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山下的第一个关口,因为有阿刚的腰牌让他们放松警惕,过得算是顺利,下两关必不好过。
宁非不知道她这样会引来什么后果,她的身份本来就够尴尬的了,弄出这场乱子,她的立场肯定更尴尬。据说山上纪律严明,肯定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也许抛山,也许沉塘,阿刚爹能不能得救还不确定,她自己没救了却是确定得了的。不论在哪个世界,宁非总是为自己找麻烦。但是她认了,这样的人生充满了危险,随时面临绝境,会被大多数人评价为不幸的人生。可是宁非觉得,如果不这样就不是她了。
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告知丁孝后立即离开,连给山上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什么事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自己认识的人死去,今后肯定不会幸福。
胡罕是下水獭口的关长。下水獭将近平原,因坡头连接平原部分形似正在潜入水下的獭头,故有下水獭之称。黑旗寨中,各个山头各有山长,山上山下则分有关长。从山地进入平原的关口乃是最被看重的要冲之道。接近山脚的关长必须每年一轮,以防混入奸细内外接应。
胡罕接任下水獭关长之职近岁,年中就要交接述职,值此时节更为小心谨慎,不愿出任何问题。他听到松树门关口的锣声立即从树屋里出来,看到自家弟兄都在关口前严阵以待。
松树门据此约有半里余,锣声穿透层层叠叠的灌木枝叶,从上往下传来,而人声隐约模糊不能辨知。过不多时,终于看见狭窄的山道上,一个女子纵骑狂奔下来,身后紧随一匹红马。
众弟兄大喊道:“停步!”
宁非高高举起阿刚的腰牌,仿佛那就是圣旨纶音,大喝道:“松树门示警:松树门混入奸细,山上内乱,着我下山通报二当家!”
众人先是一愣,宁非已经擦身而过。
胡罕忽想到“上当了”,连喝:“扯紧绊马索!扯紧!”
空荡荡的绊马索刷一下从地下弹起,在半空里绷得死紧,绳索上的灰尘在阳光下抖落,恍如消散的金粉。
如果再早一线光阴,宁非就是落马摔伤的下场。
然而,晚了毕竟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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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主板烧了,花了我七百大元,哭泣...幸好硬盘没崩,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本少奶奶是身兼拯救地球及传播河蟹文明的宇宙霹雳无敌大螃蟹愚蠢的地球人啊你们如果胆敢看文不留评绝对会遭到本河蟹夺命连环钳的】
本期送上有爱读者张小橘童鞋绘制的“苏奶娘的潜伏初体验”一图,张小橘童鞋同时还写了一篇搞笑番外,以阿刚为主角,描述其监视宁非一日生活的无厘头文《怪女人行止观察手记》,附上链接地址:
【隔山相望人不识】
黑旗寨和皇家禁军,就像泾水与渭水,旗色分明互不交往。他远远看着苏希洵率了一队人马在另一边等候,策马迎上,大笑道:“弟兄们,叶云清我回来了!”当真有“胡汉三我回来了”之猥琐气势。
他策马行到近前,双目胶凝似的黏在苏希洵身上上下打量,终于咧嘴一笑,张开双臂在马上给他来了个凶狠的拥抱。
苏希洵显然是被他的怪力弄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挣扎开来,叶云清出清霉运一般舒眉展目地说道:“还是雁过山好,在那倒霉地方简直把我嘴巴淡出鸟来。”
苏希洵才道:“我以为你很是失望,回到这个只有臭男人的地方。”
叶云清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那边还都是臭女人呢。”
苏希洵问:“据说陛下要为你指婚,派了一堆彩描卷轴,你看得乐不思归。”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连京城三大名花的尚坤将军独女都位列其中任你挑选,你居然还嫌不满意?做人不能太离谱,否则会遭天打雷劈啊!”
苏希洵带来的十数人都是各山头的山主,对叶云清的身份知根知底,听闻两人的调侃,哄然大笑,连连咒骂叶云清做人太离谱。
还有人说:“二当家身在千里之外,京城里面什么动静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连陛下派给老大的画轴里有什么人都打听到了。”
叶云清道:“他要是没有这点能耐,能当上咱山寨的老二吗?”
