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 作者:金波滟滟

文案
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之所以能够执手一生,第一个原因是年龄相当,君生我亦生,都到了成亲的时候,寻寻觅觅间就遇到了;第二个原因是门当户对,一个皇孙,一个世家女,正是一对儿;第三个原因是他爱权势地位,一心向上爬,选中了她,而她爱钱财富贵,接受了他。
于是这对青年男女,凑到了一起,经历了无数的坎坷,相互扶助携手过了一辈子,最终他有了权势地位,她有了钱财富贵。这时,有人告诉他们,这就是爱情。
难道爱情真是这样的吗?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卢萱(卢八娘)司马十七郎(司马益堂)
第一章潦倒王孙思娶贵女浴火凤凰拟试婚姻(一)
春天来了,天气慢慢变暖,司马十七郎一天天地焦燥起来。他过了年已经十八了,可亲事还没有着落。
父王,是不用指望了,他能认出自己是他的儿子就不错了,估计叫不出自己的名字。母妃,她当然不会真正关心自己,这个司马十七郎可以肯定,他的目的就是要在她给自己随便定一个末流士族既没有什么陪嫁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为妻前,将自己的亲事定下来。
娶妻可是一件大事,关系到他将来的一切。要是娶了个门第不高的妻子,他的一辈子就毁了一半多了。世人把娶妻作为评论一个人最重要的方面,关乎人的品性,要是娶了个出身差的妻子,那自己恐怕就会永无出头之日!
司马十七郎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摆脱目前凄惨的日子,娶个门第高的妻子是必然的,为此他已经谋划了两年多了。作为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皇孙,他的眼光一直只在崔卢两家打转,这两家都有几百年的传承,是士族谱上排在最前的,而且现在都是权倾朝野的大家族。
崔家,想到崔家,司马十七郎咬了咬牙,他费尽心力与崔家的嫡子崔嵘结识,有了交情后,才请他帮着自己在崔家结成一门亲。可刚刚婉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崔嵘就像听到了奇闻怪事般地看着自己,然后连故作谦逊地说自家的姐妹配不上他,或者他做不了主的话都没说,就直接将他拒绝了。
“等到将来我有发迹的那一天,我会让崔氏女给我当妾!”
司马十七郎心里发着狠,可是光发狠并没有用,他的年纪已经拖不得了。若不是王妃的亲生儿子十三郎订亲的崔氏长房嫡女年纪太小,耽误了几年,他也不会有这么多时间谋算自己的亲事。
十三嫂十七郎远远地看了一眼,相貌什么样他根本没注意,但她那种高傲的神态倒是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看着一起给她行礼的庶弟们,她就像在看一群羊一样,连笑都懒得笑一下,她的侍女给每个庶弟发下了几百钱,就像是在打赏下人。
可要是自己能娶到这样一个妻子该有多好,十七郎摇了摇头,自己想娶个崔氏庶女尚不可得呢,怎么还敢去肖想高傲的嫡女。
不过,时不我待呀,这两年来王妃的心思都在十三郎的亲事上,眼下十三郎成了亲,想来她很快就会把十四郎、十五郎、十六郎和自己的亲事一起解决了。
从十三郎到自己,大家年龄相差不多,按王妃一贯的贤淑,一定会按大家的年龄大小,在今年内给大家都办了喜事。
不过,他们几兄弟情况也不完全相同,十四郎的生母是王侧妃,虽然父王现在基本不进她的房了,但她毕竟出身士族,虽然是小士族,门第不太高,但王家这两年在朝中的势头倒好,十四郎因此竟得了县公的爵位,听说她在自己的娘家给十四郎挑了个有丰厚陪嫁的嫡女作媳妇,很快就要完婚了。
十五郎和十六郎的生母同自己的生母一样,是没名份的侍妾,但好在还有亲娘,怎么也会为他们筹划一二,只有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全靠自己打算。
崔家肯定是不成了,自己问过崔嵘,崔嵘马上对自己变了脸,而且也对崔家的人当笑话似的说了,前几天遇到崔家一个子弟,见了自己就与别人笑着低声说了什么,一定是嘲笑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么自己就一定要娶卢家的女儿为妻,司马十七郎只剩下这最后一条路了。
但方法嘛,不可能再按对崔家的样子了,那样,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世人的目光实在短浅,根本就不信自己将来能会飞黄腾达。自己在崔嵘面前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来展示自己,结果就是白白浪费。
对卢家,十七郎决定采用非常手段。虽然肯定会影响自己的声誉,甚至弄不好会没命,但是,司马十七郎决心破釜沉舟。比起一辈子这样痛苦委屈地活着,还不如去拼一次呢。
更何况,据他分析,成功的可能性不小。齐王府与卢家关系虽然不近,但也没什么仇,尤其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肯定不能撕破脸。所以父王和卢相在出事后最大的可能性是把事情圆过去。
这也是他的目标定在卢家的原因,要是在崔家,两府交情深厚,自然不用做表面文章,自己的下场不用说会有多惨了。
至于名声,虽然司马十七郎也非常看重,但大事者不拘小节嘛,现在还想按部就班,就别想娶到卢家娘子!
