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生我曾经见过。踏青诗会上,惟有她一人一身布衣躲在旁边喝酒喝的不亦乐乎。
“我本以为你只会喝酒,没有想到身手这样的好。”我摸着酒杯,笑道。
“我也本以为诗文冠绝京城的素华衣是个书呆子,没有想到身手也是这样的好。”书生回了我一句。
“听的口音不像京城人。”我问,“是川北人吗?”
书生笑道:“错。我不是大楚人,我从北越来的。”
“哦,你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卖字画吧。”我奇怪的问。
书生摇头:“没办法,家里几个姐姐争家产,打的正厉害。我最小,想来也分不到多少,所以早点跑出来,免得引火上身。我倒是想一路撒金铺银来。可惜老娘不肯给盘缠。我大姐倒是给了我不少,但是早早被我花光了,现在只好卖点字画糊口。”
我看她说话的语气怎看着就与我跟春姐说自己“因在家做错事,怕长辈责罚,只好逃家出来的”的时候一样,透着古怪和心虚。心中一动,现在北越皇帝病入膏肓,几个女儿皆是人之凤,正在上演九凤夺嫡,朝中局势很是不稳。其中以大皇女,三皇女,七皇女三派势力为最。
最小的皇女名叫云泽,与大皇女昭颜是一父所生的同胞姐妹。小以聪颖过人而闻名,长大后因嗜酒放荡而为女皇不喜,但和大皇女的姐妹感情很好。
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你家的情况怎么跟北越的皇帝家一样,几个女儿闹家产。”
书生停了下来,盯着我看了半天,眼睛转了几圈,然后突然笑道;“不仅,我家的情况跟皇帝家一样,我的名字和皇帝家的小女儿也是一样呢。”
“那么,为你家早点恢复安宁来干一杯吧,云泽。”我举起杯子。
云泽的眼睛亮亮的:“为我早点回家——”
杯子碰到一起。
云泽是个健谈的,跟她说话不愁找不到话题,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发现很多事情上彼此的意见和看法竟然不谋而合,顿生相见恨晚之意。
“你跟将军府的关系很好吗,今天见那个女人一提自己是将军府,你就动作放轻了。”云泽趴在桌子上给我倒酒。
我只觉得头也晕晕的,口里含糊道;“很好?很好吗?我跟她们有仇呢!”
云泽顿时眼睛瞪着我,捶起桌子来:“有仇,有什么仇,我去给你报仇去。”
我挥着手:“报不了,报不了。”
“什么?你觉得我身手很差吗?”云泽打了个咯,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你听着,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人称‘朝歌一霸’,一个小,小小的将军府,我才,才不看在眼里呢。”
朝歌是北越的京都。
我哈哈一笑;“跟身手无关啊。我跟你说,”我突然放小了声音,趴在桌子上跟云泽说:“我跟你说,我,我今天才,才被将军府的公子给甩了——不,不对,不是甩了,是他根本就没理我。所以说,今,今天我失恋了!失恋啊,云泽,你懂不懂啊!”
云泽瞅了我半天,瞅的都快翻白眼了,又灌了一口:“失恋啊?我懂,我当然懂!所,所以,今天你就拉我来喝酒,想一,一醉解千愁?”
我也开始捶桌子:“对,对,就是一醉解千愁!所以今天,我,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将身上的钱袋解下来,扔给一边的店家,高声道:“上酒,上菜。”
店家连忙答了一声。
我和云泽喝了很多,说了很多,笑了很多,一个为有家不能回,一个为相思情无解,直到两个人都趴在酒桌上谁着了。
天渐渐黑了,店家正欲叫醒两人,却被一队突然闯进的人吓到。
领头的人对身边吓得哆嗦的人说:“是哪个?”
“那个穿天青色衣服的。”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白天就是她把那个孩子救下来,还把那位军官打了的。我,我真的没说慌。”
领头之人一挥手:“把这个女人给我带走。”
第 35 章
宿醉是痛苦的,不过从宿醉中被冷水泼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感觉就像脑袋被人用刀劈开一样,还不是劈成两瓣而是七八九十瓣。
即使是前世死的时候似乎身体也没有这么痛过,我下意识想动下,却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
难道被绑架了?
