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手段欠缺光明磊落,伤她的心,该打!还敢说喜欢我家梅宝,你配么?”
第二下打在他的肩头,他顿时单膝跪地,额上冷汗渗出。
“敢对我出言不逊,无半点尊重,你欲置她于何地?!她喜欢你,你配么?!”
眼看着第三下就要落下,这时演武堂外梅子嫣大步飞奔进来,扑到慕程身上仰起脸埋怨地看着自己的老爹,责备道:“爹,你想要把人打死是不是?!”
梅继尧气结,“他欺负你,还对你爹我出言不逊,教训他难道还要另择吉时?!”
两父女互瞪着眼,谁也不让谁。
最终还是夏晴深匆匆赶来,给梅子嫣猛打眼色,又是哄又是怨地拉走了怒气正盛的梅继尧。
梅子嫣这才松了口气,正想对慕程说句什么,忽然一股大了传来,她整个人被他拉到怀里紧紧抱着,他咬牙切齿地想要声讨她的不告而别,可一见着她粉嫩嫣红的脸色,盈盈如秋水的眼波,当下柔肠百转,千言万话不知从何说起,只顾低声想你了。“是,他想她了,夜不成寐,一见面,像个青涩少年一样心肝儿扑通乱跳。他慕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嘿。”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轻柔婉转,不知怎的就转入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一瞬间空洞的心房顿时满满的都是甜腻的感觉,浓得化不开。
她带他回厢房安顿下来,拉开他的衣服一看,顿时惊得脸上失了血色。本来他的背上便留着碧光藤的斑驮鞭痕,如今好了,肩上和背上红肿了一大片,甚至有几处渗出血来,她咬着唇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看着他隐忍的表情,不由得心下一痛“是不是很痛?我给你涂点药,过两天就好。我爹下手有些重,你别怪他,他平素不是这样的……”
慕程不吭声,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梅子嫣清丽绝伦的面容,叹了一声,道:“子嫣,你教我如何是好?”
他该如何自北处?他不能逼她在自己的父亲与他之间选一个,然而他要怎样去面对一个让自己的父亲枉送了性命让自己母亲郁郁而终的人?
梅子嫣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说:“你明天先下山,等我十天;如果十天后不见我来,你先行回屹罗天都。快则半月,迟则三月,我回来天都见你。”
第二天清早,梅子嫣到厢房见慕程才发现房间空空如也,慕程不知所踪。她以为慕程自己下山了,半个时辰后墨疑气喘吁吁地到风荷院找她,告诉她原来慕程一大早便到了经义堂等梅继尧。两人关上了经义堂的大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来。梅子嫣当下心如火烧,赶到经义堂前慕程正走出门口走下台阶。
“柿子,”她急忙拉过他,想要看着他身上有没有添了什么新伤。随后走出来的梅继尧一挑眉,冷似雪的目光扫过来:“墨疑?”
“院士叫我?”墨疑应声道。
“书院不是还缺一名杂役?”梅继尧问。
“是的,院士,己经让人到山下去找了。”墨疑伶俐地答道。
“不用了。有人想要赖死不走,本院士成全他,墨疑,把他带到后院,该杂役干的话,一件不少!”
“爹——”梅子嫣急得跺脚,梅继尧望着她恼怒的神情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跟我来,破了七玄老人的灵珑棋局——墨疑,书院倒夜香的阿超听说这两日脚疼?”
