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凰 作者:金波滟滟
素波这个穿越女,什么金手指都没有,只有一根舌头异于常人,味蕾发达能识毒;
青云这个皇子,深宫中无依无靠,只有装傻自保,可能装傻到死也翻身不了——然后他遇到了素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素波,季青云 ┃ 配角:徐宁,许衍 ┃ 其它:
第1章 天后临朝
天瑞元年元旦,漆黑的长乐殿内亮起了桔红的灯光,柔和的女声打破了沉寂,“皇上,天后,三更两刻,该起床了。”
女官在龙凤床的幔帐前静立了几息,再次呼唤了一回,方才轻手轻脚地打开大红绣金百子帐,皇上正如平时一般已经坐在床边,此时见帐子打开便起身向外走去,早有内侍接了过去服侍梳洗。
也正如平时一般,女官明白真正难的是如何将天后叫起来。
天后显然是听到了叫起的声音,因为她已经将绣着金凤的被子蒙在头上!
昨天晚上是除夕,天后祭过祖后就带着大家在宫里包饺子,然后又吃又玩又闹,最后很晚才睡下。
平时就爱睡懒觉的天后今天早上起来床一定会很艰难,女官早已经料想到了,也算是早有准备,此时便躬身上前将被子掀起一角提高了声音,“天后,今天是元日的大朝会,再不起来赶不上早朝了呀!”
平时天后听到赶不上早朝差不就起来了,但是今天却不够,她哼哼了一声重新将被子夺了回去,在上面一滚就将自己卷成一个蚕茧,并且缩到了龙凤床的最里面。女官嘴角忍不住一抽,如果不是有床栏,天后一定会掉在地上的!
按宫里的规矩,皇上应该住在床里,天后应该住在床外,但是就是因为天后睡觉不老实,怕她掉在床下,所以才硬生生地改了规矩,由皇上住在床外。现在女官不由得想到,是不是应该让人将床栏加固一下,免得什么时候天后为了不起床拼命往床里钻,将床栏弄断了,摔了天后可不是小事!
那样朝廷的大事可没有人做主了!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将天后弄起来,元旦的大早朝是一年的开始,天后一定要露面的。女官知道责任重大,将身子躬得更深,想将天后从被子里揪下来,可是卷在被子里的天后还是不肯动,只含含糊糊地说:“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谁都知道这一小会儿能变成一个时辰、半天、甚至一天的,大家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捧着铜盆的宫女们急了起来,“水快冷了,天后还没有起床吗?”
水冷了可以再加热水,但是一盆水都冷了只能说明快过了一刻钟啊!女宫急躁起来,再顾不上礼仪,一面念着“天后恕罪!”一面用尽全力一扯,将天后连同被子一起扯到了床边,然后在两个宫女的帮忙下将天后从床上扶了起来。
天后还紧紧地闭着眼睛,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宫女身上,其实她还没醒呢。
这样可不行,女宫见状只得拿出了杀手锏,凑上去小声说:“天后,衣襟有些松了,皇上正在帷幔后看着呢。”
半梦半醒的素波猛地睁开眼睛低头一瞧,经历了一夜的揉滚后睡衣的领子的确松了,露出一片雪脯,虽然不至于有伤大雅,但总归不好让人看了去,特别是皇上,他可是男的,整个内宫里唯一的男人!
皇上已经换上了玄衣朱裳的冕服,头戴冕冠,果然立在帷幔前盯着自己,素波掩了衣襟走过去,跷起脚用手指轻轻拨开正垂在他面前的十二根白玉旒,捏住了他的两颊轻轻一扯,“不许乱看,会长针眼的呦!”
美男就是美男,即使被扯成了猪头三的样子依旧十分好看,雪白的皮肤显得额头正中的美人尖格外分明,一双黑黝黝看不到底的眼睛,高而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上面刚刚刮过,留下了淡淡的胡茬痕迹,看来他真的长大了,非但比自己高了许多,而且需要每天刮胡子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三通鼓声,原来朝会之时,百官在三更时便进入未央宫等候,鼓响后开二门,金吾卫将军校尉先入摆列,此时百官应该已经按文东武西、官阶大小排好队,准备进宫朝见了。素波完全清醒了,放开美男弹性十足的脸,“快!快!百官就进来了!”
素波没有注意到小美男眼睛里飘过的笑意,只急忙催促着,“今年的第一次大朝会绝不能晚的!再说那些老头子们半夜三更地就在宫外侯着,本宫要是晚了,心里多过意不去呀!”
