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妍抬眸看向皇后。
皇后心中一紧。
“有件陈年旧事我本来不想问,现在我觉得该问问了。皇上和皇后当初出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还是太子的皇上会身亡从没听说过皇上那时候身体不好,或者有何危险。
皇上摇头,“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调查出结果来。父皇和了然大师也全然没有头绪。”皇上苦笑一下,“实际上,父皇带着我们几个兄弟去见了然大师就是为了查此事,谁知道了然大师发现我和七弟身上居然都有龙气。”
当年,了然对先皇透露,皇上会死在太子的位子上,之后七爷会登基即位。
先皇因为这句话开始怀疑七爷,故意将七爷推上前台。
皇上说到此,愧疚之色重又浮现,“本该是我中毒,彤娘成了替罪羊,就此无法生育。我们夫妻二人暗中治病、调查,毫无头绪,最后无法,只能同父皇交代实情。”
在太子之位上稳坐多年,皇上自诩为英明神武,可没想到被人暗害后却迟迟无法查到真凶。皇后一直不孕,宫中对她多有微词。当皇上和皇后终于放弃了治病,决心袒露一切,决定立侧妃的时候,也正是皇上放下尊严,决定向幕后黑手报仇的时候。他那时候毕竟只是太子,能做的事情始终不及先皇多,他想着靠先皇的力量一定能查到是谁害他,没想到得到的结果却让他瞠目结舌。
一切都因为了然的话乱了。
先皇怀疑七爷,为皇上立侧妃,命令了然为皇上续命。皇上为了皇位奔波,为了皇位抗争,想要认命,又不甘心不明不白地死去。
在此时,贤悦长公主难产而亡。
七爷和贤悦长公主向来感情好,贤悦长公主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太大,本来还有遗珠那个小丫头能够慰藉七爷,谁知道遗珠夭折,就死在了七爷的怀中。一直都是个调皮小儿子的七爷颓废了下去,成了彻头彻尾的纨绔,对皇位、朝政都漠不关心,只顾着纸醉金迷。
皇上想要将江山交给七爷都不成,只能咬牙硬撑着,这一撑就撑到了今天。
皇上露出疲惫之色,和皇后双手紧握,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和温度。
张清妍很没同情心地冰冷问道:“至今都没查到那个幕后之人是谁”
皇上摇头。
“是什么毒药”
“奇毒,无人知晓,彤娘只是误食稍许就彻底毁了身子。”皇上怜惜地看向皇后。
皇后温婉一笑,轻轻摇头,“天赐,我很庆幸当时是我喝下了那杯茶。”
张清妍挑眉,视线徘徊在皇上和皇后身上。
老夫老妻了,但被人这样看着,皇上和皇后都有些尴尬。
“皇上,恕我直言,我在皇后身上看到子嗣线被斩断,但这个缺口和你没什么关系。”
皇上和皇后一脸怔忡。
“你们所说的那杯茶、那种毒本来就是冲着皇后去的。”
皇上脸色顿时铁青,皇后眼神中全是震惊。
他们自己知道,那杯茶没有被查出任何问题,从茶水房开始,一直到被送到皇上面前,经手之人、接触之物,被查得底朝天都没发现问题。有这样的手段,要杀死皇上都轻而易举,何况茶水本来就是给皇上送去的,所有人都怀疑是有人要毒害皇上,误中副车,皇后是倒了霉。张清妍如此一说,反倒是让他们脑中电闪雷鸣。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怀疑过有人要谋害皇后,所查的,都是皇上这边的人。可要是那个人本来就要毒害皇后,往皇后的身上做了手脚呢
“檀香。”皇后喃喃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皇上猛地看向皇后。
檀香,皇后那时候的大宫女,从东宫的洒扫宫女一跃到了太子妃的身边,身家清白,无任何不妥。但任何事情都经不住细想,皇后此时一回忆就想了起来,檀香会被提拔到她身边,是因为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菊清犯了错,在先皇后面前打翻了茶盏,被她撵去厨房做事,只等着过一阵,这事情被遗忘,再调回来。檀香就是她那时候随手点出来顶替那个位置的宫女。
现在想来,菊清是家中特意调教多年的丫鬟,知道她要入东宫,还请了老嬷嬷来教导她和她身边的丫鬟,怎么会莫名其地犯下这种过错而当时她会点檀香,就是因为东宫的嬷嬷提了一句嘴,说了檀香和其他几个名字,她抬眼望去,就看到了端着点心进来的檀香,沉静安然,是个稳妥的丫头,她就要了她。一切都那么自然,也那么巧。
