浪漫不已的情节如今发生在她身上,两眼一黑之前,她在心里苦笑,自己这辈子没有任何的浪漫爱情经历,想不到自己的人生最后还是献出了自己的初吻,没有半点甜蜜的初吻。
其实她很想问那个人: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曾经认识过么……
走过一条漫长而黑暗的通道,沈清庭觉得自己全身轻飘飘的,唯一有重量的就是手上的那条锁链,身前身后各有一个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类似于黑客帝国中黑客打扮的人,她曾经试探性地询问过他们的身份,走在前面的黑客甲说:
“真笨!连鬼差都不知道!”
虽然知道自己是死了,虽然知道有可能到阴曹地府走一趟,但听到这样说她心里还是吓了一跳,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后面的黑客乙就开口了:
“又不是可以常常见面,不知道鬼差,有什么奇怪的?!”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上次执行任务太大意,漏掉了一个魂灵没收,我也不用多走这一趟,更不用连累到……”黑客甲气闷不已地说。
“嘘——”黑客乙指指清庭的后背,黑客甲似有会意,闭口不言。
清庭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皱眉转身问黑客乙说:
“那个救我的人呢?他是不是也死了?”
黑客甲冷哼一声,“死是没死,不过也没多大区别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两鬼差同时缄默。清庭眼睛一转,说:
“看你们穿得这么帅,还以为你们在地府中颇有地位,对人间的大小事务无所不知,原来是我高估你们了,两位恐怕在地府中工资级别不高吧?”
黑客甲转身狠狠地瞪她一眼,黑客乙却已经忍不住大声说:
“我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哥俩在地府中谁不敬重几分?倒是你,把我们的未来上司给连累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当初好好的在洛珈山当你的小金鱼不好吗?学别人妄动凡心……”
黑客甲猛地一阵咳嗽,黑客乙这才发现自己讲多了。清庭满肚子的疑问,她恳求地看着黑客乙,“大哥,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你能不能讲清楚一点?”
路的尽头是一堵暗红大门,他们一走近门就自动开了,黑客甲说:
“想问清楚就去问阎君吧!”
说罢,一把就把她推进红门之内。
门内,有位于一数十步台阶之上的高台,台上依稀坐着一人,离得太远太高,映入她眼中面貌模糊,台阶之下一人垂手而立,正是那个有数面之缘的男子。清庭看了一眼那个遥远沉默着的模糊影子,大着胆子走到男子身旁,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对他说:
“对不起,是我害的你……”
那男子闻言浑身一颤,转过脸来看着她,半带激动半带期待地对她说:
“小鱼,你终于记得我了么?”
清庭愕然,随即温和地笑一笑,握起他冰冷的双手。同时天涯沦落人,何必计较他的一再的错认?反正一回生两回熟,自报一下家门就可解除误会了。于是她诚挚地说:
“我叫沈清庭,你呢?为了救我,连你自己也溺水了,真是对不起。”
他的脸色瞬间转为灰白,仿佛失却了生机,清庭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里竟然浮动着泪光!
那遥远的高台上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一个厚重恢宏的声音响起:
“冥司,我说过了吧,那些前尘往事她都已然忘记,为何你还苦苦执着?你本是极有慧根的跟随菩萨在洛迦山修行的信善童子,却被荷池里的小金鱼精所诱被大千世界的色相所惑私自下凡,本要受三生三世的生死离别之苦;菩萨见怜,特许你喝下忘川之水,在地府担任无常使者带罪修行,修行圆满之日即可接替阎君之位。谁料你如此不经考验,一而再地放之救之……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清庭心里一颤,他是无常?原来自己很多回差点死了!什么金鱼精,说自己吗?这是哪门子猴年马月的事啊?
“冥司犯了戒令,任凭阎君处罚。”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当初并非小鱼引诱于我,而是因为日久生情,不想成仙,只想做一对人间的凡妇凡夫罢了。喝下忘川之水,并非想忘记前尘旧事,而是不愿小鱼再因我遭天界惩罚,想给她一个平安喜乐的来生。忘川之水真能忘忧,却无法忘爱,一旦看见她身犯险境,心痛不堪,如何能忘?”
