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声重鼓,五百更卒站定。
咚!
又是一声,更卒单膝蹲坐,不说齐似一人,也有了正卒的架势。
目睹这一场景,魏同魏山吃惊更甚。
“赵县尉究竟是如何练兵?”
哪怕是郡内正卒,要练成这般也需不少时日。
这批更卒操练了多久,半个月有吗?
赵嘉登上木台,没有着甲,一身蓝色深衣,腰束绢带。身姿修长,眉目如画。稍显温和的气质,似同军营格格不入。
即便如此,校场中也没有半点声音。
经过这些时日的训练,赵县尉威严树立,在场的五百汉子,对他都是既敬且惧。
这一点连上过战场的老卒都有些不明白。
赵县尉从不开口叱骂,动笞刑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偏偏更卒就是心生敬畏,只要见他站在那里,没一个敢大声说话。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赵嘉不能说绝对满意,但在有限的时间内,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已经相当不容易。
更卒全部坐定,赵嘉向文吏示意,后者取出一册木牍,总结近日来的训练,选出表现最突出的十人,召其上前领赏。
“县尉有令,优者赏,惰懒者罚!”
“汝等最勤,有勇力,各赏粟两斗,麦一斗。”
几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是呆在原地,半晌没有挪动脚步。直至被同乡推了一下,方才如梦初醒,匆忙起身行出队列,依照小吏指引,从赵嘉手中接过木牌。
对边民来说,能吃的粟、麦远比铜钱绢帛更加实惠。等到更役结束,凭借这些木牌,他们就可以从营内领取粮食,一起带回家中。
握着木牌,十人都是掌心发热,脚下像踩着云朵,晕晕乎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木台,又是如何回到队中。
十人之外,其所在队中的队率,直属的什长和伍长皆有赏。
木牌发完,赵嘉手一挥,表示今日更卒表现皆优,无人受罚。更令伙夫宰杀一头牛,两头羊,跑在最前的三支队伍,各多得一条牛腿。
此言一出,众人满面激动,强行压住情绪,才没有当场爆出欢呼。
赵嘉立在台上,视线掠过众人,看向被小吏带到木台右侧的魏同魏山,不禁微微一笑。
想要调动更卒的积极性,更好的完成训练计划,就得棒子甜枣轮换来。甜枣已经吃到嘴里,接下来,就该继续抡棒子了。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伙夫烹好牛羊, 更卒排队领取饭食。
领先的三队, 从队率到什长, 从伍长到兵卒, 各个昂首挺胸,手里抓着蒸饼,木碗里盛满飘着油花的羊汤,汤里还有大块的羊肉和羊骨。
这且不算,伙夫将烤好的牛肉切成大块,拆开牛腿,在一干更卒羡慕的眼神中, 挑出最好的部分,在木板上铺开, 任由获胜的队伍自己来取。
三名队率带头,一百五十名更卒重新列队, 两手被占满, 干脆将蒸饼咬在嘴里, 轮到自己,也不顾烫手,直接从板上抓起整块牛肉。
领取过饭食,更卒聚到一处,或蹲或站, 吃饭说笑, 难得轻松。
赵嘉请魏同两人到值房, 几上摆着切片的炙肉和洒了葱花的羊汤, 还有刚出笼的蒸饼。豆中的酱是从郡城市来,带着辛味,很是开胃。
魏同两人曾在畜场不短时间,了解赵嘉的行事作风,没有同他客气,各自抓起蒸饼,拿起木筷,敞开胃口吃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在“吃”之一途上,赵嘉敢称第二,云中郡内无人可称第一。如发面饼、包子、汤饼等,样样皆出自赵氏。即使是太守府,也会隔三差五到赵氏取经。
据悉,最近又多出裹豆馅的包子。
粟米和麦均能做皮,馅中加了少许糖,带着甜味,价格略有些高。边民顶多买上三五个,带回家中,给孩子和老人尝一尝。胡商财大气粗,就像之前夹肉的蒸饼,基本是一买一大筐。
需求虽大,粮食到底珍贵。出售数日之后,城内再不见卖豆包的大车。
许多胡商领到木牌,兴冲冲进入郡城,不想却扑了个空。正要败兴而归,碰巧看到市冰的大车,本着好不容易进一回云中城,不能白来一趟的原则,花高价买下半车冰,准备运到胡市出售。
他们本想买整车,奈何市冰的卫青和赵破奴不点头,在城内又不敢耍横,只能交钱取冰,赶着马车出城。
可惜他们初来乍到,没摸清胡市的深浅,根本不晓得胡市的冰块生意被几支羌部垄断。带着半车冰,还以为能大赚一笔,结果钱没赚到,更被羌人狠捶一顿,差点连命都丢掉。
归降的几支羌部固然不和,但利益当前,甭管彼此之间藏着什么坏主意,是不是想捅对方刀子,胡市内的冰块生意必须由他们说得算,旁人休想-插-手!