后来菊清怎么样了皇后的心提了起来。菊清想不开,当她不要她了,在厨房做事失魂落魄,又犯了错,她没办法再保下她,就送她出了宫。她那会儿还觉得这丫头不顶用,她都说了只是一时的,之后会调她回来,菊清却是这般作态,让她也丢了面子。檀香大宫女的位子就此坐实了。
那天呢出事的那天檀香做了什么檀香给她斟茶,递到了她手边,她将那杯茶喝了下去,然后檀香才给皇上送了茶。
皇后的手抖了一下。
她和皇上伉俪情深,不分你我,两人独处的时候有些规矩就松散了,忘了尊卑。可檀香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先将茶倒给太子妃,再倒给太子
茶水入喉,烧灼五脏六腑,那种痛苦的感觉跟着回忆在身体里翻滚。
皇后的额角滴下汗来。
她和皇上要查这件事,将那天的所作所为回忆了不知道多少遍,那段记忆都变得刻骨铭心起来。
第三百六十章 严氏(一)
皇上震怒,彻查东宫,檀香也被盘查,但先查的是皇上这边的人,而皇后昏昏沉沉,小腹剧痛,檀香近身伺候。等到查到檀香,已经离事发过去了一两日。这段时间,皇后神志不清,皇上一边陪伴她,一边遮掩此事,一边调查,还要应付皇上、朝政,忙得脚不着地,哪有心神关心一个小小的宫女
原本他们觉得幕后之人手段高超,现在想来,他不光是手段高,而且深谙他们两人的心思。
檀香悄无声息地到了皇后的身边,皇后在皇上的书房、皇上的面前出了事,所有人都觉得是有人要害皇上,大为紧张皇上的安危。皇后下体流血,太医说性命堪忧,即使救回,也可能不再有孕。皇上听闻这话立刻决定瞒下这消息,就怕先皇和先皇后听说后直接定下她的“死罪”,立侧妃、送侍妾。檀香这个知就此被留在了她的身边照顾她,没有被立刻关起来。
皇上爱她,她爱皇上,那个人一清二楚,利用这一点,让檀香摆脱了第一嫌疑,让檀香有时间处理掉自己的尾巴。之后再查檀香,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到。那种毒药消失得一干二净,谁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之后,檀香在皇后身边服侍了多年,在皇后被严贵妃设计的时候,站出来抗下了所有的罪,被先皇后杖毙。就这样死了。
皇后只觉得不寒而栗。
东宫内院只有她一个女人,怎么会有人想要害她即使她没有子嗣,皇上也可以立侧妃,这一点根本不可能影响到皇上当时的太子之位。
皇上同皇后心意相通,只听皇后说了“檀香”这个名字,就回忆起了过往的事情,脸色黑沉,压抑着怒气,轻轻将皇后揽进怀中,看张清妍一脸疑惑,便将檀香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张清妍。他和皇后之间无话不谈,对于各自身边伺候的人都很了解。
“是谁”皇上看向张清妍。
“我不知道。上次看过的那些宫妃都没问题。可能那个人还活着,也可能早就死了。”张清妍说道。
天道要将一切归于正轨,张清妍以为只是接下来皇位更迭的事情,只要让七爷登基即可。之前看到皇上,知道皇上早该死了,是了然为他续命,张清妍便想着这其中有没有可做文章的地方,这一次有机会,就多问了一句。
张清妍回想了一下皇上刚才的话,忽的问道:“严贵妃那事情是怎么回事”
皇上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缓缓说道:“七弟身边的那个王姨娘想要一石三鸟,被严贵妃发现,她中了王姨娘的计,以为是彤娘要害淑妃,误伤了她,便想要给彤娘一个教训。”
这说法和詹文鑫告诉张清妍的内容不谋而合,詹文鑫还说王姨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现在看来,皇上皇后是知。
张清妍挑眉。
似是看出了张清妍的疑问,皇上说道:“事后我就同七弟说过。那时候七弟已经唉,或许我不该说的。”皇上有些黯然。
七爷本就因为贤悦长公主的事情精神不振,听闻了王姨娘的所作所为更是觉得荒谬可笑,对皇家的事情愈发不待见,人也颓废起来,纨绔作风尽显。他彻底撂开了手,朝堂的事情他不管,内宅的事情他也不闻不问。七夫人和王姨娘都只有一子,就是因为七爷对两人都没了好心情,眼不见心不烦,将两人都冷落了起来。两人野心勃勃,想要当母仪天下的那个女人,因此失了七爷的心,接下来就只能在那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连个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七夫人更是可悲,唯一的儿子被她送了出去,丈夫儿子全都离她远去,她变成现在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也不奇怪。王姨娘则在失败之后龟缩起来,安分守己地当一个内宅女人。
