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妍没有坚持。
出了松鹤堂,林晓晓就对张清妍说道:“母亲年纪大了,只希望府里面顺顺当当。她口气不好,还请道姑你见谅。”
张清妍表示不在意。
林晓晓表情平静,却是心神不宁,敷衍般地继续说道:“道姑先前所说的复仇之事,我再劝劝母亲。姐姐要真是被人害死,我定当找出凶手。今日劳烦张道姑了。翠竹,替我送送张道姑,再包一份谢礼给道姑。”
翠竹连忙应声,招呼了一个小丫鬟吩咐几句。
吴花想要让张清妍去看看吴妈妈,可林晓晓说完这话就回了松鹤堂,吴花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陪着张清妍等小丫鬟把谢礼送来。
来的却不是刚才那个小丫鬟,而是个陌生的丫鬟。吴花眼睛一亮,见那丫鬟把一个食盒给了张清妍就二话没说地走人了,又失望起来。
看来小姐是没想起我来,这次是没机会见母亲了。吴花这么想着,就准备拉了张清妍离开,却见翠竹站着不动,问道:“翠竹,你还等什么呢”
吴花离开王府久了,府上好多下人认不得了,翠竹是认得所有有头有脸的丫鬟,刚才那丫鬟她瞧着眼生得厉害,不知道是在哪个角落里当差的。这样的人应该只能做些粗事,没资格同来府上的客人接触。
翠竹回过神来,看了眼食盒,刚想说话,又有个丫鬟走了过来,却是先头翠竹使唤的那个丫鬟,手上捧着两匹素色的布。
“翠竹姐姐。”那丫鬟唤了一声,看翠竹眼神古怪,还以为自己办错了差事,又仔细察看了一下手中的布匹。
吴花不明所以,翠竹也有些莫名,但她还是将布匹接了过来,又接过小丫鬟递过来一个荷包。
翠竹放下心中疑惑,将两样东西都给了张清妍,笑道:“我方才还想着,怎么会有盒吃食想来这是夫人这是嫌弃我办事不妥贴,亲自吩咐给大仙的。”
吴花想要开口,转念又放弃了。兴许这是她离开王府之后,王府多出来的习惯。
张清妍不懂这些,给她的她都大方收下,毫不客气。
翠竹送两人离开后,林晓晓安抚好了王老夫人,回了拾花院。
“夫人,张道姑已经出府了,银两、布匹和您送来的吃食,她都拿好了。”翠竹回禀道。
林晓晓本在喝茶,听到这话,手中的茶盖子落了下来,敲了下茶杯,“吃食”
“是啊,一个脸生的丫鬟送来的。不是您吩咐的吗”翠竹本就心存疑惑,听到林晓晓的问话,紧张起来,“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吃食不是送给张道姑的”
“大概是母亲送的。”林晓晓放下茶盏。
翠竹松了口气。想想也是,老夫人那会儿失礼至极,简直是在丢王家的脸面,她不好和一个道姑赔罪,事后有所补偿也不奇怪。可惜她那会儿没猜到老夫人的心思,把食盒的事情按在了林晓晓头上。
张清妍都拿着食盒走了,这事情木已成炊,翠竹想要弥补也是没办法了。
“有香荷的消息吗”林晓晓问道。
香荷比林晓晓大了两三岁,从小服侍林晓晓。随着林晓晓长大,身边服侍的人换了几拨,只有香荷毅然决然地自梳,一直伺候林晓晓,等林晓晓出嫁,跟着做了陪房。自梳之后就不是丫鬟,而只能做管事妈妈了,林晓晓的屋子里本就有个吴妈妈在,香荷的地位就微起来。后来她做了错事,被送去了庄子上。
林晓晓念着旧情,时常送些东西到庄子上,偶尔还把香荷喊到府里来陪陪她,话里话外都是劝香荷放弃自梳的事情原本在林晓晓身边还好,林晓晓会安排她的后事,现如今都被撵到庄子上了,林晓晓便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前几个月,林晓晓把香荷喊到了王府来,两人支开旁人谈了一阵,香荷回去后没几日就来王府向林晓晓辞行。据说是认识了个跑商的,好几年了,她终于被林晓晓劝动,有了嫁人的念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要到京城去生活了。林晓晓从嫁妆里拿了一叠银票给她,那阵子还特别开心,似是完成了一桩人生大事。
宣城和京城一南一北,香荷走了之后,就没了音讯。林晓晓不时地就问起她,闹鬼之后问得更勤了。翠竹觉得一副忠仆模样的香荷也不过如此。
翠竹摇了摇头,“没有呢,香荷姐姐一直没有来信过。”
林晓晓失望,叮嘱道:“她有消息,你第一时间就来告诉我。”
