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撼天
  • 另类小说下一章:男巫
刘夫人和刘媵皆非寻常女子,早年间上过战场,经历过乱兵,九死一生,政治和军事嗅觉极其敏锐。
秦氏的势力越来越大,埋伏在暗处的危机也越来越多。
刘媵此来豫州,除了照顾秦玒,更为提醒几个郎君,邺城攻下,燕国陨灭,慕容垂和慕容评却还活着。
这两人活着一天,就是对秦氏莫大的威胁。
“你父的意思是,和氐寇速战速决,提防慕容垂出兵。”
秦璟点点头,这和他的设想不谋而合。
问题在于,氐人是否愿意“配合”。只是苻坚的话,事情有七成把握,再加一个王猛,怕是三成都不到。
“阿姨,可还有其他消息?”
“这要去问阿岚。”刘媵摆手道。
两人说话间,秦玸和秦玒已得到消息。
前者丢掉手头政务,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后者被勒令不许出门,急得直在地上转圈,奈何亲娘之威非同小可,只能要紧牙关,继续在屋里转圈。
“阿兄!”
秦玸从廊下跑来,面色微显憔悴,精神还好。
“你总算来了!”
秦璟诧异挑眉。
不是认出秦玸眼角的痣,知道眼前确确实实是老七,他八成会错认成秦玦。实在是秦玸性情沉稳,少有如此跳脱的时候。
最直接的证据,面对这样的七郎君,刘媵都有几分惊讶。
寒暄过后,秦璟先去看过秦玒,稍事休息,从秦玸手中接手豫州军务,以最快的速度查阅兵侧,巡视军营,将带回的部曲和仆兵编入军中。
忙碌两日,仍没等到秦玚,秦璟决定不再等,而是尽快出发。
“我明日率军赶赴洛州。”
“这么快?”
看着自己的断臂,秦玒面露郁色,低声道:“如果我没受伤,定可随阿兄同上战场。”
秦玸看向秦玒,想要开口劝慰,却被秦璟拦住。
“谁说独臂就不能杀敌?”
“阿兄?”秦玒抬起头,心中生出希望。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秦璟沉声道。
“你安心养伤,等伤养好,和我一同去打长安。拿下苻坚王猛,再去打慕容垂。阿父既已称王,收回旧地哪里够,自然要拓土开疆!”
秦玒和秦玸顿时双眼发亮。
“不用担心没仗打。”秦璟笑看两个弟弟,一个个列举,“氐人和慕容鲜卑之后,还有柔然、吐谷浑。拿下两国,还有极西之地。”
“你们应当记得,阿母曾言,汉盛之时,兵锋所指皆为国土,马蹄所至即为汉疆。汉人可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如今百年战乱,汉室衰微,欲重振华夏,可不是几场大战而已。”
秦玒和秦玸热血沸腾,仿佛能预见日后纵马驰骋,创下盖世奇功。
“至于你的手臂,并非全无办法。”
“果真?”
“我岂会骗你?”秦璟笑道。
“春秋战国时,有大匠能制假足,行走同常人无异。公输传人现在盐渎,且有能制机关的相里氏,待战事结束,你可与我同赴幽州。”
“如此一来,又要欠容弟的人情了。”秦玸叹息一声。
秦璟没说话,只是将随身的一张绢布取出,递到秦玸手中,示意他细看。
“待我赶赴洛州,你可派人前往新蔡,为幽州商队引路。按此绢所写行事。”
秦玸收起绢布,正色应诺。
秦玒好奇探头,秦玸干脆将绢布展开。
“这都是真的?”秦玒没见过桓容,对他的印象多来自兄弟之口,见到绢布上的内容,惊讶之色尽显。
“自然是真。”秦璟道,“盐渎商船很快将至,皮甲大车送往洛州,耕牛送回西河。所需金银绢布自彭城出,提前给阿岩送个信。”
“阿兄放心。”
“再有一事,”秦璟转向秦玸,正色道,“长安不稳,氐人未必肯决战,却不会轻易撤兵。若是陷入坚持,恐会拖过春耕。阿岩性情跳脱,不擅处理政务,春耕之事不可耽搁,你多费心。”
话落看向秦玒,“你不过断了左手,右手还能写字。别偷懒,多帮帮阿岚。”
“诺!”