正想点头的墨疑被梅子嫣狠狠地剑了一眼,她一手挽住自己老爹的手臂,讨好地说:“梅老头,不许为难他!棋局我去破便是了。”
梅继尧终于开怀一笑,那笑容有如梅花破冰而盛开,慕程忽然有些明白梅子嫣笑起来像谁那样耀眼灿烂了,那眉眼妖娆得魁惑众生。梅子嫣拉着自己的老爹向棋艺馆走去,还不忘回过头来对慕程眨眨眼睛,慕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少了昨夜的沉重,多了几分磊落和轻松,转身跟着墨疑去了后院。
挑水、劈柴、烧火……慕程从小到大何曾做过这等事情?没半天,挑水就挑的他的肩辣辣地痛,本就有伤在身,后院那水缸又实在是大得离谱;劈柴也是,纵然自己刀法如神,但是那柄柴刀钝的连割脉或是自刎即使费上好几个时辰也不一定成功;烧火不难,可是起火就花了半个时辰,他不晓得用竹筒吹火,就这么直接一吹,灰老实不客气地扑了他一脸,灰头土脸的模样让墨疑忍不住大笑……一天下来,月亮还未爬上中天,他已经累得两脚发软,倒下便睡。
第九十三章 青林旧梦 3
十天转眼过去了,他开始习惯了“杂役”的生活,但是就是等不到梅子嫣的身影。墨疑偷偷透露给他听,原来三日前梅子嫣已经破了灵珑棋局,而这两天是因为随生病了,她忙着照顾他所以才没出现。
慕程沉着脸扔下柴刀,“我要去找她!”她怎么能够这样?这十天他累得半条命都快要没有了的时候,躺在床上就会想起她对他笑的样子,想起她古灵精怪的慧黠模样,想着自己和她只是数墙之隔……然后一觉睡到天明。可是她……司马随生,难道偌大的书院连个照顿人的丫鬟都找不到6?
墨疑一把拉住他,“不用找了。姑姑和随生叔叔到玄碧湖泛舟散心去了。”
慕程顿心底的那根弦本就绷得死紧,听到墨疑的话犹如被人狠狠一拔,余音震得自己的心有点发麻酸涩。他向前走了两步,寒风吹来,他忽然想起自己连玄碧湖在何处都不知道,脚步顿住后清醒了些,又回过头重新拾起柴刀低头继续劈柴。墨疑惊讶道:“你不去看看?我们都知道姑姑偷偷喜欢随生叔叔好多年了。”
“我信她。她不喜欢随生。”他一刀把柴劈成两半。
墨疑一手托额,作叹息状,道:“还以为有热闹可看,有时候人太冷静真不是件好事。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们都说,随生叔叔以前没对姑姑这般好?”
慕程放下柴刀赏了墨疑一个栗凿,“小鬼,八卦可以当饭吃啊?!”
墨疑懊恼着嘟哝道:“你再不管的话姑姑要被抢走了!”
对于墨疑的诅咒,慕程不敢以轻心,是夜更夜寒之际,他在后院勇敢地淋了自己半缸水,猛打了几个喷嚏,回房后带着一身湿衣服睡觉,果然,天亮时他便已经发烧烧到七荤八素了。
果然梅子嫣一大早就赶过来给他把脉开房,墨疑拿了药去煎,他如愿以偿的握着她的手不放,她给他细细地擦去额上的汗,说:“这几天忙着给你背上的伤找药熬药来做成药膏,刚刚才做好就听说你病了。天气冷了,我回头给你找几件厚点的衣服来……
“泛舟游湖还开心吗?”他酸酸地问。
“游湖?我什么时候去游湖了?”梅子嫣讶然,“谁有这个闲情逸致?”
慕程顿时明白被小贵墨疑耍弄了,懊恼愤恨的连咳了好几声。梅子嫣连忙给他顺背,一连低声问:“你当时为什么不下山回天都等我?”
“我不能走。”他看着她明澈的双眸,坦然地笑道:“梅子嫣,我告诉你,我慕程该承担的事,一件都不会少。我丢下你自己走了,不要说你爹,就是连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我的确恨你爹,恨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除了拼个你死我活之外还有什么解恨的方法……可是,他那晚打我的两竹竿我心悦诚服,的确是我不对,夹在我和你爹之间,你最无辜也最难受。我凭什么要你在自己的父亲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呢?逼你只会让你离我越远……所以子嫣,我跟你爹说了,每年的八月十五我会找他兵刃相向,如果杀不了他,那我就再等一年……也只有这一天,他才是我的他人……”他眼眶微红,“子嫣,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
梅子嫣望着他,难过错愕心酸感动一时间密密在心底交织,褐色的酒眸有笑意溢出在淡薄的水雾之后,她笑着绽出了泪花,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抱着坐在床上薄被褪到胸前的他,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一点儿鼻音说:“柿子,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出的让步,谢谢你的体谅宽容。
还有谢谢你,这样的爱我……
她精心研制的药膏果然疗救很好,慕程背上的伤痕一个月下来竟也好得七七八八。这天天气骤寒,还下起了小雪,慕程和司马随生两人在演武堂打了一来,据墨疑小鬼的非现场口述转播,两人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慕程吃亏了,挨了掌;但司马随生也一不好过,打着打着硬是被慕程很无赖的一个西戎猛士式的摔跤动作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当是时,两个大男人来了一次令人面红心跳的亲密接触,司马随生咬牙切齿地对压着他手脚躯干的慕程说:“慕程,走开!用无赖的下三滥招数你胜之不武!”
