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随从见到少爷这副表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每次少爷这么笑,就证明他的坏毛病又要犯了,跟着他的人准要倒霉。
楼家和李家成亲,原本是和廖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可谁知道少爷在想什么,非要来凑个热闹,连老太爷都没办法,只能任由少爷胡闹。说什么要去看看“官商勾结”的热闹场面,也亏少爷说得出口,廖家三房和五房的夫人,娘家可都是南方政府里的大员,少爷这句话一出口,不是连自己家都给兜进去了?
廖祁庭斜了正低声嘟囔的随从一眼,这小栓子年纪渐长,脾气也见大啊,以往可没见他这么多话,果然是见识多了,心就也大了?
将蒸笼里最后一只蒸饺送进嘴里,廖祁庭放下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恩,这家的蒸饺够味,人都说北方人实在,果然够实在,这家的一个蒸饺,赶上庆丰楼里的两个了。
吃过了早餐,廖祁庭叫来伙计结账,伙计笑呵呵的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荣您惠顾,一共是一角三分。”
廖祁庭结了帐,站起身走下楼。远远就见一队骑兵迎面而来,为首的骑士一身铁灰色军装,巴掌宽的黑色皮带勒在腰间,肩披黑色的大氅,猩红的衬里随风翻飞。腰间挂的佩剑镶嵌着金色的手柄,及膝的黑色马靴铮亮,手中的马鞭向下一挥,胯下的黑色骏马撒开四蹄,溅起了一阵白色的碎雪。
廖祁庭退到路旁,街上的人也让开了大道,不时有人拱手向马队前的年轻骑士道,“少帅,大喜!”
那年轻的骑士直接勒紧缰绳,在马上回礼:“楼某多谢诸位!”
廖祁庭看得新奇,他见过的军阀多了,少帅也不少,可像楼少帅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关北城的楼家,似乎和外边传的,很不一样啊。
不过,能克死了三个未婚妻,到头来娶个男妻,不说别的,光这一点,就说明楼逍这人的确不一般,恩,很不一般。
见少爷又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狐狸似的笑容,小栓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想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踩到了身后人的脚,被瞪了一眼,连忙道歉。心里开始犯嘀咕,果然,他就说,少爷这一笑,准没好事!
楼家迎亲的马队从大帅府出发,一路穿过长宁街,按照习俗,还要绕过半个关北城,至少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李家。
李府从昨天就开始忙碌,中庭和前院的积雪都被扫清,大门也被仔细的擦过,连门环都干净得发亮。
李老太爷原本想让李谨言在正房出门,李谨言却摇头婉拒了,开玩笑,他答应这门亲事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他娘能过个安生日子?坚持在二房等着迎亲的队伍,就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嫁进楼家的是他李谨言,他是李家二房的人,楼家的正经亲家是他娘!和李家,尤其是李庆昌那房,没丁点关系!
李谨言也是执拗了,主要是因为李庆昌闹的糟心事太多了。他清楚,就算他摆明了态度,只要李家没分家,他就和李家脱不开关系,可他乐意!至少心里爽快了,比什么都重要!
二夫人哪里不知道儿子心里的小九九,也只能无奈的笑骂了一声:“你啊!”
三夫人倒是觉得李谨言这事做得没错。她和三老爷前天晚上回到家,才知道大房闹出的那件事,夫妻俩都气得直骂,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待得知李庆昌吐了血,要躺在床上好一段日子后,又是眉开眼笑的直拍手,道:“到底是老天开眼,遭报应了。”
三夫人的嘴向来不饶人,尤其是出了李锦琴那件事之后,三房和大房也算撕破了脸,骂起大房来,更加的口无遮拦。大老爷和大夫人现在是自顾不暇,就算知道三夫人指着鼻子骂他们“活该”,也腾不出空去理论。就连李谨言今天出门,大老爷和大夫人都没露面。
李谨言一身红色的长衫,原本的嫁衣不是这件,可李三少是咬定青山不松口,抵死不从!就算那身衣服是裁缝给他量身定做的,就算上面的花纹也很大气,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都是一件不折不扣的裙子!
裙子啊!
