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瞬满布着委屈的雾气,慕程的心一软,不由得松开手,声音却还是生硬的:“吃饭了,女人!难道还要本世子三催四请?”
梅子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是当看到面前摆着的焦黄的饭和黄中带黑从里到外没半点像是茄子的‘红烧茄子’后,目光就变得恐惧和惊疑了。她慢吞吞地问道:“柿子,这个饭,还有这碟菜,能吃的么……”
慕程拉开椅子虚软无力地坐下,“煮了你就吃,没吃过谁知道能不能吃?”
结果一顿饭就在默默无语中开始了,那茄子明明据说被油炸过,却还是夹生般硬,更离谱的是居然是淡的,她忍不住道:“柿子,这茄子怎么不下盐啊?”
“你还好说,”他瞥她一眼,“你说的食谱中根本没说要下盐!”
梅子嫣顿时哑巴了,随后极不甘心地说:“天下人都知道煮菜要下盐好不好!”
“煮咸菜咸鱼咸鸭蛋也要下盐吗?!”他反问得极有气势。
她彻底无语,放下碗就往外走,慕程问:“你要去哪里?”
“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治拉肚子的草药。”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这顿饭不拉肚子,不知道下一顿饭还有没有这般好运。
晚饭前,她拉他去溪边捉鱼,围追堵截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条,梅子嫣用自己的裙摆死死地包着那条鱼跑回厨房,慕程回来时看到梅子嫣对着砧板上的鱼发呆,她问他:“你会杀鱼吗?”
他的回答更直接,“要杀的吗?直接扔到水里煮熟了然后加酱油不就好了?”
慕大厨师出手果然非同凡响,中午吃了那样的茄子都没事的梅子嫣,吃了一口鱼后腥气攻心,再也忍不住跑到屋外扶着一棵桂树吐得七荤八素。
一只手扶着她的背轻轻地拍了几下,低沉的声音带着懊恼,说了一声抱歉。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抱歉。
每次说抱歉,声音都很轻,可是很真诚。
这样的他,本就不该是工于谋算行事狠辣城府甚深的人。梅子嫣抬起头看向慕程,一方帕子放到了她的手上。
“擦一擦。”他说。
暮色中,他的容颜依旧清丽俊秀,略微苍白的脸上挂着毫无诈伪矫饰的浅笑,眼眸平静无澜,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却少了那种贵公子的矜夸傲气和疏离冷漠,青衫在微寒的晚风中显得有些单薄,身形却更见挺拔有如修竹。
她忽然想起以前被外公逼着学背的《诗经卫风》中的一句话: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如果可以的话,把他带回扶风书院,也许那样的地方更适合他。
这想法一浮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三十四章波澜3

  慕程见她愣住不动而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以为她有什么不适,于是把手搁在她额上,奇道:“体温很正常,你到底怎么了?”
梅子嫣气恼地挥开他的手,沉默不语走开了。等到她想要找慕程时却发现慕程不知所踪,她一间一间屋子地找过去,找到最后一间都没有发现时她有些慌了,跑到回廊外大声地喊着慕程的名字,声嘶力竭之时才听到屋顶传来一声轻笑,抬头一看,那遍寻不到的主儿正坐在屋顶上带笑望着她。
他指指搭在一旁的梯子,“上来。”
“我为什么要上来?”她气愤的想,看着她心急如焚的样子很好笑吧!
“这里离天空更近。”他仰头望着深蓝几乎要沉淀成黑色的天幕,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击退了她的怒气。
她坐到他身旁,墨蓝的天空缀着遥不可及却又仿佛伸手可触的星子,她看得一时出神,冷不防他把手中棉袍扔到她怀里,说:“替本世子拿好了。”
她不禁失笑,是怕她冷到了吧,那袍子上还有他的体温。
“我体内的毒已经清了,是吗?”他问。
“再过三个月,平安无忧的话你可以活到八十。”
“以后可以喝酒了?”
“泡在酒桶里也安然无恙。”
“那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沉默了一段长长的时间,“你希望我前功尽弃?”
