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嫣大怒,敢情这般骚扰闺阁女子就是为了确定是否在做梦?!她正想用力推开他,不料他霍然睁开眼睛整个人站起来就往外走,梅子嫣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不料脚下被杂草树枝狠狠地勾了一下,于是整个人往前冲,再一次,华丽丽地,把慕程扑倒在地。
扑倒不是第一次,关键是她在扑倒之前,成功地扯下了慕程身上本就穿得松散的衣衫。
华丽丽地扑倒一个半裸男人,在挂着柴刀草帽蓑笠的简陋柴房里,梅子嫣发誓,这次绝对和上次不同,这次是被动的!
慕程闷哼一声,胸口被硌得发痛,背上女人的柔软身体不偏不倚地压着他,他一咬牙正要翻过身来偏偏这时柴房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两张满是皱纹的吃惊的老脸就这样冒了出来。
“你、你们——”老婆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继续——”老头子放下手中的两碗清粥拉了老婆子就要走,还不忘回头说一句:
“小伙子,刚溺过水,不要太激烈了;最好先吃点东西,不然那个啥的时候,胃抽筋了就不好……老婆子,叫你别看你还看什么呢!”
“那啥,老头子,那姿势好像我们以前没试过……”
“谁说的,老头子我以前铁定比这小伙厉害,你人老记性也坏了……”
梅子嫣已经彻底被石化,所以冷不防地被慕程整个推开。他一脸通红抓起衣衫套上身,恶狠狠地对梅子嫣说:
“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管你是谁,男女授受不亲,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过来!”说着大步流星地推开门走出去,跟在两位老人家身后叫道:
“两位请留步。两位昨夜救我之时,不知可还救过一位脸上有疤脸色蜡黄的女子?”
老头子转身奇怪地看着慕程,而老婆子则是摇摇头表示没有。慕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二话不说就向照月湖奔去。
梅子嫣懒懒地靠在柴房门边上,看着慕程的身影,唇角勾出一丝笑意,愉悦无边。
看来,慕程并不是一点都不紧张自己呢。
她慢慢地走过去,离他身后一丈时,看见蹲在地上的慕程手里用力地捏着一只绣鞋。
她的绣鞋。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摊开手掌,意思是让他把鞋子给她。
他皱眉,幽深的瞳仁旋即腾起一丝怒火,对上她清澈的褐色酒眸。
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远远有一人高声喊道:“三哥,终于找到你了——”
慕程也只是静静地立起身子,手中还是抓着绣鞋不放手。那女子似是不满,有些生气地撅起嘴,那模样俏生生的既可爱又可恶。
十多个府卫随着慕渝下了马,慕渝走到慕程身旁,目光掠过梅子嫣身上时闪过一丝讶异一丝惊艳。还未开口便听得慕程沉声说:
“放信号唤十五名水妖来照月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渝愣了愣,“三哥要找什么?”慕程还未说话,身后又有两骑飞奔而至,朱雀和哑奴下了马,朱雀急急道:
“世子,昨夜你可是和嫣儿一起?”
“你要水妖来照月湖找梅子嫣?!”慕渝终于反应过来,“那可恶的女人溺水了?!”
和朱雀一脸震惊相反,哑奴站在原地,表情平静,那个身上胡乱搭着一件褐色粗布外衫的黑发女子,好端端的落入他的视线之中,他暗暗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忽然而至的一阵失落。
她终究,还是让他见着了她的样子。为什么呢,难道是真的喜欢他吗?
那可恶的女人溺水了。慕程不知道何以解释自己心里完全没有慕渝的那种幸灾乐祸的快感,明明想要杀她,恨她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现在她消失了,自己竟然会难过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跑来了照月湖,她不会如此薄命吧——这就该是自己难过的原因了。他想,自己难辞其咎。
慕程手中的绣鞋被人轻轻握住。慕程正要发作,只听得她开口说:
“柿子,难道你要我光着脚走回去?”
声音不大,清脆悦耳有如山间流泉。
慕程睁大了眼,仿佛被闷雷劈中,她又说了一句:
“莫非,你喜欢看人家的裸足?”
慕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盯着她的墨黑瞳仁里似有怒潮暗涌:
“梅、子、嫣?!”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这该死的女人一直都是易容的吧,她怎么敢愚弄了自己那么久?!