“那就是说你承认我胜了?”慕程被他三掌打得血气上涌内息不稳,但仍然吱定青山不放松,“不管黑猫白猫,反正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司马随生,子嫣是我的,以后别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本世子看得心里发睹。以后有可能,我会称呼你一声子,可是在那之前,你最好恬守一位兄长的本分!”
他松开了随生。随生跃起顺势一掌向他胸口拍去,幸好他早有防备稳稳避开了。
随生冷哼一声,拍了拍沾了尘土的衣衫,拂袖而去。
梅子嫣又担心又恼怒地找到他问他为什么要和随生比试,他撇撇嘴角,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过是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男人间的问题罢了。当初如果直截了当地和赫连越打一场,把你抢到手,后来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她笑得很甜,“当初?你说的当初是什么时候?”
他伸出手臂很自然她拥着她的腰,抬头看着天上的朦胧淡月,浅笑道:“嗯,大概是什么时候呢?仔细想想,好像又忘了……”他低头看着她懊恼的神色,那俏生生的眉眼微抿着的唇含嗔带怒,可爱而动人,他忍不住轻轻吻上她的唇,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旌摇动。蜻蜓点水的一吻后她忙着避开他的进玫,嘴里嘟哝道:“坏柿子,情话说得这般蹩脚……”不料给了他可乘之机,他的舌滑进她的口腔攻城略地搜索一空直至她最后一口气在胸腔中耗尽。放开她后他轻轻的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羞涩之余她清楚地听到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搏动,那是她熟悉的节奏,不同寻常的快。
“离开湖州时在馆驿见到你和他言笑晏晏的时候,或是更早前……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知道你这小妖精是什么时候念了什么符咒偷偷溜进我的心里头的。子嫣,我会在这里等,等你愿意、并可以和我在一起……”
第二天,墨疑来通知慕程到书院厨房报到,说是厨房缺人,让他以后呆在厨房跟明大叔学习厨艺。
“我今天想吃西湖牛内羹。”她趴在窗前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他,笑眯睬地说道,笑容灿烂得像二月春光,要不是外面积雪颇深,还真让人以为身在春阳之中。
“菜谱?”他一边往锅里舀水一边没好气地问。
她一字不漏地背出菜谱,然后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放到厨房的桌子上,她心太急接过不留神就烫到了嘴,皱着眉直呼痛,他心疼地往她唇上湿了冷水,她扁着嘴说还是痛得像被火烧一样。他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唇上吹气,吹着吹着又变成了一个趁火打劫的亲吻。她骂他好色,他不以为忤,笑着要追加一个,她气不过塞给他一个馒头,让他好好练习提高技巧。他大笑着拿过馒头扔到一边去又胡乱啃了她一顿,才肯罢休。
除夕夜,他陪她一起守岁,一起到后山放焰火,像孩子一般大雪后冒着寒冷在庭院中堆雪人。雪下第一根草苗抽出绿芽的时候,他带她到山下的闹市闲逛、喝茶,看杂耍。她绕着他的手臂,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轻松自在地边看边买边吃。有个老伯现场做糖人,一勺糖浆缓缓落在纸上不多时便呈现出栩栩如生的形象,让人赞叹。
梅子嫣买了一条龙,龙身盘曲须发微张,她不由得惊叹着老人家手工精巧,而慕程却皱着眉看她一手挽着他,一手拿着糖龙伸出丁香小舌一下一下舔着,樱唇本就丰润,粘腻的糖浆更是添了釉色的光彩,那种满足陶醉的神色是她本就清丽雅致的脸多了几分魅惑。
他忽然被她撩得有些心烦意乱。
“你的嘴角脏了。”他说。
“哦,”她停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嘴巴,笑嘻嘻地问:“没了吧?”