秦玒秦玸齐声应诺。
秦玸知晓自己的责任不轻,不敢有半点马虎。
秦玒一扫郁气,握紧右手,正如阿兄所言,不过是一条胳膊,不妨碍他写字练武,有什么好颓废?平白让人笑话!
“阿兄,我听你的!”
秦璟点点头,正要起身,忽听秦玸道:“阿兄,大兄也要去洛州。”
“大兄?”秦璟微感诧异。
秦策亲自领兵,秦玖作为嫡长子,本该坐镇西河,为何要来洛州?
“这个…”秦玸犹豫片刻,低声道,“大概是久不上战场,想多杀几个贼寇。”
借口很蹩脚,刚懂事的孩子都不会相信。
秦璟勾起嘴角,垂下长睫,道:“如此也好,有阿兄在中军指挥,我便可卸下重担,一战杀个痛快!”
“阿兄?”
秦玒和秦玸同时皱眉。
比起相差十余岁的秦玖,他们和秦璟更加亲近。自然而然会站在秦璟一边,对秦玖突临洛州感到几分不妥。
“阿嵘,阿岚,你们要记住,”秦璟按住两人的肩膀,正色道,“外边的敌人还有很多。”
“可…”
“听话!”
用力揉了揉两人的脑袋,秦璟笑道:“记住祖训,咱们都姓秦!”
兄弟俩互相看看,到底点了点头。
短暂交代几句,秦璟起身走出室外,恰好在廊下见到刘媵。
“阿姨,此处风冷,为何不入厢室?”
刘媵摇摇头,叹息一声:“委屈郎君了。”
秦璟不言,片刻才道:“阿姨言过了,我为秦氏子,自当如此。况且,我与大兄和睦,阿母才不会劳神。”
秦玖光明正大的临战立功,证明他还顾念手足。纵然有小人在一旁鬼祟,有秦策和李夫人压着,兄弟之间尚不会“伤筋动骨”。
秦璟选择后退,是无奈也是明智。
刘媵再度叹息,看着秦璟,终究没有再说。
“如阿姨无事,璟先告退。”
刘媵没有拦人,目送秦璟穿过回廊,想到刘夫人私下所言,不禁摇了摇头。
“孩子大了,终于会有自己的心思。”
“坞堡且罢,他日夫主称王,甚至更进一步,恐怕…这样的事,前朝还少吗?”
想到这里,刘媵顿觉心头发沉。
正思量间,一名婢仆从廊下走来,附到刘媵耳边低语几声。
“消息确实?”
“确实。”婢仆肃然道,“人在半道上被劫走,刘蒙几个暗中跟着,果然送去阴氏别院。”
“好,当真是好。”刘媵冷笑道,“既然想死,何须拦着。”
婢仆垂首不言,等着刘媵吩咐。
“给西河送信,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夫人。夫主出征在外,这些人还不打算消停,真当夫人和我都是泥捏的?!”
“诺!”
婢仆应声,转身下去安排。
刘媵满心怒火,想到已经问出口供,又送回颍川的贺野斤,不禁冷笑。
取下瓒在鬓边的金钗,按下钗头的彩宝,一声清鸣,钗头和钗身分离,竟连着一把细长的利刃。
秦策答应过,等到贺野斤没了用处,全权交给她来处置。
今天气不顺,正好拿来消火。
利刃翻转,幽幽泛着蓝光,窄面上映出一双妩媚的黑眸。
眸光如水,透出慑人的寒意。
幽州,盱眙
贾秉自建康返还,休息一夜,早早来见桓容,详叙此行诸事。
“大司马收下禅位诏书,明公暂时无忧,仍需提高戒备,不可大意。”
“朝堂风波诡谲,新帝不比废帝,行事颇有章法。郗方回手握北府军,王、谢士族自成一体,数方争权,一时难定。”
贾秉面带遗憾,似乎在为不能趁机放把火感到可惜。
桓容转过视线,全当没看见。
毒士的后代果然非同凡响。
该说遗传基因骗不了人?