“我自己的命你不会比我自己更珍惜吧?”他自嘲地笑笑,“告诉我。我不过想知道,自己如今还会不会心痛。”
“她被宣成帝封为碧妃,居碧水宫。”她望着慕程,“你有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
“别的什么?比如说,在这件事里你充当了什么角色?为什么她对我的态度转变的如此的决绝?还有皇上为何那么善解人意想要助我解除对屹罗有着莫大好处的联姻?其实后来我想想,那日不过是在皇帝面前亲自接受了早已意料到的结果。”
“说得轻松,你不是受刺激到病发?”她非议道。
“无望的感情有如枯腐的枝叶,狠下心来斫去,反而能获新生。”他笑起来,一脸云淡风轻,“我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更不是风流多情的王孙,更何况,你平白无故地多送与我那么多的岁月,我岂能辜负?”
“你就骗吧,骗了我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她嘀咕道,“真那么容易解脱,那就不是爱了。”

  “从小碧俦与我一起长大,她性子柔顺总是很喜欢粘我,那时我娘曾经和她父亲商量过要不要定下娃娃亲,可惜事情还没有结果我娘就病逝了。我教她弹琴书画,也觉得那样琴瑟和鸣的安宁日子是自己想要的,如果没有患上心疾,我想,我和她会是
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梅子嫣托着下巴看着他,心里暗道:是啊,要是没有我,说不定你们现在就已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了。
“话说回来,你到皇宫那两日,究竟做了些什么让黄山那个对你青睐有加?”
梅子嫣心一惊,差些没从屋顶上掉下来,“没做什么,下棋而已。”她马上岔开话题,“听说你明年开春就要娶妃了?说不定你和宣阳郡主也可以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他苦涩一笑:“如今对我来说,娶谁不一样?”
梅子嫣静默了几秒,才说:“柿子,我和你打个赌。我赌你娶不到宣阳郡主。”
他眸光深沉地研究着她脸上的表情,她一副认真得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怎么?你觉得她会看不上我?”
“她要嫁的男人会容许她耍小心眼,会煮各种各样她喜欢的食物给她吃,会在天气热的时候给她摇扇,会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听她牢骚,不会逼她弹琴,不会要她刺绣,她愿意做的事情随她去做,她不愿做的事情一笑了之。”
“那她呢?”
“她啊,她会守在那人身边,一心一意,不走开。”
“就这样?”
“就这样。”她目光荧荧地迎上他带着笑意的视线。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他笑道,“不过,那郡主也真是懒了些,跟某人一样。”
某人?是指她吧。她苦笑了下,别过脸,夜风偏寒,她抱紧了手里的棉袍,冷不防被他一手抽出,扬开披在她身上。
“你的心不见了,配不上她,自然她要求的那些,你也做不到。”她说。
他仰头,望着高而远的苍穹,平静地道:“我的心从来就没丢过,你不是刚刚才在那上面开上一刀?所以,郡主我会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梅子嫣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风中隐隐传来铃声,她皱眉,对慕程说:“有人来了。我在庄内几处地方系了金铃,朱雀说最大的梧桐树下有密道,你随我来。”
可是还是迟了半步,还未到树下,七八支火把已经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可见这些黑衣人轻功极好,显然是受过训练的,行动极为迅速。为首一人手持一把西戎特有的天狼弯刀,火光中蒙面黑布下露出的是双如狼般凶残的眼睛。
“怕吗?”慕程笑着问她。
这样的环境下还笑得出来,莫非是死过一次便不怕死了?梅子嫣轻叹一声,道:“自然是怕的。而且想到要共死的人是柿子你,心里总有几分意难平。”
“你不甘愿?可见你说喜欢我,是骗人的大话。”他把梅子嫣拢到身后,“随机应变,跟着我就好。”
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便有四名杀手齐齐攻上来,霎时间刀光剑影险象横生,慕程身形如鬼魅侧身避过锋刃反手一掌击中一人左肋,又顺势空手入白刃夺取其他三人手中弯刀,掌风凌厉势不可当,那三人马上退后避开。而那中掌之人当时被击出一丈之
遥闷呼一声口吐鲜血颓然倒地。
慕程身形挺立,岿然不动,冷森森地说:“就凭你们也想来领教我慕氏修罗掌?未免太过于不自量力!”说罢直接而快速地攻向为首的黑衣人,黑衣人不知虚实出刀相拦,慕程回身一手勒住梅子嫣的腰用力跃起,双足一点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肩,兔起鹤落极为利索的冲出了包围圈。
他拉着梅子嫣向马槽奔去,“上了马你就自行下山,记住,切勿回头。”
“不,要走一起走。我救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时候英雄救美去壮烈送死的!”梅子嫣用力扯住慕程的衣袖,凤眸坚决地望着慕程,袖中滑落一把镶着白玉的匕首,“你不走,不如现在我就杀了你,总比你落到别人手里强。”
慕程黑眸里波澜汹涌,一手抱着她上了马,一掌拍在白马身上,白马痛嘶一声长驱而去。黑衣人如影随形般扑至,暗器挟着风声破空而来,慕程把梅子嫣用力地摁在怀里,又往马身上击了一掌,与杀手的距离终于渐渐拉开。
那马一直往山下奔跑,如果此时他们回头一望定会见到溪山草阁沐浴在一片火海之中。不知是什么方向,不知跑了多久,直至感觉不到身后被追踪的危险,梅子嫣才松了一口气,对一直在身后把自己抱得紧紧的慕程说:“柿子,我们安全了吗?”
