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早已经不是大清朝的了,不说南方的郑怀恩,只说北方的司马君,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死在他手里的旗人还少吗?
这些人的脑袋是被驴踢了,不是伸着脖子找死还能是什么?!
载沣不想和铁良等人一起胡闹,尤其是在上个月,闹得最凶的良弼,被当街炸死之后,前清的醇亲王,更是紧闭府门,无论谁来,只让下人传话,他病了,不能见客。对于铁良等人所称的太后口谕,更是斥为无稽之谈。
载沣是个明白人,奈何糊涂人太多。京城里的旗人大多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或许他们并不是发自心底的“忠君爱国”,可只要能给他们一点吃的,几块大洋,就能让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卖命。
他们不想叛乱,但情况所逼,活不下去了,只能跟着一起干。就像铁良等人鼓吹的,一旦皇帝复位,则诸位都是有功之臣,朝廷必将大加封赏。
加之良弼死后,已经宣布独立的大蒙古国皇帝哲布尊丹巴曾秘电铁良等人,一旦京师起事,则大蒙古国铁骑将配合南下,内蒙的云王也对北方政府早有不满,有自立之意,到时三方联合,外又有沙俄的支持,必能成功复辟大清!
铁良等宗社党人先时还犹豫不决,当良弼被当街炸死,北方政府却随意应付了事,只将一个街头混混枪毙作数之后,宗社党人纷纷下定了决心,长此以往,必将不会再有他们的活路,不如拼了!
众人商定除夕当夜,于长安大街起事,并密电哲布尊丹巴和云王。哲布尊丹巴得到电报,大喜,特地命人通过秘密途径,给准备起事的宗社党人送来了俄国步枪一百杆,子弹五千发,大洋两万元。
善耆和铁良等人,利用这笔钱,招揽了众多京城内的旗人和混混,派人联系载沣,不想再次被拒。
溥伟猛的一拍桌子,恶狠狠道:“若不是老太后口谕在,我等岂能容他!等复我大清朝正统,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于是,在1912年2月17日,除夕当夜,被后世称为癸亥之变的旗人—民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这一夜,闹事的旗人,打砸抢了十数家银楼,当铺,绸缎庄以及洋货铺,宗社党人最初尚且能维持秩序,可到后来,大多数旗人都加入了抢劫的行列,只顾着抢夺金银大洋,绸缎布匹,压根就把什么复辟大清正统丢到了脑后。
旗人掀起的暴乱传到了东交民巷,比起沙俄公使的兴奋和日本公使的幸灾乐祸,英国公使朱尔典表现得十分淡然,他甚至在法国公使连夜来访时,告诉他,“这只是一场闹剧,很快就会结束。”
正如朱尔典所说,在铁良等人密谋时,总统府就得到了消息,却一直没有轻举妄动。按照司马大总统的意思,这正是天赐良机,可以将这群一直妄图复辟前朝的宗社党人一网打尽!
正举着步枪,大声叫嚷的溥伟,铁良等人并不知道,一直对他们避而不见的醇亲王载沣,此刻就坐在司马君的总统府里,和司马大总统相谈甚欢。
他们密谋起事的消息,也是载沣第一个向总统府密报的。
司马君放下茶杯,方正刚毅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阁下请放心,司马绝不会放过一个有罪之人,也不会亏待有功之士。”
载沣连连应是,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回去。
尖锐的哨声响起,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旗人们猛然间清醒过来,看到正朝他们包围过来的京城巡防营官兵,连拿起武器冲上去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抱着抢到的大洋和金银,转身就跑。
一个逃跑了,就能带起一片。
宗社党用大洋和一场美梦组织的叛乱队伍,瞬间土崩瓦解。
巡防营的官兵们看着连一枪都没开,就跑得跟兔子似的叛乱分子,纷纷挠头。
“头儿,这该怎么办?”
巡防营的营长看了说话的士兵一眼,冷冷的说道:“尊大总统令,叛乱分子,格杀勿论!”
巡防营的官兵们全都一凛。
格杀勿论?
他们心底都清楚,这些闹事的旗人,除了那些宗社党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困苦所迫,哪怕他们抢劫了店铺,到底没有伤到人命…可他们也知道,上峰既然下令,就必须遵从!