我自嘲的想,谁会绑架我这一个小人物,就算秦王真的要对我下杀手,那就一刀杀了好了,何必还捆起来这么费事。
我睁开眼睛,一间昏暗的牢房,两盏惨黄的油灯,旁边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背光里面孔模糊,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站在她身后,另一个站在我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那椅子上女人说,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我撇下嘴,连名字都没弄清楚就把人捉进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效率。
不过看看自己,被绑得跟草剁一样,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笑得出来。自我十二岁后,就没有人能够靠近我身边三尺还不被我察觉的,即使是师傅也做不到。
今天竟然被人捆起来泼冷水——我头一个感觉不是强烈的愤怒和耻辱,而是无边的愧疚。在素衣山,我是师傅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糖块,师姐们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石,是素衣门上下仰望的公主,何曾被人如此折辱?她们如此呵护,如此保护的我却被我自己糟蹋到这样——我埋下头,咬破嘴唇,很想打个洞把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埋起来。如果师姐们看见我现在这种样子,只怕是宁愿把我杀了,也不愿认我了吧。如果师傅看到了,却不知道要伤心到什么程度?
“还不回答,你想死是不是?”站在我身边一个女人踢了我一脚。
真气在身体里很快循环了几个大周天,醉酒的疼痛和被绑引起身体的麻木很快就消失了。我从深深的愧疚里爬出来,突然很想杀人。
我忍太久了。
从素衣山下来我就开始忍——我喜欢太平逍遥的日子,怕过分高调会给自己招麻烦,所以我一直忍,一直忍,尤其是认识了萧雪衣后,或者是早入局的人注定要承担的多一点,所以我还是忍,忍到现在,忍到我现在都不认识我自己。
素衣山上个恣意妄为的小七哪里去了,那个我行我素的素锦哪里去了,那个说一不二的素衣门掌门哪里去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变的如此愚蠢,如此不堪,到底对得起谁?
素华衣,你再这样窝囊下去,死了都没脸去见师傅。
我抬起头,笑道:“连我名字都没搞清楚,就把人捉起来,这就是你们的办事效率?”微微一抖,身上的绳子如同被绞断的蛇,断成七八截掉落下来,我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真是脏,我另一件漂亮衣服也糟蹋了。
那女子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个人都露出戒备的状态。
“我说,你们到底是哪个地方的人?在怎么搞不清楚要抓人的底细,至少要把穴道都点上吧。轻敌可是死的很快的。”我好心的传授经验。以前凡是擅闯素衣山的人,我都是下令不管是是敌是友,先点住穴道,灌下三日药效的化功散再说。
“素华衣,你…竟然会功夫?”那女子震惊的看着我。
“原来是认识我的,我会功夫很奇怪吗?”我就是说,就算我再少出门,毕竟也算是名满京城,既然把我抓来,总不至于真连名字都没搞清楚,看起来刚刚不过是她们的刑讯手段,给人心理压力用的吧。
我眯了眯眼睛,突然向中间这个女子抓去,旁边两人慌忙出手。我左手屈指一弹,点住一人,然后将另一人踹飞,右手此刻已经抓住女子的脖子,力度控制的很好,既让她觉得难以呼吸,不能动弹,又不会让她窒息而死。
“说吧,是谁抓我来的?”我话才说完,看见她涨得发紫的脸,马上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对不起,你现在不能说话。那我自己出去问好了。”
抓着她,七拐八绕,到了外面才知道自己刚刚是在一个貌似地牢的地方。手中的人似乎还有点地位,一路跟上来的人,都只敢嘴上放放狠话,不敢轻易上前招呼我。
等到了外面,我也就被团团围住了,看着周围警惕看着我的侍卫们。我不仅觉得有些好笑,这叫不叫引狼入室。
我拎着手上的人也不说话,等这府中的主人来找我。
果然,一会就有人到了,侍卫们小心的向两边让开,一个人在她们小心的保护下走到我前面,这是一个一身威武精铄的中年女子,常年身处上位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着无形的压力,她眼睛冷厉的扫了我一眼:“你在做什么?”