“将这只手镯卖了!”十七郎将一直在手中摩娑着的一只玛瑙镯递给平安。
“郎君,这,这可是…”平安接过玛瑙镯,小声地嘀咕着。
“不要再说废话了,赶紧卖出去,想办法多卖点钱。”十七郎不再看那只玛瑙镯,就是他生母在那个世界知道了,也会明白,他是为了娶个门第高的妻子,不得不将这只她留下给儿媳的镯子卖了。他想可以这样理解,既然花在娶媳妇上,也就是等于给他的媳妇了。
晚上平安回来了,“郎君,镯子卖了两万钱,我让人将钱抬进了屋子里。”
“两万钱?不少了。”司马十七满意地点点头,“平安这事办得不错。”
平安被表扬了,脸上马上露出了笑意,他从进了王府就跟着十七郎,在十七郎落魄后也不改初衷,是十七郎的心腹,也是他身边最能用得着的人。
“郎君,”平安得意地说:“当铺里只肯出一万五千钱,我说什么不肯,就拿着玛瑙镯到几家首饰店、玉器店去卖,最多的肯出一万八千钱。我还不甘心,这可是王爷给咱们姨娘最好的东西,怎么能就这样三钱不值两钱地卖了呢?”
“我正想着,谁能舍得出钱买这样一只镯子,倒让我想起来一个人来。”平安唠唠叨叨地说:“还记得郎君开的那个脂粉铺子吗?”
“我们最后卖店时,那个买家叫刘三娘的,着实大方,把剩下的脂粉和做脂粉的方子都收下了,多给了咱们一万钱。我想起她来,就去了她那里。如今她还在那里开着脂粉铺子,生意却好得不得了。”
“看了镯子,刘三娘还是那样爽快,说她们主家的娘子今年要成亲了,她正在四处采买用品用来献给主家的娘子,这么好的首饰,她一眼就看中了,让我出个价,我就说了两万钱,她连还价都没还,就让人给我拿出了两万钱。”
听了平安的这一番话,司马十七郎本来因为镯子卖价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就坏透了,“你是说,我们卖出去的铺子,现在生意非常红火?”
“嗯,是。”平安只顾着说自己如何将镯子卖给了个好价钱,竟不防又揭了十七郎的短处,但又不敢撒谎,只好吱吱唔唔地应了。
司马十七郎这两年先后做了两三种生意,就没有一样成功的,每次都折了本钱收场,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如此的困窘,连他生母给未来妻子留下来的手镯都要卖掉了。
看着司马十七郎阴沉了脸,平安又赶紧劝说:“郎君,做生意都是贱民所操之业,郎君贵为龙子凤孙,生意做不好实在也没什么了不得的。郎君不是也说,以后再也不操此贱业了吗?”
司马十七郎默默地想,那不是他的托词吗?他当然是想将生意做好的。看着王妃的陪嫁铺子每到年节时给王妃送来大量的钱帛,他当时想自己的才能自然比王妃的仆人高多了,要是做生意赚些钱,正好用以图谋将来。
可结果呢,每一次都是折了本钱,把他本来就不丰厚的家底折腾得更穷了。吃了几次亏,他再也不敢做生意,更何况现在最急迫的是他的亲事。
“郎君若是娶了高门大户的娘子,陪嫁的钱帛必是不少的,倒时候郎君就不必为钱费心了。”
平安这话终于说到了十七郎的心坎上,他娶妻不只要姓氏高贵的人家,还要有丰厚的陪嫁,只有那样,他才有希望。
像他这样王府里的庶子,哪一个王爷不是一大堆,还有不如他的,连皇家的玉碟都没上,干脆就不算司马家的人,那样的人根本就不用提了。
当然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用说父王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就是京城的豪门,也没有一家把自己这样的人当成皇家的子孙。这些还都罢了,他也不想同谁去计较,但他总要在皇祖父那里露面,让皇祖父认识他,赏识他,才能一步步走出眼下的局面,封爵封王。
但这一切都需要钱帛开路。
虽然商户是最低贱的人,皇上甚至下令他们不准穿两只一样颜色的鞋子,以别于他人,就是种地的老农也瞧不起他们。但其实所有的士族大户都有经商的下仆,或者有商户投靠他们,就是靠着这些商户带来的收益,像崔卢这样的门阀才能支撑起他们的门庭。
身为每月只有五百钱月钱的庶子,十七郎早就认清了钱帛的重要性,他不惜将生母给他留下的几样首饰换钱做生意,想博得收益,就是这个原因,当然结果却很糟。
司马十七郎原本想,从商是贱业,自然很容易,只要开了铺子,钱财自然滚滚而来,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弄清了。做为看问题还算精准的人,他终于承认自己不会做生意,而且认清做生意应该也有一些诀窍,自己冒然地闯进去确实是太轻忽了。
但听到自己在后面指点着经营的一直亏本的铺子,到了别人的手中,生意竟红火起来,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司马十七郎倒底还是有决断的人,很快就收了心思,结平安吩咐了几句,“不要怕花钱,明天赶紧去打听,在卢家赏花会前,要把卢家待嫁娘子的情况一一问清,嫡出、庶出,生母是哪一个,有多少妆奁。”
“再买通一两个下仆,到时候,我们能提前进入园子,将卢家娘子分辩出来,到时候再相机行事。”
“是,”平安低头应声答道:“郎君就放心吧,在赏花会前一定都会弄清楚。”
“还有,把外面欠的钱还上,再给师傅那里送去五千钱。”司马十七郎又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欢迎捧场!
这一次的女主角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噢,与以前的滕琰、春花和文清都很不同,作者想描写一个另类女人,不知道值不值得大家期许呢?
第一章潦倒王孙思娶贵女浴火凤凰拟试婚姻(二)