抗命者,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巡防营的官兵们纷纷拉开枪栓。
枪声响了,惨叫声和求饶声四起,今夜的长安街,注定将被鲜血染红…
除夕当晚旗人闹事的消息,被故意封锁了。不说南方政府,就连北方的各路军阀督帅,也是在大年初一,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各路军阀督帅对此反应不一,靠近南方各省的督帅,当即发表通电,谴责宗社党人蛊惑民心,妄图发动叛乱,其罪当诛!
而其余各省,尤其是统辖北六省的楼盛丰,虽然也发了通电,言辞却并不十分激烈,在有心人看来,倒是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
“民国四年了,那些人也老实了四年,要闹事早就闹了,怎么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楼大帅脸色发沉:“从各处传来的消息看,这件事,外蒙的那个活佛大皇帝,还有老毛子,八成都有牵扯。京城是大总统的地盘,这么大的动作,他事先不可能一点不知道。要我说,这是趟浑水,轻易不能沾。”
书房里,聚集了楼大帅的心腹幕僚,各师的师长,楼少帅站在楼大帅身旁,负手而立,自始至终,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真不沾?”最先开口的依旧是性子暴躁的钱伯喜。
“不沾。”楼大帅摇头。对于司马君,他还是了解的。如果不是事先有了详细的计划,他不可能任由这群旗人闹起来,两百支步枪,五千发子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运进京城,巡防营会一点不知道?估计是想借机一网打尽。
楼大帅脑子里还闪过了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最后,这个屎盆子,会不会扣在南方的脑袋上?
毕竟,司马大总统想对南方动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直都没有个好借口,这次…、
一旦和北方和南方彻底动手,国内乱起来,那些潜伏多时的势力,会不会立刻露出爪子?
楼大帅皱起了眉头,虽然北方政府一直都没亲口承认外蒙古独立,之前在满洲里,北六省也把老毛子给揍得够呛,加上俄国国内现在也不太平,外蒙那个哲布尊丹巴,就算闹腾,也闹腾不起多大的风浪,可内蒙还有个云王,沙俄国内的混乱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加上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日本…看来,这不只是趟浑水,还是一局根本就无处着手的乱棋!
司马君,他想好在哪里落子了吗?
想到这里,楼大帅猛的一拍桌子,还在争执中的几个师长,同时住了口。
“这件事,咱们不能沾!得等大总统发下话来,咱们才能动!”
接着,楼大帅又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戍边军加强防护,驻守哈市的一师加强警戒,尤其要注意南满铁路日本人的动静。
“父亲。”楼少帅突然出声道:“后贝加尔的驻军,已经增加到一个团,可以动一动。”
“你是说?”
楼逍的目光沉冷而坚定:“北方边界问题暂时搁置,并不代表永远搁置。实际占领,比谈判后签订条约更有用。”
书房里安静了半晌,几个师长同时眼前一亮,对啊,老毛子可以拐弯抹角的找麻烦,他们照样也能!
老毛子把外蒙古弄“独立”了,他们就直接去老毛子手里抢地盘!
打都打过了,谁怕谁!
况且,北六省里,尤其是东北四省,生活着不少的旗人,蒙古人,若是楼大帅也像另外几个省的督帅一样,通电对旗人严惩,话里话外的斩尽杀绝,必定会引起局势不稳,还不如像少帅说的,去找老毛子的麻烦实在!
就算有人存心挑理,在国家大义面前,也就是个屁!响一声,什么都没了。
最终,楼大帅拍板,后贝加尔的驻军再增加一个团,以“演习”的名义,向北方推进。至少,要把额尔古纳河中的洲渚,一个不落的给占下来!
以后再和俄国人重提疆界问题,甭管他们说破了嘴皮子,地方是谁占的,那就是谁的!