慕程双手松开她,头却重重的落到她的肩上,她终于感觉到背上濡湿温热的一片黏稠,顿时明白那一定是血。她暗暗骂了一句该死,而慕程此时身子晃了一晃,砰的一声坠落马背。

  第三十五章波澜4

  拢月阁内,哑奴把玩着手中的绿玉簪子,一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他望着素问,用唇语问道。
“如果不是想打听她的消息,你大概再也不会踏进拢月阁一步吧。”素问淡淡的说,皓腕轻折往他杯中倒酒,“你手中的绿玉簪子是在玉留斋买的吧?听说那里的珠宝玉石是达官贵人王子王孙才会去一掷千金买来换佳人一笑的奢侈品,你买这玉簪
子,不知付出了何等代价?”
“与你无关。”他说。
“东方恒清那厮我迟早要杀了他!”素问依旧平静的语气中尽是戾气,“你明知道他接近你只是想利用你,为何要跟着他到地下比武场?我西戎的王即使光芒不再也不是他可以随意欺侮的人,怎么可以成为娱乐他人的……”
“够了,”哑奴盯着她,“出卖武力换取金钱,并没有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素问凄婉一笑,“这簪子不过区区五百两,你曾是一国之君,如今为了取悦一个心中无你的女子纡尊降贵,你的骄傲呢?你的志气呢?为了这样的东西你遍体鳞伤,你对得起昔日在你帐下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的西戎将士们吗?”
“如果没有消息的话,我走了。”哑奴直起身来望着她,“以后,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寻她,不劳你费心。还有,我还是那句话,希望在她和慕程失踪这件事上,你从没有插过一手。”
素问心里暗自一寒,见他要出门离开,她说道:“你回来,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会动用整个烈火教的力量帮你寻她……”
哑奴脚步一顿,攥着簪子的手紧了紧,随后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跟他说起过,她是早春二月出生的。那日在玉留斋外望见这绿玉簪子,不知怎的便想起了离离芳草的浅翠颜色,挽住她一头黑发该是如何的相宜。就只是一眼便不能忘,再一次经过玉留斋驻足时遇见了东方恒清。东方恒清本有意买下送他,可是他拒绝了。他对东方恒清心存芥蒂,也记得她说这人心不正所以不愿与这人纠葛。可是东方恒清像是十分了然,二话不说把他带到地下比武场,问他是否愿意参加比武获取酬劳。
三场生死战后,他伤痕累累,可是拿到簪子时,他的眸光柔和得有如这绿玉般温润生辉。
她说她进宫两天就回来,他一直在等,等来了慕程发病的消息,等来了溪山草阁被焚毁的消息,就是等不到她的身影。
血迹,暗器,还有被掌力所伤奔跑力竭而死的马匹……
他终于沉不住气,到了拢月阁找素问,可是依旧无半点消息。
“哑奴兄别来无恙?”东方恒清一身白色锦袍,手中一柄鎏金折扇,风度翩翩站在他眼前关切地看着他,“怎么,看你一脸黯然,梅大夫还是没有消息么?”