几乎在司马十七郎打算着自己的亲事的同时,卢八娘也在算计着自己的亲事。

一头扎到了这个世界,刚刚将艰苦创业的日子过去,又要面临着新的问题,她到了适婚的年龄。着祖父命令父母带她回京,她成了笼子里的小鸟,命运完全被别人握在手中。

她的祖父,也就是卢家的家主,当朝的右丞相,早就有话,家中所有郎君娘子的亲事都要由他点头才行,当然包括庶子的儿女在内,谁也不能自作主张。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卢家的郎君,身份尊贵,尤其是嫡子,仅次于皇子,结亲可不比寻常人家。至于卢家的娘子,那就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如何利用好这些娘子们,可是比给郎君们娶亲还要重要的事。

身份最高贵的嫡女要结亲于皇家、士族大家,让将来的皇帝、各大家族的家主都与卢家有亲;庶女们可以做妃嫔、大人物的填房,与差一些的世家结亲,或者用以拉拢一些门第不高的青年才俊。更有没落的士族之家,将庶女嫁给家资丰厚的庶族,以收取大量的聘资,当然卢家根本看不上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这就是卢八娘探明了的消息。

崔卢两家是当下最为高贵的两个士族大姓,在士族谱上甚至排在皇室司马氏之上,但世人一直称崔卢而不称卢崔,当朝的左丞相是崔家的人,而卢家只能屈居右相,这些差距的由来就是上百年前崔卢两家嫁女所造成的。

崔家与当时的秦王结亲,后来秦王登基成了天子,几代的太子都娶了崔家女,就是今上的嫡妻,现在已经大行的皇后也是姓崔的。她的长子,原来的太子也娶了崔氏女做太子妃。嫁女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太子为帝后的嫡子,聪明睿智,可天妒英才,不到而立之年竟先于皇帝没了,接下来的十多年,皇上一直没有重立太子。皇后在皇太子没了后也很快病逝,眼下同为妃嫔所出的齐王和鲁王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尚不知鹿死谁手。

