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就要咽气了,便是装装样子,也不能这个时候让人找了纰漏。
柳皇后忍不住苛责道:“太子,现如今圣上还在泰宜殿养病呢,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玩乐,而且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便把柳云的书信掷在了太子萧璟之脚下。
萧璟之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的去拾这种东西,他大概的听了听母后说的那些担忧,便懒洋洋的道:“母后多虑了,那齐王没什么了不得的,若是母后担忧,把召他进京内扣下便是。”
柳皇后这才笑道:“还是皇儿聪明。”
说完又不忘提醒道:“也就这几日了,你多少的收敛些,别落了口实。”
太子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困了,他忙搂着身边的冯氏便去就寝了。
倒是那冯氏暗自窃喜着,若不是自己当日够机灵,只怕现在随着齐王被囚在京城的便是自己了。
如今她可是堂堂太子身边的得宠的良娣。
想到以后的风光日子,再想到齐王妃的落魄,她嘴角轻抿着,暗自庆幸不已。
第44章
因齐王还有军务要处理,这几天苏婵还是配着他在与庸关呢。
只是众人都以为这一仗会打的很久,如今这么快便迎来了大捷。
前来祝贺奉承的富商大户往来不绝。
在总兵府内,香寒几个知道王妃爱梅,便特意去了梅园剪了一些,如今房内四处点缀着,进到里面便能闻到清香。
齐王忙了几日后,也便闲了下来。
苏婵同他正要准备回到新城王府的时候,京城的圣旨却是到了。
圣旨一方面是表彰他的功劳,另一方面又是着重写了圣上身体有恙,对他的诸多想念,里外的意思都是要招了王爷进京。
这是最不能耽误的事儿,苏婵乍一听到消息便知道这是朝廷那有了动静,太子多半是忌讳了齐王。
越是如此越不能耽搁行程,苏婵也便命香寒等人收拾着路上需要用的。
倒是晚些齐王回来的时候,见她正在细细查看着要带的东西时,他便轻笑了下,说道:“不用带太多,京里都有。”
苏婵嗯了一声,随后回头看向他。
见他穿着素色的袍子,她心思微动,不由仔细打量了打量他的面色。
面上也瞧不出什么来,不过以他的精明城府,多半已经知道京里的情况了。
只是这个人从不会把外面的人拿进来烦她。
苏婵也便走了过去,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战事过去后,大家都能喘口气了,苏婵看着梅园落雪,便想起红楼里的栊翠庵茶品梅花雪的那一段了,见香寒几个去剪梅花了,她也便让几个小丫头去采了一些梅花上的雪。
虽然没红楼里大家讲究,可这些雪融后煮开了泡茶倒是自带了一股清香。
她用海棠冻石蕉叶杯盛着,放到他面前。
早先关内吃紧是吃紧,可如今大胜归来,便是大雪天那些逐礼的商人也都赶了过来。
一时间倒是解了与庸关内的物资紧缺。
苏婵以为他不是个爱风雅的,没想到他品了一口便尝了出来,“你这是哪里找的水?”