我不仅莞尔,她让人把我抓来,现在竟然开口问我在做什么?
我把人往地上一扔,那女子喘了两口气,站了起来,居然还嘴硬的说;“这里不是你可以胡来的地方,你最好老实点。”
我也觉得很头痛,手一摊:“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乖乖的呆在地牢里睡觉吗?那地方又黑又冷,没床没被子的,睡多了可是要生病的。”
第 36 章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这里的主人又开口了,不愠不火,真是好修养。
“我想做什么?”我敲了敲额头,“虽然我现在是很想杀人的——不过先弄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再说吧?我记得我应该是在酒楼和朋友喝酒的,大概是喝醉了,然后刚刚被冷水浇醒了,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有没有可以为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总不会是我自己喝醉回家走错门了吧?”
我身边的女子露出不屑的表情;“素华衣,你少装了。你对霍宝山做了什么手脚,害她到现在还醒不了,汇报不了军情。说,你是不是西辽的奸细!阻止他向将军报信。”
我心中一撞,望了望周围:“这里原来是将军府。”
总算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么说萧雪衣也在这里了?我不禁觉得好笑,早上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见面,现在居然跑到他家里来了。
“说话!你再想怎么狡辩也没有用?”那女子叫道。
我转过头:“我想说将军里尽出人才。凡是遇到问题,只要你这愚不可及的脑子天花乱坠的一想,编出一个可以骗自己的理由也可以敷衍别人的理由就好了。将军府里调查和刑讯手段原来就是如此而已。”
那女子气的脸色发白,不过也可能多半是我刚刚掐的。
我转向这里的主人:“若说今天上午在京城大街上纵马差点伤及无辜的那个士兵,确实是我打的。左边三根,右边二根,总共五根肋骨,算是便宜她了,若非她自己开口讨饶说有紧急任务需要去将军府,我本来是想把让马在她身上再踩上几个来回的。”
“你——”
“若只是断了肋骨,她怎么会昏迷到现在,两名太医都弄不醒她。”中年女子道。
“我怎么知道你那里找来些庸医?”我嘲笑着。
那中年女子正要发怒,一人从她身后走来:“娘,出了什么事情?”
来人竟是萧雪衣,此刻他正是一身男装,头发简单的扎了起来,两根金黑绞的发带顺着长发垂在肩上,一双眼睛向我疑惑的看过来。
我刚刚虽然料想有可能见到他,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心中微微刺痛,面上却依旧是嘲笑的表情。
“怎么,小柔,是霍宝山醒了吗?”
“没有,她刚刚又吐了一道,但还是没清醒过来。我见外面吵闹,才出来看看。”萧雪衣转向我:“素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我挑了挑眉,没说话。
中年女子道;“小柔,你认识她?她就是打伤霍宝山的人。”
“怎么会?”萧雪衣惊讶道,“不可能。”
“她自己都承认了。”
萧雪衣看向我,我向他抬眼道;“有什么问题?”
萧雪衣看了我一会,似下了决心道:“今天日白天的事情,雪衣向素姑娘道歉。若素姑娘有何处罚,可以稍后与我清算。如今情况紧急,还请素姑娘高抬贵手,为霍宝山解毒。”
“解毒?”我不解。
“霍宝山所吐秽物,都是腥臭泛绿,若不是中毒,怎么会这样?”
我慢慢收敛了笑容,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吐的东西发绿?”
