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峥便道:“军中的事情是多,但也不至于连一点时间都没有,”又见云娘订了银饰,他却不知云娘只想要布侬人的银饰,便笑道:“这处寨子里还有一家会做江南样子的银饰,听说那人便是自江南来的,还是吴江县人呢,六婶娘不妨过去看看,也许他的样式六婶娘会更喜欢。”
此处江南人本已经很少了,更不必说吴江县的了,云娘听了也感慨道:“这也要算是同乡了。”便要过去。
女土司几个平日里见平南将军夫人的首饰皆精巧可爱,也是羡慕的,早知是江南的花样,因此倒比云娘还要踊跃,“我们也打几样江南的首饰。”说着一同跟着汤峥走了。
到了那处,也是一般的木楼,一般的炉台,就是那人的衣着打扮也与寻常的布侬人并无二般,唯有一开口,才听出江南口音来。
云娘便觉得亲切,再顾不上看首饰,先问:“你家里是吴江县哪一处的?”
那人听到乡间竟比云娘还要感伤,颤了声音道:“我是江陵府吴江县盛泽镇人,不知夫人是哪里人氏?”
云娘也是又惊又喜,“我本是杜家村人,但又在盛泽镇里住过几年,便是这次来西南前,还去过盛泽镇呢!”
那人听了,便迟疑着问:“不知夫人可认得苏家绣庄的女老板?”
云娘怔住了,再细看那人,虽然饱经风霜,可是总改不了江南人眉清目秀的容貌,脱口便问:“你是苏娘子的情郎?”
“她可还好?依旧掌着绣庄?”那人便急切地问:“是不是已经招赘了?生了几孩子?”
云娘的声音便冷了下来,“她还好,绣庄生意也做得好,尽管有人求娶,可是再没有想嫁人,一直小姑独处,每喝了酒便要为她的情郎掉泪。”
那人便也潸然泪下,“我当日在船上等了她一夜,可是她却没有来。走前因已经与家里闹翻,便再没脸回去,四处漂泊了些时日正遇到招兵,跟着大军到了西南,然后便流落在此处。”
“可是明明平南将军有令,所有当年因兵事而淹滞此地的人均可领路费回乡!”云娘便盯着他问:“你是不是已经在此地成亲了,另有了家人儿女,才不肯回吴江县的?”
“我哪里会再成家呢?这么多年了最想的就是回家,可却是不能回,”那人满面的泪,从火炉旁起身,“当年离开盛泽时,还发誓一定要衣锦还乡,可二十年过去,一事无成,现在已经是废人了,我哪里还有脸回到故乡!”
原来他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全都没了!先前因为坐在火炉后,云娘并没有看到。
云娘不禁替他伤感,却又上前一步道:“那么你以为苏娘子等你,为的是等你飞煌腾达、富贵荣华再回去的吗?”
“我告诉你!早有家财万贯的富商要与她结亲,她的家人也都同意了,可是她终究还是拒绝了!总说当初她不能丢下瞎眼的寡母,幼小的侄子侄女随你走,便是负了你,只等你回去,于是终日守着绣庄做绣活,三十多岁便有了白发!”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苏娘子的情郎听了,再忍不住,竟连颜面也不顾了,当下号啕大哭,“我不该因她不能随我出来便赌气走了,如今白白过了二十年!我悔啊!”
“现在悔又有什么用!”
“我这就回家!”一旦下了决心,归乡之人的心竟比那离弦的箭还要不可阻挡,苏娘子当年的情郎立即便收了银饰的小摊子,向云娘道:“我竟一直糊涂着,若不是遇到了夫人,恐怕就将一生一世白白过去了。”
“现在我就回盛泽镇,哪怕阿针瞧不上我,我也没有遗憾了!”