哑奴对他抱拳行礼,没有说什么就要离开。
“溪山处于天都和湖州的交界处,既然天都遍寻不到,如果是在下,回到湖州去碰碰运气,总比天天等消息要强。”东方恒清说。
“谢大人好意。慕氏有确切消息即会告知在下,不劳大人费心。”哑奴拱拱手便走开了。
“公子,他还是不识好歹不领情。”保焕望着他的背影道,“要不要小的教训他一下,好让他改改这目中无人的陋习。”
“你以为他不会去湖州?”东方恒清意味深长地说,“他离开天都后,让赫连森派来的杀手动静大些,惊动了拢月阁,大概,他真正的身份也就水落石出。如能为我所用就留他一命,若不能,那就成了送给赫连森的一份大礼,让西戎那边更相信我东
方家的诚意。”
“慕程明明没死在我们手上,为何他现在隐匿不出?”
“本想让慕程以为狙杀他的黑衣人来自西戎,让他慕氏的力量稍微牵制一下那群杀手,使得他们对我俯首帖耳的依附。他隐匿不出大概是已经感觉到王府里有我们的人,想来个静观其变吧,本公子,偏就不让他如愿。”
湖州鹭江城有一个小镇,叫聚德镇。
聚德镇上有一个叶氏扇庄,所制“泥金扇”为湖州一绝。
“扇是器,态度是道,藏扇赏扇乃道之于器,乃风雅之事。你们两个究竟懂不懂?!”院子中的叶老头咳嗽了两声,抓起茶杯灌了两杯茶大声说,而目标人物正在叶园内堂描扇面描得昏昏欲睡。
“无牙老头在说你呢,打起点精神!”青衫男子合上茶盏瞥了一眼白衣上点点斑驳墨迹的女子,“你说你,不过就是比平日早起了一个时辰,有这么困吗?”
女子瞪了他一眼,“你投机取巧让叶老头以为你真是来自于什么茶道世家,每天给他泡上三道茶就行了;而我却要充当他扇庄的学徒,每天起早摸黑地从第一道工序开始完成到最后一道,柿子,你到底有良心没?!”
慕程同情地看着她,“我早跟你说过,你懂茶道的话我可以让位给你。”
梅子嫣哑了声音,悻悻地骂了句:“当初谁想到叶老头这么抠门?说来说去都是你不好。”
的确是他不好。明知道强行运功会导致伤口开裂他还用了八成功力的修罗掌力,幸好遇上湖州叶园后叶老头发现了他们两人后态度非常的好,不问来历不问姓名提供吃住和药材让梅子嫣得到最大的便利救治慕程的伤。
在梅子嫣很庆幸自己出门遇贵人时,叶老头开始和他们算账了。车马费住宿费饮食费药材费还有园中小厮的服务费只差水费没和他们算了,算到最后是一百零八两三钱四分——两人不吃不喝的话要在叶园服务两年零三个月四天。
叶园中有一头极其忠诚体型类似獒犬那样的大狗。他们想偷走,也不易。
梅子嫣差些没和叶老头翻脸,老头嘿嘿一笑说他们要是没银子还他就去报官,梅子嫣本想说你报官更好可是慕程却点头答应了。当她和慕程看见泡竹子的水池时那种怪异的臭味几乎让两人要吐了,可是慕程还是忍了下来,捞起竹子拿着削竹刀一刀刀
把竹子破开,削磨之后做成扇骨。
那一夜慕程的伤口又有些开裂,第二天梅子嫣气冲冲地去找叶老头理论,却见到慕程一脸神清气爽地指着叶老头的定窑茶罐说:“老先生是爱茶之人,懂得用定窑出产的珍贵瓷罐装君山银针。不过不知老先生是否知道煮君山银针宜下白茶为辅,配以
湖州大坪山的龙焙泉,才真正是人间一绝啊!”
叶老头眼中顿时精光大盛,只听得慕程又说:“茶之妙,在于始造之精,藏之得法,点之得宜。您的茶是上品,也通晓储藏之道,若是煮茶不得法,便真是可惜了!”