苏希洵微微一笑,一马鞭抽在马臀上:“你才是老二。”老二这个词语在许多地方都是骂人的黑话,指的可是男人身上的某部分器官。众人听到都乐了,赶紧拍马跟随上去。
叶云清目光锐利,在人群中发现一个黑面汉子,惊奇道:“习黑,你不是回家讨老婆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个黑面汉子脸上微红,干咳数声没有说话。
旁边有与他交好的男人替他道:“那婆娘嫌他皮黑貌恶,跟一个小白脸跑了。”
叶云清同情道:“这样也好,省得拜过堂后,给他戴了绿帽子。”
众人均忍笑不言,追在叶苏二人身后快马加鞭往山上赶。奔过一程,叶云清发觉无人答话,后知后觉地道:“莫非…被我说中了?”
“老大英明!习黑与她拜了堂,不过月余,就与那婆娘和离了。”
“真是岂有此理!”叶云清大怒。
“老大莫气,那婆娘自知理亏,嫁妆都没带走,还白白赠与习黑良田百亩,自愿为他修缮祖坟。”
叶云清想想,叹道:“习黑,你多结几次亲,定能赶上京城首富。”
“老大你瞎想呢,再结多百次亲,也不够京城苏家九牛一毛。”说到这里,那人忽觉说错了话,赶紧对苏希洵道,“是我错,突然就提起那一家了。”
苏希洵笑道:“你还当我是十年前的毛头小子吗,哪能一听到那一家就火冒三丈的,以前是我沉不住气,现在你们放心说话就是。”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苏希洵又补充道:“这些话也就只有我们几个时才能说,大家都是一拨上山的,都算知根知底。对外,我是不愿意使人知道我与那家有关系的。”
“晓得,二当家放心。”
山风拂面,充满松脂的馨香。叶云清浑身舒畅,正是一行人正到近山,忽闻密林里隐约传来兵刃交击之声,叶云清抬起手臂,身后诸人立时抽紧马缰,驻足于当地。
众人仔细倾听辨别,不片刻都了然地笑了:“看来是自家兄弟在做营生。”于是复又前行,再过了将近一里,声音越来越大,其中不乏呼喝之声。
叶云清询问地看向苏希洵,苏希洵答道:“今日从雁首山上派了一队弟兄下来,领头的是牛大壮。”
叶云清露出怀念之色:“许久没有见他,这些日子他可有闯祸?”
苏希洵叹道:“牛大壮长进了,但是山上却多了更能闯祸的人。”
“哦?”叶云清疑惑地问,注意到身周诸人相顾窃笑,更是疑惑。
其中一人说:“老大你都不知道那人在山上有多么风光,咱第一次见她就是在山上,吓得多少弟兄屁滚尿流。”
叶云清转向苏希洵道:“你又招纳哪位高手前来助阵?”
“没有。”
“既然没有招纳高手,怎会将山上儿郎吓得屁滚尿流!”
苏希洵直直地看着叶云清,良久不语,最后总结道:“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回去见到人就明白了。”
一边说,众人一边穿过一片格外茂密的阔叶林。百年树龄的雨林榕枝干粗大,横出半空的枝桠挂满络腮大胡似的根须,叶云清拨开气须,战场展现在眼前。
不能不说此处是十分利于埋伏的要地,选在此处伏击,证明带队的牛大壮在他不在的时间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不过此刻战局已定,被劫的商队不过苟延残喘。
叶云清一看便知商队是从山岳出发前往淮安的,车厢翻侧在地,一些不甚结实的木箱碎裂,散出川中所产的麻纸来。叶云清看向苏希洵:“这批货该不会是你特别指定的吧。”
川中麻纸价格高昂,所用材料乃是川中独有的亚麻,揉搓成细丝后在丝网上慢慢积淀,揭下来时柔如布帛,韧不能撕。众人都知道苏希洵有那么一点儿小毛病,遇到文房四宝就会心痒难耐,故而叶云清有此一问。
苏希洵道:“麻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正说着,身后诸人奇道:“怎么丁家老大也下山了?”