“她虽已忘记我,但是我没有忘,那份情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藏在隐蔽的角落不见天日。”冥司伸出手抚上清庭的脸,那么熟悉的动作神情,温柔而自然,仿佛已经演练过千遍百遍,清庭只觉得心里被一阵暖风吹过,熏然刻骨。再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对他没有一丝印象的她竟然流了一脸冰凉的泪。
“阎君,还是叫我秋童吧,那一段终日与小鱼作伴,有人知喜知忧,相随相诉的日子我才是真正地活过。”他手一紧,反握着清庭的手,与她一并跪下,说:
“一切罪孽由我承担,只求阎君轻判小鱼。”
阎君冷哼一生,沉默了一刻,不再说话,只是往台下分别扔了两张签子,马上有两个鬼卒上前分别拖开两人。清庭回过头来看冥司,不,是秋童,他也在回头看她,眼神里分明是爱,是告别,也是绝望。原来有一种伤心是没有尽头的,即使你没有了关于那些山盟海誓的记忆,只要你曾经沧海过,那种伤心依然会提醒你,爱,存在过,甚至回来过。
奈何桥上,前世今生莫回头。
清庭脚步颤颤地踏上了奈何桥,桥的尽处坐着一个白衣黑裙的老婆婆,旁边一个大桶,她一看见清庭马上就招呼她过来,说:
“快一点,你是最后一个,你喝完孟婆汤我就该下班了!
她递过一个小碗来,碗已经够小了,里面的孟婆汤只有半碗。清庭接过碗,停顿了几秒,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地把疼爱自己如珠如宝的父母的神貌回忆一遍,再来……忽然就想到了他……她叹口气,还是想不起来。于是把碗递到唇边才刚抿下一口,面前忽然有一人飞身而至,一掌劈下,手中的碗砰然坠地裂成碎片,汤汁洒了一地。清庭还没有反应过来,腰身一紧,一阵陌生的气息来袭,眼前的冥司眼神疯狂迷乱地俯身吻住她的唇,含在嘴里的孟婆汤就这样半数被他辗转吸走,只有一小口滑进了她的喉咙。
她的心几乎跳出胸腔,差点就要昏厥过去,因为缺氧,一定是这样,她对自己说,心跳得快不是心动,而是受了惊吓。
从后面飞奔赶来的鬼卒赶忙把他拉开,冥司双眼通红地看着她,惨然地大声说:
“你已经忘了秋童,我不允许,不允许你连冥司都忘了!下一辈子,你一定要记得,曾经有一个人爱你千年……”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清庭呆立着,抚着被咬得红肿的唇,不知所措。
押解她的鬼卒问孟婆:“汤洒了怎么办?再来一碗?”
孟婆一敲他的头,“来你个鬼!已经是最后一碗了,还是把木桶倾侧才凑合成的!要喝?明天请早!”她又看看清庭呆呆的样子,叹了一句说:
“地府里从不缺情痴,只有人间才缺。”又对鬼卒说:
“你真的要明天再来啊?误了时辰你明天都不用出现了!”
鬼卒开始抓头不已。孟婆说:
“放心,该记住的忘不了,不该记住的无痕迹,我刚才看着她喝了一口了。”接着眼一瞪:“莫非你质疑我孟婆汤的功效?”
于是鬼卒推耸着清庭往前走,她与孟婆擦身而过时,只听得孟婆小声地说了句:
“孩子,你自求多福吧。”
话刚入耳,身后的鬼卒猛力一推,她便跌入了万丈滚滚红尘之中。

第一卷 似被前缘误
第二章 一晴方觉夏深
东庭王朝兴德五年,豫南城青林山扶风书院,正是盛夏时节,雷声轰响,闷了好半天却滴雨不下。东厢房院门,有一儒雅男子负手踱步,无论气质如何温文,但锁紧的眉头,急促的步子还是泄露了内心焦虑不安的情绪。房内不时传出妇人因极度的疼痛而发出的叫声,他终是忍不住要踏进房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产婆大汗淋漓的揭开房帘走出来说:
“恭喜院士,夫人生了个小千金!”
他一拂衣袖,径自走了进去。产褥中的妇人鬓发俱湿脸色苍白,他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说:
“小荷,早知道因为这样害你差点丢了性命,当初我们就不要她了!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摇床中的婴儿忽然放声大哭,哭声震天。他皱着眉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东西,妇人轻声说:
“泓,抱过来……”
他把孩子抱来她身边,她安抚地拍着婴孩,说:
“不哭啊,你爹吓你的,他疼你还来不及呢,就像疼娘一样。”
婴孩忽地停住了哭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妇人,脸上忽然绽出一个灿烂的无比可爱的笑容。她和他当即愣在那里,随即相视而笑,甜蜜而舒心。
就是这样,我出生了,上一辈子在医院,这一辈子在书院。
我的父母,是夏泓和沈小荷。
小荷生我时疼痛了两天两夜,据说当时忽见有蜻蜓当风破窗而入我就呱呱坠地了,于是从小到大她都一直叫我小蜻蜓。夏泓却给我改了一个很别扭的名字:夏晴深。俗不可耐啊,我想,谐音歧义光是随便拈来就一堆了:一往情深,情深几许,情到深处……然而我那温婉美貌的娘却是嫣然一笑,甜在心头。
有父母如此,夫复何言?