于是当下叶老头便拍板,每日慕程只需为他泡三道茶,期限三月便将欠款一笔勾销。
这样就成功地糊弄到了刀枪不入的叶老头?梅子嫣愣了愣,慕程朝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孩子气之甚。
梅子嫣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明明是很可恶的笑容,怎么细看之下竟觉得有些可爱呢。梅子嫣觉得自己一定是睡眠不足看花眼了。
整座叶园只有两个仆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聋子,另一个是说话结巴的十几岁的少年。据少年阿谦偷偷对梅子嫣透露,本来叶氏扇庄单是开竹工都有五六个,可是叶老头脾气不好动辄骂人,而且薪饷太低,那些人都走掉了;可是叶老头掌握着做泥金
扇的绝活,即使产量低了很多,可是他一个月只消做几把扇子便饿不死自己了,只是一如既往的抠门。
这样带到人也着实可怜,夫人早早死了,没留一个子嗣,他也怪,总不愿续弦,自己一个人苦闷时便喝喝茶,想到伤心处便唱上两句戏文,倒也自得其乐。
再说了,偶尔碰上像他们这样的冤大头,也可聊以解闷。
“叶老头,你吵死了,唱得这么难听,楚霸王想不乌江自刎都不行了!”梅子嫣对着园子里自我陶醉的叶老头大吼。
“给你提提神!你打瞌睡描坏了我的扇子可不行。”叶老头嘿嘿一笑,“女娃子性格那么暴躁,小心没人敢要!”

  梅子嫣气极,刚想还以颜色,慕程在一旁递过一杯茶到她嘴边,茶香仆人。
“别气了。”他说,“没人要,我要。”
“噗——”刚入口的茶全数还于慕程的一袭青衫上。梅子嫣很无奈地指着园中的叶老头,“那个比较适合你,他孤家,你寡人,刚好一对。去去去,给他泡茶去,少在这烦着本姑娘描扇。”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十一月月末那夜,下了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梅子嫣瑟缩在被子里面冷得发颤,只听得两声拍门声响起,她披着被子打开门缝一看,没有人。余光瞥到地上一盆发红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碳炉。
她认得,这是他煮茶给叶老头时用的。

  第三十六章黄雀在后1

  翌日清晨起来到泡竹子的池子一看,傻眼了。整个池子结了一层冰,阿谦说要把冰层破开伸手进去捞,她看着阿谦破冰,然后手颤颤地伸进去捞竹子,水透骨的凉,然而冷到有些麻了她还是捞不到竹子,而一旁的阿谦已经捞出了好几根。
她不死心还在继续摸索时,一股力把她整个人往后带,慕程沉着脸抓过她冷得通红的右手,气急败坏地低吼道:“梅子嫣你傻了是不是?冷坏了手你以后还怎么诊脉!”
没那么眼中吧!她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人家叶老头不是这样一捞就捞了几十年?
“要几根?”他问。
“啊?”她不明就里,他没等她回答就已经卷起袖子伸手进池子里面去捞竹子了。一根,两根,三根……她木木然地看着他捞起了一大堆。
“够了吗?”他问。
“够了。”她抱起那堆竹子,跟着他走了出去。
削竹子做扇骨时,她险些削到了手,一只装满了茶的大碗递到她面前,她伸手就去拿来喝,却冷不防被一扇子打到了手背。
“谁让你喝的?笨!把手放进来,冷僵了迟早被当成竹子般削掉。”
浸在茶碗里的手很暖,她的心却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
“柿子,你什么时候让人来接我们回天都?”
他望了她一眼,黑眸中的笑意隐去,“快了。就等逸音堂的消息送到。”
“逸音堂?西乾很有名的乐器坊?”
“表面上是,其实它是与听风楼一样靠贩卖各种消息来源来牟取盈利的一个组织,西乾的玉音子容遇,与我有旧。听风楼查不到的消息,说不定逸音堂早已掌握。”慕程沉吟半晌,又说:“绥德王府有内鬼,不然朱雀安排得那般周密,明书又经你手
易的容,王府也推拒了他人的探访,那些杀手何以能知道我们身在溪山草阁,更是绕过山下的耳目布防无声无息地上得山来?而且不畏惧我身怀武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根本就知道我患的是什么病以及病情如何。你这般聪明,可想得到是谁?”
梅子嫣想了想,叹了一声,道:“柿子,这件事想必另有内情,我们不妨给别人一个机会。不如,回天都以后你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