众人商议完毕,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大年初一就不得安生,楼夫人也是叹气。这年过得,闹心。
李谨言倒是觉得,这样的事早晚都会发生,无论背后策动的是俄国人还是日本人,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被留在了大帅府用饭,楼夫人特地吩咐厨房,做了满满几桌菜。酒也摆上了,可无论军官还是幕僚,都是心事重重,除了吃饭,根本没心思喝酒。
楼逍没有坐在楼大帅和几个师长那桌,而是跑来和李谨言坐在了一起。李谨言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旁人看他的目光,又变得有些不同。
只不过,李谨言不再为楼少帅的“饭桶”精神感到惊讶了,比起坐在楼大帅那桌的师长们,楼少帅的吃相和饭量,足可以用“斯文”来形容了。
至少少帅吃饭还是要嚼两下,看看那几位师长,直接举起饭碗往嘴里倒…
李谨言看看手里还有大半碗的米饭,再看看那些师长手中,三两口就见底的饭碗,李谨言深切的觉得,他之前真的是误会楼少帅了!
楼逍正端起第五碗米饭,见李谨言也不吃饭,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李谨言眨眨眼,“少帅,我错了。”
“恩?”楼少帅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李谨言的碗里:“你错什么了?”
李谨言看着碗里的肉,“饭桶其实没什么,饭缸,才是真汉子!”
楼少帅:“…”
大年初二,楼少帅一早就去了军营。原本要过了大年初三,楼逍才会回军营,奈何计划没有变化快,京城里出了事情,司马大总统意图不明,楼大帅又做出了安排。这个年,注定要过不好了。
楼夫人告诉李谨言:“早些年,大帅过年都在外边打仗,现在,已经是好多了。”
事实上,就算楼夫人不说这话,李谨言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六小姐和七小姐面上有些郁郁,毕竟,这是她们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五姨太担心六小姐的样子会惹夫人不高兴,忙拉了她一下,六小姐也是明白人,顿时就反应过来,只有七小姐,脸上的神情还是不太好。
到底是个小姑娘啊。
李谨言叹了口气,想起之前送来的雪花膏和口红样品,立刻有了主意。
“娘,我这有个新奇东西,拿给您看看。”
雪花膏装在乳白色的玻璃瓶里,由于是样品,便没有蜡封,旋开盖子,顿时一股清香扑鼻,楼夫人和几个姨太太都看得稀奇,连两个小姐也凑了过来。
“言儿,这是什么?”
“雪花膏。”李谨言道:“擦脸的,年后就要投产。”
接着,李谨言又取出了口红,第一支金属管口红要到三年后才出现,法国娇兰虽然已经有了管状口红,却不是后世常见的子弹外形。李谨言拿出来的,可说是在这个时代的独一份。
楼夫人和几个姨太太对雪花膏爱不释手,六小姐和七小姐则是更喜欢那支大红色的口红。七小姐直接用手绢擦掉了口脂,举着小镜子,细细的涂抹上,抿了抿嘴唇,握着口红就不想放手了。
“言哥,这个能给我吗?”
七小姐还是第一次这么和李谨言说话,自从楼夫人改口之后,六小姐和七小姐也不再叫李谨言“嫂子”,而是称呼他言哥,或者是谨言哥。
李谨言摸摸鼻子,道:“这只是样品,等厂子投产,我送六妹和七妹一整套,一共有三个颜色,还有雪花膏和眉笔。”
七小姐连连点头,六小姐也掩不住脸上的惊喜,楼夫人对于李谨言的行事,也感到满意。
要东西的是小七,却连小六一起送,这份心思,的确难得。
李谨言见两个小姑娘高兴,也觉得心情轻松不少。可这份好心情并没持续太久,一个丫头来报,说皂厂有人来找言少爷。
楼夫人道:“正事要紧,去看看吧。”
李谨言点头,离开内堂,走到大厅,就见他亲自任命的皂厂销售部经理,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陆经理,发生什么事了?”
陆怀德连忙站起身,“言少爷。”
“坐下吧,要是没急事,你不会大年初二就来找我。”
陆怀德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一块用白底红花纸包裹的香皂,纸上印着日文,附有中文,“言少爷,这是下边的人从日本商行买来的,我让厂子里的技术工看过,和咱们厂里的一款手工皂一模一样。价格也比咱们要少五厘。”
听到陆怀德的话,李谨言的表情一沉,没想到,日本人的动作这么快!