苏希洵定睛看去,果真见到了丁孝。他记得自己签发下山文卷时,写明了下山人数,现在居然多了个丁孝,不知道是谁偷懒没来,或者是山上戍守疏忽大意,没有清点人数,不论事实真相如何,都在说明一个问题,寨中纪律需要再度提上日程了。
话说丁孝站在战场外围观战,自己并不出手。这个商队比起以前所见商队人数众多,并且重金请了山岳金钱镖局的总镖头压阵,的确是难啃的骨头。两拨人马相遇才顿饭时间,商队半数人染血,而黑旗寨寨众身上也血淋淋的不好看。
只有在有人出现险情时,丁孝才出手相助,或是于远处投石扰敌,或是干脆出剑近身截杀。他是旁观者清,往往出手必有伤亡。偶有镖师不胜其扰,返身前来狙杀,都被牛大壮怒吼着驱赶寨众前来截击回去。
他专注地观察战场,忽觉得浑身不对劲,往异常处看去,方知居然是叶云清与苏希洵一同回来了,正要出声招呼,见到叶云清挥手阻止,对那边点头,继续默然旁观。
叶云清怪道:“将近一年没见到丁家老大,怎么觉得他变化颇多,现在连神情都温柔多了。”
一人哂道:“家里娶了女人,能不温柔才怪,都透出水来了。”
叶云清大惊。
苏希洵别他一眼:“回去还有你更惊怪的事呢。只希望你得知真相后,不要对丁孝痛下毒手。”
“我和他无冤无仇,亲近还来不及,怎会痛下毒手。”
苏希洵没好气地道:“世上就是有好人,别人给你戴了绿帽子还在感恩戴德的。”
习黑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气不通畅,呛得脸都黑里透出血红,苏希洵闭嘴不提,他算说错话了,谁让习黑也是个被戴绿帽的。
一行人正替习黑感到尴尬,从西山下水獭处遥遥传来告急锣声,引得众人抬首张望。
*** ***
*** ***
狭窄的山道将至尽头,两面高耸的古木枝叶忽然尽去,宁非终于脱离了山地密林。自此而下再不是狭窄兽径或是阶梯,都是泥土坡道。
眼前顿时开阔,面前是道十余丈的矮崖。宁非临崖勒马,极目眺望,断崖处往谷间平原方向一片开阔,浓绿的树冠连片,如同起伏厚重的波涛。她看到崖下不远处的林荫间偶有杂色衣角出现,听见兵刃交击之声。
身后追兵不少,与骡马速度相去甚远,被她远远地落下,犹自不甘心地追赶。宁非忽而一惊,听到后方有马蹄足音,显是那些人披挂上马追赶过来。
她再换一次坐骑,空出了卷毛黑,用力一抖缰绳,枣红马撒开四蹄从土坡上奔下。此际视野开阔,她纵声大喊:“丁孝!”
丁孝身处战场外,一干人等叮叮当当的打得甚为热闹,他恍如不闻,不时拖出战场里受了重伤不能动弹的汉子,就地施救。不一会儿,也有寨众自觉在他身边围起一道人群,阻止乱事殃及到他。
丁孝正为一个伤员捆扎布带止血,忽听有人在叫喊自己的名字,一时间分辨不清从哪个方向传来,傻愣愣地左右顾盼。
对面的叶云清道:“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丁孝的名字?”
从人答曰:“老大您没听错,是有人叫他呢。”
叶云清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听到的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老大,的确没错,丁大哥家里养了女人,他偷偷跑出去大半年,带了个伶俐妹子回家。”
苏希洵不解地望向下水獭方向,疑惑道:“没有下山文书,她是怎么下来的?”告急锣声一阵响过一阵,苏希洵大惊道,“莫非是一路闯过来的!”
叶云清愣了片刻,惊喜之极:“丁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找了位女侠上山么。看他性子柔柔弱弱的,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不过不管怎样,能够一路安然闯关至山下,可见此女武艺高强且耐力惊人,以后可培养为我黑旗寨一大战力!”
苏希洵听他越说越离谱,尤其自己还是知道事实真相的,暗忖:“老叶妄想症越发严重,得好好治治。”又想,“听声音很像是那个女人,但就凭她那样子…不可能的吧…”
道路好走,枣子不断加速,到后来,几乎四蹄离地一般。宁非身体紧贴马背,眼前一花,再度从空阔的山道进入平地的密林。她纵马往声音传出处驰去,终于看到正在四散奔逃的商人,然后是携带不及而散落地面的货物,于是到了黑旗寨寨众与镖师打斗的地方。
地上倾侧的马车与货箱造成了一定的阻碍,宁非稍微放慢速度,快速地扫视战场,复又叫道:“丁孝,再不出来就死人了!”
丁孝终于看到了她,大惊失色,眼见一个镖师似乎将她认定为女匪,举刀要砍,失声叫道:“小心!”