她是因为知道这水的来历才觉着特别的,没想到平时吃什么都不在意的齐王,只尝了一口便尝出来了。
苏婵便有些意外,笑着说道:“是采的梅花上的雪,我觉着不错,又让香寒几个多采了些,封在罐子里埋在地下,等着明年回来的时候,想起来便可以品一品。”
他听着也没出声。
苏婵却是想到了什么,这一去未必很快就会回来。
太子那种人,便是没事儿都要找些毛病,更何况是在忌惮他。
只是那么多事儿她都记得呢,偏偏齐王这段时间遇到的事儿,她只知道一些零星的。
主要是上一世这个时候正是她娘为她张罗婚事的时候,便是偶尔父兄提过齐王的一星半点消息,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的婚事,哪里会往心里去。
她现在却是懊悔不已,且不说上一世千挑万选的找了个白眼狼不说,便是后来遇到的那些极品就跟她恶心的了,唯一庆幸的便是有着国丧守孝两件事儿赶在一起,她并未真的嫁过去,不然更有她呕的了。
她这样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齐王便伸手把她抱过来,放到自己膝上。
此时寝室内也没别人,与庸关外时不时的便会下一场雪,此时雪花纷纷扰扰的。
室内倒是暖的很。
他也没提京内的那些险恶,只淡淡说道:“等回到京里,你可以回苏府看看你的父母兄长,便是回去住几日也不碍事”
苏婵听着他说到你的父母兄长几个字的时候,便明白了,他便是再不得宠的皇子,可也是天下第一家,便是嫡妻的娘家,对他来说也是没可能平等对待的臣下。
平民百姓,世家大族都有亲戚走动的可能,只有他们是没可能的。
苏婵也便若有所思的回道:“谢王爷体贴。”
这么收拾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天气稍微暖和些后,便要准备启程回京了。
知道大冬天的赶路辛苦,香寒早早的便为王妃找出了御寒的披风。
此时扶着王妃进到马车内。
再没有比大冬天赶路更辛苦的了,尤其是贺北这种地方,最近雪又是没完没了的下着。
所以车内垫了厚厚的垫子,暖炉也都备着呢。
苏婵进到里面,靠在垫子上,找了小毯子盖在腿上。
也是事不凑巧,原本赶路便很辛苦,偏偏她这边刚要动身,月事便来了。
苏婵犹记得,当香寒为她找月事带的样子,小丫头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有些微微的失落的。
她身边伺候的这几个小丫头,早都盼着她能早早怀上嫡长子呢。
苏婵也是觉着很奇怪,按说自己嫁给齐王时间也不短了,俩人也算是恩爱,可到现在她的肚子都没动静。
只能说孩子是看缘分的,一时半会的也急不得。
从贺北到京城路途遥远,又是着急的赶路,往往一坐便要坐半天。
总在车里闷闷的,苏婵中间便会顾不得寒意,小心的掀起车帘,透过纱窗看着外面的景色。
起初是大片大片的雪地,也看不到什么好玩的。
有几次车轮还陷在了冰里,需要有人把车抬起来。
到后来渐渐的好走了一些,在要出贺北的时候更是看到了地上冻河一样的东西。
那河水是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此时因为天气严寒整个露在地上的水面都被冻住了。
那些原本该是小瀑布的地方,根式冻的跟小冰川似的,此时被阳光一打漂亮的好像水晶宫一般。
苏婵在京内可没见过这个,此时见了便觉着稀罕,扒着窗子看了好久。
齐王也是宠着她,见她喜欢,便让车队停下,让她过去看会儿。
他则趁机处理一些报上来的公务。
苏婵便自己下了车,香寒几个忙过来伺候着,一路搀扶着她过去。
在看了看后,苏婵忽然想起梅花上的雪都可以泡茶喝,那这种地上河的冰坠子按说也应该是很干净的。
她也便动了敲几个冰坠子煮茶的念头,索性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几句,让他们找了趁手的工具过来敲几个。
只是再等人过来的时候,那负责敲冰坠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贴身伺候的王爷的陆言。
苏婵便意外了下,其实这一路上她好几次想找个机会卖个人情给他。
他那个要紧的弟弟,她可是知道在什么地方的。
