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自华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曾经作了她半年伴读,便说她好话。”
这下轮到陆颖终于有机会插嘴了:“定芳,你竟然还做过太女伴读?那太女到底长什么样子?”
侯盈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陆颖热心八卦的样子:“什么样子,还不是正常孩子的样子。我做太女伴读的时候只有十岁,楠殿下也不过六岁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至于长相吗,”侯盈回忆了一下,“与其他皇女也都差不多,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很清秀。”
“也许是陛下一直盯着她的教导,所以没有其他皇女的张扬跋扈,但也并不唯唯诺诺。楠殿下好奇心很强,很喜欢找人说话,喜欢被人关注。如果被敷衍或者被冷落了就用很吃惊很委屈的眼神看你,好像你是个异类一样。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淘气胡闹,但多数也只是对着陛下和贵君,对自己的皇姐妹和身边的宫侍宫女都是温和有礼。太傅布置的功课太多也会叫苦,但如果是她认可的范围内,也会认真去做——总的来说,跟普通人家的小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看来你对这位前太女的印象还不错?”陆颖兴致勃勃的倾了倾身子,“所以你觉得她如果还活着比这位榕殿下要好。”
侯盈摇摇头,居然直接否定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皇宫这个地方太复杂,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楠殿下如果还活着,现在就一定比赵榕更好。但是毕竟在我的印象中她始终停留在六岁时候那个单纯天真的模样,所以才有此感叹。”
沈菊接过侯盈的话,继续对陆颖道:“便是真如定芳所愿,如今这情势也不见乐观。你想想那位前太女如果还活着,如今也不过十二岁,还未成年。外有一位风评极佳的贤王,内有一位野心勃勃的皇姐,她能做到哪一步呢?”
陆颖心里一跳,十二岁,那不是和自己一样大了。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前倾的身体向椅子里退了一退,面色有些不好看。
侯盈没有察觉陆颖怪异的脸色,继续道:“玉秋,你忘记了?如果楠殿下还活着,陛下又怎么会立赵榕为太女,更不会扶植康王的势力。”
“照你这种说话,其实陛下并不喜欢赵榕,也不信赖她,所以故意给她找了个对头?”沈菊接着分析。
“也许还不止,从刚刚定芳得到的消息看来,也许陛下早就怀疑害死前太女赵楠的元凶其实就是太女赵榕了,所以才对她十分苛刻。”许璞默默听了许久,方抛出一句猜测。
局势被几人这么一分析,显得越发纷乱了。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窦自华干脆收尾:“你们在这里谈些如果的话题有什么用,现在事实是楠殿下早夭,赵榕为太女。有时间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点正事呢!”
陆颖心情不好,也不想再听这些政事,于是故意搅混水道:“好了,反正这些事情再大也惹不到书院来。定芳和文逸就在这里呆上十年,直到外面那些烂事都平息了再回去好了。”
说着若无其事的去拈点心碟的一块小果糕。
此言一出,侯盈和窦自华都开始苦笑,连许璞和沈菊都露出“你真是太天真的表情”。
“花山书院的地位自是超然。但是颖你不要忘记了,书院里的学子们有不少都是官宦世家之后,若真是家族有难,谁又真的超然物外,不顾亲人安危。”侯盈这个素来豪爽开朗的人,此刻也露出忧郁的表情,“比如我,比如文逸,都逃不掉自己的责任。”
“便是花山书院本身,这种超逸恐怕也不是完全靠得住。”窦自华叹息一声,“颖、玉秋、寒光、游川,也许你们没有听说过,在皇室和世家里一直流传着关于花山书院的一句话。”
陆颖被窦自华生生勾起好奇心,连一向刻板正经缺乏好奇心的窦自华居然都十分在意的话会是什么呢。
此时不管是知道不知道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窦自华的脸上。
“这句话便是——得花山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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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39 ...
陆颖手一抖,果糕从指尖掉到手心。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惶恐,抬眼看着窦自华。
窦自华自以为猜到陆颖的心思,点点头:“便是这句话。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传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从谁口中流传出来的。这种类似于天命所归之类的话本来是很无稽的,然而让人不解的也是这一点。这么一个谣传至少在皇宫留流传一百多年了,甚至更久,这不是很奇怪吗?”