谁当了皇上,对卢家这样的世家,是没有太多关系的,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几百年来朝廷几经更替,但世家屹立不倒,不管是谁做皇帝都要用世家,但想要卢家更上一层楼,那可要用心去算计了。

眼下,太子的早逝给卢氏压倒崔氏的机会,自从太子没了后,崔家和卢家各怀心思,开始支持自家派系的皇子,齐王一向与崔氏亲近,齐王正妃是崔氏女,鲁王则娶了卢氏女,通过姻亲,他们结成了天然的同盟。

那以后,齐王嫡子们更是纷纷娶了崔氏女,鲁王家的嫡子们则都娶卢氏女,形成壁垒更加分明的两派,两大家族又一次角力,齐王若是登基,崔氏会更进一步地压倒卢氏,而鲁王登基,卢氏就会翻盘。

太子的角逐,还搅动着更多的利益,每个家族需要更加努力地扩张自己的势力,联络团结世家、朝臣、名士等方方面面的势力。卢右相在这时岂能不重视儿孙们的联姻?他有时还觉得自己家的小娘子实在不够,现在努力生肯定是来不及了,但可以为下一代的家主做准备,几个儿子孙子房里人少的,这几天他都让人送去了美貌的姬妾。

卢右相打算将家中这几个过了十六岁待嫁的娘子们许给什么人,卢八娘也知道了个大概:祖父的两个老来女,也是她庶出的小姑姑,已经许了两户不上不下的世家,用来拉拢他们;而比自己大几个月的卢七娘是长房的嫡女,准备与崔家的嫡长孙成亲;而自己与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卢九娘,祖父还没有拿定主意,实在是来求娶的人太多了。

不论卢八娘和卢九娘嫁到哪一家,都比不了卢七娘,她嫁到崔家,成为崔家的宗妇,会有一片光明的前途。崔家和卢家一直在努力打压对方,但这两家的联姻始终没有断过,甚至在代代的嫡系子女中都有。现在的崔家的老夫人就是姓卢的,而卢右相自己及他的长子媳妇则姓崔。

这一点也不难理解,两家固然都想做士族谱上的第一家,但除了自家,又只认对方是与自家相差无几的世家门第,娶妻嫁女,从没停过联姻。

世家就是这样的,就像一株株长在一处的大树,每株都努力地争夺阳光雨露,开枝散叶,但他们的根系早就盘结在一起,随便挖出一株来,其余的就是不死,也会元气大伤。

所以尽管崔家和卢家矛盾重重,但嫁到崔家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卢八娘虽然非常心动,可是全面衡量后,她却没打算把这门亲事抢过来。

做为庶子的女儿,她和身份天生就差了卢七娘一筹,而且这种差距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弥补的。若想争夺崔家宗妇的位置,她的付出不会小,而结果却很的难预料。她认为崔家再高贵,也是士族之一,而士族谱不是固定不动的,她并不认为崔家会在未来的几十年一直保持着领先的地位。

其实卢八娘的本意也不是非要嫁入高门,她的目标不过是想享受一个自在的、不同上一世的人生,做一个相对简单的人,吃喜欢吃的,看喜欢看的,玩喜欢玩的,乐自己想乐的。就像普通人一样,只不过,想做到这些,在眼下这个生产力低下、阶层分明的社会并不容易。

首先卢八娘不可能像前世一样,靠自己拼博成功,做一个单身贵族。世情、律法、家族,每一样都束缚着她,而这一切,她不可能靠一已之力完全挣脱掉。

就如现在,她明明有了一些财产,但在卢家连一件好一点料子的衣服都不能穿,要知道四房虽然是没分家出去的庶子,但他们的财产有多少,祖父心里都有一本帐,若是突然不对了,谁也没法说清楚。甚至卢八娘对这里的父母也不能合盘托出自己的几项生意,她的父母一个愚忠愚孝,一个软弱无能,只会要求她一切听从祖父,服从家族的安排,哪怕被当成一样货物被卖掉。