“夫人放心,奴婢记得的。”
第十三章 王府(五)
回程的路上,张清妍和吴花还是一块儿坐着来时的骡车。
张清妍先打开了翠竹给的那个荷包,里面是十两银子,加上身边王家送的布匹和糕点,这一趟倒是收获不少。张清妍对此很满意,动动嘴皮子就赚了十两银子和衣物吃食,张家的祖业果然是发家致富的利器,她这样没有继承传承的子嗣都能靠点理论知识赚钱。
吴花看张清妍头一回露出笑容,心头火起,忍不住问道:“大仙啊,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我娘可还在府里面呢”
张清妍望了眼吴花,不答反问:“王府这些年到底死过多少人”
吴花愣住了,“这我怎么记得清您是不知道,王家原本在宣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他们从祖辈起就开始没落了,到了姑爷这一辈,只剩下他一根独苗,家里面更是连个做官的人都没有。府中的仆人从家生子变成了外头买进来的奴仆,那些人可是小姐的身子、奴婢的命,娇生惯养得很。管事妈妈和大丫鬟说个两句,就闹死闹活的。做错事打他们几下板子,给他们涨涨记性,居然都撑不住的还有王夫人带来的那些人,商户人家买来的丫鬟婆子能有什么好”吴花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还特别说了两个名字,很是刻薄地咒骂一番。
吴妈妈对吴花很不满意,吴花却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歹也是家生子,跟着林晓晓从林家过来的,从小就学了规矩的。
张清妍望向了车外,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失策。她打断了吴花的话,重新问道:“主院里死了几个人”
“欸主院啊,就只有王夫人和她的两个丫鬟,一个王夫人死的时候殉主了,一个就是柳绿。”
“殉主”张清妍诧异。
“是啊,殉主的是桃红,听那些小丫鬟说,夫人病死的当天,桃红和柳绿一块儿替王夫人沐浴换衣,柳绿出去倒水的功夫,桃红就吊死在横梁上了。”吴花打了个寒颤。
“这样啊那倒是说得通了。”张清妍自言自语。
她在向王家汇报调查结果的时候没来得及说,除了王夫人和那个鬼婴,她在王夫人前的脚踏上还发现了一只鬼的踪迹。现在同吴花的话一对应,就知道这桃红死得蹊跷。
吴花的听力倒是不错,闻言立马坐直了身子,“什么说得通”
“柳绿的血肉魂魄为什么会被吸收。而柳绿的死法,有几分意思。”张清妍回忆自己看到的情景。
柳绿的房间没人敢动,还维持着原状。黑暗、血腥,似有鬼哭狼嚎之声从那颗跳动的心脏中传出。
虽然阴邪污秽,但对传承百年的大成寺和尚本该是无碍的。和尚们是看出了这背后恶鬼的厉害,这才慌忙离开。
张清妍自然不怕这污秽之气,她也不怕那恶鬼。
作为张家子嗣,不管将来继不继承张家的祖业传承,都要从一出生开始就做早晚课,脚踏佛道两家。
三岁前,是听家中修行的长辈念经诵佛;三岁后开始识字,古代人用三字经启蒙,现代则多为识字卡片,而张家人从古至今,都是以经书启蒙,于是,张家子嗣三岁开始就自己念经诵佛。
做早晚课的地点,是一间小房间,无窗,只有一扇旋转暗门,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刻了精的法阵,没有光源,却隐隐发亮。这些法阵是张家十七代祖宗创造的,能将经文的力量无限放大,每一次念诵,都是在洗精伐髓、稳固神识、净化灵魂。如此,一直坚持到十六岁,哪怕碰上族人生死大事都不能打断。十六岁开始,就百邪不侵了。
张清妍毫不迟疑地踏入了那间屋子,不时踩到一块碎肉,脚底打滑,却没有阻止她的步伐,一直走到了那颗心脏前面。
张清妍伸手就捏起了那颗心脏。心脏依然在跳动,犹如活物。张清妍却是疑惑地揉揉捏捏,又随手将这心脏扔在地上。心脏落地,发出“噗”的一声,居然变成了一滩污血印在地上。张清妍摸过心脏的手,却是干净如初。