“公主殿下移居青溪里,钱实等日夜轮值守卫,清理各方耳目。院墙重新修缮,并清理出暗道,稍有不对即可关闭府门,遇上兵乱亦能安全脱身。”
“青溪里乃宗室士族聚居之地,各家均有护卫健仆。明公的家宅位置靠近里中,纵然防守不住,也有充裕时间自暗道脱身。”
“仆已联络数姓,其中吴姓居多。朝堂微末,却可彼此联络,通晓建康消息。”
“仆归来时,琅琊王氏已拿下四成建康盐市,数名郎君入朝,和太原王氏渐成水火。”
“新帝敕封三个皇女,划射阳为郡公主食邑。”
说到这里,贾秉忽然顿住,狭长的眸子浮现笑意。
“仆当恭喜明公。”
“有何可喜?”
“肥羊即将入瓮,何能不喜?”
“秉之说笑。”桓容咳嗽一声。
他很清楚,贾秉说的绝非郡公主外家,而是晋室天子司马昱!
用肥羊来形容天子,未免太那啥了点。
贾秉不以为意,老神在在的端起漆盏饮了一口,眼底笑容更盛。
“明公,送上门的买卖,错过可是不美。”
“秉之可有计教我?”
“教不敢当。”贾秉放下漆盏,收起笑容,正色道,“无论官家何意,人心不足是为常例。”
桓容点头。
“三名郡公主中,鄱阳生母是李淑仪,出身低微,不足为据。武昌、寻阳之母皆出身士族,哪怕仅为中品,仍不可小觑。”
“此言有理。”桓容接道,“据悉武昌郡公主外家为王氏,虽非太原王和琅琊王,也是颇有底蕴。”
“明公所言甚是。”贾秉继续道,“琅琊王妃早死,官家未立皇后,后宫嫔妃中,除李淑仪出身太低,都紧盯椒房之位,其背后家族亦以椒房贵戚自居。”
贾秉移开茶盏,沾着茶水在桌上勾画。
“士族权盛,王与司马共天下。大司马和郗刺使掌控府军,权柄日重。官家想要争权,势必要扶立外戚,如先朝的褚氏和庾氏。”
“但是,除李淑仪之外,其他宫妃未有皇子。”桓容出声道。
没有皇子扶持,到头来还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非也。”贾秉淡然道,“大司马年逾耳顺仍得两子,官家如何不能?术士之言可信亦可不信。况且,李淑仪身份低微,其子自然要奉皇后为母。日后太子登基,更将享太后尊荣。”
简言之,司马昱画出一张大饼,但凡有点野心都会上钩。
当然,这事有个前提,皇姓仍是司马。
桓容咧嘴,突然感到牙酸。
“外戚之家,想要更进一步,必得全心拱卫皇室。官家分封郡公主食邑,何尝不是为几家增添财路。”
有钱才能好办事。
纵观东晋地界,哪里税收最丰,不言而喻。
桓容皱眉,神情变得不善。
这么说,不是司马昱一时糊涂,而打定主意从他手里抢肉?
“明公,”贾秉沉声道,“此事不能退。”
“我知。”桓容道,“如果谁敢插手射阳地方,我绝不姑息!”
“不只如此。”贾秉摇摇头,“要么从源头杜绝,迫使官家另选食邑,要么将事做绝,放人进来,趁机拿住把柄,将其家族连根拔起,杀鸡儆猴。”
桓容:“…”
明明办法一样,为何从贾舍人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渗人?
“从源头杜绝,难免要费些章程。以明公的人望和军功,请封郡公未为不可。然行此举会引来大司马和朝中忌惮,更会树立新敌。”
桓容神情微变,他的确没想到这点。
“若选后者,则可省去诸多麻烦。”
贾秉的意思很清楚,幽州是桓容的地盘,把人弄进来,随意盖个罪名,搓圆捏扁任他说了算。心狠点,来一个“里通胡贼,图谋不轨”,全家都要砍头流放。
东晋地盘不大,流放的地界也不多。最知名的就是朱崖州,即是后世的海南岛。到了宋朝,这里都是流放的热门地点,何况几百年前的东晋。
只要桓容动手,背后肯定有人帮忙插刀。
论起朝堂上的利益纠葛,不比士族家谱简单多少。
“秉之的意思我明白了。”
既然要做,那就做绝。
吃过几次教训,桓容深谙这个道理。
“仆请明公手书一封送往建康,有殿下从中安排,想必能事半功倍。”
所谓安排,不过是挑选最好下刀的那只肥鸡。
借助南康公主的手,再动一动埋在建康的钉子,促使事情加速,尽快让他们朝射阳“下手”。
如此一来,桓容才能正大光明的盖帽子,抓着鸡脖子威胁猴子:说,你服是不服?!