之前潘广兴小舅子出卖手工皂配方的事情,皂厂里知道的人并不多,陆怀德是在潘广兴被辞退后招进来的,他不问,自然也不会有人主动和他提这件事。
沉吟了一会,李谨言开口道:“陆经理,有件事要麻烦你。”
“言少爷,您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李谨言点点头:“我听说,你在天津造胰厂有熟人?”
“言少爷,”李谨言话一出口,陆怀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我是一心想在皂厂里好好干的,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对不起皂厂的事情!”
“我知道。”李谨言笑道:“我只是想托你的关系,和天津造胰厂的宋老板递个话,问他是否有意谈笔生意。”
“谈生意?”
“对,谈生意,就是咱们皂厂的手工皂。”
经过皂厂泄密一事,李谨言一直在想,一旦日本人开始仿造手工皂,他该怎么应对,是,他背靠楼家,在北六省完全可以横着走,但在商言商,他总不能带着一群兵哥去把日本人的商店和工厂给砸了吧?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款手工皂的配方公开,送给国内的其他皂厂,他还可以另外低价卖出一到两个配方,唯一的条件就是,这款手工皂,价格必须要比日本人卖的低!
日本人便宜五厘,他们就便宜一分!
洋人就是凭借价格战,搞死了多少华夏的纱厂?多少民族工业都是倒在了价格战上?
何况,日本人只买去了一种方子,他手里的方子还多得是!一种赔钱,三种赚钱,李谨言自
认,他赔得起!
至于联合国内的其他皂厂,也是为了扩大声势,楼家的皂厂规模还不大,没有能力垄断全国的生意,不如结个善缘,天津的,上海的,北六省,南六省,等到这些地方的皂厂都开始生产同一种手工皂,且价格都比日本人卖的便宜,拖也能拖死这群小日本!
当然,今后仍可能有方子外泄的情况发生,可李谨言不在乎,等到国内的这些皂厂都拧成一股绳,到时,凭借资本,就足够压垮一些外国的洋行。
国内擅长内斗,当初红顶商人的败落,除了他自身的失策,洋人的卑鄙,和同行内斗不无关系。
李谨言想的,就是要借助这件事,将能够整合的力量,都整合起来,不是一家独大,而是有钱大家赚,就算是有人要起幺蛾子,也得掂量一下,是不是有能力对抗整个行业!
至于那群日本矬子,李谨言磨了磨牙,早晚收拾得他们连兜裆布都穿不起!

第三十八章

李庆昌死了。
李谨言刚和天津造胰厂的宋老板谈妥了手工皂的事情,就听下人来报,李家人来送信,说李谨言的大伯李庆昌昨夜去世了。
宋老板在天津,并不清楚李家和楼家当初结亲的内幕,此次来拜访李谨言,也是为了手下人提到的,李谨言愿意把一款手工皂配方无偿转让,并且低价卖出另外两种手工皂配方的事情。
楼家皂厂的手工皂,不只在北六省,在京津和上海等地,也是卖得极好。他也曾让手下的老师傅尝试仿制这种香皂,可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不对,就算勉强能做出类似的,成本却比楼家手工皂的售价都要高。
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楼家这家皂厂是楼大帅儿媳的主意时,宋老板免不得惊讶万分。楼盛丰独子克妻的事情,在北方不是秘密,尤其楼逍的前两任未婚妻,都是家世显赫,第三任也不是寻常人家,更加让楼少帅克妻的名头响亮非凡。
饶是如此,想要攀附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谁能想到,楼逍最后却娶了个男人?
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可惜李家三少的一番作为,让这些人笑话没看成,还跌碎了一地的眼镜。
楼家的皂厂,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更遑论现在正在建的家化厂。这些,可都是楼家娶进门的李家三少爷在经营的。
想看笑话的人被啪啪打脸,打完了还得弯腰摆笑脸,恭维一句:打的好!
自从满洲里的事情之后,楼大帅的声望与日俱增,北六省的招兵处前,被挤得水泄不通。在北六省内的洋人,尤其是俄国人与日本人,也不像天津等地嚣张跋扈。尤其是关北城,这里拎着棍子的巡警,若是见到日本浪人仗势行凶,直接吹哨子上去抓人!
