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总是不服,明明许千户驻在虎台县,如今办了冬学,他手下的那些军户家孩子们也一样得利,凭什么他一毛不拨?”
宁婉听了方要开口,就见古氏被人引着进来了,赶紧向她招手,“三嫂,到这边儿来。”将她引见给钱夫人。
钱夫人便知道是胡举人的太太了,其实没有卢夫人引见她亦能猜出,今日来的女眷唯有她一个穿了身布衣裙,头上一支银钗子,耳朵上两个银丁香,比自家的大丫头还不如。便拉了手道辛苦,虽然钱县令回来说过胡家的清贫,但钱夫人再没有想到举人娘子能苦到这模样的,一双手比灶上的婆子还粗。因此着实敬重,“不愧是卢夫人家的亲戚,品行着实高尚,非我们这些俗人能比得了。”
宁婉就笑,“我娘家村里的人都知道三哥的高义,如今我三嫂夫唱妇随,着实再贤良不过了。”说着留她们在一处,自己迎上古太太,古家的油坊在马驿镇上也是数得着的,今日也接了帖子与女儿一道来了。
古太太见了昔日的熟人心里的不痛快就都涌了上来,有满肚子的话再也压不住,带了些气恼地说:“早听你嫁得好,如今已经是五品官夫人了,日子定然再富贵不过了。倒是我家的这个,平日家里连肉都吃不起,把孩子馋得什么似的。今日来县衙我要借她一套衣裳首饰,可又不肯,真让大家笑话!”
宁婉听着她竟有些语无伦次,知她心疼女儿埋怨女婿,平日又不好对别人说的,积了一肚子的火儿,就拉了她在一旁坐下,“笑话恐怕还真有人笑。只是那笑人的人,大家反倒更瞧不起她!我们也不必与她们一般见识!古太太只管放宽心,我三哥和三嫂日子虽然清苦,但他们心里却是高兴的。”
正说着有下人报徐家老夫人过来,钱夫人便拉着三嫂先过来道:“我竟不能一直陪着,还要告个罪。”亲手给卢夫人和古太太斟了茶,“这点心都是我带着人亲手做的,你们尝尝,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宁婉便推她,“你只管忙去,我们自然亏不了自己。”
钱夫人便拉着三嫂,“我们一起去迎徐老夫人!”
古太太方才得了钱夫人敬茶已经呆了,如今宁婉便又指给她看,“县令夫人都顶顶敬重三嫂呢。”心里的气一时都平了,只觉得说不出的荣耀。喝了一口茶又向宁婉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日子还过得去,女儿女婿如今这样,我哪里会坐视不管?便想着把将外孙子外孙女儿接过来,家里毕竟吃得好些。可是我们家的那个死鬼,就是一头钻到了钱眼里,怎么也不肯!”
宁婉早知道古老板的性子,当初也是因为他不能容古太太娘家侄子才有了孙固到德聚丰做伙计的事。后来孙固做事不牢靠也给古太太打了脸,想来古老板也没少埋怨古太太。因此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听古太太絮絮地叨咕,“他家的亲戚留在油坊里吃喝都好,只是容不得别人!我娘家的亲戚借不了一星半点便宜不错,就是嫡嫡亲的外孙子外孙女儿也只当外姓人!”
看古太太将气都发了出去,就笑道:“我三哥的性子犟,恐怕也不愿意接受岳家的接济。不过县令大人特别赞同冬学之事,想来三哥和三嫂的日子很快就能好转了。”
“我知道县令夫人今日请客就是要让大家捐银子,”古太太心气平了,可又叹了一声气说:“谁的银子是白赚的?给县令夫人些颜面捐个几十一百钱也就算了。不是我说丧气话,冬学办是办不成的!女婿也早该再想法子谋个官做,他可是举人老爷呀!”
古太太说的是世人最通常的想法,但却绝非所有人都这样想。当年给胡敦儒捐银子的人也有许多,宁婉就代表典史赵家捐过一百两银子十石粮食。
如今她还是坚信,定然会有人捐钱捐粮。
世上还是有道义的。
她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又有许多人过来,将县衙的内堂挤得满满的。宁婉便也不好只陪着古太太,起身与相熟的人寒暄。
忽听钱夫人笑道:“鄙室狭陋,还请诸位夫人、太太、小姐们移至花园里卷棚处看戏。”
在花园里搭起卷棚宁婉的主意,一则今日便利,二则县令于新年办宴时亦能用上,眼下随大家过去,见卷棚内正按她所安排的放了许多熏笼炭盆,暖意洋洋,算着这炭便是不少的花费便暗自点了点头,钱夫人果真舍得下本钱了。
大家方要落座,忽有人报,“许夫人到!”