李谨言表示,他不是苏格兰男人,没有那么浪漫的情怀,嫁人就够憋屈的了,裙子什么的,坚决不能上身!更不用提裙子旁边还摆着一顶凤冠!打死他,那玩意都甭想上他的头!
二夫人无奈,只得让人把嫁衣和凤冠拿出去,自己和房里的几个丫头,连夜为李谨言赶制了一件红色长衫,衣摆和袖口都绣上了祥云的花纹,盘扣也绞了金丝,花费了不少的心思,虽然李谨言还是觉得这件衣服有些不顺眼,到底还是件男装,勉强能穿。
李谨言的肤色有些偏白,大红色一上身,更加衬得他五官俊秀,乌发浓墨一般,只要一笑,眸子就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似的,屋子里的丫头都忍不住红了脸。
二夫人看着这样的李谨言,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就染了泪,李谨言顿时慌了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一个劲的劝道:“娘,你可别哭!你哭我也想哭了!”
李谨言故意摆出了一副苦脸,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二夫人到底是被他逗乐了。
二夫人还想和李谨言说几句话,门上挂的帘子却突然被掀开了,满脸喜意的三夫人走了进来,枚红色的上衣,手腕上的两个玉镯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碰在了一起,发出了叮的一声。
“嫂子,谨言好了没?二门上传话的人说,楼家迎亲的队伍就快到了,都能听见马蹄声了。”
二夫人一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么快?”
“这还算快,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二夫人顺着三夫人的手指看向墙上的自鸣钟,果然,时辰就快到了。忙拉着李谨言,看看还落下了什么没有。
李谨言的嫁妆已经摆到了前院,只等迎亲的队伍一到,就能出门。楼少帅送给他的那只东北虎也赫然在列。不过李家可没人敢给这老虎喂药,只能让楼少帅留在李家的两个兵哥守在笼子旁边,否则,李家送嫁的人,没人敢靠近五步以内。
终于,前院响起了鞭炮声,三夫人一拍手:“来了!快,嫂子,谨言,快点!”
三夫人一嚷嚷,屋子里的丫头和喜婆也有些慌了手脚,李谨言直接被二夫人按坐在了床上,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块红绸就要往李谨言的头上盖。
李谨言嘴角抽了抽,好吧,他忍!
就在这时,三夫人又是一拍手:“哎呀!”
二夫人被她吓了一跳,“弟妹,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三夫人忙道:“这等一会,谁把谨言背出门上花轿啊?要不,让他三叔来?”
二夫人也是一愣,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出门的时候,是要娘家兄弟背着,一直到大门口,鞋子都是不能沾土的!
谨言是二房的独苗,原本最合适的人,就是大房的谨丞,可二房和大房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二夫人实在不愿意去开这个口,可让亲叔叔背侄子出门,谁家也没这规矩啊!
“要不就让谨铭来,大不了,找几个人在一旁帮扶着。”三夫人咬了一下嘴唇,李谨铭比李谨言大一岁,身体却不太好,每到冬天,就几乎不怎么出房门,
二夫人连忙摇头,“这怎么行!要不,就让他三叔来吧,反正谨言是个男孩,没那么多讲究。”
三夫人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丫头的声音:“大少爷来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时一愣,李谨言也一下把头上的盖头抓了下来,看着走进来的那个俊朗青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谨丞见屋里的人看到自己都不说话了,也有些尴尬,到底还是先开口说道:“二婶,我来送谨言出门。”
“谨丞,你…”
“无论怎么说,谨言都是我的弟弟。”李谨丞走到李谨言面前,“谨言,大哥今天背你出门。”
“大哥。”
“哎!”李谨丞听到李谨言的称呼,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李谨言还想说些什么,门外丫头已经在叫,二门传话了:“花轿到了!”
二夫人顿时心中一紧,脚下有些发软,三夫人忙一把扶住她:“嫂子!”
李谨言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向二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娘!”
二夫人忙上前扶起他,李谨言趁机凑在二夫人的耳边,低声说道:“娘,等着我!儿子早晚接你离开!”
二夫人心头一动,手却被李谨言用力的握了一下,怔忪片刻,眼中又染了泪意,“好,娘等着你!”