张清妍似乎早已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连余光都不给,在房间内转起圈子来,细细看着墙上、家具上的血迹,最后又停在了那张桌子前,拿起了桌上的宣纸。纸上画着什么已经看不出来,只剩下一团团的血迹。张清妍却是眼睛发亮地看着这张画纸。
在这张纸上,张清妍看到的是几个凌乱的字,“恨”、“死”、“杀”一一划,力透纸背,仿佛有个扭曲的脸庞从宣纸上凸现出来
这桌上的文房四宝不是柳绿摆放的,而是鬼摆放的
张清妍的双眸精光闪闪。她听吴花说了那屋内的情景,就有了这猜测,如今得到了验证。
这恶鬼的灵智显然很高,对柳绿也恨意滔天,所以先是将柳绿吓破了胆,动摇其魂魄,然后借机挖出了她的心脏,用鬼气将她的魂魄固定在心脏上,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撕碎,血液四处泼洒,碎肉散落满地,最后却是一根手指都不碰她的心脏,将她的魂魄永生永世禁锢在此,在自己惨死的地方,困在自己的“尸体”之中,受尽折磨
只是,张清妍踏入这屋子的时候就发现了,本该禁锢着柳绿灵魂的心脏上什么都没有,柳绿的灵魂已经被其他恶鬼吞食了。那颗心脏没了力量之源,依靠着屋内戾气跳动。别说张清妍随手将它抛弃,即使放在那儿不动,过一阵子也会变成一滩血水。
这倒是矛盾得很。这个小手段的目的是要生生世世折磨柳绿,吞食了灵魂则相当于给柳绿一刀痛快。换成张清妍,当然是情愿这样被折磨,也好过魂飞魄散。但对凡人来说,这样倒是种解脱,怕是九成九的人都会选择魂飞魄散。
张清妍脑中灵光一闪,当时就想到了几种可能。只是吴花没说过、她也没问王家的事情,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现在听说主院里头还死了个丫鬟桃红,倒是和她的一种猜想不谋而合。
张清妍想到此,问道:“你和桃红熟悉吗”
吴花用力摇头,“我出府的时候,桃红还只是个小丫鬟,我同她都没说过话。”
“那她的家人呢她死后没人来领尸体么”
吴花想了想,绞尽脑汁之后,说道:“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起过,桃红是到王府来自自身的,没有亲人。她殉了夫人之后,就和夫人葬一块儿了。大仙,那桃红有什么古怪么”
“王夫人不是惨死的,这样刚死没多久的人是无法形成恶鬼的,要杀人更不容易,即使成了恶鬼,杀人的法子也简单粗暴得很。杀了柳绿的恶鬼生前应该是个修士。”张清妍的手臂搭在骡车的窗户上,手指轻轻敲着窗沿,“王夫人这个当家夫人自然不可能当修士,那只有可能是另一个死者桃红了。就是不知道她生前是修道、修佛、还是其他了。”
“这老夫人是信佛的,少爷信道,家里面的下人初一十五也都会上香。”吴花倒是觉得,那恶鬼多半就是王夫人。
崔家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平日里却常常施粥铺路,谁不称崔家大义慈眉善目的王夫人崔氏肯定也是个面甜心苦的。
“你们这样的顶多叫善男信女,而不是修士。挖心碎尸这种事情,可不是平时念念经、烧烧香就能做到的。”
张清妍还有一句话没说:禁锢灵魂的那一套,更不是随便哪个鬼放点鬼气就能做到的。
第十四章 焚烧
这事情倒是有趣了起来。
不知道桃红杀死了柳绿后,是完成了心愿就消散了,还是仍然逗留在人间而王夫人的鬼魂和那个小鬼又是怎么回事呢
王家的这三只鬼真是有意思得很,而且成长的速度出奇地快,也许是用了什么修炼魂魄的法子。
这种方法,张清妍倒是知道不少,粗浅的,如吞食他人血肉魂魄,高深的,像吸收日月精华。
张家祖上还创造过一个专门供鬼魂修炼的秘法,可惜那秘法太阴邪,有伤天和,二十八代祖宗创造出的秘法存在了没多久,就被二十六代祖宗挥手给抹去了。即使没有这等秘法,张家人若是枉死,也根本不用自家人报仇,靠自己的鬼魂就能将仇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甚至因为摆脱了的限制,力量变得更为强大可怖。
吴花听张清妍如此一说,害怕得直哆嗦,战战兢兢地问道:“那我娘会不会有事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见到你娘啊。”张清妍浑不在意地说道。