“严贵妃完全不知情”张清妍反问。
皇后有些怔愣,皇上则是眼中闪过精光。
“严贵妃性格如何”张清妍又问。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娇弱,安静。”
自幼身体不好,被病体折磨了一辈子,严贵妃就是个病美人,柔柔弱弱,性情淡雅。
这原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让人怜惜。
可朱家的事情曝出来,谁都知道朱家的血脉蕴含了暴躁嗜血的蛊虫,严贵妃是成为了那个万中无一的例外,还是她隐藏得天衣无缝
皇后颤抖了一下,“难道她早就”
皇上长叹一声,“若不是你无孕,我不可能立侧妃。”
太子不立侧妃,严老的药罐子幼女会怎么样成器的世家子弟不会娶一个病秧子当嫡妻,严老的嫡女不可能嫁给寻常人做妾,那些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严老怎么看得上严贵妃怎么看得上她会在闺房的病榻上困一辈子,早些死了还好,若是活得久了,像她现在这样活到四十,兄长娶妻生子,家中多了更多外人,她要被人可怜、笑话一辈子。
太子侧妃,是她最好的未来。她也的确是成了,还因为活到今天、因为病弱、因为无子嗣、因为位高权重的严老,皇上将她提为四妃之首的贵妃,离母仪天下的位置一步之遥,皇后待她一向优待,她在宫中过得舒适无比。
“严家能够”皇后想到那个苍白病态的美丽女子,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能的,严家有能力将手伸到东宫来。”皇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严老不一定会这样做,但那样一个被蛊虫影响的疯狂又隐忍的女人,完全可以借用严家的势力做到这一点。
“严贵妃的病应该已经好了。”张清妍说道。
皇上和皇后都看向了她。
“血吸蛊会让宿主暴虐嗜血,但也会让宿主身体强壮起来。”
亲手杀死活物,撕开它们的皮肉,才能让血吸蛊感受到充沛的血腥气。严书齐的力大无穷一方面源自于动物鬼魂的压制,另一方面则源自于他的自身。不过他体内的只是死卵,力量有限,要是成虫,让宿主无病无痛地活到百八十岁,百八十岁的时候还能够扭下成年人的脑袋也没问题。在谭家的时候,朱老爷是遇到了更为强悍的魂尸姚容希,不然他要杀张清妍,别说谭家那时在场的书生文人、女人孩子,就是喻家和皇室训练有素的侍卫都拦不了他。
严贵妃即使出生的时候就带着宿疾,这么多年下来,也该被血吸蛊治好了。
皇上当机立断地下令,给严贵妃的吃食里面下迷药,将她彻底囚禁起来。他要亲自审问严贵妃。
“大仙,要一起去吗”皇上问道。
张清妍自然点头。
两人刚要去严贵妃的寝宫,就有小太监来报,严贵妃和七皇子消失了。
皇上和张清妍急忙赶去,就看到宫殿内秫秫发抖的宫女太监,宫殿的主人不知所踪。
张清妍四处转了一圈,神色轻松了起来,居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大仙”皇上不明所以。
张清妍伸手拔出一名嬷嬷头上的发簪,那嬷嬷惊呼,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起来。
侍卫们警惕地将皇上围了起来,拔出了佩刀。
张清妍把玩着簪子,踱步到了宫殿的四角,用簪子在角落里摆放的花瓶、多宝架等物上轻轻敲击。
过了会儿,那嬷嬷停止了翻滚,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张清妍走了回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
嬷嬷老泪纵横,“大仙,您救救奴婢啊奴婢是被严氏的邪法控制了啊”
一时间,宫殿内只有老嬷嬷凄凄惨惨的哭嚎。
“阵法已解,你可以说了。”张清妍将簪子往地上一扔,只听一声脆响,簪子居然断裂成数截,连带着刚才被簪子敲击过的东西都碎成了粉末。
老嬷嬷哭得愈发伤心,这回是喜极而泣,但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皇上,心中的喜意全消,只剩下了满满的惊恐。
“说”皇上了脸色阴沉。
