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无奈,几番犹豫,郝靓又找到了自己的母亲梁青。
“靓靓,我们把这件事忘了吧,你放心,学校里不会再有人议论你爸爸,外面也不会有人再关注,妈妈保证,好不好?”梁青抱着郝靓哭泣,感觉她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原本圆润的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健康的红晕也消失不见,只剩一抹苍白,梁青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刀扎一样。
郝靓放下面子,好说歹说地求着母亲,还为那天情急之下开口骂她的事情道了歉,可梁青看着不像生气,就是死活不答应这件事。
郝靓无奈,又去找自己的祖父母。晚年丧子的两位老人像是猛然间又老了十岁,爷爷听到孙女的请求,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答话,除了偶尔眯一下眼睛,整个人石化一般。
而奶奶则颤巍巍地伸着手,把郝靓揽进怀里,摸了摸她的脸蛋,也叹了口气,却不说什么,直到郝靓忍不住挣扎着站起来以后,爷爷才开口发话:“这事就这样了吧,多追究无益。他既然陷身于这类纠纷,就算无辜,也是个不察之过,人死如灯灭,那些虚名不理也罢。”
爷爷的话让郝靓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灭,因为她知道作为家族的大家长,爷爷的话一言九鼎,他做出了决定,父亲这一族的人都不会再插手这件事。
如此心灰意冷的情况下又挣扎了几天,郝靓忽然想到以前在推理论坛里看到过留存证据的相关讨论,说是当技术手段没有达到时,可以把标本取样保存下来,等将来科学有所突破时再进行分析检验。郝靓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这次她学乖了,不再通过大人们,而是自己亲自交涉,并且还发动了论坛上认识的一些朋友。
郝靓的真实年龄和身份因此曝了光,大家在惊叹之余也被这小姑娘的智慧和毅力所打动,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十分无私地给她提供了很多或明或暗的帮助。
这些人中间还有一个是本市的法医,他通过了一些正常非正常的手段,帮助郝靓取得了她想要的样本,并指点她可以自己花钱去一些私立的机构保存样本。但是从头到尾这位法医却没有露面,也没有告诉郝靓他的真实姓名,他只是开玩笑似的道:“这可是违法乱纪的事,哪能正大光明地干啊。”
郝靓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也衷心地感激他的行为,法医在提供完帮助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也许是换了马甲,也许是离开了论坛,但郝靓对他只有满满的谢意,她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个人,并感激他。
完成了这件事,郝靓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才有功夫理会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
首当其冲的第一个问题是,她还未成年,谁将成为她的监护人。
梁青无疑是第一候选人,她的态度也十分强硬坚持,可是单勇任期将满,不出意外他很快就会回京城,梁青也不可能独自留在C城,而郝靓就算不是因为留恋C城,这个她和自己父辈们共同的出生地,也不想和梁青以及单家那一大家子搅合在一起。
郝靓给自己选的监护人是爷爷,可是郝靓没有想到,向来疼爱她的爷爷奶奶这次居然劝她跟着母亲,爷爷发了话:“我和你奶奶都是行将就木之人,不一定能看着你长大,你大伯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不管怎样,梁青总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你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她现在生活也好过,不会亏待你。”
奶奶也老泪纵横地劝她,只是还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不管走到哪里,你都是郝家人,有整个郝家为你撑腰,我们郝家的姑娘不会也不能受气。”
却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郝靓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自己的年龄,为什么她不能早生几年,为什么她现在不是十八岁而是十五岁,为什么她,要跟着母亲去单家?
第二十五章
距离上班还有十分钟,B市公安局机关大楼的女更衣室里,一派热闹景象。黑色半跟皮鞋,紧致秀挺的小腿,上面是深蓝色及膝裙,蓝灰色衬衣下摆束入裙腰,一下子凹了进去,沿着蓝色的领带则又凸起了新的弧度,纤细修长的脖子被扣紧了风纪扣的衬衫领子密密包裹着,整体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偏偏新版宽沿女用警帽下,是一张如莲花初绽般的脸,肌肤如玉,眉目如画,清艳的光芒没有因为暗色系的衣服而折损一分一毫,只是神情有些冷淡,但这一丝丝的冷意不仅没有把人冻住,反而为她添加几分神秘和疏离的感觉,在人群中更加抓人眼球,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啧,啧,郝靓,从大一到现在,我都看你穿了快五年的警服了,为什么每次你一换上,我的脑子里就只能出现四个字呢?”赵蕾也换好了衣服锁上柜子,几步赶上郝靓。这是个浓眉大眼的英气姑娘,和郝靓个子差不多高,只不过不同于郝靓的纤细骨架,她的肩膀略宽,腰背挺拔,虽然穿着同样的服装,表现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鞋跟敲击着地板的清脆声音停下来,郝靓回头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闭嘴!”
