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师桃李遍布全系统,这个项目如果他来负责,相信那些人绝对不敢把价格压这么低。但朱乐在那群人眼里,就是一黄毛丫头,无亲无靠一腔热血的愣头青,谁会把她当回事?
涂院长对她的赏识众所周知,但过早地委托给她这样的重任,就像小女孩儿学穿大人的高跟鞋似的,不合适,难免就要拌脚摔跟头。
甚至也不能说是涂院长的错误,谁都是从底层做起的,要想往上爬,要么有人拉你,要么有人可踩。其实人家给她机会了,贸易公司老总找书记牵头,把她一个小小的总师(这里的总设计师,大概相当于项目经理的职位。)奉为座上宾,如果她识趣点,就算不能打入到他们内部,看在需要她配合的份上,他们也不会亏待她,何况人家已经暗示要给她好处了。
是她自己想不开,不敢去牺牲下面工作人员的福利。其实若真的把价格报低,只要没有更高级别的领导反对,审核的时候能通过,赔钱不赔钱,自有院里和所里兜底,她只要做好本职工作,责任不会由她承担。低价占领市场的理由,已经被领导们用过很多次。
至于肯尼亚发生动乱耽误行程,打死她都不相信有人未卜先知,或者进行操纵。
总而言之,这两项失误,一个归咎于她经验太多想当然,另一个则是她没有经验,当然,还要加上重要一项,那就是她衰到家的运气。
在一衰到底的情况下,朱乐还见识了中国人顶红踩黑的劣根性。
朱乐分的房子在院里的家属楼,这次分房不是集体大批地分,而是作为对特殊人才的照顾,只有她这么一套,因此格外引人注目。
也许是从收拾到搬进去,都只有朱乐一个人忙乎被大家看在眼里,也许是时不时冒出来的个人情况登记表被有心人留了意,朱乐离婚一事在坊间流传的如火如荼,比闪婚的版本还要多上很多。
火速结婚分房最多招人侧目招人妒忌,但闪婚之后又离婚,平白无故落了套房子,就和诈骗扯上了关系,上升到人品道德高度了。
其实为了分房结婚的人也不是没有,但人家做戏做全套,有人假戏成真就过下去了,就算要离,也会先拖上一段时间,待得风声过去再进行,像朱乐这样急吼吼明目张胆的,还真没有。
朱乐朱大小姐,无意中又做了把明星,还是公然挑衅道德规范,公然挑衅全院职工智商的那种明星,其性质之恶劣,不亚于当年某女星身披日本军旗装上舞台。都是那种法律无法制裁你,但民愤口水就能淹死你的那种。
如果朱乐运气旺正当红,很多人还会有所收敛,还会坚持八卦基本原则,背后议论但绝对不会让当事人知道。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个从上到下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还有谁会在乎她的感觉?
基本上,除了待在家里不出门,那些或鬼祟或闪烁或嫌弃或鄙视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都会如影随形般地跟着她,高高低低的议论声也不会再刻意避着她,出去上趟厕所,都能给八卦升级加补丁。
人言可畏,直到这时朱乐才相信阮玲玉当年真的死于谣言,直到这时,朱乐才发现自己人缘居然这么差,原来她之前的所谓受欢迎,跟同事的和睦相处,都是幻想出来的假象,骗人骗己而已。
好在,最亲近的两个人,毛东被派往新疆做项目,童丹休了探亲假未归,如果他们两个也对她冷嘲热讽,朱乐都要怀疑自己是否还有 勇气踏入单位的大门。
“这是?”书记的视线从光滑如镜的实木办公桌上,转移到坐在他面前的朱乐身上,并发出了疑问。
“我的辞职报告,还有房子的钥匙。”朱乐平静地说,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波澜不惊。
“小朱,你这是做什么,关于你的事上头还没做出批示。至于房子,分了就是分了,没有交还的道理,以往辞职的都没上交,你着什么急?”书记说得诚恳,一副爱才心切的样子。
朱乐笑了笑:“我就是想趁处理结果没出来赶紧辞职呀,要不档案里写上一笔还有哪个单位敢要我?房子的产权证还没办下来,我现在辞职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占这便宜。”
书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小朱,你这又何必……”话未说完,桌上的电话突然急切地响了起来。
书记接完电话对朱乐讲:“要去部里开个会,很急,你的事回头再说吧,好好工作别瞎想,啊?”哄孩子似的对朱乐说完,就站起来拿外套。