可惜陆言不知道怎么的了,见了她便跟火燎了眉毛似的,头不抬不说,还每次都是能躲便躲。
此时见他过来,苏婵便有些意外。
倒是陆言也不说什么,他也没怎么看苏王妃。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腰间少有的系着一条白玉腰带,以前没觉着他多白。
现在却发现他不光是肤色白的出奇,便连身形都显得清瘦。
他手脚利索的把袍子下摆挽在腰上,随后便徒手往上爬去。
苏婵原本以为他不过是随便的捡着下面的几个冰坠子敲的,没料到他竟然是要攀上去敲。
瞬时她人都紧张了,不由提高声量,仰着头的说道:“陆总管你可别逞强,你随便找一个给我便是了,没必要要高的那个。”
只是说什么都没用,陆言如同着了魔一样,竟然爬到了最高的地方,单手抓着一处突起的冰,随后从腰间抽出一个小铁锤似的东西,往那冰柱上一敲。
他敏捷的很,苏婵吓的都要屏住呼吸了,他倒是很快的拿着那个冰坠子跳了下来。
明明之前爬的那么高,等下来的时候倒是呼吸平稳的。
若是别的时候都是由丫鬟去接冰坠子的,这个时候苏婵却是上前一步,亲自要去接那冰坠子。
陆言却是没有立即给她,而是找了一块白色的绢布把那冰坠子包裹了下,才小心的放到她手中。
苏婵早便知道他这个人心细如发,她一面接过去,一面感激的说道:“有劳你了。”
说完忽然瞧见他脖子处是有个不怎么明显的划痕,再一想他刚才半吊在冰上的样子。
她正要说点什么呢,却没料到他已经一施礼转身走了。
这下苏婵都有点糊涂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要讨好自己,还是要怎么样。
便是她身边伺候的香寒都忍不住的说道:“这位陆总管最近怎么怪怪的……”
苏婵也是莫名其妙的,把手中的冰坠子交给香寒吩咐道:“算了,不用想那些了,你先用这个煮茶看看。”
香寒忙接了去做。
等苏婵再回到马车上的时候,齐王已经处理完公务,正在闭目养神中。
赶路的大部分时间齐王都是沉默的,很多时候都是翻看手边的那两本书卷,苏婵曾经好奇的看了看,发现那些书都是些经史子集的内容。
渐渐的虽然还是冬天呢,可是出了贺北后,气温逐渐的好转。
都知道圣上身体有恙呢,苏婵把所有鲜亮的衣服都收了起来。
这一次跟去贺北的时候不同,赶路虽辛苦一些,可速度显然是快了很多。
等到京城的时候,因天色晚了,他们并未进京城,而是先歇在了京城外的驿站。
那驿站管事早早的一知道是齐王要来,早把驿站收拾妥当候着了。
这个时候,陆言也被派去京内的王府查看收拾。
因为临近京城了,晚上齐王有些公务要处理,苏婵便独自留在寝室等着。
想着自己已经离得京城很近了,她按捺不住的让人打开窗户,往不远处的京城看去,从她住的地方,隐隐的能看到高耸的城墙。
夜里城墙上插着火把,挂着灯笼。
苏婵暗自想着,她哥哥所在的禁军便在京城郊外的地方驻扎呢吧,只怕她离得她哥哥已经很近了。
此时天上少有的又在落雪。
只是京外的雪小了很多,她在贺北待久了,这些小雪花她并未放在眼里。
倒是香寒怕她着凉,小心劝道:“王妃仔细冻到,还是把窗子关一关吧。”
说完正在关窗子呢,便听见外面传来切切嘈嘈的声音。
很快春晓一脸谨慎走了进来,悄悄说道:“王妃,外面苏少爷求见。”
苏婵听的便楞了一下。
能被称为苏少爷的,只有她哥哥苏寒洲了。
她忙让香寒合上窗子,随后让人领了他哥哥进来。
苏寒洲来的很急,因为下雪他身上还穿着蓑衣呢。
等进来后,他便脱了身上的蓑衣递给一边的香寒。
苏婵好久没见过哥哥了,乍一见他,她眼睛都有点热热的。
而且哥哥怎么会这么快便知道自己来了?
苏寒洲也不同苏婵客气,进来后扯了一把椅子先坐下来,然后上下左右的打量了打量妹妹的模样身形,见她还是那副样子,多少的安了安心。
知道房里的几个丫鬟是苏府出去的。
他也便说道:“婵儿,这次回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本朝原本有规制的,亲王御下佣兵不得超万人,虽然齐王没有超了规制,可如今……”
他后面的话虽说完,可苏婵却是明白的。
看来太子忌惮齐王的事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她忙点头道:“哥哥我知道了,进京后我会小心应对的,不知家里怎样了?”
