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妍一愣,“喻庸和喻鹰的姐姐”
“嗯,不过不受。”姚容希接着说道。
喻老年轻时守边关,常年离家,只有镇北侯一个儿子,长在妇人之手,没成喻老那样的将军,反倒是将勋贵的那一套陋习学了个十成十。未有嫡妻,通房丫头先有了身孕,幸好生得这一个是女儿,也就不算大事。镇北侯老夫人立刻给镇北侯娶了妻子,镇北侯夫人肚子也争气,过门一年就生下了儿子。喻老不喜欢不成器的镇北侯,也怕孙子将来跟着儿子不学好,喻庸三岁的时候就被他带到了军营中。镇北侯留在京城,担了个骑都尉的闲职,因为庶长女的事情被喻老教训了一通,整个人畏畏缩缩,不敢乱来,很平庸地过了一辈子。之后又有了喻鹰,喻老那会儿已经没精力再教养一个孙子,喻鹰被放纵,成了京城有名的纨绔,让喻老对镇北侯愈发看不上眼,也让镇北侯这个当儿子、做爹的地位尴尬。
镇北侯的这位庶长女和镇北侯一个脾性,唯唯诺诺,没有任何起眼的地方。进四皇子府的时候,四皇子早已投奔军营多年,和喻老那时候一样不怎么归家,她同四皇子感情不深,在喻家又没什么地位,连带着四皇子同喻家也不是那么亲厚。
要说起来,这位四皇子和二皇子一样,母族和妻族都不显,没有外戚支持,势力不大,可正因为没有外戚支持,皇上对他们比较放心,两人都比较自由,不像三皇子和五皇子被困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弹不得。
张清妍略一挑眉,“难道这事情还和喻家有关”
她可是记得喻鹰提起自家的口吻不怎么好,似乎是对镇北侯不满。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正思索着,门被人敲响。
张清妍上前开门,就看到了两顶幂篱。
“张大仙。”其中一人率先开口,语气亲和。
另一人别过头,爱答不理。
张清妍侧身让过姚婉恬和董萱进来。
看到姚容希坐在内,姚婉恬越发散发出一种不快的气息。
“表哥。”董萱亲切地打招呼。
姚容希微微颔首。
姚婉恬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姚容希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在这儿躲清静,可害得我们被吵得头大。”
姚容希没接话。
“你什么时候回去”姚婉恬语气生硬地问道。
姚容希依旧不接话。
姚婉恬要发作,被董萱拦了下来。
董萱语气就温婉很多,先是对姚容希说道:“姑姑很想表哥,表哥有空也多回去看看吧。”
姚容希不好再不吭声,只淡淡应了一声。
董萱似乎这样就满足了,又对张清妍说道:“张大仙,此次前来,我们也是有事相托。”
姚容希和张清妍同时挑眉,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让姚婉恬心里堵了一口气,也让董萱到嘴边的话一顿。
“什么事”张清妍微笑。
董萱担忧地说道:“这事情还是和姑姑有关。姑姑最近身体不适了大夫来也没诊出什么来,就想着是不是家中风水了出问题。”
姚宅的风水还是慧空在的时候指点姚诚思布置的,慧空死了多年,堪舆一道不断变化,风水布置也不能一尘不变,不然好运也转为霉运。董萱的这个请求也不算是无的放矢。
“听说大仙也懂堪舆之术,还想请大仙帮着看看,家中的布置是不是要做什么改变。”董萱一副当家人的态度,一口一个“家”,说得非常顺嘴。
张清妍自然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心中只能无奈苦笑。若是没有那个修士,姚容希本该和董萱成婚,未必能相爱相守,但总归是一段姻缘在。董萱此刻宣布主权的态度让张清妍很别扭,觉得董萱可笑,又觉得董萱可怜。事实上,这个时空还有不少可怜人。姚容希是,清枫也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和七爷同样是。
“好。现在就走吧。”
有人求,又是能力范围以内,张清妍自然一口应下。
这回答似乎在董萱意料之中,她之前就没有摆出恳求的态度,此刻听到张清妍的回答也没有多么欣喜,只是一如既往地温柔说道:“那就麻烦大仙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风水
姚家的风水果如姚容希所说,是受高人指点,适合修士修炼的布局。