这些远道而来的大月氏人,不知道水有多深,就敢老虎嘴里抢肉,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立刻教训一顿,必然会让外来的错以为他们软弱好欺!
羌部联合到一起,大月氏人被杀鸡儆猴,驱逐出胡市。
消息传出,汉商仅是一笑了之,继续该市货的市货,交易完货物,有条不紊的组织队伍,套上大车,往市吏处交税,结伴启程南返。
胡商没有汉商的底气,多长一个心眼,仔细观察两日,心中有了底,决定今后行事都要小心谨慎。至少在自家部落留在草原,没像羌部一样降汉之间,有些生意坚决不碰。以免像这几个大月氏人一样,被狠揍一顿不说,更被列为胡市的拒绝往来户。
赵嘉在营中练兵,畜场都很少回去,对于胡市发生的事知晓得并不多。
魏同两人归入骑兵,随魏悦在边界驻扎,对羌部做的事一清二楚。当笑话讲给赵嘉,未如预想引来后者发笑,反见其眉心深锁,明显陷入沉思。
“赵县尉?”
“此事,三公子如何说?”也是当成笑话?
见赵嘉面色严肃,魏山和魏同互相看看,猛然想起魏悦听闻此事,同样没有发笑,而是和面前的赵嘉一样,表情严肃,当日就写成书信,遣人送回太守府。
“三公子言,羌人势渐长,该压一压。”魏山道。
在大多数汉骑眼中,羌、氐、鲜卑等都是杂胡,奴隶之辈,匈奴才是他们的对手。对于魏悦和赵嘉表现出的凝重,两人自然有几分不解。
“这就好。”赵嘉舒了口气,摇头失笑。
他想差了。
自己都能发现不对,何况魏悦。
事情递到魏太守面前,以郡中大佬的智慧和手段,他所担心的事,基本不可能发生。
算一算时间,距离秋收渐近,畜场会变得越来越忙。届时,卫青和赵破奴几个都会到田头帮忙,市冰的生意也会告一段落。利益掐断,正好能借机看看,这几支羌部是会继续团结,还是会变成一盘散沙,重新开启互咬模式。
如果事不凑巧,羌部真有拧成一股绳的潜力,郡中大佬必然将绳子砍断。砍完之后,觉得不保险,更会一把火烧掉,绝不会给边郡埋下任何隐患。
用过饭,碗盘撤下,赵嘉饮下半盏清凉的果汤,将接下来的训练计划告知魏同二人。
在抵达军营之前,魏同魏山做过多种设想,哪怕赵嘉命他们教习骑阵,都能想想办法。结果万没料到,赵嘉对此提都没提,而是给他们分派下从没想过的任务。
“继续练跑?”魏同愕然。
“然。”赵嘉颔首,将盏中野果汤饮尽。
不是他不想练骑兵,而是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件件来,步子不能一下迈得太大,否则很容易扯着-胯。跑八百都得缓一缓,突然蹦高要挑战珠穆朗玛,这不是勇敢,是傻缺。
之所以安排更卒一日三餐,隔一日就宰杀肥羊,为的是补充体力,让他们能够在高强度的训练中坚持下来。
经过初步磨练,五百更卒体力过关,阵列也练得有模有样。接下来就要开始加码。为此,赵嘉特地开口,向魏悦借人。
“两位以为如何?”赵嘉放下汤盏,目光扫过两人。
魏同和魏山心存疑惑,但来之前接到军令,自当从令行事。当即起身抱拳,齐声领命。
赵嘉满意颔首,召来文吏,命其照计划安排。
吃过饭的更卒重新列队,从营外搬来建房剩下的木料和石块,依照小吏的指引,在校场前堆做十堆。
两名文吏早知计划,在场的小吏也曾听到几分,彼此交换眼神,看着眼前的五百更卒,嘿嘿发出冷笑。
更卒被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要后退。奈何数日训练,人已经形成习惯,队率没有号令,压根不敢移动半步。
无视更卒们的反应,小吏从仓库中抬出量具,开始对木料石块分批称量。记录下结果,又抬来斧锤,让更卒将木料石块进一步分割,组合成相同的分量,分别用粗布包裹起来。
“这是要作甚?”有更卒好奇问道。
小吏不做回答,仅是摆摆手,让他们将布包堆叠在一起。
一切处理完毕,文吏通知众人,明日不习阵列,继续跑步。只是不在营内,而是由魏同两人带领,出营五里,其后返回。
“先归者有赏,落后者罚。”
当夜,各队更卒回到营房,在老卒的调动下,全都斗志高昂。尤其是作为奖励的粟麦,更让众人心头火热。
胜者有粟!