身边一众人等俱是一惊,尤其是慕渝,几乎下巴都合不拢了。
“柿子,还差一只鞋子。”她哀怨的说,可怜巴巴的望着慕程。
有那么一瞬,慕程觉得自己心神摇曳了一下,竟然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向湖边……然而下一秒他清醒过来时足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自己——慕程你怎么可以为美色所惑?!她再脱胎换骨也不过还是那个可恶的粗鄙的毒舌女而已!
“你到底是谁?!”他冷笑着质问,“易容混进王府,欺瞒所有人,所为何来?”
她笑了笑,露出浅浅的月牙儿般的洁白弧齿,无比认真的看着他说:
“梅子嫣独为慕程而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怎么,慕三公子不觉得自己有被人爱慕的资本?”
慕程的心不受控制的猛跳了两下,他的大脑有一瞬的眩晕——他深深吸口气把这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压下,表情依旧清冷,哂笑道:
“谎话重复第二遍,你以为就有人信?”
“原来你还记得我对你表白过?”梅子嫣眨眨眼睛,眸子里尽是笑意。
慕程当时的表情有如生吞下一只青蛙,他气恼的转过身子去对慕渝说:
“把人关到慕氏的内务府,如果你问不出一个过去未来,就把人送进东陵狱吧!”回头瞥了梅子嫣一眼,“有些人的脸皮厚到连开水都煮不烂,不晓得东陵大狱里的刑具她怕是不怕?”说罢头也不回地上了一府卫牵着的马疾驰而去。
“三哥——”慕渝气急败坏地喊到,他本来是想告诉他,沈碧俦昨日并没有封妃,皇帝慕遥竟是把她封作御书房的女官了。
这边哑奴走过去,取过梅子嫣手中的绣鞋拉她坐在旁边一块凸起的石板上,蹲在她身前捏起她左脚脚踝,她愣了愣,询问地看着他:“哑奴?”
他把鞋子轻轻套好在她脚上,打了个手语道:“那句话,不许再说第三次。”
梅子嫣怔忡之际,他从衣袂上撕下一块布来,利索地包好没有鞋子的那只脚,又道:
“女孩儿家不要轻易让别的男子看到自己的脚。”
看她的眼神还是淡淡的,却大有一种不容辩驳的气势。他起身去牵马,她蓦地反应过来,在他背后大声说:“臭哑奴,居然敢教训你姑姑我,什么时候学得没大没小的……对了,我的发带呢,你怎么不还给我?”
“什么发带?”哑奴回头望她,一脸无辜。
算了,她挫败地垂下头,对着他她无从计较。
这时慕渝却拉住正要走向梅子嫣的朱雀,沉声问道:“朱雀,你一定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朱雀说:“我只知道嫣儿是寿王的人,至于她什么来历,你自己去问寿王吧。”
“寿王叔去了东洲,你不肯说那就别怪我了,你知道天都东陵大狱的,”看见朱雀瞪他,他哀叹一声道:“你不肯合作,三哥又逼我,迟些王叔回来又要训斥我……听风楼的朱雀管事,要不是你把她所有的来历都封杀了,我的人又怎么会查不到?”
朱雀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四公子打算如何?”
“没办法,只能请梅大夫到慕氏的内务府坐一坐了。”

  第二十三章 逼供 1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在慕氏的内务府。
第一天,慕渝带着梅子嫣参观过内务府刑室内各种骇人听闻的刑具,当看到烙铁和满是钉子的椅子还有枷具时,他满意的看到了她脸上吃惊的表情——但仅仅是吃惊而已,她反问慕渝知不知道老虎凳和辣椒水这两样东西,慕渝摇头,待到她解释过后,慕渝反而白了脸色。
“哦,还有一种很简单的办法,在生石灰中加上水,再把人的手或脚放进去,最多五个时辰那人的手脚便剩下白骨了,这样的逼供方法四公子试过没有?”她眯起眼睛,“钉子伤了身体还可以慢慢治,被石灰水销蚀掉的皮肉却再无长回的可能,不是更有震慑作用?”