原来道理她都是明白的!
正说着钟声就响了起来,文武官员们此时已经分两班入朝,文官走左门,武官走由右门,在金水桥南按品级端立等候地桥。
女宫和宫女们早知道时间紧迫,此时手下更加快了速度,好在她们都经历了许多次这样的场景,几十个人忙而不乱,流水般地上前为天后净面,穿上素纱中单、黄蔽膝,外加玄衣、纁裳,腰系白罗大带,身披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又挂上玉钩、玉佩,金钩、玉环,双足着赤色袜舄。
一身冕服穿得顺利,唯有头发着实来不及挽起,女官早有准备,只用乌纱将那头黑鸦鸦蓬乱乱的长发裹住,外面戴上冕冠,便一点也看不出天后没梳头了。
大家围着天后忙,天后其实也很忙,就在这一会儿的间隙里她要刷牙漱口,然后急忙喝了半杯杏仁牛奶,还没放下盖碗便赶紧示意宫女将桌上的水晶虾饺递来,嘴里塞了两个虾饺顾不上吃,这时已经有人将胭脂送到了面前,抿了一下之后就能再吃东西免得将唇红弄残了。
此时帷幔早已经打开,天后走过去携了皇上的手,二人一同上了辇,辇起,早有内侍撑起黄罗盖伞、又有宫女持着孔雀翎障扇、后面跟着捧着笔墨纸砚、漱盂拂尘、茶盏铜盆等一众执事,穿过甬道向含元殿走去。
素波咽下了虾饺,便在辇上问皇上,“今天的虾饺我吃着不错,你觉得呢?”
皇上就点了点头,“是不错。”
素波就又问:“你吃了几个?”
“五个,还吃了五个花素馅饺子,喝了一碗瘦肉皮蛋粥。”
小美男从来不懒床,只要女官一来叫起,他就能立即从被窝里坐起来,整整衣襟等待女官打起帐子,因此他吃饭的时间非常充裕,素波想到自己没尝到新包的花素饺子便有些后悔,早上不应该懒到最后的。于是她第一百次下了决心,再不懒床了。
不过恐怕自己还会第一百零一次后悔,为什么不能像小美男一样有毅力呢?
不料小美男就笑道:“张嘴。”
素波想也没想地张开了嘴,一个饺子就塞了进来,很小心,一点也没碰到她的口红,素波一尝,正是自己后悔没来得及吃的花素饺子,原来小美男心里明白着呢,悄悄地给她带来了。她满意地咽下,“我还真没有白白掏心掏肺地帮你。”
“再来一个。”
天后吃下两个花素饺子便觉得人生再没有遗憾,立即将懒床的事弃之脑后,正好鸣鞭之声已经清晰可闻,此时文武百官开始依次过金水桥,到达丹墀之下在御道两侧恭候帝后驾到了!
好在为了节省上朝路上用的时间,素波早从皇后应该居住的长秋宫里搬了出来,改在离含元殿最近的长乐殿里起居,因此在乐声响起时,皇上和天后已经到了奉天门上廊,辇止,帝后下辇。
元旦、冬至、万寿节三日的大朝会是最隆重的,这一天京城里的所有官员都要进宫朝贺,各地入京的官员若恰逢其会,亦要入朝,上千人的朝会殿内容不下,所以放在奉天门外含元殿前。
奉天门上廊内正中早设了金台御座,左右有司乐人奏起了钟鼓,殿门前雁翅站着两排身着明亮甲胄手中持戟的金吾卫将军,文武两班官员都按着品级穿着簇新的官袍,离金台最近的是一片紫,金鱼袋闪闪发光,再往下是绯色,银鱼袋明光莹莹,然后绿袍青袍,一片片一团团的一直排到金水桥边。
皇上与天后御门,同于金台落座,二圣身着一样的冕服冕冠,唯有皇上十二旒用的是白玉,而天后用的五色玉,示意帝后之德正如天地乾坤。
大朝会讲究的是星存而出、昧爽而朝,也就是天刚破晓之际上朝,用以显示圣躬志虑清明、朝廷气象严肃、百官不致懈弛。因此帝后落座之时,天边正好露出一丝微亮,赞礼声中,百官依次三叩九拜,赞颂恭贺二圣天瑞新禧。
金台在奉天门廊上,百官立于二十七层白玉台阶之下,因此素波垂眸看去,百官尽皆伏在她的脚下,皇室诸王、三公九卿、封疆大吏、边城守将…这些人在外面应该都是威风八面的吧,但在她的面前却都恭恭敬敬,唯唯诺诺。
天后看到了曾经的皇太子,现在被改封为东海王的皇长兄;一直跃跃欲试想夺嫡的长沙王,喜欢背后使坏的河间王;暗地里谋划兄终弟及却没有成功的的皇叔颖川王;一直全心辅佐皇上,可又慷慨陈词反对自己封为天后临朝听政的薛太傅;京城里最飞扬跋扈当的邓十九的爹邓太尉;然还有过去那个高高在上,自己想见也见不到的陆丞相;清正廉明、擅长断案,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才华并十分欣赏的御史大夫严正;然后她看到了许衍,他品级不高平时是见不到圣驾的,只有在大朝会时才能到含元殿,此时不顾朝仪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但有十二旒的遮挡估计他看不大清…
当初是他先放弃自己的,现在还看什么?