母子俩的交流只在一瞬,连距离最近的丫头都没听到,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李谨丞眼神闪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等到二夫人放开李谨言,他直接蹲在了李谨言的面前,“谨言,上来吧。”
李谨言趴在李谨丞的背上,视线被一片红挡住了,只能看到李谨丞身上深蓝色的长衫。
一行人走出屋门,还没走出二房的院门,一身军装的楼少帅已然带人迎面走来。到了近前,楼逍将手里的马鞭丢到副官手里,直接将李谨言从李谨丞的背上抱了下来。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
副官忙道:“少帅,出发前夫人还提醒过您,可不能胡来!”
楼逍没说话,扯下身上黑色的大氅,将李谨言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一把横抱起来,笔挺的身形,像是一杆蓄势待发的长枪,“我的人,只有我能碰!”
视线像刀子般刮过李谨丞,抱着李谨言转身就走。
李谨丞是知道楼逍的,在德国的时候,就远远看过他,只是他当时刚考入军校,而楼逍却在当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并且婉拒了冯施里芬元帅留在帝国—军队的邀请,直接回国。至今在德国的留学生,仍在谈论这个当年在军校里被称为“东方凯撒”的楼少帅。
一阵风吹过,直接掀起了李谨言头上的红绸,李谨言的胳膊都被包在大氅里,根本来不及去抓,只能任由那块红绸随风飘落,散在地上,绽开一片殷红。
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时惊呼一声,“盖头!”
楼逍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怀里的李谨言,李谨言也恰好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少帅,虽然我也不乐意头上蒙块布,可不戴不和规矩。还是…”
“不喜欢,就不用。”楼逍依旧言简意赅,扫了身旁的众人一眼,“我说的就是规矩!”
李谨言十分无语,这么霸道,还霸道得理所当然,当真是世所罕见。这楼少帅,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第十六章
送亲的鞭炮声传到西屋,李锦琴猛地推开正扶她起身的奶娘,奶娘措手不及之下,撞到了身后端着药碗的小丫头,滚烫的药汁溅到小丫头的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小丫头一声惊叫,手一滑,白色的瓷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乌黑的药汁泼洒在青石砖上,有几滴落在大红的撒花锦被上,晕染开了几点污渍。
李锦琴立时暴怒,直接抓起手边的东西,兜头盖脸的扔到了奶娘和小丫头的身上,一边砸一边骂:“死东西,作死的小娼妇!没安好心的兔崽子!想烫死我吗?!烫死我你再去攀高枝,做你的春秋大梦!”
小丫头本就被烫得红了眼圈,又被大小姐这么一骂,马上泣不成声。顾不得地上的药汁和碎裂的瓷片,当即跪下了,“大小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还哭,你还有脸哭!”
李锦琴气得掀开被,想要下床来撕扯她,她的奶娘见了,哪还顾得其他,这小丫头是她兄弟的小闺女,要是真被大小姐打出个好歹来,她当真是没法和兄弟交代。
“大小姐,大小姐,你别生气,等着奶娘教训她!你这身子还没好,可不能下地,当心再着了凉。”
奶娘好声好气总算将李锦琴劝住了,李锦琴兀自叫嚷:“奶娘,给我扇她巴掌!我不说停,就不许停!”