“制服诱惑啊制服诱惑!”郝靓的警告没有奏效,赵蕾还是摇头晃脑地说了出来,两人是高中校友,大学也是同校不同系,现在工作又同时来到了B市公安局,只不过郝靓学的是外语,会留在市局机关的翻译处,而赵蕾学的是刑侦,培训结束后马上就要下刑警大队了,据说那里前任警花休产假了,大队的老少爷们儿们都对新扎师妹翘首以盼呢。
“看看到时候是谁制服诱惑”,郝靓微微翘起唇角,不无恶意地揣测着。
赵蕾显然没有读懂郝靓的表情,还自顾自地调戏着:“哎,这才对了,美人一笑能倾城,就是要多笑笑嘛。”如果不是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前辈们看着,她的胳膊早就缠上郝靓的脖子了。
饶是如此,她们这醒目的组合还是很快被人抓获。“赵蕾,你的培训总结报告还有两个地方需要改一下,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还有,这两天把东西整理一下,下周去基地集中培训,封闭式的。”教培处的大姐抱了一推资料,通知完后就匆匆地走了,留下赵蕾捂着额头哀呼一声。
“咱们俩一起毕业,凭什么你那么快就有任务,又是英语又是法语的,就显得你能耐,我就得没完没了的培训呢!”
郝靓秀秀长长的眉毛一挑:“凭什么咱们俩一起毕业,工资条上的工资一分不差,我就得苦哈哈地工作,你就这培训那培训浪费纳税人的钱呢?”
赵蕾张口结舌,她早该知道,论口才,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自己面前这个“制服诱惑”。
全国中学生演讲比赛一等奖;
奥林匹克化学竞赛全国赛区一等奖;
B市高考理科总分第三名。
有着这样辉煌成绩的学生,不是被国外高校挖走,就是被A大B大这种国内顶尖的大学网罗,谁也想不到她会报考警大。似乎在大家的认知里,也就是像自己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呸呸,是身体好头脑也好的文武双全者才会考警大 。
可是花朵般亭亭玉立的郝靓不仅报考了警大,专业更是被调剂到了外语系,让一众师生大跌眼镜。也不是说外语系不好,只是在这样的一所学校总归不是主流,郝靓的高考分数在国内任何一所高校都能平趟,在警大居然没有学到第一志愿的刑侦。
据说郝靓当年曾经勇闯校长办公室,穿着白衬衫肩扛橄榄枝的老校长,不停地用手抹着汗,最后的答复是:“我们录取学生,要看综合素质。”
郝靓眯起大眼睛,综合素质?体能测试她在女生里名列前茅,体检她视力双眼裸视5.1,身高169,体重50kg,各项指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去考空姐体检都能过关。老校长虽然你满头白发汗也流的不少,我虽然敬老尊贤,可也不是吃素的!