偷偷有了私产不能外露,衣锦夜行,并不是困扰卢八娘的主要问题,她早就过了要穿着最时髦的衣服炫耀的年纪了,但她总要保障自己的财产不被人侵占吞掉吧。要知道在这里,士族高官们想侵占庶族或良民的财产,简直容易得很。

她在京城开的铺子,每年都要遇到几次强取豪夺,要保住自己的财产,实在太难了。在这里如果你没有靠山,那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想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是拥有掌控自己的能力,并获得权势,出嫁是最容易的途径。成了亲,就可以公开的拥有嫁妆,参与到家族中的事务中,甚至掌控一个家族。

而且,卢八娘叹了一口气,她也想尝试一次婚姻,尝试一下正常女人的生活。就像自己现在能够正常的吃饭,正常的生活一样,也许自己也能够正常的接受男人?

不过,卢八娘又叹了一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像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去爱一个男人了。哪怕现在她想到要嫁人,还能够如此的平静,没有恶心得吐出刚刚吃下的所有东西。

这与自己刚到这里时,看到一块枣粗糙的面饼而生出了食欲一样,这具身体对纯粹的生理需求非常的敏感,虽然思想却完全是自己的。而自己并不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把前世的生命和到这里的几年光阴都算上,自己已经是几十岁的中年人了,有了成孰的观念,明辨是非的能力,而少女般天真的对爱情的憧憬早已埋葬在她真正的十九岁花季了。

卢八娘的前世是活活饿死的,同样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可能不会相信,但那确实是她真正的死因。当然在医院出具的死亡诊断和发表在报纸上的讣告中,她的死亡原因应该是车祸,这是她死前的安排,不知为什么,她实在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真实的自己。

但谁又能知道在她死后,她的一些隐秘会不会被人挖出来呢?她那时也算得上是个名人了,小报、杂志、网络应该不会放过她吧?还有她最后托付的律师是不是完全可信?收到她大笔馈赠的员工们会不会像她所要求的那样对她的一切保持沉默?

这些问题卢八娘早就不再纠结了,成为这个世界的人后,她决心把过去彻底埋葬。而且她也取得了很多进步,最大的就是她已经摆脱了厌食症对她的折磨。卢八娘看了看自己丰腴的手臂,轮廓非常的完美,加上如雪的肌肤,比唯美的石膏塑像多了真人的柔软质感,胜过世间任何的工艺品。

是啊,自己现在的体重是前世最后时刻的两倍还多,那时的她也不愿看自己的身体,浴室中的镜子早已取下,即使是盛夏,她也穿着长衣长裤,每天都要在繁复的化妆后才出现在人前。回想起过去的皮包骨,现在的卢八娘尽管每天都嚷着要减肥,可还是没有舍得真的减下去一点的重量。
而且,从科学的角度,女人身上的脂肪天生要比男人多一些,略胖些才是真正健康。

“娘子,你这几天吃不惯府里的东西,人都瘦了。奶妈蒸了榆钱糕,趁热多吃几个。”奶妈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将热腾腾的榆钱糕端了出来。

“我哪里瘦了?”卢八娘正欣赏着自己的手臂,白嫩嫩的小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手臂上的凝脂,感觉真的不错。她斜睨了一眼奶妈说:“其实我应该减减肥了。”

但扑鼻的香气让卢八娘口中的唾液分泌立刻加速,这具身体就是这样的馋,尤其对各种甜点没有一点点的抵抗力。

桃花则跟在奶娘后面端了一盆水进来,伺候着八娘洗了手,又换了一盆再洗一遍,第三遍是拿清水冲洗的,桃花用一个小瓢舀水,下面放置接水的大盆,替卢八娘细细地冲洗着,没有自来水就是这样的麻烦。要知道卢八娘虽然战胜了厌食症,但她还是有着严重的洁廦以及其它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

终于卢八娘认为她已经洗净了手,用一块放在托盘里的干净绸布将手擦干,拿了榆钱糕放进了嘴里,“好清香!”

“这是我一大早爬到榆树的顶上摘到最新鲜的榆钱。”桃花笑着说:“我记得去年,直到榆钱都没了,娘子也一直没吃够榆钱糕,”

卢八娘吃了几块榆钱糕,缓解了口腹之欲,就重新回到了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上,“奶娘,你不要再给我做好吃的了,我现在该减肥了!”按前世的标准,她确实有些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