沈菊轻轻皱了下眉头:“这话我恍惚也曾听家中长辈提过,以前直觉是有人为花山书院的学子们未来的仕途造声势而已。按照你这么说,难道还另有蹊跷?”
“沈家也有这样的传言?”陆颖心里的不安不断的扩大。
沈菊点头。
“可是这花山,不一定指的花山书院吧。也许是花山镇,又或者是整座花山,也许是指花山的学子。”这个时候鲜少开口的谢岚小声的说出自己见解。
侯盈点点头:“这谣传确实没有指出花山到底是什么,不过我想要么就是指得花山书院,要么就是指花山所出的学子。这两样才算有真正有价值。”
许璞几人都点头认同,
陆颖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谪阳。
谪阳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轻轻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这里所有人中,只有陆颖亲眼见过那行字。
那雕刻在在花山迷宫的尽头,花山内库的大殿内,让陆颖第一眼就觉得杀气骇人的七个大字。
那种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感至今还牢牢铭刻陆颖的记忆中,让她每当回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心惊。与刚刚听到的谣传相结合,陆颖才发觉,原来这行字的威慑还远不只她眼睛看到的那些。
得花山者得天下。
这句话里的花山,指的是花山内库。
陆颖在内库大殿里呆得时间越长,越发感觉到那些盒子里的书拥有何等惊人的能量。她目前还只是小窥冰山一角。由此想象开来,等她揭开全部的盒子,拥有的力量之恐怖,怕是难以想象。
而这一股力量,若是被当权者掌握,后果…
她越学越好奇,但也越学越心惊…种种不安的预感在今天意外被证实,这种巨大惊恐的感觉即便是谪阳也不能体会。
陆颖的手指在谪阳温和的手中止不住微微地战栗。
她在恐惧。
外人不知道花山内库的存在,所以才觉得这句话的飘渺虚无,如同谣传。
但陆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花山内库暴露在世人眼中,花山书院将无可幸免的被卷入肮脏污浊的政治乱流之中,成为各个势力狩猎的焦点。
到时候,花山书院的超然、宁静,将一去不复返。
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花山书院被破坏。
我不愿意花山书院终变作那豺狼虎豹出没之所,遍地腥竦,让人夜夜噩梦。
陆颖垂下眼帘:对于其他人来说,花山也许只是年少求学的一个暂停之处。可对于她来说,花山书院就是她的家,是她用最纯净的情感依恋的地方,她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喜欢这里的鸟语花香,喜欢这里云集的大贤们,喜欢这里的莘莘学子,喜欢曾经和她一样整天忙碌的使役。
她无法想像,终有一天她成长的地方,变成六年前那个倒霉的东宫,一夜大火,血流成河。
陆颖狠狠地握紧了交缠的十指: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有人来破坏花山,任何人!
我不就是花山的继承人吗?
谪阳这么说过,老师也这么说过。
是的,她陆颖有权利也有责任守护她的花山,只有她有权利处置花山的一切,其他人没有资格!
——守护好花山。谁,也不能惊扰她。
陆颖没有察觉,这是她有生以来产生的第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强烈愿望。
以前她只是一味顺从着李凤亭的教导的方向,努力学习,努力成熟,成长为让老师赞赏、喜欢的一个孩子。虽然也是实现了她留在最敬爱的老师身边,留在花山书院的愿望。然而这愿望却还是依附在他人的愿望之上。
人只有在有了属于自己的愿望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成长,才能成为真正的独立的人。
借别人的愿望成为自己的愿望,这股动力始终来的不稳定。一旦有一天这个人的愿望变化了,或者这个人离开了,她又拿什么来支撑自己的愿望?