书记和涂院长不同,朱乐和他打的交道不多,不敢放肆,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告辞。
心烦意乱地等到下班,朱乐就匆匆逃离了单位。现在她手头基本上没有工作,每天坐在办公室像上刑似的,只盼能早日解脱,就算放弃八年来在这里打下的根基,就算放弃现有的专业,也无所谓了。
如果不放弃,由于她的专业面狭窄,如果还干本行基本离不开这个系统,档案中留下污点,背着处分度过以后的职业生涯,是朱乐无法想象的事。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如果哪天工作沦落成混饭的工具,那么她宁可不要,这是底线,是最基本的坚持。
以前忙碌惯了,忽然闲了下来,朱乐反而有些不适。周末的日子无处可去,索性翻出尘封已久的笔墨纸砚,摒神静气,尽情挥洒。
提起笔来,外公慈祥却又严厉的音容笑貌仿佛犹在眼前,慈祥的是态度,严厉的是要求。
她束着丫角小辫,跪坐在红木方桌前面描红,功课做完,白衣黑裤的阿嫂总会送上来些好东西,有时是粉瓷托盘里碧绿荷叶上的大红樱桃,有时是青色瓷碗中剥好去核的雪白荔枝。
外公精神好的时候,会趁机教她些绘画技巧,她就得流着口水听他讲色彩如何配比,线条如何勾勒,好容易等他说完,以最快的速度就能吃的甜汁四溢,口齿生香。
那时候或许人小,总觉得外公家的园子很大很大,迂回曲折的回廊,荷叶田田的池塘,有锦鲤帮她解决吃剩的糕点,有青蛙陪她度过寂寞的夜晚。
到了冬天,把莲藕挖出来,配上窗前那颗桂花树上采下的桂花,以及上好的荔枝蜜,上笼蒸熟之后,就是她最爱的睡前零食,为此还蛀坏了几颗乳牙。
往事不可追,朱乐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童年不幸,如今回想起来,竟也满满的都是惆怅和向往,原来再不幸的童年,也比大人的世界简单愉快。现在的她,宁可穿越回过去,做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寂寞丫头。
不知不觉间,一天已经过去,当肚子雷鸣般地开始抗议,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天都没有吃饭了,朱乐决定外出觅食——就算过不下去,她也不想选择饿死这么凄惨的死法。
丢下笔正打算去洗手,门铃忽然响了起来,看看窗外已经日薄西山,谁会在这个时候到访?
四十章
门打开了,朱乐见鬼似的看着外面的人,下意识地要把门关上。对方手一撑,没能如愿,朱乐倒也不再坚持,转身走进屋里。
莫名其妙地离婚,莫名其妙地消失,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回来找她,也罢,朱乐倒想听听他能有什么理由。
他居然在笑,他居然还有脸笑!朱乐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怀疑他是否被人重生了。
“饿了一天,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吧。”大董秀秀手中的一大包食物,环视了周围,发现桌子上沙发上到处都铺着墨迹未干的宣纸,索性席地而坐,把袋子里的方便饭盒统统掏出来打开。
豉椒凤爪,水晶锅贴,红油抄手,粉蒸排骨,清蒸鱼,荷叶鸡,巧的是,竟有她刚才YY很久的桂花糯米藕,当然,还有两盒热气腾腾的拉面,飘香四溢惹人馋涎欲滴。
本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饿了一天,又不想好声好气和他说话,这些吃的一看就是刚从附近那家外婆厨房打包回来的,朱乐很想有骨气地把食物和买它们的人一起扔出去,可饥肠辘辘的肚子出卖了她,咕咕噜噜一阵响,把她凌人的气势削减了很多。
心一横,朱乐也盘腿坐了下来,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吃饱之后,朱乐的心情好了很多,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好了,你可以走了。”
大董的笑容快支撑不住了,他买的是两人以上的份量,现在除了一碗拉面,别的居然都没剩下什么,忍不住就瞟一眼朱乐的肚子,发现腰肢仍然纤细,并没有鼓出的胃袋。
那么多食物哪儿去了?不是说物质是守恒的吗?理科天才大董,脑子里迅速浮现了一个深奥的课题。
“看什么看?非礼勿视你不知道吗?现在时间不早,孤男寡女的相处很不方便,慢走,不送!”朱乐察觉到他目光着落处,气红了脸。