吴花听到这话,狠狠瞪了张清妍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大仙,您怎么能这么说那是一条人命啊”
“那个男婴、王夫人、桃红,都是命。”张清妍瞥了眼吴花。
吴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若是张清妍的那套鬼魂投胎和复仇的说辞没有错,这三个人都是死于非命,凶手还是王府的人。吴花想到往日在王府里的平静生活,有些迷茫起来。
吴花却是不知道,张家人眼中不分活人死人,只见灵魂。张清妍口中说的“男婴、王夫人、桃红”可不是他们生前是三条人命,而是如今的三只鬼魂。
骡车回到了城西小巷子。
李芳远远就看到了骡车,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洗的衣服,湿哒哒的手往衣摆上擦了擦,就迎了上来,“大仙,您辛苦了啊。”
巷子里的其他妇人也聚集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起了王府的事情。
王府闹鬼的事情如今是沸沸扬扬,她们身边有吴花这个“当事人”不说,现在还有了张清妍这位大仙,这可是一大谈资啊,足以让隔壁巷子、前头小街的人羡慕得眼红。
张清妍虽然不是张家传承之人,但职业操守还是有的。王府的事情她闭口不谈,拎了车上的布匹和点心食盒就往李家走。
李芳不敢用自己的手摸那鲜亮的布匹,便伸手帮忙提着点心盒子。
张清妍同李芳边走边说道:“李芳,你会不会做衣裳”
张清妍本想依照对李大娘夫妇的称呼,称呼李大郎夫妇,但李大郎不像一直呆在农村的李大娘那样随意,坚持不同意,让大仙直接喊二人姓名。张清妍也就这么叫着。
“会一点,只不过我做的衣裳,怕是入不了大仙的眼。”李芳为难地说道。
她是李家村的人,李大郎在城里当上了小掌柜,买下了这间二进院子,她和李招弟才跟着进了城,过得却还是在李家村种菜、养鸡、收拾家务的日子。村里妇人们的衣服都是自己裁布做衣服,只是村里人的衣服不讲究好看、花哨,只要针脚细密,缝得牢靠就行。
旁边就有个妇人跳了出来,“哎,大仙啊,我会做衣裳、我会做。”
李芳松了口气,赶紧点头,“这是赵嫂子,她平日里就是给成衣铺子做衣裳赚钱的。”
“哦”张清妍有些高兴,“那倒要麻烦赵嫂子替我做两身衣服了。”
“好说、好说”赵嫂子很是高兴地搓着手。
“工钱的事情,我按照成衣铺子的给,这布你就带回去吧。”张清妍很是爽快,手中的两匹布直接就给了赵嫂子。
“哪用得着工钱给大仙做衣服,那是我的福气。大仙啊,你看看什么时候能到我家坐坐啊”赵嫂子腆着脸问道。
张清妍有些意外,“赵嫂子家里有人过世了吗”她在李家借住了好些天,没有听说巷子里有人婚丧嫁娶啊。
赵嫂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是,就是看看”
“看看”张清妍皱起眉头来,“我只能看出灾厄来,其他的都无能为力。”
旁人听了,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大仙,你也给我家看看吧”
“先来我家吧,大仙,我会做鞋子呢千层底的鞋子,我给您纳两双”
“才两双千层底的鞋子,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大仙,我家里有条祖传的手镯,那么粗,翡翠的,水头可好了。”
众人叽里呱啦吵成一团。
张清妍听得脑袋发胀,只得挥手道:“都别争了,我还要在李家借住一些时日,你们自己排个顺序出来,我一天走一家。”说完,张清妍就从目瞪口呆的李芳手里拿过食盒,进了李家的小院子内。
张大仙发话,一群民妇不敢不从,连忙聚集在一起商量起这个顺序来。
换做是昨天那个争强好胜的吴花,肯定要插一脚,抢个第一顺位,可今天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对张清妍有些发怵。
李招弟那会儿,因为鬼魂没有害人,还是大家的熟人,愿望又如此亲切,倒是没人觉得张清妍态度奇怪。
大仙嘛,高人一等、为人冷漠也正常。