宁婉就见钱夫人硬扯出一个笑脸,心知她是最清高不过的人,自到了虎台县便一直与许家打擂台,平日并不大来往,特别是周氏嫁过来后她更是放话说绝不肯与娼妓的女儿坐在一处,如今为了募捐也只得给许夫人下了帖子,眼下又不得不笑着迎了上去。
许夫人周氏还是第一次在虎台县头面人家前露脸。今日很显然特别准备了一番,在这个时候进门应该也是算计好的,装扮得又那样出众,大红牡丹裙袄,外罩大红鸳鸯纹褙子,整套的东珠头面熠熠生辉,再配上她不凡的姿容一进卷棚便压住了在场所有的女眷。
不必说,周氏的这一口气已经憋了两三年了!
封少奶奶正站在宁婉身旁,她才自迷觉寺里回来没两日,正与宁婉说起前些日子的佛会,此时就笑道:“她恐怕以为自己是凤凰呢,不想却是鸡窝里飞出来的!”鸡窝里飞出来的自然还是鸡,只是装成凤凰的样子罢了。
宁婉一向知道钱夫人、封少奶奶这些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孩清高,本就看不上周氏的出身行事,眼下周氏这番作张作致更让她们瞧不起了。如今钱夫人为了募捐要给周氏颜面,可是封少奶奶却不必,有心肠说俏皮话,便抿嘴一笑,“你这张嘴呀!”
“嫣儿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嘴就更刻薄了。”封少奶奶穿着莲青色绣白鹤的对襟褂子,头上一支青玉簪,脸上只薄薄地施了些粉,浑身透着与满屋子的女眷不一样的气韵,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宁婉倒不好再说别的,便笑问:“今日募捐的事,你是什么意思呢?”
“冬学是好事,自然要捐的。”
封少奶奶话间才落,许夫人也走了过来,她一向也恨封少奶奶和卢夫人不理自己,听了一句便笑道:“那些泥腿子便是读了书又能怎么样?不还是泥腿子吗?要我说办学堂就正正经经地办好了,教些官宦人家子弟就好!”说着眼睛就又往宁婉身上扫了一眼。
自家是乡村里出来的不错,可宁婉不想周氏竟向着自己来了,天知道她为的什么,难不成因为没能嫁成铁石?原本从没有想理周氏的,但是此时宁婉自然不能让,也笑嘻嘻地说:“我朝的高祖就是泥腿子出身的呢,登基后还勤奋读书,又写了劝学诗,我还记得两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更何况我听得人说如今堂子里的姑娘们也要认几个字的,唱个曲写个诗招徕客人,可见读书不论是谁都能用得上呀!”
封少奶奶“噗”地一声就笑了,“所谓士农工商,泥腿子其实一点也不贱,多少大儒自称出于耕读世家。”
钱夫人听了赶紧上前,她厌极了许夫人,一个娼妓的女儿竟然还敢到县衙里生事,只是毕竟身为主人倒不好不拦着,便笑道:“读书自然是最好的事,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便是如此。”话里话外还是偏着宁婉的,说着便请大家坐。
封少奶奶身为典史家的少不得要帮县令夫人张罗着让座,推着宁婉坐到主桌上,却在她耳边道:“还说我的嘴利,如今竟比不得你呢!”看宁婉十分不肯坐,便一把将她按下,“已经如此了,你难不成还要谦让于她?”
许千户铁石如今都是五品千户,但是许千户任职在前,且周氏如今已经请封了五品诰命夫人,原应该排在宁婉前面的。但是钱夫人今日因得卢夫人帮忙,是以将卢夫人排在主桌上自己身旁,而只将许夫人排在了客桌的首位,故而封少奶奶才有此语。
宁婉便坐下了,眼尾扫过脸色煞白的周氏,敢情她以为虎台县这些夫人太太们在小地方没见识,是好拿捏的软柿了呢,也没打听打听就来落大家的面子,结果才一句就被气着了,于是就笑吟吟地向封少奶奶低声道:“我可是被人指到了头上才回的话!”