跑赢了就有粮食!
还有比这更能激发斗志的吗?
众人心情激动,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恨不能眨眼就到天亮。若非老卒被吵得睡不好,发火挨个踹,提醒睡觉才能积攒体力,难保有多少人会睁眼到天明。
在更卒的期盼中,天边终于泛起一丝光亮。
小吏例行走向营房,发现更卒尽已起身。敲几下铜锣,检查过营房,清点过人数,就往赵嘉处禀报。
待一切准备就绪,赵嘉登上木台,季豹敲响皮鼓。
在队率的带领下,更卒陆续上前抓起布包,牢牢捆在身上。
魏山魏同各自上马,一人在前带路,一人和小吏行在队中,确保没有更卒中途掉队。虽然沿途都做过标记,但如赵县尉所言,提前预防,稳妥为上。
赵嘉没有离营,而是站在更卒的出发点,告知众人,他在此处候各队归来,并将赏赐第一时间发到胜者手中。
赵县尉此举更激发更卒斗志,各队都是摩拳擦掌。
伴着咚咚鼓声,魏同策马先行。他刻意压低马速,避免跑得太快,更卒无法追上。
不承想,五百更卒都像是打了鸡血,吃了大力丸,扛着超过二十斤的木料石块,嗷嗷叫着跑出军营。跑在最前边的一批,速度快得超出想象。其中两个大个子,近乎和马身并齐!
魏同有点懵。
这样的更卒他还是头回见。
发现追上来的更卒越来越多,魏同下意识一踢马腹,胯--下战马发出嘶鸣,瞬间加快速度。
跑出一段距离,魏同再次回头,吃惊之下,差点没从马背摔下来。
只见身后尘土滚滚,二十多个更卒撒开丫子,距离战马不到百米。而且半点不见疲态,反而有加速的迹象。
在这批更卒身后,更多的更卒扛着布包追来,速度也在加快。
魏同试着再提速,双方的距离拉开些许。可只要他速度稍慢,更卒立刻就会追上来。
鉴于这次是个人赛,不需要强携弱,五百更卒抛开顾忌,跑得最快的几十个,活似脚底装了弹簧,集体开浪。
跑到中途,与其说是魏同在带路,不如说他被更卒追着跑。
对骑兵来说,这样的经历简直憋屈。
此情此景,简直就是两条腿追四条腿,咋不上天?结果被问的头一甩,嘴一咧,直接强怼,就上天了,咋地!有能耐你加速啊!
总之,咬定青山不松口,拼出全力,誓要追到你怀疑人生。
跑到预定的地点,魏同绕过木杆,开始调头。没过多久,最快的更卒哗啦啦跑过,跟着他一起调头。
人跑到和马一个速度,这绝对不正常。
奈何“不正常”就发生在眼前,亲眼目睹,亲身经历,魏同愈发感到糊涂。他实在想不出,赵县尉的练兵之法从何而来,又到底想练出一批什么样的兵。
魏同是顶着满头问号回到军营。
看到营门时,他稍微走神,差点被突然加速的更卒超过马身。
见到这一幕,赵嘉也有些吃惊。
归根结底,他还是低估了这批更卒的体力。
兔子吃肉,芦花鸡怼鹰的时代,人能跑出马的速度,估计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
两名更卒同时越过终点,赵嘉递出能兑换粮食的木牌,看向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数人,惊讶之情更甚。来去十里,身上还背着超过二十斤的布包,跑出这样的速度,非“彪悍”两字不能形容。
更卒一批接一批到达,即使是跑得最慢的,也丝毫不弱于正卒。最快的一百多人,单是体力和速度,就称得上精锐。
更卒们口中-喘-着粗气,听到哨音,仍迅速列阵,行动半点不乱。纵然满头大汗,却无半点疲态,反而精神饱满,志气昂扬,大有再跑十里也无妨的架势。
孙子兵法言,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这就是说,“军争”不错,但要讲求方法,量力而行。要是不顾实际情况,一味强调急行军,大部分士兵无法如期到达,胜利还保不准是谁的。
然而,赵嘉练出的这批更卒,明显是和兵法对着来…不,是在补足兵法指出的缺漏!