在郝靓的逼视下老校长脸红脖子粗地吭哧了半天,才忽然灵机一动,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是心理测试,你们在之前不是都答了一个心理问卷吗?心理分析师的分析结果是,你不适合做刑侦办案人员,还是学外语吧,女孩子学外语挺好的,你虽然学的是理科,英语可考了满分……
所谓的心理测验,并不像郝靓求学生涯中经历过的任何测验,它最简单,简单到你根本不用复习,也最难,难就难在有标准答案,心理师说啥就是啥,郝靓几乎不曾在任何考试中失利,这次惨遭滑铁卢,却还没有补考的机会。
心理素质不达标,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理由!郝靓眼睛又瞪大了一些。老校长停止了说话,他有些担心这女孩那漂亮的大眼珠子会把眼眶撑裂,呐呐的补充了一句:“总之就这样了,调系不可能,当然,你还可以选择退学。”说到退学,老校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不过也就是一闪即过,以这女娃的资质,放在警大的外文系里,还真有些埋没。
让老校长意外的是,郝靓不仅没有退学,也没再要求转系,竟然踏踏实实地在外文系里待了下去,一待就是四年。
只不过,四年来外文系的所有专业都被郝靓欺负了个遍,不仅熟练掌握N门外语,有几门甚至拿到了同传资格证书。同传啊!一门外语就能让人压力大到掉光头发,这干一天歇十天的工作郝靓不仅游刃有余还掌握了好几门,这是人吗?牲口都没这么猛!——这是警大同学们的心声。
这样的学生为什么读完本科就不再继续了呢,咱们也有研究生可以读啊,将来说不定还可以读博士,警大外文系在B市高校的外语界从来没这么辉煌过,这辉煌能不能持久一点呢?——这是警大外文系领导和老师的想法。
高校改革后早就取消了分配制度,按说郝靓这样的人才,在各大外企,各大翻译公司,还有一些外贸性质的单位都是抢手人才,完全没有必要做一个拿着死工资加班没有加班费的小警察,就算想做公务员,还有商务部外交部贸促会等在世人看起来更“优质”一些的工作机会,可是郝靓偏偏就做了市公安局翻译处英文科的一名小小警员。
文职的警察,拿的是死工资,住的是单身宿舍,吃的是干警食堂,干的活却绝对不少,尤其是像郝靓这样万能螺丝钉式的。
下科室短短半年,英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还有日语俄语等等的工作,郝靓都接了一遍,不管东西方,无论南北半球,更不计哪个语系,只要缺人,大家的口头禅就是:“有困难,找郝靓啊!”
看着郝靓加班加点忙到小脸煞白,赵蕾妒羡交加冷嘲热讽:“活该!让你学啊!大学四年青春年华不谈恋爱不逛街,天天就泡图书馆语音室,看电影都只看原声无字幕的,现在爽了吧,你就等着为我国我党的事业奉献终身吧,说不定还要献了青春献子孙,当然,如果你有时间生孩子的话。”
郝靓一眼看穿了她的居心,凉凉道:“是谁在档案室看案例卷宗看到忘记时间被锁在里面一整夜的?那些个谋杀贩毒偷盗抢劫的案犯,比刘德华还帅?”
赵蕾讪讪地又败下阵来,虎啸一声上去卡着郝靓的脖子:“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让我一句会死啊!我承认口才不如你还不行吗?”说完忽然得意的一笑:“不过办案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口才,你等着,我一定能做全局最优秀的女刑警!”
郝靓微微一笑:“我等着,说不定还会是最年轻的三八红旗手。”少年壮志不言愁,看着激情飞扬的赵蕾,她还年少,反观小她一岁的自己,却早已老去。
“去,你才三八!”赵蕾推她。
“好,我三八,那么,告诉我今天食堂里把酸奶让给你喝的那个哥哥,是哪个处的?”郝靓顺势一倒,靠在椅背上,摘掉防辐射的平光镜,施施然地看着赵蕾的脸庞一红到底。
和赵蕾臭贫一通,终于让郝靓的心情好了一些。郝敬去世快六年了,而郝靓也终于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关系将原来取下的样本送检,结果恰如所料,江秀肚子里的孩子和郝敬没有关系,可这迟来的结果并没有让郝靓多么高兴。
物是人非事事休,六年来C大的学生早已换了几茬,教师也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剩下几个和郝敬关系好的老教授,郝靓拜访他们时,大家唏嘘的只是郝敬的早逝,还有学术界的损失,没有人提及当年的绯闻和流言,郝靓欣慰之余也有一种无力感,那件事就像母亲梁青说的一样不会被议论太久。可事实也像爷爷说的,人死如灯灭,和鲜活的生命相比,什么都不重要,再多的努力也挽不回三条人命,还有那个江秀,虽然可恶,可罪不至死,她的亲人也必定是伤心的吧。
上次回家,除了给父亲扫墓,拜访大姨,郝靓还去见了爷爷奶奶。爷爷精神依然矍铄,而且心情很平和,似是达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郝靓提及检验结果为父亲洗刷了冤屈,也只换得他轻轻一叹:“你这孩子,敏极秀极,却执念太深,退一步海阔天空,有时候学会放下才能快乐。”