其实周氏对卢铁石并没有什么执念,当初父亲想将自己许给卢家时自己还因为他不是嫡长子而不情愿呢,只是她一直记恨卢家老宅对姑母的伤害,硬是将姑母和大表哥逼得去了京城,因此才见了宁婉就发难的。先前只当姑母太过善良,却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农家姑娘嘴能这样刁,一时倒不敢再说什么,只在心里翻江倒海地想着法子应对。
好在今日人多,台上早响起了锣鼓,正有翻筋斗、舞剑、跑马各种暖场,是以听到她们对话的并没有几个,又都是在上座的女眷,毕竟看重面子,一时表面看着水过无痕,大家坐下看戏吃酒。
第296章 捐银
酒菜是钱夫人精心备的,比平日县衙里宴客的都要贵,只这一宴便要好几十两银子。
戏则是宁婉高价请来的——这时节正是戏班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早排了日子,如今想将名角请来定然是要加钱,不算打赏已经比酒菜还要贵了。
贵自然有贵的好处,宴席上样样都是精致的,戏也唱得用心,虎台县里近来鲜有如此规模之胜况,一时间莺声燕语,珠动翠摇,热闹非凡,宾主尽欢。
宴席开了大半日,眼看着到了未时,最后一折戏时,扮成书生的那戏子就向台下拱手打浑道:“寒窗苦读十余载,如今正要上京赶考,却听得虎台县要为冬学募捐银两,小生急忙前来,却是想助这大功德——翻遍行囊,却只得二两碎银,一半留做路上花费,分一半去助学!”说着就唤书童,“快去!快去!”
大家便都笑了起来,因先前钱县令已经将为冬学募捐的事情说了出去,所有来宾都心知肚明,也打算给父母官一些颜面——女眷们捐些私房小钱,既不伤家里的元气,又显得很是和睦,特别是在男人们没有明确表态之时,算不得什么大事。
钱夫人就顺势站了起来,摆手停了戏,将冬学的好处再三说过,又道:“我们家老爷和我皆非辽东人,迟早要回闽南,建了冬学自是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今日募捐所得的银钱全部补给办冬学的各处学堂…”
然后便将目光转向宁婉,这也是她们事先约定的,由卢夫人第一个捐钱。二百两,应该没有人能超过了,这个数目一报出来想必在座的都会震动,也会因此多捐一些。待捐得差不多了,钱夫人便拿出一百两,一个开头一个收尾,再加上募来的银钱,倒也能开办好几处冬学了。
宁婉正坐在钱夫人身旁,此时正笑得前仰后合,这场小小的打浑想是钱县令临时请戏班子加上的,她事先竟不知道,可倒是应景。又感叹钱县令那样古板的人竟也放下士人和县官的架子,连不入流的法子都想到了,看来一心要将冬学之事在虎台县里推广开来。固然钱县令会因此政绩上好看,但果真是也善事,百姓们都跟着受益。眼下听钱夫人停下,便就要站起让人将银子送上来,却突然听一旁的桌前有人笑道:“既然要捐钱,我第一个来吧!”
原来是周氏,此时她已经离席走到了卷棚最前面,正站在宁婉跟前,自头上摘下头面摆在桌上。这套头面十分齐全,正中一支分心,配了三对压发、两对钗子,皆是赤金镶嵌东珠,尤其分心正中的那颗大东珠足有七八分,溢光流彩,整套头面怕要值近千两银子!
周氏今日一露面时许多人便注意到她头上的首饰,如今早有人自牙间发出“丝丝”之声,这样成色的东珠首饰,也只有指挥使府上能给女儿备得起的陪嫁首饰了!许夫人可真大方呀!
宁婉却在思忖,明明刚刚还在反对办冬学的周氏为什么又肯大手笔地捐银子了呢?
难道只为了与自己斗气?
当宁婉接上了周氏挑衅的目光后还真就信了几分。
果然周氏接着就向她挑明了,“方才我们说起助学一事时,卢夫人也是极赞同的,不如也捐些吧。”
原来如此!周氏与自己斗气固然不错,但她心里最在意的却还是自己的名声。方才她一时失言被自己堵了回去,只怕那些话传出去,毕竟一旁有人听到了。就像庶出的赵国葆最在意他的庶出身份一样,周氏最怕就是拿她的身世做文章,第一次出现在虎台县最富贵的女眷们面前,她丢不起脸。大手笔捐了首饰非但落了自己的面子,更会塞住了大家的嘴,刚刚的几句话就是有人传也再没有人会信,毕竟许夫人将这样一套贵重的首饰捐出来,岂能不赞同冬学?