奶娘没法子,只能走到丫头跟前,那小丫头抬起头,眼睛已经哭肿了,奶娘背对着李锦琴给她使了个眼色,巴掌高高举起,用力挥下,没用多少力气,声音却是响亮。奶娘是大夫人的心腹,在伺候李锦琴之前,没少跟着大夫人收拾大老爷屋子里心大的丫头,夹在大夫人和大老爷之间,也没少受气,真遇上得了大老爷青眼的,她也不敢下狠手,这点打人听响,却不会真伤得厉害的手段还是有的。
小丫头挨了五六巴掌,李锦琴也没叫停,屋外的丫头婆子听到大小姐屋里传出的动静,连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生怕大小姐心气不顺,从屋子里冲出来教训人。
听到大小姐又开始教训人了,下人们躲都来不及,大老爷的三个姨太太却乐得看热闹。
“要我说,咱们这大小姐啊,还真是出奇。”秀华姨太太靠在门框边,单脚踩着门槛,大红的绣鞋露出了尖尖一角,上面绣着迎春花的图案。脸上涂了厚厚的粉,眼底仍有些青黑,显然是上次小产,身子有了些亏损,“瞧瞧,这都第几回了?再这么下去,她屋子里的人,都得躺下,看到时候谁伺候她。”
腊梅姨太太没说话,脸色有些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新来的那个姨太太,自从进了西屋,就带着两岁的姑娘躲在屋子里,轻易不见人,比腊梅姨太太还要深居简出,也亏得她知机,否则,正有火没处发的大夫人,绝对会拿她做筏子。
大夫人听到了大小姐屋里传出的动静,也没心思去管她,身边的丫头提了几句,就是一摆手:“不就是几个下人,打了就打了,多给点药钱就是了。”
身边的丫头低头应诺,忍不住一阵的心寒。
李锦琴正闹得起劲,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李谨丞站在门口,看清屋里的情形,眉头就是一皱。
“李锦琴,你闹够了没有?!”李谨丞提步走进室内,看着碎裂在地上的药碗和双颊红肿,眼睛也肿得像两个核桃似的小丫头,眉头皱得更紧,“许妈,你先带她出去,找个大夫给看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大小姐说。”
许妈答应了一声,拉起了地上的丫头,也不敢回头,直接走出了屋子,带上了房门。
大小姐屋子里的动静乍然安静下来,正等着看好戏的秀华姨太太知道,八成是大少爷回来了,没趣的一甩帘子,回了里屋。腊梅依旧站在门边,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眸深处,涌起了一阵波澜。
李锦琴的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李谨丞冷冷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李锦琴,背着手,声音冷硬:“你没有什么话要说?”
“大哥…我错了…”
李锦琴讷讷的说道,低着头,嘴上认错,眼中却闪过一抹倔强。
“你错了?不,你没错。”李谨丞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温和,走到李锦琴的身边,单手搭在了李锦琴的肩膀上,“李家的大小姐,怎么会犯错呢?”
李谨丞的语气越温和,李锦琴就越是害怕,一把拉住了李谨丞的衣袖:“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小兔崽子怎么就那么好运气!他把爹害得卧床不起,又把我和谨行丢进冰窟窿里,还能嫁给楼少帅!他该死!他该死!”
李锦琴越说语调越高,李谨丞片刻间恍然,把李锦琴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扯下来,轻声问道:“楼少帅?锦琴,我听丫头说,楼家下聘那天,你跑去了前院?”
李锦琴的脸色刷的一变,李谨丞看着她,“我明白了。”
“大哥…”
李谨丞的脸上并没露出嘲讽的神色,而是弯下腰,神色温和的说道:“锦琴,你很漂亮,但是,光是漂亮,还是不够的。”
“大哥?”
李谨丞叹了口气,“当初,真应该把你送到祖母身边,娘把你和谨行都宠坏了。”
“大哥,你怎么能说娘的不是!”
“我不能吗?”李谨丞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掸了掸一侧的衣袖,拉平了刚刚被李锦琴抓出的皱痕,说道:“锦琴,你要记着,谨言今天嫁进了楼家,他就是楼家的少夫人。无论你之前怎么对他,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以后见到他,老老实实的叫一声三弟!对二婶也恭敬些。乖乖听话,大哥总不会不管你。可是,”李谨丞顿了顿,“如果你再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的闹,万一闯出什么祸事来,就别怪大哥不讲情面了。”
李谨丞话落,转身就要离开。
“大哥,我是你亲妹妹啊!那小兔崽子,他是什么东西?!”
“妹妹?”李谨丞停住脚步,侧过头,轻笑一声,“就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会和你说这些。锦琴,你要牢牢的记住,我姓李,谨言姓李,你也姓李。有李家,才有你。李家没了,你就什么也不是,明白了吗?”
李谨丞离开了,李锦琴扑到床上大哭起来,她不明白,她就是不明白!凭什么那小兔崽子运气就这么好,凭什么大哥也帮他说话,凭什么!
大房的动静是瞒不住的。知道李锦琴又闹了一回,大夫人和大老爷都没管,被大少爷说了一顿,才消停下来。老太爷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老太太摆摆手,示意捶腿的丫头停下,开口道:“老太爷,我之前说过了吧?要是不好好管教锦琴,早晚会出祸事。幸亏楼家迎亲的人早一步走了,否则,让外人听到动静,该怎么看咱们李家?大丫头是不要脸面了,万一牵扯上锦书和锦画,传出了闲话怎么办?三媳妇能和老大一家干休?”