“好。”桓容没有迟疑,“事情宜早不宜迟,尽快解决射阳之事,另有要事待办。”
贾秉微感诧异。
“明公所言何事?”
“我和秦氏做了一笔买卖。”桓容铺开竹简,选了一支笔,随意道,“趁着秦氏和氐人交战,从长安附近市回人口。如果能抓到氐人贵族,还能顺手换些金银。”
贾秉顿住。
“明公所言确实?”
“啊。”桓容落下一笔,头也没抬。
贾秉眯起双眼,“性度洪量,仁而果决,孙仲谋乎?”
“秉之说什么?”桓容没听清,抬头看去。
“仆言明公睿智。”贾秉拱手,笑容格外明朗。
看着这样的贾舍人,桓容激灵灵打个寒颤。
“秉之可否别这样笑?”
“为何?”笑还不对?
“太过吓人。”
贾秉:“…”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说有就有

桓容的书信递送建康,恰逢寒食节。
建康城中,家家户户不生烟火,台城之内亦以干饭和醴酪为食。
司马昱登基不久,遇寒食节不朝,终于亲往长乐宫,向群臣释放出信息:晋室关系渐有缓和,只要太后安心留于长乐宫,必当享有尊荣。
只不过,以褚太后的性格,此事明显有一定难度。
朝堂上风雨不歇,君臣并立,各家争权,台城内同样不得平静。权力是一个恐怖的漩涡,一旦身陷其中,想要拔出脚来几乎成为不可能。
唯一的例外是司马奕。
他的确脱身而出。
付出的代价是成为废帝,终身囚禁在方寸之地。这样的下场,司马昱和褚太后都不会接受。所以,他们会继续争、继续夺,直到彻底分出胜负,掌握整座台城为止。
“陛下。”
“太后。”
褚氏是太后,司马昱是皇帝,按照惯例,该是后者先问候前者。偏偏司马昱的辈分高于褚太后,撇开尊号,褚太后还要唤他一声叔父。
如此一来,两人见面难免尴尬,彼此称呼就是个不小的问题。
好在两人历经风雨,都非等闲之辈,片刻尴尬之后,由褚太后先开口,司马昱自然还礼,随即坐于殿中,彼此寒暄,气氛热络,笑容温和,半点不见几月前的剑拔弩张。
“眨眼又是一岁。”褚太后感叹道,“今年春雨连日,想必是个丰年。”
司马昱颔首,端起茶汤送到嘴边,貌似饮了一口,实则借长袖遮掩,连碗边都没沾。
“祭农之后即为春耕,皇后之位空虚,祭桑之礼需太后主持。”
褚太后没有推辞。
司马昱嫡妻早丧,自去岁登位,仅封了几个淑仪,椒房空虚至今。
事实上,他本可以立后。
王淑仪、胡淑仪和徐淑仪皆出身士族,都曾为他生儿育女。虽然儿子早夭,依身份背景照样能登上后位。
司马昱迟迟未下决定,不过是将后位当做钓饵,鱼竿握在手中,钓着三人背后的家族。
想要更进一步,势必全力扶持于他。无法同士族和权臣对抗,那就想方设法分化拉拢!褚氏和庾氏一度鼎盛,在朝中掌握权柄,说一不二。没道理他们能做的事,联合三家都无法达成。
司马昱决心重振晋室,不求一言九鼎,至少要移开头顶的利刃,不被“篡位”和“禅位”逼得夜不安枕食不知味。
“陛下,”褚太后抚过腕上的玉镯,状似无意道,“郡公主的食邑定下,为何没有余姚?”
“在嫁入桓府前,余姚已受册封。”司马昱淡然回道。
“这次是封食邑。”褚太后提醒一句。
封号和食邑完全是两码事。
前脚长乐宫宴生事,后脚就被撇到一边,授封都被落下,余姚会怎么想?不怨恨天子,九成会怪在褚太后的身上,以为是她不满自己,从中作梗。
褚太后并非惧怕司马道福。
事实上,司马道福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她担心的是宗室舆论。
一旦被扣上“狭隘”“不慈”之类的帽子,想摘都摘不掉。
有司马奕的先例,她必须步步谨慎,不能被抓住任何把柄。
褚太后攥紧手指,正要再开口时,忽闻殿外宦者上禀,南康长公主和余姚郡公主请见。
“南康和余姚怎么碰到一起?”