郝家祖传的养生方法,对任何事情都不过于执着,衣不过暖食不过饱,凡事都讲究中庸之道。可能是由于基因不错,在这样的家教之下却也出了很多出类拔萃的优秀人才,可他们大多不会和人争强斗胜,从不沾惹是非,因此长寿的人很多,爷爷奶奶都已经年近九十,身体还很灵活,生活完全自理。
郝敬如果没有遇见梁青,也会是这样的人,梁青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执着的一件事,却改变了他的一生。
而郝靓,以前自认为也是平和淡泊的人,变故发生后除了心里平添了沧桑感,倒也没有过多地去自省,如今被爷爷提醒,她才恍然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太多。
以前她虽然学习也努力,却从不强求,她涉猎广泛,凡事顺其自然。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发奋一般从各方面完善自己,那么多种的语言,就算她天赋再高,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好的。
而工作后她任劳任怨几乎有求必应,有人觉得她做事目的性强,怀疑她野心很大,天知道她经营自己的关系网和人脉,只是想在必要的时候为父亲洗刷冤屈。
什么时候,她的生活已经单纯到只剩下了一个目标,现在目标达成,效果却不明显,她就忽然失魂落魄。
奶奶一只手摸着她柔亮的半长头发,一只手揉着她的眉间,满眼的慈爱和温暖:“靓靓,你才二十一岁,长的花朵儿一般,比你妈妈当年还好看呢,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呢?这点你可不如她。”
不如谁?母亲梁青吗?迎着郝靓疑惑的眼神,奶奶继续道:“你妈妈这个人,只为自己而活,这一点你如果像她必定会快活得多。你是我们的孙女,而人都是自私的,我们只希望你快乐。”
第二十六章
为自己而活吗?周五临下班前,看着桌子上的电话,郝靓好几次都想拨过去告诉他们这周不想回单家了,都没能付诸行动。
她不是梁青,不会像她那样纯粹,只在乎自己想在乎的人,她也不想和母亲再度翻脸。
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母女俩斗法,闹得天翻地覆,伤筋动骨,最后彼此妥协的结果是她如愿读了警大,却被授意改成了英语系。
单勇逐年高升,他出身够好,在从政过程中本来就有优势,不必违法乱纪也不会两袖清风,更是鲜少有事让他不得不动用特权——为郝靓更改志愿大概是其中之一,还两边都不讨好。郝靓本就不待见他,出了这事就更不必多说了;梁青本意是让郝靓连警大也不去读,就算读了毕业也不能去警局工作,现在两样都没达成,自然也不满意。
看来单勇为了梁青所作出的牺牲和退步,还真是不少,郝靓心下微哂,却又有一种隐隐的羡慕,母亲任性又自我,可她有本钱,起码郝敬和单勇两个,都宠她爱她,纵容着她。
反观她自己,她有什么,孑然一身在这个大都市讨生活,唯一的母亲梁青,对她的关心和照顾,更多的也是由于血缘,由于愧疚。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已经远去,永远不再回来。
怕再度陷入自怜情绪无法自拔,郝靓决定收拾东西,提前回单家。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洗个澡换上便服,再带上一套换洗衣服。礼物就是在门口的花店随便扎上一束,一般以康乃馨居多,因为梁青看了会喜欢。
尽管有钥匙,郝靓还是习惯性地按了门铃等待,单家的保姆工作清闲福利好,而自己上门的机会又不多,她应该不会介意跑上几步开个门。
门打开了,开门的却不是满面笑容的张嫂,而是面无表情的单尔雅。
“什么时候回来的?”郝靓有一点点惊喜,这个继兄给她的印象总体还不错,他表情经常很严肃,看起来一本正经很不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性格却随和,起码对她是这样。
郝靓刚来京城那段时间,由于心情抑郁加上人生地不熟,几乎整天整夜地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去。
单勇工作忙,梁青刚调到现在的医院,初来乍到也不敢多请假。唯有作为交换生要出国,在家等签证的单尔雅有空。
但单尔雅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显然不多。
第一次敲开郝靓的门,他手里抱着一副围棋。而郝靓身着短裤和真丝吊带背心——关键是里面真空,郝靓在自己房间没有穿内衣的习惯。
本来以为是保姆张嫂喊她吃饭,郝靓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走光”有所反应,棋子落地的清脆声音传来,单尔雅面无表情地帮郝靓把门带上。
等郝靓穿好衣服打开门,单尔雅正好把散落的棋子尽数捡回南山玉竹编制的棋篓子里,一脸平静地问她:“要下棋吗?”