我的爹爹是扶风书院的院士,即一院之长,但年纪尚轻,在我甚是怀疑他的学问见识之际,碰到书院里的学子,他们都会拉着我说:
“蜻蜓儿,你爹一代大儒,实乃吾侪之偶像啊!”
我不置可否,不过我那爹爹的确是很宠我,无他,他对我娘言听计从,我娘对我言听计从,所以,就等于……偶尔也有意外,就是当我拿我娘的胭脂给他学生的作业作朱批被他发现时,他暴跳如雷,指着我大声说:
“你怎么敢拿你娘的上好云霓胭脂作朱批?”
小荷闻声赶到,看着那纸上殷红的字迹,嘴角微微发颤,眼带泪光,看着夏泓说:
“泓,我们的女儿,会写字了……”眼光随即转为欣喜。
夏泓一愣,看着纸上的朱批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个不小的惊吓,因为那时我才三岁。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到了五岁都不会开口说话,为此我娘不知急出了几根白发。书院里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以为夏泓生了个哑巴女儿,深表不幸,因此对夏泓宠爱纵容我也觉得那是无可厚非的。
那一天是书院里对即将赴秋闱赶考的学子进行口头考核的日子。我爹带着我坐在书院议事厅,在座的还有书院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考核开始了,学子们逐一进入议事厅接受各位老师的考核,内容多是论及时政,我实在没有听下去的兴趣,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离场时,忽然听到一学子谦恭地说:
“谨谢小泉先生指点,学生告退。”
“谁?谁是小泉先生?”我大惊失色,忽然开口说。夏泓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然后一把抱紧我,神情激动地说:
“晴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谁是小泉?”我咬牙切齿地说,那个长得象大猩猩的近亲的小泉让我一想起来就恶心。
“恭喜小泉先生,令爱开口说话了!”众人纷纷贺喜道。
我张大嘴巴,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居然是我爹?号小泉居士?我深受打击,颓然地看着夏泓,说:
“爹爹,这个名字不好,另改一个。”我固执而坚定的说。夏泓眼中隐隐有喜悦,在众人的目光下,他问:
“那晴儿觉得,为父该取什么为号呢?”
我眼睛一转,两个字冲口而出:
“羽泉!”
“雨泉?”夏泓微微一笑,“晴儿觉得天上下的雨和泉水有何关系呢?”
我一时语塞,深悔自己的一时冲动,眼看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办法撒娇让夏泓改了那个名字了,难道告诉他羽泉是一对我还比较欣赏的组合吗?想了一想,脑海中灵光一现,于是说:
“爹爹记得后山瀑布下的一汪清泉吗?娘曾经带我去过,原来风和日丽时泉水景色还不算别致,下着纷飞细雨时景色才是一绝呢!极有意境,让我想起了一句诗。”
“哦,是什么诗?”夏泓还没开口,旁边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张口念道:
“‘耳边曾未闻淅淅,眼底辄复看蒙蒙’,爹爹,您就改了吧!”
“是啊,院士,您就改了吧!”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好,好,我改!”夏泓爽朗地放声大笑,抱起我,把我举上了天,说:
“晴儿,你真是为父的宝物啊!”
东庭王朝对于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世界,在我的思维中,只有秦汉魏晋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真不知道历史为何从晋以后就拐弯分岔跑出一个东庭王朝来,他们一样遵从儒家孔子,一样讲究王道霸道,一样推崇汉魏风流。但是东庭王朝的版图最多只有中国的三分一,因为邻近还有两个实力相当的西乾国和屹罗国。三个国家还常常发生边境冲突,所以如何富国强兵便是扶风书院学子们的永恒话题。
本以为还可以凭旧时的记忆搞个什么未卜先知的幌子象许多穿越女一样大展身手,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自问我的脑子太过于简单,欠缺心计;况且我那所谓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很多事情都记得,可是上辈子遇见过什么人却是空白一片。后来,我干脆什么都不想不记,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古人算了。
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古人是我今生最大的目标。
所以,这个“宝物”马上又变成了惹祸精。
上一辈子学中医,许多古文都翻烂了,这辈子还是对着类似的书,真没劲!于是我纠合了几个小孩,他们都是附近农家的孩子或是书院中先生的子女,负责供应书院果蔬杂粮的菜农的儿子王丛、王德两兄弟,教授乐理的孟先生的两个女儿孟安乔、孟静乔两姐妹,还有厨子的儿子阿松。
“三从四德负责在后山找品种优秀的蟋蟀,人均一只;大乔小乔负责找安静适宜的地方兼看风,至于阿松,负责找装蟋蟀用的筒子和斗蟋蟀用的缸子,哦,另加两撮猪鬣,要长的,短的不管用!”在僻静的院子角落里,我如此这般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