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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排坐,吃果果?
好吧,他承认,自己在地下呆了太长时间,脑子发抽了。
分完了鱼,何宁拿着从密室中带出的布料到河边清洗,没有皂角,只能用手搓。起初不敢用力,担心搓烂了,却发现这块布很结实,手感像是棉布,洗干净却带着丝绸的光泽。
用力拧干水,抖开,四周看看,找不到晾晒的地方,只能搭在自己背上,这么大的太阳,很快就能干了。
布料上身的感觉很奇妙,似乎这原本就是属于他的。左耳又开始发热,何宁身上的布料,仿若金银线在其上游走,隐隐显现出巫文的图案。
荒城中突然掀起一阵热风,风带着沙尘,卷起一阵阵呼啸。
火红的夕阳缓慢沉入地平线,映照出一片绚烂的晚霞。
何宁跳上高处,遥望日落,修长的背影,乌黑的发,黑色的布,像是张开的羽翼。
闭上双眼,感觉指引着他,低喃的祝福,流淌在大漠深处。
古老的巫之城,沉寂百年的神圣之地,流水潺潺,浓浓绿意,走兽低下头颅,飞禽停止鸣叫,这一刻,如云般静谧。
回来了,他回来了。
天空中,突然聚集起层层乌云,赤色和金色的火花,在黑暗的云层中摩擦。三条水龙,从半月湖奔腾而起,干旱了几百年的荒漠,终于要迎来一场甘霖。
蛮族和比提亚人的战场上,鲜血和嘶吼充斥天地,突来的雷声炸响,让所有人惊呆了。
龙鹰展翅高鸣,带着喜悦,西库鲁斯用手背抹掉脸上的血迹,望向远处飘来的黑云。
猛犸扬起长鼻,地行兽的吼声响成一片,骆驼用力甩动着脖颈,对即将到来的雨水,动物们如实的表达着欢喜。
科尼站在猛犸背上,黑色长矛直立,黑发在风中飞扬,如雄狮般傲然,刚毅。
苍岩的祭祀仰起头,跪在地上,高举上臂,用生命在嘶吼,“大巫!大巫!”
声音传遍了荒漠,雷声轰鸣,闪电撕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下雨了,下雨了!
战场上的血被雨水冲刷,大漠的居民们狂喜的冲进雨幕。
天神的福祉,降下生命的甘霖。
普兰城中,穆狄站在城主府的露台上,金发在风中狂舞,手中的金色权杖发出阵阵嗡鸣。
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他,是属于他的!
以亚兰大帝直系血脉之名!
仰起头,雨水打湿了白色的长袍,蓝色的双眼,再一次变成了赤金。
欧提拉姆斯神殿
在雷声中,昏迷多日的大巫突然睁开双眼,刚丰润些许的面颊,再一次急速干瘪。
仿佛枯老的树皮,体内的力量,本不属于她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流逝,即便夺取巫女们的巫力,也无法延续她的生命之火。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苍老的女人费力的坐起身,从枕下取出一份古老的羊皮卷,牢牢攥紧。这是第一代欧提拉姆斯大巫留下的手记,将指引继任者,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男巫,是祭品,是怪物!
他们只配成为女巫获取力量的容器!
枯干的手抚上面颊,只要杀了他,她就能再次得到一切!
不似人的笑声被雷声和闪电湮没,亚兰大陆东部荒漠,迎来了百年来第一场暴雨。


第十八章 谎言

一夜暴雨,亚兰大陆东部荒漠深处,铺开一片绚烂的花海。
碧空万里,灼热的风依稀带上了一丝清爽。
五颜六色的花朵覆盖了黄沙,穿梭在花间的昆虫,鸟类,花瓣上凝结的露珠,点缀在荒芜的大漠,勃勃生机,如人间仙境。比鲜花更多的是青草,葱葱茏茏,枯萎的树木也抽出了新芽。
雨停后,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边,像是在空中架设出一道通往天堂的彩桥。
欧提拉姆斯神殿发出神谕,天神听到了大巫的祈祷,降下雨水。各部族的巫女不遗余力的宣扬欧提拉姆斯大巫的神迹,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贡品和对下一场雨水的期待。
苍岩部族和比提亚人的战争仍在继续。
比提亚人守卫家园的决心,使他们无惧生死。天降大雨,更让比提亚人坚信,天神也为他们的勇气赐福。
西库鲁斯站在龙鹰背上,亚麻色的长袍染上血色,头巾早在战斗中不知所踪,褐色的长发稍显凌乱,脸颊上一道狭长的伤口,是拜科尼手中长矛所赐。
三天了,比提亚人不知道战斗会在何时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倒在地上,只是机械的一次又一次挥刀,杀伤敌人,或是被敌人杀死。
战士们即将到达极限,骆驼上的牧民伤亡更大,却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逃跑。
无处可逃。
这里是比提亚人的家,是祖先扎根生存的地方,被蛮族攻占,比提亚人只能沦为奴隶。
苍岩的祭祀割破了自己的胳膊,鲜血滴落在黄沙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不会再让任何人动容。
猛犸的长牙,将几名持刀冲过来的比提亚人穿透,挑飞,象背上的男人,冷冷看着被践踏的生命。
战斗,血腥,杀戮,是苍岩部族,乃至所有蛮族存在的意义。
“嗷呜!”