自从两人认识之后,朱乐还是第一次用横眉冷目的态度对待大董,一时两人都有些不适。
但是朱乐这边,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眼神还不够凌厉,语气还不够冷然,说出来的话更像是情人之间撒娇赌气,而她本意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再看大董,果然他原本尴尬的脸再度用笑容武装起来,晶然的黑眸闪出一抹光彩,正要开口,被朱乐用手势阻挡。
“你可能还不大了解我,我不习惯和人结怨,也不喜欢吵架,叶明磊那么讨厌我再见面都会笑脸相迎。但是你不同,你欠我一个解释,这个解释完成之后,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我是说真的。”朱乐紧紧抓住上衣下摆,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出这番话,这种态度,她更不习惯,以至于胸口有些发闷。
不再勉强维持笑容的大董,看起来分外憔悴,似乎这段时间苍老了不少,不复往昔温和干净的翩翩美少年形象。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眼角添了几丝细纹,脸色有些暗哑,唇边有泛青的胡茬,此刻的他带些陌生的颓丧,如果不是朱乐早已把他的五官身形铭刻在心里, 根本认不出这就是那个总是从容自如的天才少年。
他,或许是有苦衷的吧,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朱乐立刻又硬起心肠:即便如此,他也不该一走了之音讯全无,因为那时,她已是他的妻子,生平最恨的,就那种没有责任感毫无家庭观念的人。
想起对他倾心的理由,他身上幸福家庭所侵染出来的温暖,以及严谨认真对人和气充满同情心的性格,绝对占了很大的比例。甚至是他偶尔孩子气小市民的一面,在她看来都可爱无比,他拒绝潘兰的斩钉截铁丝毫不拖泥带水,则更是大大地加了分。
只是没想到,他走的时候也那么决绝,连个解释都没有,既然如此,还回来找她干什么?
想到单位同事关于她假结婚骗房子的传言,朱乐眼圈一红鼻头一酸,委屈从中而来,立刻停止了回忆,愤怒犹如毒蛇的舌信,丝丝地向外冒着。
只是这时,惹她愤怒的人反而不再看她,自顾自站起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把朱乐忙乎了整天的作品一一看过,然后叠好收起,最后冲她灿然一笑:“乐乐,我无家可归了,你能不能收容我?”
朱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不带这么整人的吧?就算你把原本的温柔敦厚的好男人收回,让她继续剩下去,能别换一个假冒伪劣的吗?盗版也没这么离谱!
“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去他见鬼的解释,她不想听了,朱乐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门口做茶壶状,此刻她不介意化身泼妇。
“我是说真的,对不起乐乐,我本来打算留给你住的那套房子,也给卖掉了,要是还有别的办法,我真不想食言的。但是现在,我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买了这顿饭,连宾馆都住不起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只能睡马路了。”大董解释的一本正经,脸上居然还带有穷困交迫的窘态。
朱乐一时愣住了,他这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北京的十一月,已经进入冬季,看他身上单薄的夹克,朱乐不知道如果他的话属实,自己是否真的能狠下心赶他睡马路。
可是现在僵持的局面,似乎也很难打破,朱乐拉不下脸来收回刚才的话。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朱乐仍然没什么好气,不过已经收起茶壶造型,转而走向沙发坐了下来。
大董犹豫了一下,搬了个软凳坐在她的对面,苦声道:“流年不利,家破人亡。”
“什么?”朱乐险些一头摔下来,刚才的愤怒早已烟消云散,大声问他:“你没开玩笑吧?”