人群拥挤,她被人稍稍一撞便整个人撞到他的怀里,他笑着抱紧她,瞅瞅她的嘴角,低下头说:“这里有点脏,”舔过她的嘴角,“还有,这里也脏了……”
她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男子不良,又羞又气地低声说:“喂,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之上!”
“我不管,谁叫你亲它不亲我!”他咬着她的耳垂低笑着说道。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吃一根糖人的醋!
早春三月,是她的生辰。
一大早她就缠着他要他为自己酿一埕青梅酒,厨房外的她两手趴在窗口看着厨房里慕程在小小的瓮里放青梅和酒糟,她还是不放心地唠叼着:“柿子,记得把盖子封好,不能走气了,还有,要埋在后山的梅树下,明年我生辰时味道就刚刚好了……”
他绷着一张脸回头对她恨恨地说:“梅子嫣,你再啰嗦我就让青儿今晚陪你睡!”
她登时变了脸色,随即哀叹一声举白旗投降了。第二天买了好几斤硫磺回来,撒的到处都是,慕程捏着鼻子恨不得把这个草木皆兵的女人一把掐死。当青儿爬到梅子嫣的手臂上时,冰凉而惊悚的触感险些让她大叫起来。
“快让它走开!”她的声音颤抖着。
“它喜欢你。”他好整以暇地继续揉着手中的面团,今天她说要吃饺子。“把它送给你做宠物可好?”
“不好。”她哀怨地望着他,“我已经有小狸了。”
第九十四章 青林旧梦 4
“我讨厌硫磺味。”他说,“青儿也不喜欢,但貌似不怎么害怕。”
她看着那青丝小蛇蜿蜒盘旋在自己手臂上抬起细小的三角蛇头,心里不由一阵发麻,闭上眼睛求饶道:“大侠,英雄,求你仗义把青儿拿开,顶多我以后不买硫磺便是。”
他笑着在她额上轻弹一指,她睁开眼睛嗔怒地看着他,他笑起来温和而不失优雅,明亮的眼睛里黑眸煜煜生辉。她低头一看,青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松了—口气,然后恨恨地对慕程说:“我记住了!你拿蛇来要拉我!!”说罢一脸勃然大怒地就要往外走,慕程一把拉住她,胜上笑意不改,说:“饺子不吃了?”
“被蛇骚扰过你还有心思吃吗?”
“长寿面呢?”他看看锅里马上要煮开的水,说:“一碗面里只有一根,绵绵不断,我断了又驳驳了又断……来来回回好多次了,汤底是牛肉汤,然后在面条上放一些胡椒、辣椒、牛肉片、鸡蛋、果脯、香油等调科。即清凉馥郁,又甜美新鲜。墨疑吵着要吃好久了,你不吃,就替我把墨疑喊进来吧。这小鬼有机会就要贿赂贿赂,省得什么时候又给我下绊子……
梅子嫣乖乖地推开他拉开花梨木凳子坐在桌旁,“你哪里来的食谱?”
他不作声,只是转过身去默默地煮好了长寿面。
她喝了—口汤,顿时眉眼都舒展开来,嘴角微微翘起,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残余的汤汁,褐色的眸子满写惊叹。
“好吃吗?”坐在身旁的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正经儿八百地看着她,她拼命地点头,那种味道称不上是最好的,可就是有种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在里头,幸福感悄然蔓延开去,她连鼻子都感动得有些发酸了。
“面要一口气吃完,不能断。”他的笑容暖暖的,像极了屋外和煦的阳光,顿了顿,他又说:“小时候我娘千叮万瞩的,你不要不信。”
她点点头,低头吃面,不让他见到她的眼睛里悄然蒙上的水影。
“你小时候生辰都吃这样的面?”
他点点头,“凭记忆做出来的,味道可能跟小时候我娘做给我吃的不一样。”
她咬着嘴里的一口面,拿筷子找出另一端的面头,笑着说:“不如我们试一种新的吃面方法?”
于是,一根面,两个人吃,最终竟然没有断,险险地他和她的脸面相距只有咫尺之遥。他垂下眼帘,嘴角带笑,将两上之间那段短的不能再短的面一寸一寸蚕食,最后,准确无虞地轻轻咬上她的唇,把兀自发怔如在幻梦中的她咬醒了。
抵着她光洁的额,他说,子嫣,以后每一年,我都为你做一碗寿面可好?