似野兽的吼声再一次在大漠中回响,苍岩部族身后,出现了另外三支西部蛮族。不一样的图腾,同样彪悍勇猛的战士,野兽的吼声震撼大地,科尼舔了舔矛尖上的血迹,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琥珀色的双眼,近乎透明。
灭亡。
比提亚人,会在今天成为历史。
龙鹰飞翔在空中,看着几倍于己的敌人,西库鲁斯没有任何惧怕,一股嗜血的战意开始燃烧他的全身,褐色的双眸,颜色变深,手背脸颊隐隐覆上灰色的鳞片。
科尼眯起了眼睛,猛然将手中的长矛掷向在空中盘旋的龙鹰!
黑色的长矛,像是一道闪电,穿过了龙鹰的翅膀。
鹰声哀鸣,苍岩的祭祀发出嘶吼。
受伤的龙鹰带着西库鲁斯回到城内,黑色的长矛回到科尼手中。
看着跌落的龙鹰,蛮族首领雄浑的笑声响彻荒原,“亚兰王室血脉,亚兰大帝的后裔?不过如此!”
王室陨落,古老的血脉不再高贵,这是背叛了大巫的代价!
“吼!”
苍岩部族将比提亚城留给了后来的同盟者,猛犸扬起长鼻,象鸣声伴随着科尼的笑声,苍岩部族开始向东部荒漠深处挺进。
祭祀盘坐在地行兽背上,手臂上的伤口仍在流血,血滴落在黑色的木杖上,杖身流淌出一条条红色的巫文,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向前,”灰白色的眼,灰白色的发,沙哑的声音中带着虔诚与亢奋,“大巫,伟大的亚兰大巫就在前方!”
“吼!”
行进的队伍,踏出一片如长河般的足迹,亚兰的历史,注定将因此而改写。
荒城中,何宁安葬了三个至死守卫忠诚与誓言的巫女,她们静静的躺在一片花海中,没有墓碑,只有三座微微隆起的土丘。待到来年,美丽的鲜花仍将在此绽放。
到腰际的黑发捆成一束,垂在身后。何宁学乖了,再割几次,一觉醒来照样疯长,甚至有越来越长的趋势,干脆维持现状。
吃过洒了香料的烤鱼,何宁回到神殿,继续埋头铜板和羊皮卷。
铜板和羊皮卷中不只有帝国和大巫的记载,还有部分大巫的手记,王族的秘闻,以及各地风土人情。
撇开那些带着血腥和阴谋的文字,其余不乏有趣的内容,何宁读得津津有味。
几百年前,东部荒漠曾是亚兰帝国最富饶的地区,也是亚兰帝国王都所在。宝石,黄金,精美的地毯,丰富多样的水果,闻名帝国的舞娘,汇聚成整片大陆最迷人的风情。
西部是蛮族的领土,不同的部族图腾,代表着不同的血脉。红色的纹身,象征着战士的勇猛。他们是帝国最强悍的勇士,角斗和拼杀,每年都在帝国庆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幕。
北部的商队驰名已久,各种香料,布匹,只有北部耕民才会种植的粮食,驯服的牲畜,他们被称为商民。大量的骆驼载着货物,脚步踏遍大陆的每个角落。
南部的海民一直是神秘的存在,这种神秘仅次于巫之城。海民们向亚兰帝国交税,却不愿意接纳帝国派遣的官员,他们信奉大巫,却只对帝王表示出恰到好处的恭敬。广阔无垠的大海是海民们的牧场,珍珠和海盐,丰富的渔产,足以让海民们自给自足。
何宁靠在石壁上,羊皮卷上的文字各种各样,却对他没有丝毫妨碍。
“种植,畜牧。”
放下羊皮卷,沉思半晌,转头看向密室前的巨大骸骨。即便早已失去了生命,在它身边,何宁却总是能感到安心。
褪去最初的悲伤和愤怒,怀念,羁绊,各种难言的情绪,就像是一条条丝线捆扎在一起,将他和这具骸骨紧紧联系起来。
“阿尼。”
站起身,走到骸骨旁边,靠在巨大的头骨旁,换做以前的何宁,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现在,在他眼中,这不只是一具骸骨,更是他的伙伴,到死,都陪在他的身边。
摇摇头,可以感到,前代大巫的记忆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
盘腿坐好,单手支着下巴,抵触吗?说没有是假的。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接受了大巫记忆的传承,何宁始终有件事弄不明白。