大董看她的眼神如怨如诉:“有这么开玩笑的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赖着你的,明天就出去找工作,攒够了钱就搬出去。”看来他已经自动自发地认为朱乐答应收容他了。
“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前后始末,不然,”朱乐犹豫了一下,左右张望之后道:“不然,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可惜大董没有被她的威胁吓到,看起来反而放松了一些,似乎是因为终于不用再担心被扫地出门。
他叙述的语调很平淡,几乎不带感□彩,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似的,但朱乐却听得寒意遍体手脚冰凉,原本的色厉内荏都无法再维持,到最后空洞的像是一副躯壳。
这真是一个复杂的故事,曲折到可以去拍电影。
大董的家乡产煤,周围大小煤矿很多。董家早年受穷,但董父却有一手绝活,那就是做炸药火炮,最初用来在江河湖泊里炸鱼,炸死的鱼捞上来送往各个煤矿的食堂,加上种地的收入,勉强能够度日。
后来儿子们长大了,各项花费也大了起来,尤其是二儿子,有神童之称,不让他读书说不过去,他们夫妻俩都是半文盲,也想祖坟里冒青烟供个大学生出来,免得世世代代在这穷山恶水受苦。
大儿子身强体壮却不爱读书,早早辍了学跟着父亲干活。后来随着煤炭加工业的兴起,周围的水要么被污染了,要么干涸了,鱼越来越少,董家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大儿子虽然读书不成,头脑却很好用,发现周围私营的小煤矿越来越多,大都很赚钱,就动了念头。可是开煤矿需要成本,需要前期投资,对于有上顿没下顿的董家来说,只能看着别人发财干着急。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人又有钱的地方那就是是非的老窝,随着暴利的私营煤炭行业的兴起,煤窑主们之间争夺地盘,打击别人也要防止别人打击报复,会网罗一些争强斗狠的人为自己效命。
董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不缺男人。
碰巧这时董母因为操劳过度,急病发作晕倒在地里,医疗费又让这个破家欠上了一屁股债,随后如果营养跟不上,董母还有送命的可能。
董父急红了眼,一拍桌子决定:二儿子继续读书,大儿子和门门考试不及格的小儿子,都跟他一起去煤矿打工。
董家能出大董这么个天才少年,剩下的也都不是庸人。董父完全凭借自己的双手,能用火药制出射程很远的猎枪,大儿子和小儿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勇气不缺,智谋也不落人后,慢慢地,就不再满足于挣那点辛苦钱。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所服务的煤老板,和另一个煤老板为争夺一快好煤田要进行火拼,双方都雇了一大群人,时间地点都定好了。
此时董家大儿子已经是一小队人的头目,得到消息后当晚就带着自己的人,拿着刀枪棍棒赶到火拼地点。却没想到架没打成,反而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警察抓个正着,但由于械斗没有发生,弟兄们蹲了几天又都给放了回来。
原来那场火拼走漏了风声,警察布好了局要抓人,没想到碟中谍上演,警察那边的布置也被人透露了。那些大的帮派耳目众多,得到消息后立刻取消行动,只有董家势单力薄资历不够,没人告诉他们,于是扑了个空,被当成替罪羊抓了起来。
正应了那句“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本来很倒霉的一件事,没想到却给他们带来了好运。
原来他们的煤老板,尽管资金雄厚实力强大,却因为不是本地人,总被人当做肥羊欺负。此次事件之后,他认定董家十分义气,且董在本地是大姓,人口众多,就想拉他们入伙,彻底变成自己人。
董家被赠与了一部分股份,年终有分红,收入逐渐增多,几年之后债务还清了,董母的病也逐渐养好了。与此同时,董家父子三人在当地的势力也逐渐增强,拉了更多人入伙,煤老板在他们的支持和保护下也平安发大财。
后来那个老板因为自身原因要撤离,临走前还给了董家一笔钱,感谢他们的合作。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跟老板打过交道之后,董家父子也算见过世面,准备拿这笔钱进行投资。
拼拼凑凑又借了些债务,董家买到个规模很小的煤矿,父子齐上阵,红红火火地就开业了。没想到这次运气并不好,煤炭开采出来就赶上煤价大跌,而且是一路惨跌,跌到挖出来的煤卖出去,连成本都不够,煤挖的越多,赔的钱就越多,但如果停产,那就是自取灭亡。
煤价跌,煤矿的价格也跌,如果就此转让,所得的钱只能把债务还清,最后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多年白忙乎了。
董家的人在一起商量了几天,连还在读大学的二儿子都叫了回来,大家举手表决该怎么办。
此时大董已经能够自立,不需要从家里拿钱了,兼职的收入还能富余出一些支援他们,董母身体状况也还不错,董父连着抽掉一整条烟之后,终于在儿子们的支持下做出了决定。
死磕,就不信煤价没有上涨的一天!
