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也有吗?”他问。
“托你的福,还没有断掉。那些人可能以为我是妖怪,麻绳能绑多紧就绑多紧。”她揉着手重新坐在干草堆上,“柿子,你告诉我,这两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回去再说。”他难得一见的好耐心。
“你不说我就不走,反正这里的牢饭味道还不错。”她冷笑着耍赖。
他俯身,“不走?那我让它陪你可好?”他抓起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袖子里,她的手指触到一团冰凉滑腻的物体,她愣了愣,望着慕程问道:“这是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好像它还跟你有过肌肤之亲。”他满意地见她猛地缩回手,脸色大变,“这儿比较暖,相信它会睡得很舒服。”
在某人恶作的笑容无牙的威胁下,她只得悻悻地跟着他出了牢房,他把手中的狐毛披风把她包了个严严实实的,侧过身去吩咐王双道:“告诉沈密,把他的家奴绑紧双手吊上五天五夜,他儿子的命看在沈尚书的份上暂时留着,如果再不懂教儿子的
话,本世子替他教!”
“那登徒子不是你找来的?”梅子嫣讶然,“我还以为你腹黑到这种品阶呢!”
“要怪就怪你长着张惹是生非的脸,”他没好气的说,“找人调戏你不等于是在间接夸你美若天仙颠倒众生么?本世子不至于这般无聊,只是变故突生来不及到县衙接你而已。”
他没骗她,只是她忘了,没银子付饭钱,也是可以报官抓人的。
“那我长得美不美?”她拉住他的手,仰起脸天真带笑地问他,褐色眸子中暗光流转,像最醇厚的酒酿般醉人,“不如你直接夸我一下下?”
他伸出冰冷的手指捏她的脸,冷笑:“不如我直接调戏你一下下?”
“痛——”她皱眉拍开他的手,“可恶的柿子半点不怜香惜玉,活该你失恋!”
此话一出,梅子嫣便知失言,慕程脚步一顿,然后步履如常。
晨曦初现,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整个世界粉妆玉砌,寒风吹彻,梅子嫣不由连打了两个喷嚏,说:“有人想我了。”
慕程把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戴上,再把带子绑紧,“打喷嚏就是有人想么?”
“被人咒骂也有可能猛打喷嚏。”她笑嘻嘻地说,慕程表情一僵,敢情他前天夜里猛打喷嚏是被人骂了?
“你怎么知道有人想你?自作多情。”他下结论。
她伸手接住一片洁白的雪花,微笑道:“我就知道。”
她脸上浮起的梦幻般的笑容忽然叫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在想谁,想赫连越吗?
“早春二月的一场雪后,我娘便生了我;我的亲人和朋友,在有雪的日子,都会想起我。”
馆驿中,哑奴看着窗外纷飞的雪,默默道:“嫣儿,下雪了,你知不知道从今以后多了一个人想你?”
馆驿前,梅子嫣扬起笑脸问慕程:“柿子,三个月后我离开之后,看见下雪你会想起我吗?”
三个月后?离开?
慕程忽然闪了神,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离开的可能。
梅子嫣见他沉默的脸色,不由得轻松地笑笑,“干嘛这么严肃啊?知道你老实得不肯说一句来哄哄我,那也好,到时候走得没什么牵挂。”
她转身走进了馆驿。
慕程回过神来正想喊住她说句什么时,却听到她兴奋激动的声音响起:“哑奴?你怎么来了?想姑姑了是不是,你一个人上路不会辛苦、不会被坏人欺负?”