“苏娘子并不是那样的人。”云娘此时却又冷静了,“西南的路十分难走,你一个人总不好冒然上路,总要等有来往的商队同行方好,且你在这里的木楼银饰炉具,也都要安置好了。”
“别的都不要紧了,我只带着这些年给阿针攒的几样首饰便成了。”
话虽如此,云娘还是悄悄告诉汤峥,“你先替我给他拿些银子,毕竟路上要吃要用,且回乡时总不好不换些好衣裳的。”纵然苏娘子不在意,但是云娘也愿意她见到她的情郎时情形不要如此不堪。
再下面的各处,云娘也只走马观花看了看,心思却飞到了江南,也不知苏娘子见了人有多欢喜呢。
冷不防,女土司问她,“夫人,你说的苏娘子又有绣庄又有银钱,会不会嫌弃他呢?”原来她方才也在一旁听懂了。
“不会!”云娘坚决地道,就比如玉瀚,不管他怎么样了,自己都会不离不弃,当然他对自己也是一样,看着女土司年轻精致的面容,便想起了自己心里也曾有那么一丝的担忧,现在也全部解开了,“真正的有情人,在意的只是心!”既是说苏娘子,其实更是在说自己和玉瀚。
第220章 想通
过了热闹的春节,一日玉瀚笑问云娘,“你的醋可吃得够了?”
近来,女土司不再如过去一般喜欢痴绕着平南将军了,不只是云娘,就是玉瀚也明显感觉出来,因此才如此笑她。
其实这都是云娘一点点、潜移默化才改变的,可是她如今却又有另一番思量,“我急忙过来,又想办法防着女土司,其实都是没有用的。你心里有我,自然不会忘记我,若是你心里没有我,我便是将女土司打杀了又如何呢?”
“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过来,”可汤玉瀚又道:“也住了许多日子,你还回京去吧,家里毕竟还有祖父和两个孩子。”
云娘也思念家中,祖父老了,两个孩子又小,京城的形势又复杂,她看过玉瀚完全放了心,果真也该离开了。
先前怕分了玉瀚的心,她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家中的事,只悄悄地将为他们织好的丝布、做好的衣裳托人带回京里,又模仿玉瀚,每日都写下一段杂记,与物品包在一处送回,让孩子们看了既长些见识,也知道父亲和母亲对他们的思念。
现在确也是走的时候了。
可是云娘又想了想,“待你出兵后我再走吧。”
“这些事又瞒不过你。”汤玉瀚是打算发兵南下了,西南六个宣慰抚司,如今只有车里和八百甸两个还在天|朝手中,他若是不能全部夺回定是不肯回兵的!
如今又经过大半年的备战,兵将用命,粮草充足,又有当地百夷拥护,正是出征的最好时候,“我是打算先送走你,只是你却又要留下先送我。”
“出征前你的事情又多又杂,哪里还能分心?”云娘笑道:“我做五色糯米饭为你送行,然后再与商队结伴回京。”
布侬人不论是逢年过节,还是祭祖祭神、赶歌圩、招待客人,每有大事便要做五色糯米饭。这五色糯米饭不只色彩斑斓好看,喻意吉祥,更因里面加入的草汁树叶汁,颇有生血行血、坚筋骨、益肠胃、补髓的功能。
经过这些西南独的草和树叶染过的甜糯米,蒸出来味道十分香纯,玉瀚和云娘都喜欢,,因此她早学会了做。
选了最好的甜糯米,采来紫蕃藤、黄花、枫叶、红蓝,分别浸上几天泡出汁液,再拌上糯米泡上,另一份糯米只用清水,蒸好后便是黑、红、黄、白、紫五色,再放到一处,五彩缤纷、米粒晶莹透亮,吃起来滋润柔软、味道鲜美、且又微微带些甘甜,放入口中,更觉回味无穷。
且云娘并不是只做了一钵,而是满满的几大盆,原来这五色糯米饭因为加了草木汁,却是不坏的,寻常便可能放上一两个月,正合行军中带着。
临行之前,云娘又悄悄向玉瀚道:“我恐怕走不了了。”
汤玉瀚这两日也有些知觉,便马上醒悟到,“你又有了?”
“差不多是了。”
汤玉瀚轻轻抚了抚云娘的肚子,现在还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他是经历过的,便问:“可是呕酸?身上还有哪里不好?”