第 37 章
我沉吟半刻:“带我去看她。”
那被我掐得半死的女子果然是胆大;“你以为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只是看着那中年女子,她应该就是萧雪衣的母亲大将军萧敬平了,确是颇有军人风范。
萧敬平打量了我一会,道:“让她来。”说完一拂袖走了进去。
我心中笑道,瞧瞧,这才是将军的范儿。反正她手下的人也整不出个好来,不如看我能翻什么花样来。若是达不到目的,再对我下手不迟。何况我既然能自己从地牢里走出来,又如何不能翻出这秦王府,若是逼急了,我得不到好,她面上也自然好看不了。
房中站了两位花白头发的大约就是萧敬平口中的太医,另有一名伺候的小厮,一个管家摸样的人。
我走了进去,立刻闻到空气中的腥臭味,道:“把窗子开了,通风。”
说完,却无人动,我抬眼看了萧敬平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小厮:“莫非要我亲自动手。”
萧敬平向那小厮点点头,小厮才走过去将窗户打开。
床上的人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眼圈发却是发青,嘴唇紫色。我查看了她的眼睛,牙齿,指甲,心慢慢沉下来,接着给她切脉。
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要证实一下,我站起来道;“她刚刚吐出的东西在哪里?”
小厮道;“刚刚清理了。”
“扔到那里,带我去看。”
小厮迟疑了一下,看了下萧敬平,等到主人点头了,才带我走过几个院子,面露欲呕的表情,指着其中一堆垃圾对我说;“就在那里。”
我折了一根树枝,将那包秽物拨开,几只苍蝇立刻在上面打转。树枝在发绿的秽物里拨动几下,看到了我预料的东西。
萧雪衣走到我身边,我向旁边一闪:“别过来。”
萧雪衣惊讶又尴尬,退了一步。
我对小厮说;“除了你外,还有人哪些人碰过她,包括她的身体,衣服,物品以及呕吐物。”
小厮道;“两名太医碰过病人的身体。她的衣服是只有我碰过,现在放洗衣房,我们还有一个小厮今天曾经伺候过她。”
我扔掉树枝:“你现在立刻去取生石灰来将这呕吐物盖住,然后将这一块所有的垃圾和她身上换下来的衣物点火焚毁,灰烬在远离水源的地方挖地两尺以下深埋。”
萧雪衣听到我这话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立刻有些苍白,转身向小厮道:“立刻按照素姑娘说的做。”
小厮正要走,萧雪衣又叫住他:“素姑娘所说不可告诉他人。你处理完后马上过来。明白吗?”
我和萧雪衣又回到了霍宝山的房间。
萧敬平与儿子对看一眼,后者把目光转向我。
其中一个太医终于忍不住说;“年轻人,你这样捣鼓了半天,到底弄出了什么没有?否则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年纪大了就是废话多。
我从袖中取出一只针包,摊开。刚刚还在罗嗦的太医顿时眼睛睁大如铜铃,声音抖起来:“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金匮十二针’?”
我取出一支,对着烛光看了看,针尖光滑洁净,取出她的手臂扎了一针,然后在她的眉心,太阳,人中各扎一针。
两位太医看得冷汗频出,别人或可不知道,她们却是清楚,我下针的地方都是非常重要的大穴,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即使是她们也不敢轻易动针的。
等我用针完毕,伸手在她的耳根处轻轻搓揉一会,昏迷一天的霍宝山竟然睁开了眼睛。
第 38 章
霍宝山一醒过来,见到我略吃了一惊,我不等她回过神来,问道;“你是否曾经遇到有人生病时上吐下泻,面色红润胜过平常,却总觉头晕气虚,全身大量出汗,手足无力。”
霍宝山一愣后惊叫道;“你,你怎么知道?”