透过馆驿的朱窗,他看见她站在庭院中的芭蕉树下拉着西戎少年的手,脸颊因激动而微微透红,她又在喋喋不休地摆着姑姑的架子啰嗦他吧?西戎少年却只是一脸宠溺的笑意很耐心地听着她的话,一言不发,眸色温柔,伸手掠起她额边稍显凌乱的发……
雪还在下,他为她戴上的披风的帽子,不知何时已被她拉落,露出一头青丝。
雪细细地下,要打湿她的发,她的肩了……西戎少年俯身向前,眼看着他低头,他的唇,就要碰上她光洁的额……
慕程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走向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马车,上车后放下车帘,隔绝了漫天风雪。
他听不到她懊恼而带笑的一句:“这个柿子,给人绑个带子都打成死结,叫人家怎么打开……”
“主子,要催吗?”赶车的白铉问。
“等等吧。”
他觉察到了自己的不悦,可是不知道这种不悦从何而至所为何来,只知道今日这场雪,隐隐让他平添了几分轻愁。
天大亮时,梅子嫣说要回叶氏扇庄和叶老头道别。她把一张三百两的银票交到叶老头手上时,叶老头冷哼了一声说他不稀罕,然后抓起扫把就要把这两个无端消失两日害他担心四处寻找的坏家伙赶出大门,慕程一反常态没有说什么,只是站直了任由
那扫帚往自己身上招呼。梅子嫣拉住叶老头的手臂,轻声说道:“叶老头,我们真的要走了。以后多找两个老实称心的小工,别听他的那些茶道不茶道的,想喝茶自己泡一大壶慢慢喝也会极有滋味。还有,大冷天的不要老是在院子里吹风
几张药方子,风寒风热跌打损伤的都有,别想着省药钱……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这身衣服脏了,我洗干净后找人送回给你……”
“谁要你好心?”叶老头扔掉扫把,看看被她挽住的手臂,不自在地想要甩开,梅子嫣被他甩开了手却又趁机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他一僵,只听得她说:“我替她抱一抱你,可好?”
雪终是压得槐树枝叶断折,啪的一声后,簌簌落下。

  第三十九章 乱2

  马车上虽然燃着炉子,火红的碳像发红的眼睛,在光线不充足的车厢中,某女人瞌睡了几回差点磕到车角的横木。哑奴没法,只得伸手拦着她的肩让她挨着自己睡,慕程喝着茶,冷眼旁观,不时丢出一句话去刺激她的神经:“梅子嫣,占了一个老头
的便宜,感觉如何?”
梅子嫣惺忪间还以颜色:“不错啊,没有想象中硌手,应该比占某人便宜要好得多。”她转转手腕,想起适才被这可恶的柿子抓着手用力扯开手臂痛得几乎要断了,压倒他两回反应都没那么大。
慕程扬手扔了一个瓷罐给哑奴,淡淡然地说:“给你姑姑涂手,免得回了天都有人四处诬告我虐畜。”
梅子嫣睡意全消,气得咬牙切齿。哑奴拉开她的衣袖不由双眉微蹙,问她:“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说着把褐色药膏涂上那几圈青紫,揉的力度稍大一些,她咬着唇对哑奴说:“轻一点,痛。”双眸似是蒙上了一层水气,可怜兮兮的。哑奴的心一软,手下放轻了力度,说:“这样可有好一些?”
梅子嫣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略带委屈的说:“哑奴,姑姑手痛得拿不起碗筷了,怎么办?”
怎么办?哑奴愣了愣,随即又明白了什么,笑了。
她在撒娇,她想听他说:喂你好不好?
然后她会板起脸对他说:当然好,可是你把你姑姑当成猪了?
“怎么办?太简单了,吃不了饭可以喂,洗不了澡可以要他给你洗。梅大夫为求方便倒真是大方得很!”慕程凉飕飕地送了两句话过来,惹来小梅子气愤地掷出手中的抱枕,眼中那把火燃烧得比炭炉还要旺。
“我还没有跟你算那笔故意把我关在县衙监牢的帐!”她顾不得手痛,瞪着他:“整一头白眼狼!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貌似本世子没求着你来救我。”他斜靠在垫子上,闭上眼睛小憩,薄唇吐出寡情薄意的字眼。
“你——”她眼睛红了红,这回是真的委屈了。
长这么大以来,她吃的苦遇到的险似乎自从给他治病开始就一直没停过,而如今他竟然冷冰冰地说一句“没求着”就了结了她的辛苦遭遇。
车厢里似乎被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慕程不说话,梅子嫣也不说话,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冷淡,哑奴拉拉梅子嫣的衣袖,打了个手语道:“不许生气。”他的目光坚定、执拗,还有说不出的温柔。
梅子嫣勉强地笑了一个,也对他打了个手势:“好,我不生气。”余光瞄到那头忘恩负义的狼,眸色黯了黯,怎么可能说不生气就不生气?