苏寒洲忙宽慰她:“家里都好,你这次回京先不要想着家里,既然出嫁在外,你便要做齐王的贤内助。”
他望着从小看到大的妹子,心头涌起无限柔情,“你多保重,哥哥能帮的都会帮你……”
苏婵心里暖暖的,不管离得多远,多久没见,这份骨肉亲情是不会变的,她点头应着:“我明白。”
“我还要回去当差。”苏寒洲说完便取过旁边的蓑衣,披在身上,怕蓑衣上的雪融化了会落到妹妹的身上,他忙退后两步的,小心抖开蓑衣的说道:“你别跟出来了,外面冷,仔细冻到。”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他下意识的往怀里摸了摸,可是很快的他又把手抽了出来。
他怀里装的是嫣红坊的胭脂,红色的镶着铜边的胭脂盒,他记得这是苏婵最喜欢的样子,出来的时候特意买给她的,这个时候却是也有些踌躇了。
迟疑着,他终归是没有掏出来,而是转身往外走去。
待到了外面,他默默的叹了口气,雪落在他的脸上,很快融了开。
像是有水珠在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一样。
他扯了扯缰绳,不由的往身后看去。
便见驿站内的灯光透过窗子照的附近昏黄昏黄的的。
还有很多话他没给妹妹说,此时的宫内凶险无比,便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如今在宫里也是举步维艰,连每日的口粮都被克扣了,更别提那些同唐王有沾连的大臣们了,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所有的人性命前途都维系在宫里那人的喜怒之间,偏偏那人又是……
他心沉甸甸的……
第45章
第二日清晨,苏婵早早起来随着王爷入京。
因昨日下雪,今早起来,便觉着空气新鲜的很。
走在熟悉的街景内,苏婵看着车窗外,因为有亲王的车架经过,两边店铺没了吆喝喧哗的声音。
可还是能感觉到同贺北截然不同的一种繁华。
这里既没有大的吓人的风沙,也没有粗狂到袒胸露背的异族商人。
等到了王府,早一步过来安顿的陆言此时迎了出来。
苏婵随着李姑姑等人,坐着轿子进到内宅。
自从她嫁给王爷后,京内的王府便做了很多修整。
只是冬天呢,还瞧不出那些东西。
从轿子下来,进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向里走去,过了穿堂,远远的能看到一个大插屏。
绕过去,便是她同王爷的居所了。
五间正面的上房,装潢的是富丽堂皇。
她们过去的时候,便见外面台阶下正做着七八个二三等仆妇。
此时见了她们,那些妇人纷纷围了过来,帮着抬东西的抬东西,帮着拿东西的拿东西。
单有俩个妇人立在门外,负责打帘字。
等进到里面,香寒知道王妃旅途劳累,忙收拾了软榻让苏婵倚上去休息。
到再晚些的时候,齐王也从前面过了来。
苏婵忙从榻上起来迎了过去,拧了帕子为他擦脸。
她神情严肃,知道很快她便要随着齐王入宫了。
果然歇了片刻,王爷便准备等换了朝服,开始做入宫的准备,苏婵也不敢含糊,忙换了更加素净的衣服,便连耳朵上戴的坠子都取了下来。
香寒几个不敢多言,忙在旁小心翼翼仔细的伺候着。
苏婵知道,太子不过是要诓着齐王过来,一个就要的去了的老皇帝,估计现在都不认人了,此时周围伺候的都是太子的人,估计太子也不是太想齐王能凑到跟前去。
在宫内,长乐宫外,天刚擦黑,数十个御医神色凝重的在外面候着。
柳太后坐在御榻侧,面色凝重的望着宣德帝,她是凭着这个儿子才有的如今的荣华。
后宫那么多丽人,她开始并不算得宠,不过是肚子争气,生出了唯一的儿子,这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宣德又是个孝顺儿子,对她几乎言听计从,这才使得他们柳氏一门步步高升,有了如今的门庭显赫。
宫灯原本都是很亮的,可油尽灯枯的宣德帝受不得刺目的烛光。
此时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照在御床上。
躺在御床上的宣德帝紧闭着眼睛,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柳太后擦了擦眼泪,正在难过,忽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的有太监过来传话,说是齐王到了,此刻正侯在殿外等召。
柳太后这才诧异的往一旁的柳皇后脸上看去。
柳皇后忙凄凄道:“母后,齐王也该回宫看看陛下了……”
柳太后这才叹息一声,点头道:“召进来吧。”
虽然她与这个孙子不亲,可毕竟也是自家的骨血。
至今她还记得年幼的齐王那瘦瘦弱弱的样子,当初自己都以为这孩子活不过满月,如今却是丰神俊朗,长的比太子都要俊上几分了。
不知怎地,御床上的宣德帝像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微微睁开眼睛,回光返照一般,原本浑浊的眼睛竟是亮了几分。
柳太后心中诧异,忙凑近宣德帝,轻声问到:“陛下可是有事要吩咐?”