慕渝无语望天,面前有个煮不熟嚼不烂的铜碗豆,偏生还长了张是正常男人都我见犹怜的脸。
“四公子打算用那张钉椅来招呼我?”她微笑。
“我——”
“对了,四公子那天可有替我向湖边那户人家道谢?”她借宿一宿还拿了人家两套衣衫,怎么说也得留下点银子。
慕渝更说不出话来,那日侍卫来复命时说是已经放下五两银子给那户人家,他狐疑地见到那侍卫脸色不自然的表情,一问之下不由大惊,下面是那老人家的原话:
“老婆子,我就知道那两人不是寻常人。”
“那女娃子也忒厉害了一些……(省略两百字情景复述和两百字感叹评论)对了,小伙子,你家主人三年抱俩的话记得请老婆子去喝满月酒哦……”
慕渝听完后脸上什么颜色什么表情都有了。
三哥现在摆出讨厌这女人的态度,可是又跟人家耳鬓磨斯肌肤相亲;一怒之下把她扔到内务府,自己真要对她用刑?三哥要是一点在意都没有,就不用放过她这么多回了。更何况,如今已经疑似是一夜夫妻了……
真是让人头疼,干脆把她丢给内务府那些老得行将就木却又寂寞苦闷空虚无聊的老头子来审问好了。
内务府总管江领成是个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头,为人严苛方正,经验老到,管理内务府二十余年,属下有数人,都是审问犯人处理慕氏宗族事务的老前辈。只是近数年慕氏皇宫里的事务都交由内监司处理,而慕氏族内的纠纷因着慕程处事方式严厉分明而减少了许多。于是,这内务府便清闲了下来。
梅子嫣被带进内务府的判律院时,和一干老头大眼瞪小眼,回头对慕渝说:
“四公子,你把我带到养老院作甚?”
慕渝满意的见到那些老前辈眼中的腾起的熊熊怒火,心里偷笑着转身掩上了判律院的大门。
这世上除了他三哥这种对美女不感冒的不正常的男人外,很老很老的男人也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判律院的老头们如何折磨梅子嫣也迁怒不到他慕渝身上。
当他告诉慕程梅子嫣那张毒舌得罪了判律院的一众尊者时,慕程脸上不见喜怒,只说道:
“我在等派去东庭的人送消息回来,希望我怀疑的事不会是真的。”
于是,第三天来了。
慕程听着东庭回来的人细细地禀报着消息,打开手中的一幅卷轴,上有佳人倚亭而立,身后是落日熔金般的黄昏晚霞。他放下卷轴便出门上了马车朝内务府方向而去。
慕渝早在内务府门前侯着,下车后一见慕渝慕程便问:
“如何?她说了来历了么?”
“三哥,判律院的老头子们虽然年纪大了,可这种事情一次也没失手过。上回二哥府上起火失窃,一众姬妾被老头子们弄的一个虿盆吓得心胆俱裂,她们逐个被恐吓说这是个测谎盆,说谎的人会被万蛇噬心而死。谁也想不到那里面的蛇全都被剥了毒牙喂饱了,扔什么进去都不会咬,没过一刻钟其中一名姬妾便招了。你想想,梅子嫣半句好话没说,那帮老头子会如何对待她?”
慕程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可是就在走近判律院的大门时皱起了眉头。如果他没听错——
“老陈,那酱卤肉真香,能不能把秘方告诉我?”清脆的带笑的声音不是梅子嫣又是谁?
接着便是江领成恼怒的声音:“喂,我说你下棋时能不能专心点?”