“你离开这么多天,小狸都饿瘦了。”他说,“还有,花月草舍你说要种的梅花,没有黄蕊的品种,我只种了白梅。”
“白梅也好,就是孤清了一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眉目舒展起来,“如果能再植上几株墨梅就好了……你来湖州,那么谁在看顾小狸?”
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哑奴的心才舒了一口气。
他不要她生气,尤其是,不要生那个人的气,不要对那个人在意上心。
她的心里,有自己就好。
他目光冷冷地看向那像是已然入寐的慕氏世子,他虽从无涉足情事的经验,但他是一个男人,自然能够看明白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中有着什么。他更不喜欢的是,他冷嘲热讽,她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之间其实是一个没有旁人能够进去的世界。
天都皇宫天极殿
“对芙蓉帐拢月阁的追杀令是你下的?”一身明黄龙袍的宣成帝慕遥放下手中朱笔,望着阶下垂手而立的慕程,慕程恭谨地答道:“回皇上,拢月阁的素问是西戎烈火教余孽,西戎国主赫连森现正不遗余力地剿灭烈火教,若是知道烈火教徒在天都落地生根必然会派更多的势力潜入屹罗,为了不影响两国交好,臣在湖州围杀了他们的死士后立刻下了追杀令。”
“听说元武国主未死?”
慕程眉头一跳,道:“臣也收到这样的消息,可是湖州一行查证后发现那不过是烈火教为了号召教徒与赫连森对抗使的一个小手段,真正的元武国主早在两年前被万箭穿心坠崖而死,尸骨无存。”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宣成帝起身走到他面前,望着他清癯俊秀的面容,道:“允之,你的病好了么?”
“谢皇上关心,已无大碍。”
“两个月后,”宣成帝将手中一份折子交到他手上,“东庭的延徽太子带同宣阳郡主出访屹罗,届时你担任典礼官负责接待事宜。同时,也可以看看自己未来王妃是何等模样的人,朕已经嘱咐钦天监为你挑选良辰吉时,你娶妃后便正式承袭绥德亲王的封号。”
慕程出了天极殿,在殿外等候的白铉马上跟上,见到慕程一脸的沉郁,不由得问道:“主上替哑奴隐瞒了身份不担心日后皇上后龙颜大怒?”
“你真的以为皇帝不清楚?他只是在提醒我要把这事做得滴水不漏以免落人口实,金蝉蛊是用帝王血养至成年的。白铉,这件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就好了。”不能杀了赫连越,也不能公然把他拘禁起来,于是只好采取了放养的办法。
白铉听得暗暗心惊,自古帝王心术都是难以揣测的,自己还真是没那么高的水平伺候这样的主子。
“你回听风楼让青昭到王府来一趟,还有……”慕程的话还没说完便在通往御花园的小径上遇到了沈碧俦。
沈碧俦一身宫装华贵异常,头发梳成望仙髻,金钗步摇珠玉生辉,耳饰明月铛,项带朱缨琉璃佩,身上的紫色罗衣襦裙用的是田纹锦缎做成,外罩薄如烟雾的水绡纱,她依旧清秀,身形瘦削,迎面走来更显出娉娉袅袅的动人风姿。
她身前的两个宫娥向慕程欠身行礼,慕程脸上不见有什么情绪波动,只稍微一躬身,道:“见过碧妃娘娘。”

  沈碧俦只是望着他,一言不发,眼中的水雾迷离蔓延,她摆摆手,两个宫女便退到御花园门口处等候,白铉也很知机地告退了。
“你……”她欲言又止,慕程直起身子看着她,说道:“娘娘可有什么吩咐?若没有,臣下先行告退。”
“我们,就只能这样了吗?”她泫然欲泣,“没有人告诉我你的病,你瞒得我好苦,允之,允之,我悔了,怎么办?”
“皇上他对你可好?”他的表情很冷淡,丝毫不为所动。
“好,那又如何?他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而且,这后宫,很冷……处处机心处处陷阱,我……”
“碧俦,”他叹息一声,“那日,你已经做了选择。”他转身要走,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眼泪零落如雨,一叠声地说:“我承认是我的错,我误会了你,以为你变心负情,那时我什么也没想就是想着要让你也像我那般伤心一回。
过,凭我的心机你觉得我能在这个后宫中生存吗?要不是她设了个陷阱让我跳下去,我怎么会、怎么会这般狠心地弃了你啊!”她逼视着他,眼中尽是凄苦。
慕程皱紧了眉头,“这与梅子嫣有什么关系?”