魏同和魏山对视一眼,打定主意,牢牢记下赵嘉的练兵之法,回去上禀三公子,必须一丝不漏!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 距离役期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 更卒的体力和耐力都在攀升,训练也随之不断加码。
从负重二十斤, 越野五公里,到负重三十斤、三十五斤乃至四十斤, 部分更卒濒临界限,彼此之间的距离被拉开。
最精锐的几十人, 即使背负四十斤的木料石块, 依旧健步如飞。无法像之前一样追上马速,也能咬牙缀在马后,始终不被甩开。距离终点渐近,一波爆发, 距离能再拉近百米。
第二梯队的更卒速度稍逊, 数量却是最多。在老卒的带领下,摸索出最适合自己的步调, 超过三百人的队伍,自发形成阵列,气势惊人。
落在最后的几十人,知晓自身短板, 不再争先,选择彼此帮扶,以自己的速度向前。纵然每次都落在最后, 体力和耐力却在大幅度提升, 逐渐有追上第二梯队的可能。
更卒的变化, 魏同魏山看在眼里,不由得啧啧称奇。
亲历营中训练,两人可以断言,他日征入边军,这些更卒中的大部分都有成为精锐的潜质,只需要些许磨练。
出现这种变化,赵嘉也没能想到。但事情既然发生,他能摇头否认?
自然不能。
到头来,只能是面无表情应下,含糊几句就算过去。不想又被误会成练达沉稳,使得魏同两人愈发敬佩,在上报时大书特书。
造成的结果就是,对赵嘉独特的练兵方法,不只魏悦感兴趣,连郡城的大佬们都风闻一二,继而生出念头,准备在月底-抽-出时间,亲自到沙陵县军营看一看。
赵嘉知晓魏同两人递送书信,却根本不晓得,因为这几封书信,会把郡中大佬引来。即使知道,他也不能“闭门谢客”,在营外挂牌,表示不许参观。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诸位大佬真来了,迎接就是。
距离月底越近,赵嘉开始调整训练计划,在负重增至四十斤后,没有继续在负重跑上加码,转而开始新的训练项目。
从训练开始,更卒就是一日三餐,餐餐都能见到荤腥,蒸饼粟饭管饱,体力自然充沛。负重越野对更卒不是问题,更锻炼了众人的耐力和韧性。
相比之下,阵列训练就显得过于轻松,和之前制定的加码计划明显有出入。
细想一下就能明白,展露出“魔鬼”一面的赵县尉,岂会出现此等疏漏。
于是乎,在又一次阵列训练开始之前,数辆大车驶进军营,车上蒙布掀开,卸下大量木盾和长近三米的木棍。
木盾整体呈方形,边缘处被打磨得十分齐整,并排拼接,不留半点缝隙,能够轻松拼出一面盾墙。盾高超过更卒肩膀,顶端留有凹口,方便架设长兵。
木棍仿造长矛打造,用于训练中,完全可以代替长兵。
这些木制兵器都是赵嘉下令赶制。
不需要用到铁料,库内的匠人又都是熟手,没用多长时间,就完成赵嘉交代的任务。库吏接到营中调令,不敢耽搁,亲自套上大车,将兵器送入营内。
赵嘉擎起一面木盾,试了试重量,又抓起一支长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
得到县尉赞许,库吏连忙拱手。知晓赵嘉忙于训练,纵然心存好奇,也没有借口留下,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空车,告辞离开军营,返回县武库,继续督造修补兵器。
军营大门关闭,更卒依次上前领取兵器。
共一百面木盾,每队能分到十面。由队率亲自挑选出最高壮的壮士,在队前撑起盾牌,余者手持长棍,在盾后列阵。
各队皆有臂长更卒可为弓手。
可惜的是,这次运来的兵器中并无强弓硬-弩,倒是另有一批圆盾。在赵嘉的安排下,这些更卒改为单手持盾,再拿起一根手臂长的木棒,暂充刀牌手。
兵器领取完毕,更卒各自归队。
赵嘉重新登上木台,季豹敲响皮鼓,校场中盾牌成墙,长兵如林,气氛一派肃杀。
这一次,赵嘉没用文吏,而是亲自宣读操练规则。
十队更卒分作五组,两两捉对厮杀。
木盾在前,长兵在后,以校场中轴为界,哪队率先全体越过中轴,将对手逼至边缘,哪队就是胜者。
五队初胜者,抽签轮换对抗,直至决出第一。
胜利者,全队可独享两头肥羊。
规则宣读完毕,在队率和老卒的带领下,全体更卒用兵器顿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吼。
“起鼓!”