宁婉真不知如何评说周氏了。
说她蠢也未必蠢,但说她聪明吧更是差得远呢。其实细想起来周氏的所做所为还是与她的出身有关,她没有生在一个正常的人家,恐怕也没有受到过如何居家度日的教导,言谈举止绝非家常过日子的女人。
先是不管不顾地出言挑衅,接着为了掩饰错误又随意地捐东西,这哪里是明智的女子呢。其实也不奇怪,还是在自己的梦里,周氏嫁了铁石这样好的丈夫,却一点也不珍惜,不认自己的亲婆母,与丈夫不用心相处,后来怀了孩子又不能保住,看来这个人本性就是如此。
看着摆在眼前的东珠,宁婉心里突然又想,自己和钱夫人倒是忘记了用捐手饰的法子来引得大家相助了,就如眼下,周氏的这堆光彩夺目的珠宝一定会带动大家摘下身上的宝贝吧?
这么说,周氏竟然是来帮助钱夫人和自己的?
毕竟周氏大手笔地捐了套头面,早将钱县令钱夫人都笑翻了,三哥的志向能得到襄助,而虎台县里农家孩子们也能得宜。
宁婉迎着周氏在自己面上一转,带着重重不屑的目光,却一点儿也没有动气。自己今日戴的琥珀首饰本是极好的,只是比起周氏的东珠在价钱上却差了一筹。当然并不是自己没有上好的东西,论起如今宁婉手中的宝物,不必说虎台县,就是安平卫没有人能比得了,只是她从来都是有分寸的,真正的宝物从没露出来过。
宁婉今日原就不欲在衣着上出风头,因此出门时只拣了一件蜜色银绣百蝶袄,系了一条大红百花裙,头上只用了几样金红两色琥珀镶的首饰。
这些琥珀正是虎踞山的石炭矿里出的。宁婉因先前的梦早知道了这东西,因此早令石炭场的管事们收了起来,现在已经攒了许多,有金珀、血珀、绿珀、蓝珀等等许多颜色,还有带着花纹的花珀和里面包了花草小虫气泡等等十分特别的琥珀。
这些琥珀经了工匠细心琢磨,便将那蕴藏着的光华显出,成了十分精巧美丽的首饰。这些首饰还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戴着十分轻巧,特别得宁婉的喜爱。但是在价格上的确比不了名贵的东珠。
于是,宁婉就被周氏比了下去,便是那事先准备的二百两银子也相形见绌了。
但是宁婉这次来是帮着钱夫人和三哥的,也是希望如她年少时一般的农家子弟能有机会识几个字能算帐,却不是与哪一个来攀比的。她虽然可以也学着周氏将头面首饰取下,再加些银两去与周氏争个高下,但却不打算如此,便只笑了笑,“我是要捐些的。”转身向盛儿道:“叫他们把银子送上来吧。”
虽然可以拿银票,又轻巧又方便,但是当初宁婉与钱夫人商量时还是决定将二百两银子摆在大家面前。无它,银票放在桌上轻飘飘的一张,哪里能比得了直接抬来银锭激起人们心中强烈的震撼?她们正要靠这种震撼来让大家多捐些钱呢!
今天来的女眷足有上百,便是每人多捐一两,就是一百两银子!
突然间,卷棚里欢声雷动,将宁婉惊得抬起头来,却见先前安排送银子的两个兵士捧着两只红漆木盒走了上来,将盒子放在卷棚前面,盒子里闪闪发光的银锭映着日头,差一点要闪瞎大家的眼睛。
二百两银子哪里有这样多?至少是一千两!
果然是一千两,盛儿悄悄走到夫人跟前说:“听家里人传话,将军见备了二百两银子就说少了,让人拿了一千两送来。”
东珠虽好,镶的首饰也贵重,但毕竟不是现银,尤其是在价值上压过首饰的现银更是惹人注目。崭新崭新的元宝形锭子都是细丝纹银铸的,成色是顶级的,那样的白那样的亮,在座的这么多人中倒有大半以上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将家底网罗到一处也换不来这堆银锭!
卢夫人这手笔也太大了吧!刚刚丝丝惊叹地人们再忍不住嘀咕起来,卷棚里一片嘈杂,比戏台上还要热闹。
钱夫人兴奋得脸都红了,她这一次募捐再成功不过了!两位千户夫人各出了一千两,虽然一份是真金白银,一份是头面首饰,但都是实实在在地支持冬学,想来不止各镇的冬学能办起来,就是一些人口稠密的村子也能建个小小学堂——这政绩,在辽东绝对是第一份!