“病人的呕吐物腥臭泛绿,中间伴大量的泡沫。发病初期和普通低烧情况差不多,只是头晕,身体酸痛,乏力,三四天后开始出现呕吐腹泻,体温继续升高,病人开始出现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的现象,指甲长出白斑,六七天后汤药难进,严重脱水,口气浓重,指甲上的白斑变成血斑或是黑斑,严重的已经昏迷,四肢抽搐,这种情况持续一两天后,病人死亡。”我看着霍宝山越长越大嘴,实在是很担心她又吐一次到我身上,于是赶快说完最后一句:“而且,这种病,具有传染性。”
霍宝山盯着我,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好象亲眼见过一样。我绝对没对任何人说过。”
我站了起来,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没什么不可能,因为你现在也染上这个病了。”
霍宝山抽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她的手指甲已经出现白色斑点。
“可是,可是我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事情。骠骑将军也是担心传信之人将病气带出来,才选了身体最好的我。”霍宝山惊慌道。
“正因为你身体一向强壮,病情在你身上发展较慢,所以染病而不自知。但因为今天我在路上将你打伤,伤口扰乱了你体内的器官正常运转,降低了抵抗力,所以才让本来潜伏的病情突然爆发出来。”
萧敬平这个时候如何还不能听出事情的紧急,向霍宝山走过去,重声道;“宝山,到底军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一伸手,向萧敬平道:“将军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将军是一府之主,若是也染上病,莫非想将军府也变成瘟疫肆虐之所吗?”
我眼睛瞧了瞧两名太医,她们都露出复杂的神色,一是为自己竟然没有发觉病情,二是为瘟疫而心惊胆战。
萧敬平听到我的话,看了我一眼,还是停了下来。
霍宝山在床上跪着,惶恐不已,我见她还是强撑,心道,这霍宝山竟然压抑病情能从楚辽交界一路赶回京城,非有大毅力不能做到,回想上午她纵马伤人的样子,也算情有可原,对她的厌恶便减少了几份,便道:“你跪着做什么?你长官当时若不派你来,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吗?你又有何错?”
萧敬山又看了我一眼,才开口道;“躺下睡好,我还要从你口中了解情况,一定要给我好起来。知道吗?”
霍宝山感激涕泠,躺下身去。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走出门外,这种军事机密不是我这样的斗升小民该听的。
站在院子里,看树枝上绿叶,天上月亮已经升到中天,月色如银粉一样涂满整个院子,还有院子里的人。
萧雪衣站到我身后,我转身见是他,后退了一步:“我是碰过病人的,萧公子也最好与我保持距离才好。”
萧雪衣脸色有点不自然,过一会道;“我一直不知道素姑娘原来会医术,还这样高明。”
我不说话。
他又道:“今天的事情是我娘误会你是对霍宝山别有居心,所以才让人将你抓来。我在这里代她向你道歉。”
我轻笑一声:“绑也绑了,凉水也浇了,道歉要有用,这天下早就大同了。”
萧雪衣从来没有见过我疾言厉色,连嘲带讽的样子,觉得有些意外,口中的话迟疑了半天才说;“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你既然对这种病情这样了解,想来也会有办法,霍宝山的病还要借助你的能力。”
我转过身去,望着月亮;“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大楚军营里竟然有瘟疫传播,想来现在已经是军心不稳了,若是流传出去,只怕整个大楚都会乱起来。更糟糕的若是被西辽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来。其二,传信之人竟然也染上了病,若是不能治好,将军府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京城也会人心惶惶的。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你脑子倒是不慢。”
萧雪衣在我身后沉默一会,道:“对不起。”
我道:“没有什么对不起。那两个太医只怕一时也是走不了吧?我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又算什么呢?何况,我也没打算回去把危险带进常家,在这里白吃白喝几天倒也不错。还请你派人回常家通知一声,就说我在这里住段时间,免得清书那丫头回来找不到我人又慌了神。”
“我会的。”
我望着萧雪衣离开的背影,不仅有些泄气:追别人时候就温言软语,追不到便疾言厉色,素华衣,你怎么就剩这点儿出息了。
把头埋在树的影子里,纵然才冠百万,气纵四海,心也只是一颗普通女子的心。
第 39 章
我写一张方子,让萧雪衣找人去抓药回来。
除此外,我吩咐着让全府的人每餐中必须要有大蒜和醋,每天早晚沐浴,衣服须用沸水煮过再洗。接触过霍宝山的人全部隔离到一个院子里,非将军的命令不得离开。
我每天为霍宝山针灸两次,除了吃药外,还让她大量喝下放了微量盐的温开水,补充因为腹泻流失的水分,偶尔也有糖水,补充身体所需要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