沈碧俦哽咽着说出了当日在御花园发生过的事情,慕程一边听一边脸色变幻莫测。
“允之,我只问你,你当初对我的承诺如今还在吗?”最后,她问他。
见他面色沉静如水默然不语,她抓起他的手,“一月后皇上生辰,我等你的答案。”
甫一出宫门,慕程马上问白铉:“梅子嫣现在何处?”
白铉见他脸色难看得紧,以为他身体不适,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了手下几句,马车没到绥德王府时变回了讯,说是慕四公子与梅大夫此刻正在天都西郊梅园。
慕程心下一愣,西郊梅园是慕渝的外祖留下的产业,慕渝平日对这园子极为爱惜,甚少带人去那里,就连他,也只是去过两回而已。
“四公子带我到此处所为何来?”梅子嫣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阳光从薄薄的云层里透出光芒,远岫孤峰上的斑驳雪迹也沾染上了浅金色。近处入目是大片的梅林,树树粲然,似有霞光漫溢其间,映照妩媚。
“听说你的草舍缺几株墨梅?”慕渝与她走至梅林前的角亭坐下,亭中石桌上放着个温酒的小火炉,还有两碟精致的点心。
梅子嫣笑道:“四公子可愿割爱?”
“这有何难?梅大夫送了慕渝一份厚礼,又治好了我三哥,区区几株墨梅又算得了什么?”慕渝从炉上取下酒瓶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她面前,“我遣散了府中姬妾,打算找个相宜的日子,迎娶东明。”
梅子嫣有些意外:“迎娶东明?这么快?她答应了吗?”
“女子的名节很重要,而且,关键是我不想再等了。”慕渝轻轻一笑,谓然道,“太久了,是种折磨。”
“四公子可是需要梅子嫣的帮忙?”她笑着端起了酒杯,“我想,东明不会答应。”
慕渝惊奇地看她一眼,“梅子嫣,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聪明?”

  第四十章 乱3

  “有啊。你三哥说,如果我是男子,他会杀了我。”她端起碧色酒酿,细细的抿了一口,“这碧玉芙蓉酒味道甘甜凛冽,怪不得四公子爱喝。可见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你就不怕这酒仍有问题?”
“同一种手法在同一个人身上连用两次就没意思了。你这阵子折腾我三哥也折腾得不轻啊,我看他每天都要喝两次药,苦得脸都要抽筋了,你看着心里是不是很痛快?”慕渝笑道。
他们两个自湖州回来后就开始冷战,可是梅子嫣依然每天请脉下针蜂疗,风雨不改;慕程变成顺从的病人,不管她的针“偶尔”失手刺错了穴位,还是喝着苦比黄连的汤药都没说过半句话,神色冷冰冰的一如这个数九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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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药的人都没喊苦,你喊苦做什么?”梅子嫣心头有些郁闷,明明是他不对,还摆起一副你爱治不治的样子,偶尔飘到她身上的眼神都是冷的,“你三哥失恋受打击是很惨,可是……”不过想想也是她的过失不是?虽然事后她尽量补救,可毕竟救不回来了。她无奈地叹口气,说:“不说了,不提他。东明的事我想想办法,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喜欢一个人,就不要问她的过去,只管相信她。你可以做到吗?”
慕渝笑了,往她的酒杯中倒酒,“这个当然,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不过,梅子嫣,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来,敬你你上次那杯加料芙蓉酒!”
梅子嫣极为爽朗地一笑,拿起酒杯与他的相碰,“慕渝,彼此彼此!”