张清妍看到姚家大门就暗自纳闷,再往里走,这种疑窦就膨胀开来。她看了眼姚容希,姚容希似乎一无所觉。
这也难怪,姚容希虽然被张家供奉,耳濡目染之下接触过一些张家的典籍,但从没经历过系统的学习,也很守本分,没有觊觎过张家的独门秘术。
姚容希不知道,张清妍却是渐渐发现了蹊跷,越进内院,脚步就越是沉重。
“大仙,您怎么了”董萱关切地询问。
张清妍尚未回答,就听到了惊喜的呼喊:“大仙”
一路小跑过来的是许溯。
他之前按照张清妍的吩咐乖乖拜见了姚夫人,住进了姚家,这会儿听说了张清妍被请,小马撒欢似的奔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盯着张清妍。
董萱听到动静,微微一笑,笑容很快舒展开,对着许溯打了个招呼。
姚婉恬不怎么待见许溯,看许溯这副轻浮的模样就是眉头皱起,别过头去。
“大仙,我们又见面了”许溯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这是不是就别人说的有缘”
张清妍觉得头疼。
“大仙,你又变漂亮了,比原来还要漂亮呢。”许溯嘴巴不停,好像抹了蜜似的,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加会说话。
张清妍不领情。
反倒是姚容希多看了许溯一眼。
“之前就听闻许表哥说大仙驻颜有方,不知道大仙能否传授一二”董萱笑盈盈地接口。
姚容希和张清妍同时看向董萱。
难怪董萱和姚婉恬看到张清妍变了模样都不觉得惊讶,原来是许溯早就说了出来。那么董萱来请张清妍,是不是也是因为听许溯说了什么
姚婉恬不耐烦地说道:“还要不要看风水了”
董萱眼神一闪,笑了笑,说:“表妹别急,这不是正要去见见姑姑吗总要让姑姑找个管事妈妈给大仙带路。”
“哼真是麻烦”姚婉恬哼了哼。
董萱微笑不语,对着张清妍做了个请的手势,还给了个安抚的眼神,似是在劝她不要介意姚婉恬的小脾气。
此时的董萱已经摘掉了幂篱,露出了姣好的面容和灵动的双眸。
姚婉恬也是个小美人,但比起董萱来就逊色几分,何况她神情不耐,八分的美貌被压成了六分。
董萱在姚宅宅邸内如鱼得水,碰见的下人都对她恭敬有加,她很知道分寸,对每个人都微笑相迎。姚婉恬这个正儿八经的小姐对这些人就没那么和气了,她也不需要对她们和气,只因为她是这里名正言顺的主子,董萱却只是表小姐。
张清妍一路听着许溯聒噪,心无杂物,感受着这间宅邸的气息。
修士的宅邸,却失了修士。这处大院已经归于平凡了。但姚容希一回来,气息就开始涌动。
难怪董萱这样的人会突然间看上游学归来、名声不显的姚容希,也难怪姚家人对姚容希都有一份宽容优待。这可不光是因为血脉亲情。
想到此,张清妍又有点儿伤心。
姚容希在两个时空都不会有家人。
张清妍的手一热,低头就看到了姚容希的手掌包裹住了自己的,再抬头,对上了姚容希温润如玉的面容和暗沉不见底的双眸。
张清妍心中一跳。他发现了吗发现了的话
四阳之人,阳年阳月阳时阳刻出生,多么难得如果这份难得是有心算计,如果他的出生是
手被人握紧,张清妍的心好似被捏紧了。
“不要胡思乱想。”姚容希凑到张清妍耳边轻声说道,“我这一辈子很幸运。”
很幸运能够遇到张家,很幸运能够遇到张清妍,很幸运能够成为跳出三界六道的魂尸。这等实力,谁人可以匹敌似玄坤那样的人追求一生都求不到呢。
张清妍敛下眸子,反握住了姚容希的手。
两人的小动作让另外三人都眼神阴霾,原本语笑盈盈的董萱和缠着张清妍的许溯都沉默下来。
姚夫人看到张清妍的时候神色冷淡,板着脸,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连个正眼都没给张清妍,直接对着姚容希扬起笑脸,笑容在看到姚容希牵着张清妍手的时候僵住了。
董萱笑着打圆场,介绍了两人,又提及让姚夫人派管事妈妈给张清妍带路看风水。
张清妍打断了她的话,“不必了,这屋子的风水没什么问题。”
张清妍不准备改变这里的风水布局,虽然虚假,但也比没有好,对姚容希来说倒是便宜行事。
“可是姑姑她”董萱为难地说道,“大仙您可不要介怀,姑姑是面冷心热的人,她”
“姚夫人心情不顺不是因为风水,而是碰到了污秽。”张清妍再次打断了董萱的话。
董萱的脸色不太好看,很快恢复了忧愁。
“这宅子没问题,我又能在什么地方碰到秽气”姚夫人终于是看向了张清妍,笑容很冷,眼神如刀,“我最近只去过一次谭家,总不能是谭家有污秽吧”
“谭家自然不可能。”