她眼角终是忍不住微微湿润,点头说声“好”,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喃喃地说道:“柿子,你许的承诺要兑现才好。”
“梅子嫣,难道你不如道,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逃不掉了。”他抚着她的一头青丝,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
他带她到玄碧湖泛舟,送了她一柄金泥薄纱团扇,,黑得发紫的扇柄一看就是上好的南海紫竹做成的。薄纱上画的是一个对着药篓穿着月白长衫身形纤瘦的背影趴在圆觉寺的矮墙前往寺中翠竹幽深之处望去,而身旁的男子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皱着眉好奇地看着她。
寥寥数笔,轻勾浅描,然二人身姿神韵跃然扇上,竟让人浮想到那日初见的情景。扇边还用行书写了一句:如何能共凉风约,不惹相思不肯休。
“生辰礼物?”她问。
“嫌轻?”他捏捏她的脸。“女人不可太贪心。真嫌礼轻,把我自己送与你可好?”
她笑嘻嘻地回道:“不好,养你要给吃的给喝的,你又不怎么长肉,投入大于产出,亏本货!”
“我春日陪你踏青,夏天给你摇扇,秋天带你登高,冬天帮你暖床,这样风流倜傥儒雅翩然的美男子你去哪里找?梅子嫣,你不识货!”他佯装生气,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放,“不长肉?你摸摸看这是什么?”
她羞红了脸,挣扎着害得船几乎要翻了。
两人打打闹阔就过了半年。七月流火,授琴的孟老夫子生病了,于是梅子嫣情急之下便拉了慕程去替他上课,书院的学生看着慕程虽年轻俊朗但身上穿着的衣衫残旧甚至有好几处都沾了黑黑的灰,不由侧目,私下低声议论;尤其是有人发现他就是最近躲在厨房给厨子帮忙打下手的人时,那种嗤笑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到他身上。
慕程笑了笑给了梅子嫣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信步走到首座的瑶琴前坐下,手指按弦,轻轻拨出一个音,“铮”的一声清越悠远,他缓缓开口道:“思于内,缘于琴,达于外。”
修长白暂的指在琴弦间轻按慢捻,一曲《潇湘水云》流泻而出。乐音时而奔放浑厚,时而感慨横生。直让人眼前仿佛见云水掩映,烟波浩瀚,又见山河残缺,时势飘零。一时间听得荡气回肠,心潮翻涌。
“运指要静,虽急而不乱,多而不繁。盖静由中出,声自心生……”他朗声说道,回音堂内寂静一片,只余慕程沉静有力带着磁性的话音和信手而弹的一节节琴音……
那些学子眼中的嘲弄变成了惊叹、佩服,甚至渐趋热烈……
梅子嫣退出到回音堂外,不期然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梅继尧。他就站在回音堂外的老柳树下,负手而立,凝神静听,狭长的凤目流露出温和的笑意。
“爹,你——”她惊讶道,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对回音堂内的慕程有这样的愉悦的神色。
“最近那几局棋你破得很快,他的功劳”梅继尧敛起笑意,手中纸扇“啪”的一声落在她头上,“没用的丫头!”
她还没回过神来,梅继尧已经走远,抛下一句话说:“明天让那小子到棋社来一趟。”
在棋社,梅继尧和慕程下了三盘棋。
从清晨到黄昏,两人如老僧入定。
梅继尧先胜一局,他的白子下得如风如雪,转眼百多手棋便下完了,慕程的黑子被白子张狂地倾压,慕程好不容易扳出数子留口活气,偏被对方强行封锁,于是左下方尽是死棋一片。梅继尧面无表情地捻子复盘,看似漫不经心地分析几句,慕程神色一动黑眸中闪过一丝恍然;第二局慕程还是输,梅继尧卖了个破绽乘他扑进来抢那二是目空地时率部屠了他的主力。
慕程终于知道梅子嫣那刁钻伶俐狡黠多变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面前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中年大叔棋风刁钻而不失大气,设局通常都是连环而下,招招见狠。
两局终了,梅继尧起身离座之际慕程忽然叫住他:“再下一局,我应该能够赢你。”
围观的人无不哗然,梅继尧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赢了我又如何?”
“不如何。输赢只是棋盘上的事,不涉及及其他。”
“好,”梅继尧回身坐下,目光中含着点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