因为煤价低,煤矿工人的工资也低,煤矿得以照常生产,挖出来的煤却不卖,全都堆在煤矿边上的空地上,用东西盖着,屯起来。
煤越屯越多,小山似的迅速鼓起来,董家却越来越穷,工人的工资越欠越多,几乎支撑不下去了。然而此时若是放弃,欠下的债务他们一家老小打一辈子工都不见得能还上。骑虎难下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人回头,好在大儿子小儿子在道上的名头还在,最后不得不靠地下钱庄的拆借度日——赌注又加大了,这次如果输了,不只是破产,性命都有危险。
当挖煤工人半年没领一分钱要闹罢工,而钱庄再也不肯借他们钱时,煤价上涨了,涨的速度比当年下跌还要快。
忍着,忍着,借钱也要忍着,最终,那堆小山一样的煤被卖了当初的十倍价钱,董家掘到了第一桶金。
以后的日子就顺利多了。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资产吹气球般迅速膨胀,一个煤矿一个煤矿地买,一片煤田一片煤田地圈,并且煤价还在持续上涨。
当小儿子也过了二十岁,按照当地的年龄要娶媳妇了,董父给三个儿子分了家。大儿子分了几个煤矿一笔钱,他又用这笔钱投资了钢厂,小儿子钟情煤矿,把钱又换成了更多的煤矿。
至于二儿子,因为他得天独厚地上了大学,并且在家族扩张的时候没有出太多力气,本来打算分文不要,在父亲和兄弟的坚持下,得了一笔现钱。
那时大董醉心于汽车的研究,就拿那笔钱投资在一个刚刚兴办的民营汽车品牌上,连同自己的专利成果一起入股,获得了百分之十的股份。
大董所研究的一系列发动机,在世界上都属于先进范畴,并且物美价廉十分符合国内行情,这家汽车品牌很快就抢占了市场,得以迅速扩张。
扩张之后,每年巨额的分红对大董来说反而成了负担,他本不善长也没有精力去理财,就很机械地把这些钱逐步都买成了房子。
大董生活简单,快快乐乐地做他的包租公,碰上朱乐之后打算再娶个包租婆,美好的小日子正要开始,谁想霹雳一声震天响,厄运闪亮登场,老天爷看不得人太圆满,就发威了。
再往下的叙述有些艰难,大董沉默了很久才得以继续。原来那天深夜潘东的电话,其实是报丧,因为大董习惯睡觉关手机,家里的人留的还是原来住所的电话,才让潘东第一时间获知了噩耗。
前段时间董家的钢厂经营出现问题,董父和大儿子经常聚在一起商量对策,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刚一下车就被埋伏在附近的人用枪射中,大儿子当场死亡,董父被送往医院不治身亡。
朱乐感觉浑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紧咬住嘴唇才阻止自己没有尖叫出来,见大董停住不语,又回想起登机前他的那个眼神,咬牙问道:“你那时怀疑跟我有关,对吗?”
大董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低着头道:“我现在知道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如果他父兄的死亡真跟自己有关,这次上门恐怕他带来的就是毒药了。
朱乐忽然一下子觉得很荒唐,更加确定老天爷在整她。那天晚上真不知大董是怎么过来的,心里藏着那样的秘密,居然还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让她送他去机场,临走前还那么温柔。
也许,只是也许,向来怀疑自己开车技术的大董,之所以破天荒让她开车送他,只是为了保障他自己的安全,毕竟父母真要对他不利,也不会拿自己女儿陪葬不是?
其实按照朱乐一贯的处事风格,她会很能理解大董的做法,她向来不会苛刻待人,某些时候甚至有些圣母。叶铭磊摆明了利用她接近栗徵,也心知肚明栗徵对她的关注是移情作用,甚至拿她当安慰女儿的高级保姆,她都不会介意。
并且大董在怀有疑虑的情况下还能和她和平相处,也绝对算得上肚量不凡了,行为并不如何恶劣,可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居然怀疑自己,甚至不声不响地利用自己,她的心里就像堵了一颗大石头似的,上不得下不得,郁郁地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