慕程走近角亭时,正看到慕渝扶着梅子嫣走出来,他一手搭在她的腰上,她半依偎着他,本就随意绾起的发髻垂下一绺遮住面庞看不真切她的神情,慕渝笑着摇头唤了她几声,慕程听的很清楚,他唤她:“子嫣,子嫣……”
全无平日的冷淡隔膜,慕程只觉得自己的心渐渐下沉,很凉,可是又逐渐升起一股无名火,烧得自己的心有些辣辣的。他大步走上前去,慕渝见到慕程铁青着脸向他走来,怔了一下,刚想开口喊一声“三哥”,冷不防踩在雪上脚下一滑一个踉跄便抱着梅子嫣摔倒在地。
慕渝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人便被慕程伸手一抄整个拉起,梅子嫣只觉得天旋地转,迷糊中拉住慕程的袖子,身子歪入他的怀里,昏昏然地说道:“慕渝,怎么天黑了?”慕程气极,险些便要推开她,然而她一身酒气,两颊通红,软绵绵地赖在他身上,揪住他衣衫的手冰凉入骨。他硬生生地撤回打算推开她的手,转而用力地揽住她的腰不让她倒下,然后望着呆愣在雪地上的慕渝冷冷的说道:“你和她,何时成了可以喝酒谈笑赏梅的知交好友了?!”
“三哥——哎,那几株墨梅……”慕渝望着慕程抱起她扬长而去的身影,惊愕后反应过来不由得笑出了声,他的三哥这回遇上煞星了吧?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对匆匆赶来的梅园小厮说道:“在这几株墨梅枝干上做个记号,送去绥德王府的总管庄连那里,不要说是我送的,银子,只说知道王府想要买墨梅,一株三百两,懂么?”
小厮点头离去,慕渝抬头看看晴明的天色,想起这两日庄连一脸头痛地骂府中小厮办事不力连珠梅花都找不到;又恰好见到哑奴在市集流连说是墨梅难寻,如今把两件事连在一起看,其中玄妙可想而知。
三哥,不要怪我坑你一笔银子,实在是,此时不坑更待何时啊?
马车上,盛怒的某人正绷着一张脸盯着伏在他身上醉眼惺忪红着脸蜷得像只小猫似的女子,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咬牙切齿地说道:“梅子嫣,有了个哑巴还不够,去招惹我四弟做什么?我警告你——”
伏在怀里的小猫蹭了蹭他的胸口,寻了处温暖舒适的地方,又枕了过去。
他无奈隐忍地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梅子嫣,你别给我装醉,你——”
“嘘——”她半睁着醉眼,酒眸中烟雾弥漫,“不要吵好不好?我头很晕,身子很热……”说着便伸手去扯下貂毛围领,慕程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拉松了领口露出脖子下白腻的肌肤,慕程皱眉,伸手去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可是他冰凉的手抓过贴在自己发烫的脸庞上,发出一声舒服满足的轻喟,然后舒展开眉头又沉沉睡去。

  软玉温香,醉态可掬,车内黯淡的光线下,依然可见她丰润的樱唇粉嫩的颜色有如新生婴孩。她睡得那样安静,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是透明的,少了倔强生动的眼神,少了深刻尖锐的机锋话语,她不再是他眼中那只剑拔弩张的小刺猬酣地睡在他的怀里的猫。
捉着他的手,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那个弧度竟是出奇的好看。
第一次这般肆无忌惮的看她,不得不承认,这时的她很美,美得素净、宁谧。
想要问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心底的怒气一点一点地熄灭,终是如退潮一般不再留有痕迹。他怔了半晌,才恨恨地说:“明明就是三杯倒,偏要学人喝酒,活该!”
马车颠簸,他的手不自觉地抱紧了她向一旁滑去的身子,扬开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到了王府后,他把她抱下车,一如所料一下车便看见了哑奴。他冷哼一声把人交到哑奴手里,脸色沉沉地说:“麻烦你平日里把她看紧一点,不要让她随随便便就跟人去喝酒。那样的酒量,怕是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哑奴点点头,却没有挪动脚步,慕程奇道:“你有话对本世子说?”
“我想说的是,”哑奴望着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不会有下次。”不会有下次,让你这样抱着她。
他今天忙着四处去寻墨梅,还为她办了些小事,一时顾不上她而已。
看着他笃定的表情,慕程心里似乎被什么捏了一下,极不舒服。哑奴走后,他抚上自己的心房处,自言自语道:“不是说,已经治好了么?”
天刚亮的时候,她睁开惺忪的眼睛,一块热毛巾及时地递过来,不甚温柔的擦过她的脸,她伸手抓住毛巾,皱眉,喉咙干涩得快冒烟了。
“哑奴,我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