如果不是发现他两个耳朵通红通红的不似平常,郝靓几乎以为他的内心和表面一样平静。
单尔雅话不多,棋艺也不怎么高超,可对于郝靓来说则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伙伴,因为他话不多,也因为他的棋艺不高。
把他杀的片甲不留之余,郝靓的心情也好转了很多。
尽管寸土寸金,单家在京城的住所却比C城还要好上很多,小区里网球场篮球场游泳池等应有尽有。两人下棋之余打球游泳,郝靓升学在即,单尔雅还带着她走遍了京城几所著名高校,日子过的很是自在。
单尔雅所在的A大有着全国最好的建筑系,他本来在读大三,现在却要出国,如无意外硕士也会在外面读了。
郝靓对此有些费解,走在A大校园歪着脑袋看单尔雅:“外面真有那么好?”
单尔雅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好不好,总要去过才知道。”
郝靓点点头,尽管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但她已经看出来单尔雅是特别自信的那种人。这种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不会人云亦云,极有主见,什么事都要自己尝试,想获得什么东西就要自己争取。他一早就决定要出国,却不是像很多同龄人那样高中毕业被家里人送出去,而是等到现在争取了奖学金和助学金。
这种人目标明确,不会彷徨,他的世界很丰富也很简单,丰富的是内心,简单的是生活,郝靓自认做不到,看待的时候却是带着欣赏的目光。
朗朗的少年,窈窕的少女,少年眉目端宁沉稳,少女恬静秀美绝伦,两人衣服干净整洁,气质和教养看起来都上佳,走在这所著名的大学校园里,本身便是一幅美好的图画。
图画的感觉很快被打破,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骑着自行车走过,接着便是急促的刹车声:“单尔雅,辅导员叫你去找他一趟,说设计大赛获奖的事儿。”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郝靓,眼珠便没能再错开,他兴奋地满脸发红:“好妹妹……”
郝靓一脸茫然,这是谁啊?看向单尔雅等他解释,后者却只是拎起面前的少年上了自行车:“你带我过去。”又吩咐郝靓:“先去门口的冷饮店坐会儿,我办完事去找你。”
晚风中,少年的抱怨断断续续传过来:“又不是……真的……女朋友,美女……一起出国……”再往后就听不清了,郝靓摇着头一笑,漫步走在校园里,不多时便有男生借故搭讪,有问路的,她摇摇头爱莫能助,有要电话号码的,她也三缄其口——她寄人篱下居无定所,哪有什么联系方式呢?
不过这些大男孩被拒绝后也不恼,挠着头笑成西红柿,有一个还不死心,陪着她来到冷饮店,直到郝靓不得不掏出高三的复习题来看,习题的册子还是崭新,郝靓不敢打开,不过目的已经达到。
男生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这次笑容里少了几分尴尬,多了一丝自豪:“美眉还在读高三啊,明年考来A大哦。”
郝靓也笑得眉眼弯弯:“我会努力。”见男生坐下来伸胳膊掳袖子准备长谈的架势,赶紧指了指门口:“我在等我哥,他来了。”
男生顺着一回头,正看见刚进门的单尔雅,板着脸,脸色还有点黑,赶紧找路撤退,临走前还急匆匆地问郝靓:“美眉还会来这里吧?”却等不及回答就不得不走了,走前只看到美人扑哧一笑,大概是会来的,男生心里想。
单尔雅没有多说什么,看了眼郝靓手里的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准备去哪个大学?”他知道郝靓的成绩,用的是“去”而不是“考”,郝靓再次佩服他的惜字如金和表达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