但在王府走了一遭,吴花发现这个大仙不是一般的冷漠,而是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善恶、忠奸,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但张清妍心中的秤是个什么模样,吴花今日只是瞄了个轮廓,就惊魂不定了,哪敢继续看下去明明在今日见识过了张清妍的本事,她却是不敢再拿吴妈妈的事情问张清妍,甚至不敢同张清妍接触了。她生怕张清妍见到吴妈妈之后,不是替她驱鬼的,而是替那鬼要了吴妈妈的命
念头刚冒出来,吴花就暗自啐了一口:她娘又没杀人,那恶鬼怎么会要她娘的命呢小姐说的对,肯定是柳绿那个贱蹄子杀了人,如今被恶鬼索命了
趁着众人吵嚷,她偷偷转回了自家,一进门就被焦急的婆婆连番追问,又看见家中儿子女儿的打闹啼哭,整个人忐忑又疲惫。吴花情不自禁地怀念起以前在王府的悠闲生活来。
张清妍拿着食盒进了李家,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厨房。她弯腰看了看灶头,招呼李芳一声,让她帮忙生火。
李芳麻利地就将灶火点着了,还问道:“大仙,您想要吃什么,同我说就是了,灶头烟大,您别熏着了。”
“我还不饿。好了,这样就行了,你让我来吧。”张清妍坐在了旁边的小板凳上,食盒就放在脚边。
李芳好奇地看着张清妍,见她打开食盒,就忍不住多看了眼。
大户人家的糕点,做得那是色香味俱全。李芳哪见过那么精致的吃食那么漂亮,都舍不得下口。
张清妍倒是不客气,拿了筷子夹起一块糯米糕,看都不看一眼,手一甩,直接就扔进了灶头里
第十五章 黑猫(一)
“哎呀”李芳惊叫出声,肉疼地问道,“大仙,您这是做什么呢”
“烧了啊。”张清妍懒洋洋地回答,把糕点一块块地往灶火里扔。
“这是什么法术吗”李芳满怀敬意地问道。
“不是,就是烧了而已。”张清妍三下五除二,就把点心全烧光了,将筷子一扔,对李芳交代道,“这事情和李大郎交代一声,不要传出去。盘子和食盒都是好的,你洗干净拿去用吧。”
张清妍说得这般明显,李芳意会过来,打了个寒颤,看着食盒就好像看着洪水猛兽。
“不必担心,不是鬼魂作祟。点心处理了就行了。”张清妍安慰道。
不是鬼魂,那是什么
李芳张了张嘴巴,如同被塞了颗大汤圆在嘴里。
“以后不要拿王家的东西,吴花若是给你什么,最好也拒绝了。唔,还是这样吧,最近一段时日,任何人给的吃食你都别拒绝了,只是东西拿回来就烧了,别入口。”张清妍看着灶火,忽然轻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那、那王家闹鬼的事情”李芳牙齿打架。她以前就是个普通农村夫人,现在也只是城里的平头老百姓,哪里见识过这种事情
“他家两个女主人都不信邪,我也没有办法。”张清妍一摊手,“不过这也没什么,过一个月,这事情就该了结了。”
张清妍拍拍李芳的肩膀,很是平静地走出了厨房,独留下李芳看着灶火和空食盒,耳边回响着张清妍最后那句话,心头一阵阵发寒。
张清妍没有打听王府的事情,接下来几日东奔西走,把巷子里几户人家转了个遍,对所有人都是一句“没什么问题”。
收到的谢礼就比不上财大气处的王府了,银子没有,开始的时候,这家送篮苹果,那家送坛酱菜,后来见张清妍只是散散步,送的东西就变成了一个荷包、一条绢帕,到后头更是没人上门了。
张清妍也不嫌弃,给什么拿什么,没有“生意”,便发发呆呆、打打盹。
李芳平日如往常那样同街坊闲聊,逐渐心头不安。
某日晚饭,李芳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大仙啊,您这样不太好吧”
李大郎放下筷子,疑惑地看着自己娘子。
李芳鼓足勇气说道:“原本他们都觉得您有本事有能耐,来找您施法。可最近都说您是骗吃骗喝”
李芳没继续说的是,还有人猜测张清妍是和他们李家人伙同行骗来的,李招弟闹鬼、投胎一事,是他们在替李招弟超度之时就发现了刘大婶的诡计,所以找了张清妍来演了出戏。
张清妍筷子不停,说道:“哦,是吴花说的吧”
李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