谭老太爷一身正气,院子里面又有那么多了然给的法宝,谭家人可以说是百邪不侵。要说在宣城的谭三太太也不可能被崔颖和桃红那点污秽冲撞,只是她子女不在身边,就把好东西都给了三子两女,自己身上半点儿不留,才会沾染了污秽,也有了后来和张清妍的接触。这一饮一啄,当真是天定,缘分就是如此奇。
张清妍相信谭家没有问题,便看向姚夫人,“我看着点污秽都快散了,可能有一段时间了,夫人之前还去过哪里,碰到了什么古怪事没”
姚夫人脸色不好看。张清妍就这样吃定了她碰到了污秽,她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站在姚夫人身边的丫鬟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姚婉恬眼睛尖,马上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都看向了那个丫鬟。
丫鬟微微一屈膝,踌躇着说道:“半年多前,夫人去严家做客,那时候”
姚夫人听到这话,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一时间,脸色发青,恶心欲呕。
丫鬟吓得不敢再说。
“姑姑,您这是怎么了”董萱焦急。
姚夫人摆手,捂着胸口,端起茶盏喝了好几口。
“是那只死鸟”姚婉恬也像是回忆了起来。
姚夫人嗔怪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严家死鸟”张清妍有些惊讶。
姚婉恬谈到此事,也没了和张清妍作对的情绪,说道:“进严家内院的时候,母亲坐得小轿内有一只死掉的小鸟,羽毛都被人拔光了,鸟头也”
“行了”姚夫人连忙阻止。
她是当事人,当时坐上轿子只觉得屁股下面有什么软绵的东西搁着,也没好意思劳师动众地让严家换轿子,幸而从外院到内院只是一点儿路程,下了轿,她才同严家的婆子说了一声。那婆子连声告饶,又派人去察看,姚夫人当时无意多看了一眼,就见到被掀开的软垫下是一只无头鸟尸。姚夫人当时就觉得不好,恶心得不行,在严家都待不下去了。后来老夫人还带着儿媳妇马氏亲自道歉。姚夫人知道,姚家和严家没有冲突,姚诚思一向滑不留手,哪一派都不沾,哪一派都和颜悦色,严家没必要算计自己,稍微一想,便觉得是马氏和张氏妯娌之间的龌龊。她不会不给老夫人面子,也不想当别人手中的,此事就揭过不提。
现在被张清妍重新翻了出来,又回忆起那只鸟尸,顿时大感不快,看向张清妍的目光多了几分厌恶。
张清妍却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联想起严书齐,隐隐感觉到了不。
严书齐可能不止在自己院内虐杀自己的物,而且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严书齐背地里到底还做过什么
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天才和疯子的结合,这个孩子会成为一个大祸患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杀人(一)
严家,内宅。
大房的小少爷严书齐满六岁,到了正式开蒙的年纪,要离开母亲马氏,搬到外院去住了。这不算什么大日子,只是每个男子童年时的必经之事。严家定好了日子,可偏偏这日严书齐感染了风寒,小小的人儿无力地躺在上,脸颊绯红,气喘吁吁,这搬院子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严大少爷有些不满,对马氏埋怨了几句。马氏满脸心疼,低头认错,眼圈微红地直说自己没照顾好儿子。严大少爷也就不再说下去,交代了几句,准备洗漱歇息。
两夫妻歇下,外头的光亮也相继熄灭,大多数人家都要陷入沉睡之中。
马氏僵硬地躺在上,死死闭着双眸,等到严大少爷轻微的呼噜声响起,她才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顶的浮雕。
这张是她的嫁妆,她躺在上面近二十年,顶上的浮雕也看了二十年,哪怕现在一片漆黑,她脑海中也能描绘出那鸳鸯戏水的图案来。
马氏的眼睛瞪得发疼,心中一直静不下来。
她拖了这一日,还能拖一辈子不成
齐哥儿的事情该怎么办她要怎么掩盖下这难堪的事情张清妍让她绝望,但也给张氏添了堵,最近张氏很消停,听说在吃斋念佛,且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她听方妈妈说过那日的事情,觉得张氏是真的怕了,怕那个死掉的丫鬟。而她呢她也担惊受怕着,怕别人发现齐哥儿的不对劲。