老嬷嬷砰砰磕头,可感觉到皇上愈来愈恐怖的气势,只能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严氏(二)
秦嬷嬷是六年前严贵妃怀上七皇子后被调到她身边的。来到严贵妃身边也是因为她得罪了人,才被派了这么个差事。
谁不知道严贵妃自幼体弱多病谁又不知道严贵妃如今已经年过三十
这么大的年纪生头胎,身体还不好,谁看严贵妃都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主子要是没命,下头伺候的人能有什么好
秦嬷嬷那会儿就觉得自己要遭,把棺材本都拿出来托人将自己调出去。
她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但能够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还有头脸出现在主子面前,秦嬷嬷也不是全然没有人脉和本事。
调离的事情眼看要有眉目,严贵妃就将她叫到了跟前。
秦嬷嬷回忆到此,就禁不住地打哆嗦。可在皇上锐利的目光下,她只能接着回想那段可怕的记忆。
是真的可怕。
宫内的刑房都比不上严贵妃可怕。
那时候宫殿内敞亮着,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兴许是因为自己病怏怏的,严贵妃喜欢鲜亮的花朵,宫殿内的大花瓶里面就插满了花,严贵妃身上穿着广袖宽袍,衣摆、袖口都绣着花。可秦嬷嬷偏生觉得刺骨冰寒,一股糜烂的香气在宫殿内飘动,让人作呕。
严贵妃斜倚在榻上,懒洋洋地支着手臂,绣着花的衣袖落在手肘处,露出衣服下细腻白皙的肌肤。她一只脚垂在榻边,衣摆就拖到了地上,好像在地上铺了层鲜花。
秦嬷嬷那时候觉得浑身不适,但看到严贵妃的模样,还是殷勤地上前劝说:“贵妃娘娘,您可要当心自个儿的身体,如今怀着龙嗣更要小心。这天气还有些凉意呢,您”
她现在都清晰地记着自己那时候说的话,复述出来的时候却磕磕绊绊的,牙关打着颤。
那时候秦嬷嬷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抬头看到了严贵妃娇艳的脸庞,和往常总显得苍白的肤色不同,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病人。
秦嬷嬷也是老人精了,先是咯噔一下,怕严贵妃此刻是回光返照,但再看严贵妃的潋滟媚眼,马上醒悟过来。
严家的药罐子幼女怕是早就身体大好了
这还有什么说的
秦嬷嬷心头大松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忽然间害怕自己托的人手脚太过麻利,已经将自己调出去了。
“秦嬷嬷。”严贵妃打断了秦嬷嬷自己的小算盘。
那声音,真叫一个媚,秦嬷嬷在后宫中还没听到谁有这样一副好嗓子的。
只是,那三个字在严贵妃舌尖绕了一圈,吐出口,入了秦嬷嬷的耳,秦嬷嬷就觉得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似被一条毒蛇爬过。
“这是本宫赏你的。”严贵妃接着说道。
严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苏姑姑就端着一银盘走向了秦嬷嬷,盘中是一支金簪。
秦嬷嬷觉得高兴,越发希望留在严贵妃身边伺候了。她露出了合适的表情,对着严贵妃叩谢,想要伸手接过那银盘,变故就在那时发生了。
“奴婢的手刚碰到银盘就被苏姑姑扣住了。她一手扣着奴婢的手,一手就拿起了那根金簪,往奴婢的脑袋上扎了进去。”秦嬷嬷压着嗓子说道,整个身体都抖成筛糠,“就是大仙刚才拔出来的金簪,从脑顶心一直插到了底。”
就跟切豆腐似的,秦嬷嬷的头骨在金簪面前没有起到任何保护作用,金簪全根没入,只留下顶端的一截祥云纹露出头皮。秦嬷嬷当时就是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痛呼。
那种疼痛的感觉很古怪,和打板子的钝痛不一样,和鞭刑的刺痛也不同,好像有人在她头顶开了个洞,冷风嗖嗖地往里面灌,吹得她心肝脾肺肾都成冰渣子了。脑袋里面则被那冷风搅动,成了一团浆糊,一点清醒的意识都没有,就光记着疼了。
疼过之后,那冷风好像充满了身体,身体也习惯了这种阴寒之气,秦嬷嬷就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还多了许多人的窃窃私语。那声音好生诡异,有男有女,仿佛是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话,都能感觉到那些人吹过自己耳朵的热气。可说什么,秦嬷嬷又听不清,嗡嗡的,一片模糊。