“我说老江,你不忿气有人欣赏我的手艺吗?现在是谁想来想去都下不了一子啊!嫣儿,别管他,你吃你的,喜欢的话老陈有空到绥德王府做给你吃。”
“老陈别吵——哎哎,老江你怎么能悔子呢?你简直把我们的老脸都丢尽了!”接着便是几个老头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这时副总管王德江喝止了众人。
慕程脸色稍霁,这群老顽童还是有点自律的。
“嫣儿,别下棋了,不如看看老王我写的这幅字如何?”王德江笑眯眯的道。
慕程冷冷地扫了慕渝一眼,慕渝额角的冷汗细细的冒了出来。很显然他们都忘了她有一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慕程一手推开判律院的大门走了进去,江领成他们愣了愣,随即互相看了一眼齐齐给慕程行礼。
梅子嫣似是一点都不意外,坐在椅子上慵懒的对他笑笑,“柿子,早。”
乌发、明眸、素衣,慵懒的笑容带着丝丝入骨柔媚,声音有如琵琶绷紧的弦被不懂音律的人随意拨动发出一两声铮琮之音,清脆伶俐,直响到心里去了。
就这样,慕程的心蓦地漏跳两拍,他恨恨地想,这女人终有一天会害得他心疾频发而死。
“你们下去吧,我有话要跟梅大夫说。”不等江领成的解释,他瞥了一眼一旁燃得正旺的炉子,来不及放好的墨迹尚新的一副字,还有桌上的棋盘……
江领成他们应声退下,临走前还不忘对梅子嫣抛个“你要小心”的眼色。

  第二十四章 逼供 2

  “你会下棋?”他坐到江领成的位子,看着面前的棋盘,“黑子是你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梅子嫣的黑棋虽然被江领成的白棋包围,可她在他的包围圈内做了连环劫,有十五手之多,江领成被她中央开花就地活棋。黑棋一活,白棋棋形溃败,江领成再往后下结果也只有投子认输。
“以前我爹逼我下棋手段凶狠着呢,摆个棋局逼我破局,关在屋子里想啊想,想不出来就没饭吃——我都饿怕了,后来,终于偶尔能赢他个两三回。”其实,她又说谎了,实情是她五六岁大了还缠着她娘要一起睡,明明把她赶走了半夜又梦游般地来拍门,她的老爹实在不堪其烦于是把睡不着的她关在屋子里破棋局——她的棋艺就是这样练就的。
“你爹是谁?”把黑白子分开,慕程如话家常地问,伸手捻起一白子,优雅从容地落在棋盘上。
“一个姓梅的老头。”她望着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了然,嘴角笑意淡淡,不假思索地在棋盘上下了一子。
“书法、棋艺还有医术都高超的老头?”
梅子嫣摇摇头,“他不懂医,他的命还是我娘救回来的。”
“会武功吗?”
梅子嫣笑了,笑容灿烂的让他有些眩目,“你看我会武功吗?”
“不会武功却会用毒行医,你的师傅是谁?”
“南海医圣谷木末神僧啊,他求我叫他师傅求了好多年。”
“可是,为何我会查不到医圣谷有个叫梅子嫣的弟子?”他也笑笑,在棋盘上又下了一手棋。
“医圣谷中的弟子一入门便要按字辈重新取名,我是重字辈,叫重鸢。离开医圣谷后觉得这个名字不大好叫,所以就改回本名了。”
听风楼关于医圣谷的消息中的确提到里面有名叫重鸢的女弟子容色过人医术高明,并在两年前出了医圣谷。可是,这并不等于慕程就全信了她的话。
“离开医圣谷后,你去了哪里?”
“东庭京城。”
“住在京城宣阳王府里?”他果断地下了一子,梅子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说:
“你怎么知道?!”随手也下了一子。
他注视着棋盘,嘴角绽出一丝冷笑,“梅大夫,不,司马嫣然,你的棋露破绽了。”
“司马嫣然”这四字一出,梅子嫣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柿子,你叫我什么?”
“司马嫣然。”他淡定地望着她重复这个名字。
她渐渐敛起笑容,同情地看着他,道:“可怜的柿子,刚刚失恋,然后这么快就喜欢上我了吗?”
“谁喜欢你了?!”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下意识的否认。
“要不是喜欢我,干嘛急着把我想像成你的未婚人啊?”她笑道,“你觉得我的言行举止很像出身于王府贵族的金枝玉叶?”她看着棋盘懊恼地说:
“果然美色当前人的思维是大受干扰的,柿子,下回你蒙着面跟我下棋如何?我一定能赢你!”
的确,她不像贵族小姐,没有那种矫揉造作自抬身价的弊病。言行举止大大咧咧自然随意,甚至连女孩家爱惜的那张脸也从来是素面朝天。
他沉默的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哪怕是细微的不自然的一点表情。
“我的确在王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不是当金枝玉叶,而是给郡主治病。”
他一挑眉,“郡主有什么病?”