至此,当李凤亭离开的那一日,她将不会迷失自己,因为她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
陆颖的手指慢慢恢复正常,在谪阳的手中渐渐恢复温暖。
她望了一眼谪阳,目光触及他美丽的眼睛,仿佛能看出他想说什么,即使不用语言。她也感受到这种关心和鼓励。
如火,温暖。如水,温柔。
谪阳谪阳,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谪阳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没有离开,眼帘微垂,眼神从来没有过的柔软。
他察觉到陆颖的眼神在变,那是一种内在的变化,脱去以往的轻盈柔亮的外壳,露出璀璨坚韧的内在。
他的女孩,正在长大了,越来越坚强、越来越美丽…适才的脆弱,与随之而来的坚忍,如同青枝在阳光下抖开沾着露水蜷缩的树叶,露出几近透明的叶身,玉质一样的美丽让他忽然有一刻不能呼吸。
有些不同了。
他徐徐低下头,目光虚凝,静心体会,思绪移到左胸。
刚刚那里传来的,并不是人们常说的甜蜜,却是一种让人甘之如饴的疼痛。
爱上一个人的心情,如同献祭,将自己放上祭台,心甘情愿供那个人切割自己的身体。
而先爱上一个人,注定要承受更多的苦难和等待。
但是——
其实,我不介意尝试一下。
就算是我犯贱。
一丝情愫微微在空气中抽出,伸展,结成细丝,慢慢地飘在阳光中泛出银白色的光。
也许,我,并不只是信任你,并不只是有点…喜欢…你。
…从刚刚开始起。
陆颖对念慈观的熟悉不在谪阳之下,也知道谪阳不耐烦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便自己带着几人步行游览念慈观的风景,告诉她们这里都有些什么花草,什么季节最好看,湖里哪里可以坐小船,哪里的鱼最多…
大家都兴致勃勃,唯有许璞跟着走了几处,便渐渐落在人后。
沈菊看了她一眼,嘴角微翘,什么也没说。
其他人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觉。
等又过了几处景点,陆颖才发现许璞没有跟上来。
沈菊笑道:“总归是在这观里,难道还会走丢不成。也许是寻地小解去了,一会就跟上来了。再不成我们原路返回的时候来找她便是。”
许璞离开后,便原路返回,径直去闯刚刚被哑小厮拦住的院落。
哑小厮果然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去路。
“我想求见郡卿,烦请通报。”许璞道。
哑小厮作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进去了。
“不知道你找我有何事?”谪阳正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些意外这位被陆颖极为推崇的绝顶聪明的同窗居然会单独来见他,一时猜不出她的来意。
许璞又打量了谪阳一番,心里赞叹一声,但从外表和气质来看,她几乎也找不出一丝缺点,但是对于后来旁敲侧击打听到谪阳如何使动山长愿意为两人操心婚约一事的她,始终对于这个城府颇深的少年心存警惕。
陆颖不是轻信之人,但她一旦将你认作自己人,便甚少设防。以至以她的聪颖机灵在她们几个好友面前也时不时要吃瘪。但对于这种好友间的“算计”,只是独属她们的之间朋友的一种情趣。但若其他人也要这么算计陆颖,许璞绝不会漠视。
陆颖与这平南郡卿四年交情,自然更加不会去思量他会给自己下什么套子,然而五人却与这平南郡卿没有什么交情,自然少不了要寻机会试探一翻。
许璞眼光毒辣,看人辨色极准,是六人中公认的七窍心。即便事前没有商定,许璞自己也清楚,其他四个好友都指望她能借机探探这赵谪阳的目的。
“今日有缘拜会郡卿,寒光极感荣幸。但是心中仍有一惑,望郡卿能解开?”许璞毕恭毕敬的说。
谪阳并未将这位花山书院的大才子放在眼中,只淡淡道:“你且说。”
许璞直截了当:“敢问,郡卿何以看上陆颖?”
谪阳扬起眉梢,略有些诧异,抬眼打量了她一番:“你既疑心,想必事先已经将事情前后打探清楚,为何又来问我?”