忽然,马氏听到了门外的响动。她惊疑不定地望向屏风,屏风阻隔,她看不到卧室的房门,但能看到窗户外隐隐的光亮。是有人点了灯。
马氏心跳加快。
难道是齐哥儿出了事情
马氏噌地就从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趿着鞋,匆匆就往外走。
她动静大,严大少爷惊醒过来,看到马氏只穿着中衣的背影,有些怔愣,再注意到外面逐渐亮起的光,连忙翻身坐起,也急忙走到外间。
“怎么回事”马氏压低了声音,声音中是掩饰不了的恐慌。
守夜的报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配上她苍白的脸色和瞪得特别大的眼睛,整个人都显得怪异。
“出什么事了”严大少爷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看报春这般不顶事,有些不快。
报春吓了一跳,手中的蜡烛差点儿掉在地上,蜡油滴在手背上,疼得她一个激灵,倒是回了神,惶恐地说道:“是太夫人院子里头出了事情,太夫人太夫人她”
严大少爷眼皮一跳,“祖母怎么了”
报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严大少爷气急,一把推开报春,抬脚就往外走。
报春跌了一跤,蜡烛烧了手,烫得她眼眶都红了。
“太夫人怎么了”马氏冷静了一些,拿了袍子穿上,又拿了严大少爷的披风,快步追了上去。
报春不敢耽搁,跟上马氏,回禀道:“奴婢也不清楚,报信的是个守门的婆子,慌了神,听那口气还有”报春咽了口唾沫,“奴婢看到她裤脚沾了血手印。”
马氏的脚步一顿,前头的严大少爷耳聪目明,同样听到了这句话,脚步也停了下来,诧异地回头望向报春。
报春使劲地点头,“真的,奴婢看得真真的”
月光下,她看到了那个血手印,吓了一跳,又听那婆子语无伦次,就点了蜡烛,想要看清楚一些,谁知道这一转身的功夫,那婆子就跑走了,去其他院子报信了。报春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梦,可外头逐渐亮起的院子让她知道,自己没做梦,是真的出事了。
严大少爷接过披风,黑沉着脸往太夫人的院子跑去,到了院门口,就碰到了自己的母亲和二弟两口子。父亲严老公事繁忙,除了休沐都歇在外院书房,这会儿恐怕刚听到消息。庶出的三弟、四弟有什么事情也只会在院内等消息,不会主动跑出来察看。
严夫人和严二少爷夫妻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互相一对眼,都没说话,两兄弟和两妯娌顿了顿,落在了严夫人的身后。
严夫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或慌乱,或发呆的下人们,怒气上涌,厉声喝道:“都做什么呢太夫人呢”
下人们一震,像是看了主心骨,不少人居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严夫人心中咯噔一下,看向主屋。
主屋门内坐着个丫鬟,背靠着门框,一动不动。听到了哭声,她缓缓转过头来,满脸泪痕,下巴上一点猩红,触目惊心。看到了严夫人,她眼中又落下泪来,转过身,爬过了门槛,凄惨地叫道:“夫人”
严夫人被她叫得心头狂跳,给身边的管事妈妈使了眼色。
那管事妈妈压抑住惊恐,上前一看,不禁又倒退了数步,转头看向严夫人。
那丫鬟爬到了屋檐下,月光和烛火中,众人看到了她双手的血液,裙子下摆一片血红。她整个人瘫软着,好像根本站不起来。
“母亲呢”严夫人惊叫出声。
丫鬟匍匐在地上,“太夫人太夫人她”丫鬟背着手,指了指屋内。
严夫人有点儿不敢进去了,那门内一片黑暗,好似一点儿月光都照不进去。
“母亲,我和老二进去看看吧。”严大少爷也知不,当机立断地站了出来。
严二少爷义不容辞,和兄长对视一眼,一块儿上前。
屋内很黑,没有点灯,严大少爷吩咐一声,下人就将手中的灯笼递上。
有了光,就能看清一点儿里头的情况。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血痕,从里屋转出来,一直拖到了门口,一只宫灯落在里屋的门扉边,燃了一半,已经熄灭。严大少爷和严二少爷两人也不是蠢人,看到这血痕,再想到那个丫鬟,就明白这来历了,同时也预感到了屋内的情景。