举起左手,锋利坚硬的指甲,越来越大的力气,还有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因为传承的关系?铜板上的记载还算详细,却没说过附带这些功能。
习惯性的想抓头,手伸到一般顿住了。以他现在的爪子,一爪子下去,百分百头破血流。
“难啊。”
意义不明的叹息一声,何宁收好羊皮卷,绿蜥在暗河中抓鱼,估计应该吃饱了。
湍急的水流中,一尾尾银鱼跃出水面,绿蜥熟练的咬住一条,嚼嚼,吞下肚,接着再咬,再嚼,再吞。
何宁蹲在岸边,手指划拉着脚下的石块,几乎是一戳一个洞,吹掉指甲间的粉末,“哥们,帮忙抓两条呗?”
话中带着笑意和一丝无赖,绿蜥扭头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一条大鱼就被丢在了岸边。
何宁取出兽筋穿过鱼鳃,笑呵呵的示意绿蜥继续。
这几乎成了惯例,每次下来,都会给留在上面的猛犸和地行兽带上几条大鱼尝鲜。猛犸个头太大,连神殿都进不来。地行兽的爪子不适合攀爬,要想吃到这种大鱼,只能是何宁和绿蜥能者多劳。
“够了。”
数量差不多之后,何宁朝绿蜥摆摆手,等它吃饱,一起离开。
如今的荒城,不看那些倒塌荒芜的建筑,用世外桃源形容也不为过。尤其是绽放在半月湖周围的花海,何宁和绿蜥都在里面滚了几圈,末了双手双脚摊开,仰躺在一片花香之中,何某人不忘念叨:“哥们,记得咱俩刚搭伙时和你说过的事吗?沙漠花海。当时只是随便说说,没承想真见到了…”
半月湖边,几个枣子大的沙漠西瓜藏在草丛里,这是绿蜥发现的,何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险险没落进它的嘴里。
将从暗河中捕到的鱼扔给地行兽,例行去湖边看西瓜,觊觎这个的不只有绿蜥,还有沙猫和几窝沙鼠。猫和老鼠做邻居,很难想象,可人家就是比邻而居了,倒是让何宁看得稀奇。
西瓜又长大了一圈,想着爽甜的味道,口水止不住的分泌。
见绿蜥又要动爪子,何宁忙一把拦住,“不是说好了吗?等大些再吃。”
绿蜥低头,很委屈。
“卖萌无用。”
一撇头,傲娇了。
何宁笑了一声,拍拍绿蜥,弯腰捧起湖水扑在了脸上,几头长角羚在湖对岸喝水,见到何宁,它们不再害怕,也很少躲避,这让想再尝尝羚羊肉的某人万分为难。
仰头望天,无奈叹息,良心和胃口,孰轻孰重?
突然,长角羚警觉的抬起头,强壮的公羚羊前足踏地,两下之后,羚羊群四散,水边的其他动物也一哄而散。
何宁皱了皱眉,起身向远处望去,一支驼队正遥遥向半月湖走来。


第十九章 没有巫女的部族

行走在前的驼队,不安的畜群,被绳子捆绑,徒步跟在后边的人。很像是因部族战争或其他原因迁徙的牧民,仔细看却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何宁对部族的了解,多来自地下密室中的羊皮卷,眼前这一幕,让他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那些骑骆驼的男人,更让他起了不太好的联想。
夜色中被追逐的商人,手持火把,贪婪的强盗。
黑暗中的猩红与刀光,何宁一直忘不掉。
驼队正向半月湖走来,绽放的花海,神奇的绿洲,清澈的湖水,使他们忘记了大漠深处流传百年的故事。
在被发现之前,利用半人高的植物,飞快的跑到一处断裂的土墙后,只要他想,就算是白天,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绿蜥跟在何宁身边,个头大了一圈的结果是,就算缩成个球也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
看着球状的绿蜥,何宁摇头,无声叹息,伙食太好了?可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只有量的差别,怎么没见自己长肉?