宁非拨转马头,脚踝扣紧束于马身上的布条,右手所执长弓恶狠狠地挥出,抽击在镖师的脸颊上,辟啪的清脆嘹亮,宛若抽了人家一个大耳刮子。
镖师眼前顿时黑暗,被抽得昏头转向。他长这么大,规规矩矩的站马步练膂力,好不容易成了独当一面的镖师,可什么时候见过如此诡异的兵器,宁非手中长弓尚未上弦,弓身硬木是直愣愣的挺着的,比起金环砍山刀尚要长出一臂以上,一次抽击就把人推出了攻击距离。
宁非不敢多趟浑水,眼前这群野男人们是打打杀杀的行家,在他们面前,江凝菲是个规规矩矩练骑射的丫头,宁非自己也只有头脑和反射神经比较好使。绕指柔能够以柔克刚,靠的绝对不会是硬触其锋,而是要审时度势,避免以己之短遇敌之长。
她看准了乱斗间隙,策马一步步往丁孝处靠去,一边喊道:“阿刚爹遭了金线大王的咬,你快回山上!”
在场众人无人不识得阿刚爹和宁非。带队的牛大壮尤其对宁非倍感亲近,他挥舞大刀,连劈两个要去找宁非麻烦的镖师,叫道:“宁妹子快带丁大哥走,这里不需要他了。”
丁孝看向地上躺着的五六个伤员,顷刻里感到难以决断。金线大王之毒极其特殊,被咬者能活半日左右,他此刻离去,阿刚爹或许能够得救,但地上这几个伤员如果不能及时止血,结局如何也很难说。
苏希洵显然是理解了事情的,暂时将看到宁非的惊讶压下,对那边道:“你回山上,这边有我照顾。”
在宁非驾马从茂密的林木枝叶里冲出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一条美丽的锦鲤冲破了平静的水面,再一晃眼,绚烂的画面消散,而她破出茂叶时断叶纷飞的景象犹如刀刻似的,深深留在了脑海里。
手腕忽然一紧,苏希洵看向身边的男人。便见叶云清双眼紧紧盯着向丁孝靠近的女子,难以置信地问:“苏二,莫不是我眼花了,那不是徐灿府上的江凝菲吗!”
丁孝得了苏希洵的话,心中安定,看到宁非已到近前下马。她将卷毛黑和枣红马的缰绳一并交给丁孝,说道:“今日我闯了大祸,继续留在山上恐会给你添麻烦,不如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此番下山,宁非本来还是想要回去的,但是越发的没有再回去的念头。在马背上,各种念头飞转,她其实想了很多。黑旗寨比淮安要适合她,这里的生活轻松愉悦,可是偶尔有几道怀疑的目光窥伺在侧,让她无法生出在此久居的心。
既然到了这样一个时代,前世那种平等自由的生活是远离了的,就连想要随心所欲地四处流浪也不可能办到。那么退而求其次,她如今想要的生活至少是没有阴谋诡计打压排斥的。离开黑旗寨,继续往山岳的方向走也好,继续在深山老林里徘徊也好,如果运气好,也许会找到远离郡县的小村小落。树挪死,人挪活,她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丁孝先是不能置信所听到的话,继而震惊生怒,不等宁非松开缰绳,一把抓住她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非面觉得危险愈来愈近,有忧色地往西山上看,快速说道:“你快些回去,阿刚爹等不了人。卷毛黑和枣子现在累了,你最好换一匹马回去。”
说完,宁非用力抽出手,往一辆停靠在战场外围的马车靠近,丁孝大喊:“那边危险,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番外:
《阿刚 之 怪女人行止观察手记》 作者:张小橘
是夜,将长弓、包袱等事物放回怪女人房中,女人熟睡无所觉。如此托大,淮安欺我寨中无人乎。
见案头书簿数本,估摸为女人睡前所读,检视之,书目如下:《山岳风俗志》、《农务四时考》、《药经》、《兵略》。兵略中夹以发簪,页已过半。诚如二当家所言,此女颇怪,不可不防。