许璞此刻距离谪阳不过一臂半,是主客之间应该维持的标准距离。但比以前庭院之中坐谈之时距离更近许多,是以谪阳的面貌看得更加清晰,连睫毛都根根分明。此刻谪阳虽然并未言笑,但诧异之下,眉眼微动,艳色不经意间绽露,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然而这一瞬间,就够了。
许璞忽然觉得心情有些异样,思维一下子乱了起来。
眼前这个赵谪阳——
她慌乱地退了一步,想赶走这股不知道为何突然躁动的混乱。
谪阳见许璞默不作声,料定她不会相信自己,心里有些不屑:“许璞,你特意来问我对陆颖的情意是否真挚,无非是担心我对她有所图。站在陆颖的角度,我很感激她能有你这样为她着想的朋友。”
“诚然,那天我有心设计陆颖夜宿念慈观不假,因为我已经认定她是我这辈子的女人。我与陆颖现在世俗身份差距不小,如果不使些小手段,如何能让你们李山长为我和陆颖的婚事奔走,又如何逼我母亲低头?现在还只是开头,以后也许还得用上其他招数…”
谪阳心道:后世的电视上多的是办法。了不起把陆颖打包私奔,再或者干脆偷偷种个小萝卜头出来奉子成婚也不错。
不过一想到这里都是男人生孩子,谪阳突然就懊恼起来,他现在也有这个功能吗?虽说前世男人代孕也不算新闻,可是他也没有赶超潮流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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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阳自顾自说地认真,许璞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许寒光,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你不是担心陆颖可能被平南郡卿这个贵族之子无聊所戏才来的吗?
许璞合上眼睛,默念着数字,平静着自己的心境。
再睁开眼睛,目光恢复如初清澈,许璞继续提问:“郡卿所提都非正道。这种小招数对于寻常百姓人家,或许念在门风上会放任你们得逞。但郡卿是何等身份,便真与陆颖有过什么,难道卓将军真会放任你嫁给陆颖?”
谪阳轻哼一声:“我母亲自然不愿意我外嫁,但是朝堂中有的是人不愿意我内嫁。平南军已经数代把握在平南郡王府手中,脱离朝廷掌控多年。若是我依旧嫁给平南军中将领,那么以为着这股力量将继续铁板一块,在平南城接着逍遥几十年。朝廷捞不到任何好处。而我母亲也不会放任我外嫁齐国,这样平南郡王府后继无人,朝廷便有了理由接手平南军。”
“陆颖既非平南军中人,也非齐国人。她身为花山书院山长的弟子,享清名而无实权。这个身份虽然不算最好,但如果操作得当,并非不会成为双方都属意一个身份。”谪阳胸有成竹的说,“这点我早就考虑过了,你不用担心。”
许璞目光微闪:“郡卿忍心看到平南郡王府实力受创?那可是郡卿的家啊!”
谪阳更加轻蔑:“别跟我提些家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的大道理,不过都是些肮脏的政治交换,为的也都是自己的权势私利,居然有脸说得这么神圣,真当自己是救世济民的大圣人了?哼,我赵谪阳若无力回天,任人鱼肉就罢了,既然我有自保能力,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幸福?平南军真有实力独霸一方,我不嫁又朝廷就真敢动手?平南军若无此实力,我嫁了就真能庇佑她们?不过是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何必拿我的婚姻做戏?”
许璞未曾遇到言辞如此犀利坦荡的男子,一时听得久久无语。
陆颖几人在回路的时候不意外的看到正临湖默立出神的许璞。
陆颖见许璞居然没有看见她们,起了坏心眼,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先拉着她的袖子,然后轻轻推了她的后心一下。
许璞不防,身体失去平衡就要向湖里跌去,惊呼一声,又被陆颖拉着袖子拖回来。
看见许璞难得变了脸,陆颖阴谋得逞地嘿嘿笑起来:“寒光想什么这么出神呢?我们这么大群人你也能视而不见?”
许璞惊魂稍定,见陆颖喜滋滋的模样,面色变了几次,冷冷道:“很好玩吗?”
陆颖愣了,其他四人也愣了一愣。
许璞虽然情绪不容易高涨,却也不容易生气。对着年纪最小的陆颖,更是优容,然而此刻竟像是动了真怒。
虽然大家很少跟寒光开玩笑,但是寒光看起来并不像开不起玩笑的人啊?陆颖有些茫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许璞,嘴唇动了动,脸色有些惶然:自己是不是真得玩得有点过分?