人声和畜群的声音越来越近,何宁打起精神,一根手指抵在嘴边,示意绿蜥别发出声音。
绿蜥煞有介事的点头,差点暴露了目标。
何宁眼睛一瞪,墨绿色的大圆球立刻缩得更紧,一动不动。
男人们陆续跳下骆驼,何宁大略数了数,人数不到四十。以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为首,个子都很高大,皮肤黝黑,宽松的长袍下是紧绷的肌肉。面容凶狠,腰间配着弯刀和匕首,胳膊上缠着黑色的长鞭,武力值绝对不低。
几个男人到湖边取水,灌满了水囊,扯开头巾,大口大口滋润干渴的喉咙。
何宁小心的缩回头,这群人绝非善类,肯定不好惹。
羊群牛群被赶到湖边,男人们抓出最肥硕的三角羊,抽出匕首,一刀划开羊的脖子,对着伤口吮吸鲜血。三角羊的惨叫声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起血腥的味道。
死去的羊直接剥皮,掏出内脏,燃起火堆,架起来烧烤。
肉香味飘散,何宁再次探出头,看到了无耻的一幕。
趁着烤肉间隙,两个男人站起身,走到被绳子捆绑在一起的牧民中,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来回走了两圈,猛的拽起一个穿着长裙的姑娘。
有面纱遮挡,看不清她的样貌,婀娜的身姿却让抓住她的男人猛咽了一口口水。
几个被绳子反绑住双手的牧民愤怒的朝他们吼叫,却被一脚踹中腹部,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剧烈的咳嗽,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自从被这群沙漠强盗袭击,部族的人死伤近三分之一,所有的牲畜和财产都被掠夺,牧民也成了待宰的羔羊。等待他们的将是奴隶市场。女孩子们命运会更加悲惨。
女孩拼命的挣扎着,哭喊中,头巾和面纱都被扯落在地,露出了一张美丽的面孔。
强盗肆意的笑着,肮脏的手去扯女孩的裙子。坐在火堆旁的强盗们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大声叫好,三角羊烤出的油脂,滴落在橘红的火焰上,噼啪作响。
牧民们的反抗只是徒劳,几天来没有吃到任何东西,只喝过两次水,再强壮的男人也会变得虚弱,何况很多人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姑娘的哭喊声变得沙哑,强盗的笑声就像是魔鬼。
一个牧民再次冲向了强盗,胸口一阵剧痛,愤怒在他的脸上凝结。
强盗狰狞的笑着,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
“父亲!”
女孩哭叫着,嘶喊着,悲伤与愤怒,让她宁愿被扭断胳膊也要挣脱强盗的束缚。
牧民倒在半月湖边,血,染红了一片青草。
强盗哼了一声,甩了甩匕首上血迹,又一次抓起姑娘,向一边的草丛中走去。
牧民们依旧愤怒,却再没有人冲向强盗。
羊肉已经烤好,最丰美的部位是属于首领的。伴着血腥味,他们大口的撕扯着羊肉,油脂涂抹在唇边和脸上,啧啧有声的舔着手指。
墙后的绿蜥被血腥味吸引,何宁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或者,他根本没想过要阻止。
绿蜥的出现让强盗们惊讶,却没有恐慌,反而愈加兴奋。
“黑蜥!”
强盗们扯下手臂上的鞭子,从驼背上取下黑色的网,意图再明显不过。
“抓住它!”强盗首领一口咬碎羊骨,吸着骨髓,“这可比什么都值钱!”
何宁看得皱眉,这是一群色盲吗?他哥们明明是绿色的,怎么叫黑蜥?不过,敢打他哥们的主意,通通该死!
绿蜥很聪明,见到男人们的架势,没有冒失的向前冲,只是张开大嘴,用尖牙和利爪威胁他们,寻找最佳时机。
强盗们挥起鞭子,试图将绿蜥赶向扯开的大网,网上有锋利的尖刺,一旦被网住,根本无法挣脱。
何宁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放到嘴边,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这是大巫的召唤。
荒城中的地行兽和猛犸发出吼声,食腐鸟越聚越多,被驯养的牛羊都变得暴躁。
在大漠中回响的叫声让强盗们心惊,盘旋在天空中的食腐鸟骤然发起了进攻。
锋利的鸟喙啄出了他们的眼球,尖锐的爪抓破了他们的皮肤,甚至能扯下一大片头皮。
温驯的三角羊和短角牛突然变得野性十足,像是荒漠中的野兽一样,冲向了强盗。
牧民们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轰隆隆的脚步声从荒城深处传来,猛犸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移动的山丘,地行兽从残垣后缓慢爬出,粗短有力的四肢,可怕的大嘴,让强盗们的双腿开始颤抖。
一头地行兽可以对付,两头也勉强,如果是五头呢?