南康公主搬入青溪里,满朝皆知。两人一同请见,不是凑巧就是另有目的。
褚太后扫了司马昱一眼,见对方未有表示,当即道:“快请。”
话落,似突然想起什么,嘴角掀起一丝笑纹,莫名带了看好戏的意图。
宦者退到殿外,传达太后之意。
南康公主没有多言,迈步入殿,脊背挺直,长裙铺展,发上金钗熠熠生辉,气质肃然威严。
司马道福落后一步,想到近日来的传言,不禁咬住下唇,心中涌现一股怨恨。
两人行至内殿,南康公主仅向褚太后颔首,转而向司马昱福身:“叔父安。”
司马道福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行礼,老实的坐在南康公主下首。
“数日未见,南康气色尚佳。”
正月晦日之后,南康公主托病不入台城。褚太后派人去青溪里,人都没见到就被打发回来,一时间成了笑话。
司马昱对此不置一词,更无责备之意,立场可以想见。
今日入宫,南康公主的态度更加明显。
对褚太后十足怠慢,却以晚辈礼见司马昱,这让后者更为舒畅,不顾褚太后难看的脸色,当面道出此言。
无论本意如何,听在知情人的耳中都是讥讽,赤裸裸的嘲笑。
“日前受了风寒,用过几副药才略微好些。”忽略褚太后僵硬的表情,南康公主笑道,“劳烦叔父挂心。”
司马昱关心道:“冬冷春寒,还要当心。”
“诺!”
两人闲话几句,司马道福始终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完全成了背景,不免心中焦急。
她特地派人守在青溪里,等着和南康公主同入台城。不然的话,纵然禁足结束,进入宫门,能不能见到天子还是两说。
宫宴上一场大闹,事后的不同处置,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
身边的婢仆战战兢兢,看着就心烦。
唯有阿叶忠心,劝她息怒,不能负气伤了自己。又为她分析利弊,让她逐渐明白,在阿父的心目中,皇子始终重于皇女,从宫宴后的处置就能看出一二。
“殿下被禁足,那位可是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还得一套笔墨,几件玉器,青溪里都传遍了。”
“天子重视皇子,那个昆仑婢也水涨船高,在台城内耀武扬威,还故意放出消息,引得城内沸沸扬扬,出门的健仆都有耳闻。”
“殿下,要想改变处境,必须要取得权势。何妨忍一时之气,效仿汉朝馆陶公主?”
提起旁人,司马道福或许不晓得。论起馆陶公主,她却是一清二楚。
窦太后的亲女,汉景帝的同母姊,汉武帝的姑母兼岳母。
在窦太后和汉景帝活着时,馆陶公主的权利之大,地位之高,纵观两汉,再没有一个公主能出其左右。
后来的平阳公主也是仿效她的手段,为天子寻美,才有了卫子夫的出现。
明白阿叶的暗示,司马道福不禁心中火热。
她对桓济失望透顶,却对王献之求而不得。能设法抓到手中的,就只有地位、财富和权利!
没有南康公主的政治头脑,也没有褚太后的果决狠辣,但她有另一个优势,她是司马昱的亲女!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再不情愿,也要唤她一声“阿姊”。
司马道子年纪尚幼,可暂时丢到一边。司马曜已是外傅之年,并且长得高大健壮,可比舞勺少年。
“年少慕艾。”
四个字闪过脑海,司马道福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以己观人,想到未及豆蔻,初见王献之时的心动,设想司马曜沉迷美色的不堪情形,顿时心中一畅,郁气一扫而空,不由得笑出声来。
至于阿叶为何如此聪明,她毫不在意。
阿叶出自琅琊王府,未入桓氏前就跟着她,生死全操于她手。如果一直忠心,司马道福不介意给她一场富贵。胆敢生出二心,下场只有城外的乱葬岗!
对司马道福而言,处死一个奴婢,无异于碾死一只蝼蚁。
“余姚?”
正想得出神,不期然被唤了一声,司马道福抬起头,发现在场三人都看着自己。
南康公主挑起眉尾,褚太后和司马昱都是神情莫名。
“为何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