许久后,在那片模糊的声音中,秦嬷嬷终于听到了一句完整的话,是严贵妃魅惑人心的嗓音。她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了,听本宫的话,便可活下去。”
秦嬷嬷愣愣的。她看到苏姑姑走到自己脑袋边,弯腰将那根金簪抽了出去。那痛感再次袭来,像是有人要抽掉她的脊椎骨,连带着将她的五脏六腑和整个脑子一块儿抽出去。她的人空了,只剩下之前灌进来的阴风在体内呼啸。
秦嬷嬷这回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苏姑姑将她拉了起来,像是摆弄一个人偶,让她站着,然后好整以暇地给她梳好了头,在将那根让她胆寒的金簪插进了她的发髻中。
就听严贵妃又开口了:“这根金簪以后就是你的命了,不能让别人碰到,不然你就会死,也不能长时间离开你的身体,不然,你依旧会死。”
秦嬷嬷哪敢多说什么当下就磕头求饶,可严贵妃只挥了挥手,香风随着她的动作吹向秦嬷嬷,秦嬷嬷又闻到了那股糜烂到腐臭的味道,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就被苏姑姑推出宫殿了。
“之后,严贵妃命令奴婢做什么,奴婢一点儿都不敢怠慢,也不敢多言。”秦嬷嬷“砰砰”地磕了两个头。
“她让你做了什么”皇上沉着脸问道。
秦嬷嬷的额头抵着地砖,冷汗“啪嗒”、“啪嗒”地砸在地砖上,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她让奴婢偷偷领个道人进宫。”
“道人”皇上身上顿时冒出杀气来。
秦嬷嬷就结结巴巴地说道:“是,看模样是一个道人,胸前有一面小八卦镜,腰上挂着一把桃木剑,手上拿着一根拂尘。不过奴婢看他的手腕上还带着佛珠。”
像道士,又戴佛珠,不伦不类。
“你怎么把人领进来的”皇上咬牙切齿。
这样装扮的人在宫中行走,宫里面居然没人知道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带路,他就跟在奴婢身后,可好像”
“谁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对吗”张清妍开口说道。
秦嬷嬷点头如捣蒜,又在地砖上磕了几下脑袋。
“大仙,这是法术”皇上醒悟过来。
“嗯,一点儿障眼法。皇宫龙气集聚,正气凌然,如果不是邀请,我们这样的修行之人不能随意进入。严贵妃派她去领路,只是为了让那个道人能够进入皇宫。”张清妍垂下眼。
那个道人应该就是张霄了。
八卦镜、桃木剑、拂尘、佛珠现在的张家人可没那么齐全的装备,也不好打扮成那样走在大街上。张霄那个时期,张家人的打扮就真如同一个道士,又拥有不少佛家法宝。再往前,到了初代先祖那会儿,就又不同了,先祖们不需要将法器挂满身,随手一招,就能从自己的须弥芥子中招来。
“那个道人做了什么”张清妍问道。
秦嬷嬷摇头,“奴婢不知道,严贵妃每次让奴婢把人领来了,就退出去,屋里面只有她和苏姑姑在。”
“他什么时候来的,你可记得”
“记得,奴婢记得的每年上元、中元、下元三天。”秦嬷嬷赶忙回答。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张清妍了然地点头。
张霄这是在为七皇子祈福。
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连着六年为七皇子祈福,将七皇子此生的所有福运都堆积到了现在,看来张霄对七爷的那点龙气势在必得。不过也难怪,她看过了七爷的龙气,也是惊讶。从皇上应该死亡的时间来算,约莫已经压抑了三十年了,这样的龙气实属难得。等到七爷天龙归位,必然海晏河清。而若是这只天龙被人给张霄给夺走了,那张霄的修为肯定一日千里。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严氏(三)
“其他的呢她只是让你给那个道人领路”张清妍问道。
这差事,谁都可以做。而张霄能和严贵妃搭上线,必然是在严贵妃入宫之前,严贵妃入宫后、生子前,应该也请他入宫过。
秦嬷嬷又哆嗦起来,这回答话就没那么快了。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严贵妃严贵妃还还让奴婢带她带她去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