素波并不理解,可也无心去管,自己已经成了权握天下的天后,思索的都是天下苍生大事好不好?哪里有心注意他这样的蝼蚁?
突然觉得左手轻轻地一动,她轻轻地将眼睛一旁瞄了瞄,小美男不知为什么坐不住了,在袖子底下将手伸过来勾她的手指。
大朝会其实就是一个好看的仪式,还不如议事时热闹些呢。素波其实也早无聊了,因此倒是理解小美男,便赶紧将他的手按下,轻轻地在上面抚了几下,安慰他要坚持。
好在小美男虽然悄悄闹了闹,但在素波的安抚下立即就老实了。身为皇子他俨然端坐的功夫可比素波好多了,在坚硬的檀木宝座上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不在话下,而且还能一直保持着身腰挺拨、脊背笔直。
素波便重新望下玉阶下百官伏拜的情形,不觉一阵恍惚,自己竟从一个没落的世家女成为了手握重权的天后,还真不可思议——这一定是穿越女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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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进相府
素波跟着叔父一路小跑到了相府门前,再一次回头张望,还好,邓十九没有追过来,提着的心落下了一半,但总要进了府里,才能真正安全了。
相府毕竟是相府,只是开在西墙上的角门,已经万分地威严:正中的朱红大门紧面一排的铜钉在阳光发出光芒,两只兽头正冷冷地向下俯视,大门左右高大的汉白玉石狮子高傲地蹲居在门前,不可一世。
无形的压力落了下来,让素波不由自主地升起了畏惧之心。但同时,她亦明白,如果能得了这座丞相府的庇护,她再不必怕那个邓十九了!
整个京城,除了皇家,能与邓太尉家抗衡的自然只有陆丞相!
素波用急切的目光看着叔父,他正与门前几个穿着一色石青的门子说话,虽然腰身弯了下来,但总改不了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气韵,神态间不觉就流露出骨子里的自傲,“我是来找陈征事的,前几日已经递了贴子…”
话还没说完,那守门的人便不耐烦地挥手道:“既然递了贴子,那就先回去候着吧!”
这一次能从客栈逃出来实属幸运了,邓十九是见他们一老一少,又什么本事也没有才放松了警惕,只令人在栈门前守着。素波就出主意与叔父从客栈的二楼后窗结绳溜下来,再回去就是羊入虎口,以他们之能恐怕再也逃不出来了。
因此一向孤高的徐宁只得忍耻又道:“前日我来时有一个叫云哥儿的小厮帮忙传的话,能不能请诸位帮忙找找他,我有急事想见陈征事一面。”说着将袖袋里的钱尽数拿了出来塞给他们——但只有几个,数起来还不够每人分上一枚。
几个人瞧着徐宁身上破旧的衣裳,又瞧一瞧那几钱,轻蔑地道:“云哥儿并不在这里。”
徐宁只得再三恳求,“我们是江阴徐家的人,还请诸位帮帮忙。”
守门的人原来还勉强应付着,如今听了来人报了江阴徐家的名号反哄笑起来,“什么江阴徐家,我们没听过!”