一向擅长活络气氛的沈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转,微微敛起,没有做声。
反是侯盈有些看不下去,笑道:“寒光别生气了,颖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许璞面色又变了几次,沉默了一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掩饰得侧过头:“没什么,我反应过度了。”
陆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寒光,你该不是畏水吧?”
许璞斜眼瞪了她一下,不再理她。
原来寒光真是怕水啊,陆颖心道,以后可不与她开这种玩笑了。于是岔开话题开口嚷嚷道:“哎呀,我肚子饿了。我们去找谪阳要吃的。”
几人吃在念慈观吃了饭,又与谪阳辨谈了一下午。终于见识到他博闻广识,机锋犀利的一面,对这位贵族美少年叹服有加。
当然更令五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陆颖有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未婚夫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羞愧自卑,反而看着在五位好友舌战中稳若泰山、从容应对的未婚夫一脸说不出自豪。
也许也只有拥有陆颖这样宽广的心胸才能与这位处处压人一头的未婚夫相处和睦吧,五人不约而同的想,也无怪这位郡卿其他人不选偏选陆颖。
她们尚不知道陆颖自身一半学识都来于谪阳,将谪阳视作自己的半师。老师出众,她又怎么会自卑。至于未婚夫的身份却是后来加上去的,陆颖之所以还能一直淡定,只能归功于谪阳对她从小欺压成功,让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霸道。
天色将黑,谪阳既然目的达到,也不再留陆颖夜宿,反早早用过晚饭后就催促她们返程。
陆颖走到门口,谪阳单独讲她叫住。
其他五人知道这小两口有情话要说,都很自觉的走到门外等候。
陆颖好奇的看着谪阳从袖中缓缓摸了很久,才摸出来一只崭新的荷包。
谪阳居然会送她荷包?陆颖心里嘀咕着。
这荷包色彩绚烂,针脚细腻,面上绣的是一副百花竞艳图。上面的花蕊竟是用比米粒尖还小的金珠穿孔缀上。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小金珠外表并不光滑,由许多等边六角棱面组成,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合着花瓣上丝线的温润之光,说不出的妍丽精巧,美丽可爱。
“这是清扬托我给你的,说是上次走的时候他答应给你做的。里面还有他亲手腌好的玫瑰露杏仁。”谪阳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将荷包交到陆颖手中。
原来如此,她是说谪阳什么时候也开始精通针线了。
陆颖自然的接过荷包,看了看,想起好像今天真的一天都没有见到风清扬:“他去哪了?怎么还要让你把荷包给我?”
谪阳轻描淡写道:“他回家了,和他父母。”
陆颖一直以为风清扬是谪阳家的家生子,听谪阳这么一说原来不是的了。不过既然清扬跟父母回家了,以后便是自由身而不是奴仆了,说起来也算一好事。不过这么几年相处下来,清扬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走了,陆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谪阳与清扬朝夕相处,时间更长,感情更深,只怕心里更不好受,难怪他脸色不好看的。
陆颖握着谪阳的手,善解人意的安慰道:“清扬走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别太难过,来日方长,你们肯定有见面的机会。以后一有时间我会常常来,你若闷得慌,也常去镇上玩玩,一个人在观里也无聊。”
谪阳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望着陆颖向他开心地挥手离开的身影,谪阳心中五味翻杂:清扬,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不舍不得的女子!
此刻我竟不知道是为你悲好,还是为己喜好?
只是你到底没有机会看见这一幕。
甚幸。
那日风清扬主动求去,他面带惊讶看着那个傲立的红衣少年苍白着脸吐出这些话语。
“公子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清扬大好青春既然不能交付给心上人,便交付给山川湖海吧!”
“请公子记住了——非是清扬碍于主仆身份而畏退。清扬只恨、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优柔寡断,失了先机。若是清扬早一步下手,公子未必能够得逞。”
“这只荷包和里面的杏仁是、是我答应她的,就请公子亲手转交她的手上。”风清扬清眸如水,笑意中藏泪,“我侍奉公子八年,公子带我也不薄。清扬将来不能再继续侍奉公子,还请公子保重。”他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