“你真想知道?”梅子嫣瞪大眼睛,随即又平静下来笑着说:“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们再过几个月便是夫妻。她每个月肚子都会很疼,应该是她娘亲怀她的时候受了寒,那几天真是疼得死去活来。”
“为什么只疼几天?”慕程不解地问。
梅子嫣像看着稀有动物一样看着他,笑得捂住肚子,说:“柿子,女子来月事只有几天呀!难道你连这个常识都没有?”
“梅子嫣!”慕程这时恨不得把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一把掐死!
“你放心,她的月事不调已经被我治好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正色道:“我和郡主是好姐妹,不知道柿子介不介意把我们姐妹俩都娶了?”
“好姐妹是吗?”慕程按捺住心底的怒气,“明书,把颜料笔画拿进来。”
门外的明书捧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那就请梅大夫把你的‘好姐妹’画与本世子看看。”
梅子嫣喟叹一声,“柿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
他冷眼看她,“你说呢?聪明绝顶的梅大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慕程难道就没有心,难道就不知感应?你对我存有的不是真心,不过是试探而已,而我想知道的,不过就是你的假意背后藏着的目的。譬如棋局,端的只是看最后谁被逼得无路可退弃子投降。下回想要去骗人之前先付出几分真心,不投饵焉能钓得到大鱼?”
默默听完这番话,梅子嫣一反常态默不作声,伸手拿过一张宣纸,然后开始调颜料,落笔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画好了,她轻轻地放下笔,侧身背对着一旁品茶静候的慕程,那身影凝立不动,慕程稍稍抬眼她沉静似水的侧面不偏不倚地落入眼帘,嘴角牵起一丝弧度满是自嘲和无奈。
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情,慕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却看也没看慕程一眼便转身径自离去。
他起身走到桌子前去看那幅画,让他眼皮无端一跳的不是画中的人,而是白纸上潇潇洒洒写下的一句话:
柿子,我不是她,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失望?
画上的女子巧笑嫣然,面目神态俱与慕程袖中画卷如出一辙。

  第二十五章 听曲芙蓉帐 1

  走出判律院大门时,梅子嫣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出。
虽然早就知道撒谎就是要比说真话的更要逼真上几分,然而对着慕程滴水不漏的盘问她还是心虚得很,尤其是画那幅画像时。从小孟窈窈就羡慕她当郡主出行时的无限风光,经常和她对调身份来玩,为此没少被她爹爹大学士孟如敏责罚。尤其是司马星南和窈窈性情相近只要有恶作剧出现必然是他们两个人的杰作。窈窈人前一副大家闺秀温婉可人的模样,人后是个龇牙咧嘴无恶不作的妖孽,知道梅子嫣要离开宣阳王府时她一边嚼着梅子一边对她扬手说:
“好走不送,不必担心,这郡主我先帮你当个一年半载过把瘾。”
她还不忘塞给梅子嫣一袋金叶子,“慢慢花,不用感谢我,是从你延徽表哥那里顺手牵羊劫富济贫借花献佛的。放心,你走后要是他兴师问罪,我就说是你江湖救急,一定不会替你隐瞒半个字的啊!”
如果说弟弟司马星南是窈窈的帮凶,那么太子延徽就是窈窈的死敌。上辈子大概把两个人的骨头错混在一起了,这辈子争抢不止针锋相对互相仇视不死不休,哦,错了,应该是死而不休。
梅子嫣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回她应该还能暂时骗过去的。慕程如果掌握的信息是正确的话,他只需直接揭穿她就行了,根本不用她画什么画来证明。
惟一的解释便是慕程不过是在猜测怀疑,司马星南要撒一个弥天大谎,自然做足了一切后备工作,比如让窈窈冒着郡主的衔头出游之类的,绝不会让慕程轻易揭穿。
此时已是暮色西沉,内务府大门前,朱雀早已坐在车辕上等着梅子嫣,梅子嫣上了马车摇摇头对她说:
“真奇怪,明明体内的毒素淤积甚深,可就是不发病。”
“认识世子那么久,偶有见他脸色苍白或是虚弱不适,但从没见他倒下过。又或者,是你制造的这些刺激都不够?”朱雀沉吟半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