若是再加上一头成年猛犸呢?
强盗们很快意识到要大祸临头,其中一个突然大喊:“这里是荒城!荒城!没有人能活着走出的大漠荒城!”
喊声让强盗们的恐惧攀升到极点,牧民也变得惊恐万分。
恐惧迅速蔓延,猛兽和畜群的攻击却没有停止。
强盗首领试图稳定局面,却根本做不到,猛然咬牙,带着围在身边的几个心腹跳上骆驼,挥鞭就跑。
地行兽,猛犸,发狂的食腐鸟和畜群,让他想起不久前从比提亚城流出的传言,他只当做一个笑话,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个死里逃生的商人并不是在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强盗首领只带着三四个人,余下的强盗和牧民被留给了荒城中的野兽。
何宁从墙后站起身,单手撑在墙壁边沿,跃起站到高处。望向强盗头领逃走的方向,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黑色的双眼,如不见底的深渊。
天边突然出现一群如黑云般的灰雀,逃走的强盗们注定无法走出这片大漠。
余下的强盗全部倒在地上,骨头断裂声,人体的撕裂声,伴随着野兽进食的声音。
卷过荒城的风拂起黑色的长发,牧民们呆愣的看着这一切。之前被拽到草丛中的姑娘,跑回死去的父亲身边,在泪水中哭喊。
几个牧民怨恨的望向何宁,愤怒的控诉着:“能救我们,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你是凶手!凶手!”
何宁依旧没太多表情,绿蜥转过头,发出一声低吼,进食中的地行兽也丢开嘴里的残肢,染着鲜血和碎肉的牙齿,丑陋狰狞的面容,让牧民们瞬间脸色发白。
能杀死强盗,就能杀死他们!
事实上,何宁不至于因为几句失去理智的话报复别人,但好心救人却被这样骂,谁心里都不会太舒服。他算是体会到做好人好事反被讹是种什么心情了。
不过,如何处理这群牧民的确是个问题。
何宁蹲在墙头,双手托着下巴,为了今后的安宁,荒城中的一切最好能够保密。这么多的人,一旦放他们离开,自己的清净日子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点,因为不相干的人放弃,再去流浪?
转头瞅了一眼正对着三角羊流口水的绿蜥,从那伙强盗的表现来看,他这哥们很值钱。万一遇上对付不了的恶势力,例如先后把他逮住的那两位,这哥们说不准就要被论斤卖了。
“唉。”
为难啊!
难不成要留下他们?
数一数,三十多人,一半是女人,壮年男人只占不到三分之一,其余多是半大孩子。现在这些人身体虚弱,几乎个个带伤,若是恢复了体力,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
人是最复杂的动物,人心更是无法预估。
宁愿和绿蜥搭伙过日子,何宁也没想过融入人群加上他如今的身份,一旦被认出来肯定不会有好事。想起给他水囊的女人,不免感叹,亏得当时跑掉了。
铜板和羊皮卷绝对不是白读的。忠诚于大巫的巫女都已经陨灭,如今留在亚兰大陆的是谁,还用说吗?
何宁支着下巴,垂着眼帘,越想越偏。依旧被绳子捆住的牧民们,心却越来越沉。
这个人会放了他们,还是杀了他们?怎么想,都是后者的可能更大些。
终于,何宁动了,站起身,跳下墙头,走到聚在一起的牧民跟前,“你们这里谁地位最高?”
一遍问完,牧民们没反应。
又问了一遍,牧民们还是没反应。
何宁有点不耐烦了,扯下包在头上的布斤,黑发黑眼,俊秀的面容,年纪大些的牧民,脸上的表情顿时僵化。
黑色的眼睛是巫的象征,可是,这几百年来,欧提拉姆斯神殿的巫女深入各个部落,几乎将亚兰大巫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不久前的大雨,更是让欧提拉姆斯大巫和巫女们的地位更高,在大漠的荒城中,却有一个黑色眼睛的男人,一个能驭使猛兽的男人?
他是谁?
是人还是魔鬼?
“就没个能说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