老太爷斟酌了半晌,道:“梓和,你看,让锦琴到你身边住一段时间?”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讽意,背靠大红的引枕,头上一支梅花金簪,说不出的富贵,“我老了,没那么多精力,上次老太爷不是还说我不讲理吗?这事,老太爷就自己着量着办吧。”
李老太爷见老太太铁了心,到底也没了办法。
等到老太爷离开,老太太叫来了春梅,“明个你去一趟西屋,把腊梅叫来。如果那边问,就说我想她来说说话。”
“哎!”
春梅答应得脆生,老太太闭上眼,像是在喃喃自语:“这聪明人呐,往往要比笨人早死,腊梅是个聪明的,就是太聪明了点。”
春梅乖巧的半跪在脚踏上,给老太太捶腿,脸上依旧带笑,背后却早已出了一层冷汗。
楼家的迎亲队伍,从李府出来,直接上了长宁街。
楼夫人准备的八抬大轿没用上,楼逍直接把李谨言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盖头没了,李谨言却被楼少帅的大氅包得结实,一出李府大门,直接被楼逍囫囵个的按在了怀里。涌进鼻端的,全部是陌生男人的气息,带着冬雪的冷冽,脸也被军服上的铜纽扣硌得有些疼。李谨言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忍不住想要拉开盖住自己的大氅,拉了两下,都没成功。
“别动。”
楼逍的声音离得很近,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更加用力了。李谨言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硬钢箍住一般,“少帅,我喘不过气。”
钢箍好歹松了松。
李谨言再接再厉:“少帅,斗篷掀开点,成不?”
楼逍没说话,沉默代表了拒绝。
李谨言无奈,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和这个男人硬抗,骑马的感觉很新奇,如果他不是被搂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又被包得像个蚕蛹,感觉一定会更好。
楼少帅的马队一路前行,李家送嫁的队伍有些赶不上,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大管家李东头上的棉帽子歪到了一边,跑得呼哧带喘,他还是空着手,就累成了这样,更不用说还肩扛手提的李家其他人了。估计到了楼家,他们当即就得瘫倒在地上。可谁也没胆子让楼家的马队慢一点,那些大兵肩膀上可都扛着枪呐!
沿街已经挤满了人群,廖祁庭和小栓子也站在其中,廖家没收到楼家和李家的喜帖,但这难不倒廖七少爷,只要把廖家人的身份一亮,楼家肯定会笑脸相迎。
不过廖祁庭的性格有些奇怪,非要等在大街上和别人挤不可。小栓子嘴里念叨个不停,也只能和另外几个随从,尽量护着廖祁庭,不让他被拥挤的人群挤到或者是踩了脚。
马蹄声越来越近,鼓乐唢呐的声音也清晰的传来,只是听在人的耳朵里,怎么都觉得这吹唢呐的好像是个生手,这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调子都有些变了。
李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会办出这样的事吧?这不是扫了两家的面子吗?
街道两旁已经拉起了两道人墙,背着步枪的兵哥们昂首挺胸往那里一站,没人再敢往前挤,只能眼巴巴的瞅着,等到楼少帅的马队出现,贺喜声连成了一片。
只不过,这楼少帅的迎亲队伍,着实是怪异了些。
楼少帅抱着他的新娘子,那个被黑色大氅包着的,应该就是李家三少爷吧?率领着楼家的马队一阵风似的在前边跑,后边紧追着楼家的八抬大轿和李家的送嫁队伍,队伍里的乐手一边跑,还要一边吹着唢呐,敲着腰鼓,打着铜锣,眼见头顶都冒出了白气,生生是累的。
至于喜乐声不在调子上,还真怪不到他们。老哥几个吹了半辈子的唢呐,打了一辈子的腰鼓铜锣,还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
李谨言的嫁妆可是不少,里面还有楼少帅之前送的聘礼,都让二夫人给塞了进来。唯一特殊的,是那头被几个壮汉抬着,关在笼子里的东北虎。围观的人群看到这头老虎,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