且有前面的两份捐助,虎台县里其他女眷们倒不好意思小气了,大家拿银子的捐银子,没带银子的就捐首饰,反正大家今日赴宴头上手上戴的东西都是值钱的,一时间卷棚里女人们都在摘首饰,桌子上更是摆得琳琅满目。
先前宁婉和钱夫人早请封少奶奶帮忙登记,她人品高洁,又是才女,字写得也好,且是典史家少奶奶,正合做这事。原以为很是轻松,不想此时竟忙不过来——大家捐的东西远超先前想像,而首饰之类的不比银钱容易计数,颇要费些笔墨才能描述清楚。
申时前后,各样东西方才一一登记在册,大家又推举出了几人同掌捐资,钱夫人、许夫人、封少奶奶、胡古氏、徐家大夫人,当然还有宁婉,她本不欲管的,再三以要去虎踞山推让,但最终还是挂了个名。
待宁婉出了县衙里坐上车,就先捏了铁石的大手放在眼前看,“真是能赚会花的,二百两银子都嫌拿不出手,非要送一千两银子给我撑场面!”又笑问:“你怎么知道周氏要与我别苗头?”
卢铁石虽然深通韬略,但他哪里知道女人们今天会闹出捐首饰的事来?一早送媳妇进县城,只与钱县令打个招呼就回家了,此时方才过来接媳妇回去,闻言还不晓得刚才之事,就道:“我就是觉得二百两银子看着不大方,再者又是三哥的事,我们家自然应该多出些。”
宁婉就也笑了,周氏可能事先打听过自己要捐二百两银子,但铁石哪里会关心许千户和周氏的事?原来就是误打误撞!就将方才之事讲给他听,最后便道:“总之,你就是有气魄的人!从手上就能看出来!”
铁石便将宁婉的小手展开,“这手才漂亮呢!我娘还一直说你的手长得好,一点也不漏财,是以你嫁过来之后我们家的日子就越来越富裕了。”
在辽东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女人的手指并拢后对着光看没有缝隙,那就是不漏财,能攒得下银钱。宁婉恰好长着这样一双手:每根手指都又长又直,上面的骨肉均停,并在一起后刚好严丝合缝,一点空隙都没有。
宁婉也喜欢自己的一双手,平日一向用心保养,现在放在铁石的大手之上越发显得玲珑可爱,就笑着比了比,“如今家里有这个数了。”
铁石亦是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多?”
“先前想着借石炭生意将宝藏拿出来用,不想定藏拿出来只是重新铸了却都攒了下来;石炭生意又生了许多利,我先前的铺子生意亦好,今年又开了一家作坊一家铺子,可不是就有这些银子?”
“那你都放在哪里了?”
宁婉就伏在他的肩上悄悄向他耳边说了,又道:“我其实也不是小气的,助学的银子我原想每年捐二百两,只是还没说出来而已。再有军中若是有什么用处,也只管说,随时就可以取用。”
铁石被她热乎乎的气息在耳朵上吹得痒痒的,心里就更痒痒了,将人抱在怀里出主意,“明年钱夫人再募捐时,你还捐一千两,看许夫人再捐什么!”
宁婉就哈哈笑了,“她这样再捐两年,恐怕就不能出门了——千户夫人总不好什么首饰都不用吧。”
第297章 团聚
诸事皆毕,夫妻俩儿算着就要回虎踞山了。
先前宁婉并未多想,只觉得随着铁石来自然也应该随着铁石一同去,因此早将娘家还有各处亲友们都走遍了。但真到了行前,却突然又改了主意,晚上与铁石商量,“不如你先回吧,我陪着婆婆过了年再过去。”
铁石原也只当媳妇能与自己一同回军中,现在不免有些吃惊,但他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因此轻轻地抚着媳妇的后背说:“还是你想得周全。”
“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先是送洛大哥兄妹,接着又有宁清的事,我其实也没细想过,但今日看婆婆做肉干时却觉得我应该留下陪着她。”宁婉就轻声说:“我也想陪你,可是毕竟我们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卢铁石就笑了,媳妇有多舍不得自己他是最知道的,但是她还是想着老人家和孩子,说起来她都是替自己想着呢。“我这么多年,在家里的日子没多少,娘一个人果真很寂寞,幸亏有了你和槐花儿。可见我成亲成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