若是遇上大兵,结果只会更惨,他们不抓人,只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盖上麻袋,抡起枪托砸人。据说,盖麻袋这一妙极的想法,还是从少帅派给言少爷做护卫的那个班里传出来的!
虽然宋老板并不赞成以暴制暴,可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的确大快人心!比起那些见到洋人便点头哈腰的官员,不知要强上多少。
联系从天津到关北沿途所见所闻,宋老板不免猜测,下一任北方大总统到底是姓司马,还是改姓楼?
不过眼下京城出了旗人的事情,司马大总统连发通电,实施了戒严令,暗指南方势力鼓动旗人民乱,国内气氛日趋紧张。至于明年的局势到底怎么样,宋老板也拿不太准了。
眼下生意已经谈成,李三少家里出了事,宋老板便起身告辞离开。
“宋老板,实在是多有怠慢。”
“哪里,李老板客气。”宋老板说道:“还请李老板节哀。”
等宋老板离开,李谨言马上去见了楼夫人。事情有些突然,他没什么准备,不过李庆昌死了,老太太和李三老爷站在他这边,说不定,能借这件事,让李老太爷松口,分家。
这样,他以后把二夫人从李家接走,也是名正言顺了。
“大过年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楼夫人皱了皱眉,“让季副官去军营里把逍儿叫回来,让他陪你一块回去。”
“娘,少帅这段时间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这是规矩。”楼夫人拍了李谨言一下,“再忙,也没有让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
李谨言摸摸鼻子,不说话了。要说他对李庆昌的死十分伤心,那是瞎话,至于幸灾乐祸,他还不至于。若不是这件事,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想起这个大伯了,在李家经历的那些事,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这才多长时间?
李谨言敲了一下脑袋,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回李家,还有一场“仗”要打。
楼夫人也知道李家大房和二房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能劝道:“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我知道了,娘。”
楼夫人点点头,吩咐丫头去找来管家,准备奠仪。李谨言现在是楼家人,若是李家还有人看不清这点,那也只能怨他们自己倒霉往枪口上撞。
等了一个多小时,奠仪准备齐全,楼少帅也从军营赶了回来。
楼夫人吩咐楼少帅:“别骑马,开家里的车去。也别留太久,要是有事,你护着点。”
“我知道。”
楼夫人又转向李谨言:“有事就让逍儿去,毕竟今天和以往不同,别让人挑出你的理来。”
“我记住了,娘。”
大帅府的车子到了李家,李谨言走下车,看着挂在大门前的白幡和白色的纸灯笼,神色有些莫名,此时此刻,他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李庆昌,那个曾经险些把二夫人逼到绝路,卖侄子来换取官位,不可一世的大伯,死了。
楼逍见李谨言站在门前,抿着嘴唇,既不说话,也不迈步,大手按了一下李谨言的发顶:“放心,一切有我。”
楼逍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锤子,砸在了李谨言的心头。
李庆昌的遗体被停放在西屋正堂,大夫人和几个姨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李谨丞和两个弟妹跪在一旁。
李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灵堂里,老泪纵横。连续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将这个老人打击得仿佛老了二十岁。
老太太没有露面,托病留在了正屋,二房和三房只是送了奠仪,二夫人和三夫人谁也没有帮把手的意思,李三老爷更是只露了一面,就不见人影。
大房只得靠自己苦苦支撑。大夫人瘦得脱了形,三个姨太太各有心思,唯一的主心骨李谨丞,却传出了和大老爷房里的腊梅姨太太不清不楚的流言。
哪怕他一口咬定这件事是子虚乌有,名声却已经传出去了,就算他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最后还是老太太发了话,只说腊梅跟在她身边五年,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暂时洗清了两人身上的嫌疑,但仔细想想,老太太只说了腊梅姨太太,对大少爷,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老太太发话之后,明面上的传言没有了,私底下的嘴,却是没人能管住的。
老太爷已经被大老爷去世打击了心神,想管,也没了心力,李谨丞也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吞。倒是大小姐李锦琴,带着丫头,几次堵住了嚼舌头的下人,揍个半死,闹得凶名更胜以往,好歹是让这股流言渐渐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