说完便见宣德帝正在往外面看,柳太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便见齐王正往内走呢。
柳太后这才明白过来,叹了口气的,宽慰道:“陛下,别急……昭德这就过来了。”
说完柳太后便招了招手,示意齐王过去。
齐王闻言走近了几步。
宣德帝终究是没爬起来,他呼吸微弱的叹了口气。
不由忆起当日这孩子降生时的往事,他曾拿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找钦天监的人推一推。
没料到钦天监竟然回了一张白纸给他。
他恼的很,让人把钦天监的管事提到了过来。
犹记得钦天监当时说的那句:“陛下给的八字贵不可及,只是血气太盛,杀星当令一乱一盛间命成杀格,只怕不详。”
听了那一席话后,他便对这个儿子多了几分忌讳,索性扔在后宫里不闻不问。
待到日后偶然看到了,才发现这孩子面色平和,说话间进退有度,并未有钦天监当日所说的杀星当令。
渐渐的他也起了一些做慈父的念头,只是……
此时看着这个儿子,在生死间,宣德帝终于是生起了一丝懊悔,这孩子并没有任何错处,自己反倒无故的冷淡了他这些年,还把他送到贺北那种苦寒的地方……
几起几伏间,这孩子未曾对他说过一句怨言,宣德帝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虚弱的说道:“昭德……父、父皇不该苛待你……”
说完宣德帝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你、你的……”
终归短了一口气,最后也没说完那句话,便手脚一软的去了,瞬时宣德帝身边的柳太后老泪纵横,直哭道:“快召御医。”
只是御医来了也是回天无力了,在那推拿折腾一番,最后都跪在地上磕头。
一时间宫内的人都哭了出来。
倒是苏婵跟着齐王入宫后,按宫中规矩,并没有随着王爷进到长乐宫内,而是跟着其她的宫人在长乐宫外候着。
只是都是跪着,可跪与跪之间也有差异。
此时天寒地冻的,他们这些皇亲宗室都单有个厚厚的软垫隔着,旁边还有宫内的内侍特意小心按放的火盆。
有那火盆暖着,一时间便是在外面跪着也不会觉着冷。
在苏婵跪着等消息的时候,那那位在宫中失势的赵贵妃,病怏怏的也被搀扶着架了出来。
曾经艳冠六宫的赵贵妃,此时瘦的跟竹竿一般,跪下的时候别说火盆了,便连软垫都没递一个。
光秃秃的冷冰冰的地面,便让赵贵妃那么跪着。
那赵贵妃何曾受过这些,掩面直哭。
赵贵妃身边的宫娥生怕贵妃哭出了事儿,忙在那悄声劝道:“娘娘,您别在这里哭,若是被听到了,反倒不妥……”
毕竟里面的那位还没咽气呢,宫里又是最忌讳哭的地方,一旦被人抓到了错处,只怕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赵贵妃何曾不知道那些,她忙收住哭声,在那默默垂泪。
苏婵看了这一幕,不由升起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感慨。
想当年她也曾经在这长乐宫外跪过,当时她既是罪臣之女,又是宫里最低等的奴婢。
赶上冯皇后做寿的时候,她随着管事姑姑一起过来,犹记得当时离得长乐宫还有八丈远呢,管事姑姑便让她们那些宫婢跪了下,朝着长乐宫的方向磕头,嘴里还要呼着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福寿连绵。
想起那些事儿,苏婵不由的往冯氏那看了一眼。
便见此时的冯氏正笔挺的跪在太子妃身后,这个时候大部分女眷都是素颜淡妆的,不知这冯氏是怎么想的,竟然戴了些珍珠的首饰,从她这边看过去,都觉着那珍珠圆润细腻,在宫灯照射下柔柔的泛着光。
看来这冯氏在太子宫中很得宠。
她一时间感慨非常,还未深想,忽然便听到长乐宫内哭声连成了一片。
她立刻便知道这是老皇帝去了。
果然很快的大太监从里面神情肃穆的走了出来,对着外面喊道:“皇上殡天了!!”
一时间四周都是整齐的好像带着回声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不断重复着:“皇上殡天了!”
她身边的人都在哭。
几位上岁数的大臣更是哭的全身颤巍巍的。
苏婵也被环境所感染,忍不住的眼圈跟着红了红。
原本一直在忍着哭声的赵贵妃,到此时也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手抚着地面,嘴里哭喊着:“陛下,陛下,你怎么能留下臣妾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