兄弟俩都觉得脚有千斤重,可依然得迈步上前,一左一右绕过那道血痕,走向了里屋。
里屋中血腥气弥漫,严大少爷抬了抬手中的灯笼,就看到了屏风上被泼洒的血迹,触目惊心。血水从屏风下蔓延,在门槛边上糊了一地,有凌乱的脚印,能依稀辨认出是女子的秀足。
两人心跳如鼓,跨了一步,迈过了血污,转到了屏风后,微弱的月光中,一颗头颅悬在半空,两人俱是骇了一跳,一个差点儿惊叫出声,一个差点儿坐倒在地。严大少爷抬高了手中的灯笼,这才发现这头颅是被布条绑在顶上的,一头白发吊着,两眼圆瞪,下巴松脱,露出里头缺少的牙齿和空洞的口腔,鲜血从嘴巴里面流淌出,脖子的断口血肉模糊。严大少爷倒吸了口气凉气。这是他的亲祖母,是严太夫人的脑袋
严二少爷怪叫一声。
严大少爷一回头,看到弟弟正看着对面的窗户,窗户边摆放了严太夫人最喜欢的汝窑花瓶,半人高,寻常时候都会插着花,如今这两枝花中多了一双手,从花瓶中伸了出来,鸡爪一般的手指向天做出抓握的手势,手掌中捧着一截红肉。
“是舌头”严二少爷声音发颤。
严大少爷猛地又看向了太夫人的那颗头颅,空洞的嘴巴,里头空空如也。
头、舌、手那么身体呢
严大少爷看向,雕花大,上面铺着新被褥,被面是福禄寿的团,被血液全染成了暗红色。严大少爷提着灯笼四处照了照,可什么都没发现。真的没有身体。
“祖母这是祖母”严二少爷终于是看请了吊在顶上的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他受不住了,掉头就要跑,结果又发出了一声怪叫,一个趔趄,跌坐在血泊中。“啊啊啊啊”严二少爷沾了满身的血,吓得屁滚尿流,神志不清地大叫。
严大少爷想要扶起自己弟弟,眼角余光就瞥到了门口的人。
灯笼一抬,光源上移,严大少爷发现那身体异常消瘦,皮包骨头似的,穿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红衣,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红衣,而是血衣。随着光源上移,严大少爷发现那人没有手臂,再往上,也没看到头颅。
残缺的尸体靠着门框,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在尸体旁有一张熟悉的脸。
第三百三十七章 杀人(二)
严老表情凝重,身后的家丁、管事们提了灯笼,照亮了整间屋子。严大少爷能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和恐惧,但他在严老的脸上只能看到疲惫。严老的视线穿过了严大少爷,看了看那悬空吊着的头颅,再扭过头,看到了就靠着门框的尸体,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去衙门找人来。”严老的声音沉重,压抑着悲痛,“把二少爷架出来,别碰乱了屋子里的东西,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进来。”
老母亲遭人分尸,严老手指微颤,可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失态。
严二少爷被下人们架着出来,张氏差点儿栽倒在地,就要高声痛哭,对上严老的一张冷脸,这哭声就卡在了嗓子眼。
“老二媳妇,你带老二回去,好好照顾着。厨房里煮些安神汤,分派下去。”严夫人没有进屋,但看众人的脸色、二儿子身上的血迹,再加上迟迟没有见到太夫人出来,就知道了结果。兴许是因为没看见那惨烈的场面,严夫人很冷静地指挥着下人们,一条条指示传下去,整个老府灯火通明,有条不紊。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院落内多余的人都离开了,严夫人才看向严老。
严老立在院中,他比当今圣上还要大十岁,两朝老,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有机会当三朝元老,等到新帝继位再致仕。严老一生宦海沉浮,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人老成精,整个大胤朝无人敢将他当做一个寻常老人。可是现在,严老站在院落中,一脸寂寥,苍老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