素波知道叔父一向迂腐,又怕他被这些人轻贱江阴徐家气到,便赶紧上前行了一礼笑着求道:“我们果然有急事,请诸位大叔大哥们通融通融。”
比起一个穿着破烂又自以为是的半老头子带着傲气的请托,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要可爱多了,况且她虽衣着同样简陋破旧、面色黄瘦,但是却掩不住精致的容貌,绝非平常穷苦人家的女子。
改朝换代之后,原来的高门世家早已经灰飞烟灭,如今朝中最有势力的就是陆丞相和邓太尉,这些在丞相府看门的人,自觉见识不凡,堪比外面的小官吏,因此看了人便都带着些轻视,谁又会理会什么江阴徐家呢?
但是见了这个还没有长大却已经十分美丽的女孩,有些人突然又觉得似乎不应该完全不把江阴除家放在眼里,便收了笑声,其间一个就站起身道:“如此,你们便在这里等着吧。”说着从侧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厮出来了。
徐叔父见了,又赶紧上前拱手道:“云哥儿,我便是前几日请你送贴子给陈征事的江阴徐宁,因一直没得到陈征事的回音,便想上门求见。”
那个叫云哥儿的小厮便笑道:“可是巧了!我正要去客栈找徐先生,徐先生就来了。”说着便向几个看门的人笑道:“这位是陈征事请来到文澜阁抄书的徐先生,以后就住在文澜阁,日后总还要往来出入,哥哥们都认一认。”
又是江阴又是徐家的,结果还不过是个抄书的!
几个人扫一眼徐宁,免不了又看一回素波,终于欠了欠身,叫了声“徐先生”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徐叔父却也怔住了,“什么?抄书?”他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昔年的同窗陈征事是知道的,怎么只让自己到文澜阁抄书?一时顾不上理那几个守门人,却向云哥儿道:“能不能麻烦云哥儿带我过去见一见陈征事?”
“陈征事现在正忙着,不见客的,”云哥儿摇头道:“我正要去告诉徐先生,明日早上来这里,我带你进文澜阁,陈征事已经替你安排好差使了。”
素波与徐叔父相处数月,倒是明白他颇有读书人的清高,自然听出他对于抄书一事的不屑,但是此时哪里还是挑剔的时候,只要能进了丞相府就是好的。因此她急忙拉了徐叔父的衣襟道:“叔父,我们就赶紧去文澜阁吧。”
徐叔父也想起了眼下的难处,再反对不来,只得点了点头,又向云哥儿问道:“不知道我们今日是不是可以就进文澜阁了?”
就在此时,一直还不住回头张望的素波突然发现街口涌出来一群人,带头的正是邓十九,指手划脚、东张西望的模样依旧让她看了便心生厌恶,大约是因丞相府就在这条街上,却不如平日里见到的嚣张。
好在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素波连忙转回头来,不敢确定他见了自己会不会冲过来抓人,更不知道陆丞相府门前的人会不会帮忙拦住,便急切地向那小厮笑着恳求道:“云哥儿,我们已经没有住店的钱了,今天就让我们进文澜阁吧!”
这样求人的话叔父就是死也说不出口的,就像当初自己建议将衣裳撕开结绳从客栈里溜下来时,他也觉得有辱斯文一般。他果真是世家子弟,总低不下头,到了真难的时候宁愿以身殉节,但是素波却不是,她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云哥儿见素波灿然一笑,又说得如此可怜,纵是铁石心肠也会动情,况他一向好心,同情之心由然而生,想了一想,“也罢,并不差这一日,我带你们找何老太太。”说着便引他人向府里走去。
素波拉了叔父赶紧跟上,丞相府的门槛可真高呀,比素波的膝盖还要高,她提起裙子一步跨了进去,几乎听到自己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呯地一声落到了地上的声音,从此后叔父和自己就安全了!
松了一口气的素波再回过头去看邓十九,原来他此时已经发现了自己,正向这边奔过来,却又被人拉住停在了半路,满脸踌躇,他毕竟还是要顾忌丞相府的!
从到这世上起,素波第一次心怀大畅,这些天受的气全部烟消云散,见周围无人注意,向他竖起中指,又狠狠地呸了一口!
一转身心情绝佳地追上了云哥儿和叔父。
只要自己不出府,邓十九抓到,他就拿自己无可奈何了!