赵嘉举起右臂,用力挥下。
季豹和季熊各自甩掉上衣,手持鼓锤,重重击打在鼓面上。
重鼓声响彻校场,小吏迅速登上木桩,口中咬着木哨,手持三角旗,作为对战中的评判。
文吏举着木盘,盘中是新制的木牌,牌上刻有不同兽形,象征各队。每队队率-抽-取一枚,交更卒传阅,其后又放回盘中。
木盘被送到台上,由赵嘉选取交战的队伍,在校场两侧立定。
鼓声稍停,各队队率抓紧时间,安排对抗策略。
力壮的盾手都被安排在最前,手持长棍的更卒在大盾后列阵。持圆盾和木棒的更卒藏在队中,寻到时机,配合前排壮士,砸开对面的盾墙。
“成败在此一举,必须使出全力!”队率用力握拳,虎目扫视众人,“先前比试,咱们次次落后,一次也没赢过,没少让旁人看不起!现如今,正该让他们开开眼界!”
“吼!”
魁梧的更卒用力顿地,发出雄浑的吼声。
魏同和魏山站在校场边缘,看到更卒的表现,不由得神情一振。对视一眼,都能猜出对方所想,对于接下来这场对抗,不禁有了更多期待。
咚!
重鼓声起,气氛为止一变。
校场两侧的更卒迅速列队,木盾成墙,长兵斜指,在队率的带领下,一步接着一步,正面迎向对手,脚步声不断汇聚,气势滔滔,犹如洪流。
咚!
又是一声重鼓,十队更卒同时开始加速。无论速度多块,前排的壮士始终保持步调一致,盾墙没有出现丝毫混乱。
除了少些煞气,五百更卒的气势已然同正卒不相上下。在韧性方面甚至略有赶超,部分接近精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些更卒之中,新傅籍的青壮占了大部分。
魏同魏山看得目不转睛,文吏和小吏均面露惊叹。
赵嘉却心知肚明,训练终归是训练,校场中的更卒貌似不弱于正卒,但要真正同后者比肩,必须要经历战场厮杀,刀锋染血。不然的话,就是徒有其形,终少其神。
咚!咚!咚!
连续三声重鼓,尖锐的哨音同时响起。
十队更卒不约而同,一起发出怒吼,迈开大步,向对手冲了上去。
砰!
木盾正面相击,盾后的更卒双脚撑地,用身体抵住盾面。从胸腔中发出大吼,使出浑身力气,手臂发抖,脖颈鼓起青筋。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似蛮牛正面相抵。奈何彼此势均力敌,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队率改变战略,长棍从盾后探出,彼此交错,试图挑飞盾后的更卒。刀牌手瞅准空隙,在有经验的老卒带领下,专攻对手下盘,在阵型两侧制造混乱。
随着对抗不断加深,部分更卒的优势开始显现。
领取到虎牌的一队,队中更卒大多身材魁梧,超过半数都是铁塔一般的壮汉,在负重跑时,一次也没进过前三。
换成以力量对抗,他们的优势开始彰显。
十名壮-硕-的汉子擎起大盾,利用身体的优势,不断向前推进。力道之猛,近乎要将对手撞飞出去。
对面的更卒不甘示弱,结阵发起反击。
奈何面对的活似一群凶兽,压根不知道疲累,越战越勇,压-过来的力量成倍增加。终于,有两名更卒坚持不住,连人带盾被撞得连连后退,使防守的阵型出现空隙。
虎队队率抓住战机,集中全部刀牌手,从破开的空隙杀了进去。
被撕开防线的更卒不甘心失败,重新组织起防御。甚至一度将冲过来的刀牌手“歼灭”。奈何力量不如人,交锋过程中,防线上的缺口被越撕越大,再也无法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