另有一厚本垫于案下不平处,约略可见“烈”、“经”二字,待细查,忽闻女人帐中响动,急避于梁上。只听怪女人喃喃:“晋 江你个抽风的…”后久无下文,鼻息沉沉,似呓语,复睡去。念及寨中无晋 江此人,恐为奸细之流;然“抽风”为何物,不得解,疑为切口暗号之类,记之。此女毫无警醒,岂非依仗丁大哥对其深信不疑,才得以如此有恃无恐乎。
适逢丁大哥从窖中出,恐为其所查,撤。
晨起,见怪女人随丁大哥出门送药。
途遇王包子、李家婶子、许大姐、钟小弟四人。女人得白面馍馍六个、鞋底一双、卤鸡蛋四只、山果两枚。
女人在与上述诸人接触中,无甚异状;接受馈赠之物亦殊无愧色,与大当家和寨众相处时无二。念及女人曾与大当家过从甚密,无怪乎现时在寨中如此游刃有余,可知女人初识大当家便已包藏祸心,此番潜入更是蓄谋已久。先前言及其托大之辞,是余思虑不深。
送药全程,女人提及替丁大哥拎药囊两次,均被拒,而所提馍馍、鞋底、鸡蛋等物亦被丁大哥接过放入药筐。二人分食山果,后归。恐丁大哥已深陷此女圈套,余当倾力彻查此女底细并揭露之,助丁大哥远离阴谋,为寨子拔除隐患。
午时,丁大哥在院中为寨众诊治,怪女人在旁书写药单及分发药物。
鉴于近日寨众有向药庐聚集趋势,暗中窥探不便,正自烦恼,忽查诸人往药庐看诊者有之,借机探寻传闻中丁家小娘子者更甚,余怒且喜。怒我寨众遭此女蒙骗之深,喜则若混迹于好事者中再行观望,必不易惊动众人为其所察。故佯作于钟小弟、李阿狗胡混,于窗洞观其行止。
见女人与牛大壮相谈甚欢。大壮初时惴惴,嗓门不及原本十之一二,后因女人随口奉承,甚悦,二人愈发熟稔。适时见丁大哥抚额叹“这日子没法过了”云云。暗自揣测丁大哥兴许对此女大胆轻浮之行径心生嫌隙,之前好意将其收留,日后或许不须假我等手亦能认清其真面。余亦欣然。然钟小子与阿狗对女人评价甚高,奇之。若淮安女子尽皆如此,则吾山岳国士气危矣。
后因窥探处嬉闹过甚,女人似有所觉,转头望来;同伺众人面上泛红,蔽之。余无意与众人异,暂离。
午后,丁大哥于院中晾晒药草,怪女人独自携衣篮出门,暗随之。
行至溪边,女人自行涤衣,有长衣数件,亦有贴身小衣;另有奇怪布片数块,观之无字,不知做何用,记之。
余观乎女人洗涤之时,动作纯熟,似惯于做活已久;但看其十指纤白、掌中无茧、腕骨颇细,且拧衣控水之时力有不逮,不似普通劳作之人,果然好生可疑。
女人洗衣毕,方欲归,见东边桑林后停步自语,约略闻及“补水”、“维系”寥寥数言,余大惊。自忖昨日才将往淮安采买补给之事向二当家禀明,不知此女从何得知。
正惊疑不定间,女人已步入桑林,未几,持若干桑葚出,貌甚喜,行至岔路口,踌躇,左右盼顾。
半晌,天色渐黑,女人面有焦色,取道径向南山而行,兜兜转转不得其路,莫非佯作迷走山径伺机探察我南山兵库邪?思及丁大哥此时必耽于药材无暇看顾,放任其四处察看实为不妥,余假作恰从外归与其偶遇,结伴回寨。女人果言及山道迂回误入歧途云云,临别时赠余桑葚一包作谢。
观其拳拳之意,不似作伪,若非二当家事前告知此女不可小觑,余必信之。倘有细作笨拙至此,余何以未曾听闻,彼亦万死不能入我山门半步也。
与女人行至分寨口,遇丁大哥及家父,各自被拎回家中用饭,对女人监视任务中断。
饭毕,仍闻丁大哥院中絮叨,声微不可察;女人沉声数句后,立止。余耳力不济,欲知详情而不得法,甚忧。
入夜,丁大哥复入窖中制药,女人睡。
此即怪女人一日之行止,虽偶有异动,苦于无据可循,所幸未成恶果。而寨中行将前去淮安补给之事恐有泄漏,但须重新斟酌,从长计议。
家父就寝,唤余灭灯,不欲拂其意,言尽于此。
————刚仔记于丁丑年某春日
【衣带渐宽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