因为已经抱住了相府的粗腿,从此再不必过着朝不保夕、担心吊胆的日子,素波蓦地生出了好奇之心,便有心思向两边看了看。
毕竟自从穿越到这个世上来之后,素波就过着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活,总算逃到了京城,原以为靠着江阴徐家的余荫和叔父的才学能谋得容身之处,不想却又遇到了邓十九,更是惶惶然,如今才是第一次收拾了心情真正去了解她所到来的世界。
除了一进门急急绕过的青砖雕花大影壁,素波当时没来得及仔细看以外,自穿到甬道,她便用参观古迹的细致目光认真打量着见到的一景一物:路是青砖铺的,平整宽阔,两旁种了花草树木,红纱灯笼在树稍间隐约可见,虽然现在没有点亮,却完全可以想见到了夜晚时会有多古典美。
再一抬头,便又见一座画栋雕梁的阁楼——这是素波到这个世上见到的最高建筑,竟有三四层楼高;也是她见到的最精美的建筑,飞檐斗拱,正如前世在照片上见到的,忍不住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及走得近了,又见阁楼旁一座宏伟的殿堂,虽然不若那阁楼高,但却十分庄严,宽阔的正殿、长长的东西侧殿、殿门前十数阶台阶,真是气象万千…
当然素波也只看了外面,就从这些宏伟的建筑后面绕了过去,一直到了西殿的后面,云哥儿才将他们引到一排低矮的小房前,叩了叩一处房舍的木门,叫了声,“何老太太!”
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妇,花白的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寻常的绢布衣裳干净合体,面容十分慈祥,笑着与云哥儿打了招呼,又问:“何事?”
云哥儿便笑道:“这是文澜阁新来的徐先生,原说好明日来见陈征事的,可他们没有住店的钱了,求着我先带他们进来,何老太太看看能不能先帮着安置下住处?”
何老太太便转过头来看到徐家叔侄,见他们衣着破敝,仅挽着两个小小的包袱,怎么也掩不住穷困潦倒的落魄,她原就是极温和良善的人,心里立即升起了同情,就柔和地笑道:“院子都是现成的,有什么不能的?”又抬手抚了抚素波的头,“好个可爱的小姑娘!”却又看出她头上绑的白色麻布绳,叹道:“正在居丧?”
徐宁点头,“我们是江阴徐家的,原本家里就不成了,又遇到了水灾,只逃出了我们叔侄两个。”
何老太太是经历世情的,因此全都明白,这叔侄二人在江阴活不下去了才到了京城,又没奈何谋了到文澜阁抄书的活,于是到了这里,因此点了点头,却又道:“我知道江阴徐家,前朝时还真是煊煊赫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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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容身之处
徐宁听何老太太知道江阴徐氏,又赞江阴徐氏的煊赫,便立即有了精神,平时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拱手道:“夫人是哪里人氏?”
何老太太便苦笑了一声,“我夫家原籍冀州中山郡。”
徐宁便行礼道:“原来是中山何家,失敬失敬!”
素波心里觉得好笑,何老太太虽然亲切善良,但是明显不再是什么世家的夫人,只看她如今的装束十分平常,而且又住着这样的小院子,管着这样的杂事,虽比徐叔父和自己体面些,究竟与世家夫人相差太远了。
大家既然都已经混到了如此的地步,完全不必要再讲什么门户了吧!
可是她也了解,一路上便时常唠叨着江阴徐家的叔父终于遇到了一个知道江阴徐家的人该有多激动,而且他还知道冀州何家!
何老太太虽然摆手笑道:“什么冀州何家,早已经灰飞烟灭了,我们如今不过托身丞相府里度日而已!”但很显然也与有荣焉,他们这些旧世家还是相互认同的。
何老太太与徐家叔侄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回房取了一把钥匙,带他们到隔了两三个门的一处小院,打开院门道:“这里正空着,你们便先安顿下来吧。”
一旁的云哥儿见状,便笑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我就来门前接徐先生去文澜阁见陈征事,倒也便宜。”说罢转身就要走。
徐宁赶紧叫住他,将手又伸进袖袋里掏钱,可是他却忘记最后剩下的几个钱已经给了看门的,因此摸了又摸,却摸了个空,便僵住了。
素波见了,赶紧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面小铜镜塞给他,“云哥儿,我们如今果然一个钱都没有了,这个给你拿着玩吧。”
徐家早就没落了,因此他们自江阴逃难出来时身上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一路上变卖一些,离开客栈时又扔下一些,如今叔侄二人早就身无长物。这面小镜子是素波能拿得出来最好的东西,黄灿灿的铜,一面磨得光光的能照出人影,一面镂了许多美丽的花纹,她自初见时就十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