“只略有一点,并不很严重。”
“那怎么还要亲自去做那些的糯米饭?”汤玉瀚便责怪她,“只吩咐下人就好了,你这许多年没再生养过,更是要小心呢。”
“我岂不小心,但凡重些的东西都不碰的。”云娘依了玉瀚却道:“我知道他又回来了,再来与我们结子女缘了。”
当年云娘在襄平城失的那个孩子是他们的痛,两人谁也不提,便是有外人道武定侯的子嗣单薄,玉瀚也从来都道一子一女足矣,再不向云娘说一回的。
如今方知云娘从没有忘记那个小小的便夭亡了的孩子,越发怜惜她,“每年我都给他做法事,念往生经,他知我们最爱他,如今便又回来。你好好养着身子,等他生下来我们好好疼他。”
云娘便抚了肚子,将心里的打算告诉玉瀚,“正是要小心,我才不能再去走那山路,方要留在这里。且八百甸木寨民风淳厚,女土司也是热心肠的人,我又带了许多下人侍卫,一切都不必你操心。”
“你此番进兵,实力其实已经胜过蛮王,是以千万不要急躁,也如先前一般稳扎稳打,定然能胜的,那时再回来看我们的孩子。”
汤玉瀚眉眼间都是笑意,“我都知道的,先前那些人打过的仗,犯过的错我都一一用心参悟了。且你说的对,我以天|朝之势,要比蛮王的兵力强大,现在他所拥有的天时和地利,早已经不复优势了,我只率大军按步就班,一寨一寨向前,他是根本无法抵抗的。”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方才相拥着睡去。
别离的时候,玉瀚与云娘道过别,却转向前来送行的女土司笑道:“我夫人就留在八百甸了,还请你帮忙照料。”
女土司第一次见平南将军向自己笑,可现在她已经明白平南将军的笑其实并不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的夫人,当然她已经想得明白了,就算是平南将军将自己也娶进了家门,他也还是只喜欢他的夫人,自己在一旁有什么意趣,还真不如答应了族里哪一个小伙子成亲好呢,毕竟他会一心一意地对自己。
因此女土司便笑着答应,“平南将军帮我们赶走了蛮王,我们为夫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等平南将军回来,定然见到夫人和孩子一切平安!”
布侬人生性质朴,言之有信,汤玉瀚放下心,再回头向云娘笑笑,“你自己更要保重!”遂带兵出征了。
云娘留在八百甸,虽然迫于形势,但是她却是情愿的。如果在江南或者京城,虽然有了身孕倒也可以行路,但是西南却不行。况且她这个孩子来得如此不易,再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西南虽然荒僻穷困,但这里多山多水,气候也不错,云娘每日里织些丝布,再到寨子周围的山上散步,采些野花野草,日子也倒逍遥。
又因玉瀚不在家中,便请了女土司到了木楼里吃茶,“这是我自江南带来了,味道与这里的茶不同,你尝尝可对脾胃?”
不想女土司却未答言,云娘抬头去看她,见她竟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后的墙壁,便也回首,原来那里挂着一张锦画,正是仿着当年自己与玉瀚在盛泽镇上买的那幅花鸟图所织的,玉瀚十分喜欢,便是出门也带在身边,云娘来时便挂在那处了,她见惯了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女土司却震惊不已,半晌方问:“这也是夫人织的?”
云娘点了点头,“这还是十几年前的东西,用妆花纱织机按画织出来的,后来我闲来无事又用这法子织了些风景人物等,亦颇能看。”
又笑道:“如今玉瀚军务繁忙,再没有时间作画,但是他早就许了将来要为我画上许多的画,让我仿了那画织锦。我只盼着西南的战事一了,便就能如此了。”
原来女土司虽然佩服云娘的本事,但是她心里亦有一项足以自豪的,那就是她尤其长于织大幅的图案,甚至能在一幅锦上面织了山光水色,田园人家,诩诩如生,认为无人能及。
却不想猛然看到这样的锦画,完全不逊于自己织的布侬锦,且在细微之处又有胜过之处,一时竟难以相信,又起身到那锦画之前细细抚摸端详,终叹道:“夫人之心灵手巧,远胜于我!无怪平南将军对夫人从无二心。”
其实玉瀚对自己从无二心也并非为这锦画,但是云娘也不好细道,只笑,“将来自有对女土司从无二心的人。”
二月里,京城的圣旨下到了八百甸,皇上果真按平南将军的奏折正式任命女土司为天|朝的土司,加封她为奉节义女,旌表她忠君爱国。又因进上的布侬锦,再赏她宫缎、金玉杯等等器物。
八百甸的布侬人哪里懂得天|朝的礼节?云娘便指导女土司接旨,又将奉节义女的嘉号向她讲明白,见她荣幸不已,便也替她高兴,“朝廷如此厚待,正是期许你和你的子孙世代为八百甸的土司,守住天|朝的西南一隅呢。”
女土司郑重地将朝廷封赏之物都供到了神庙中,又带着族人举行了规模宏大的祭祀。
眨眼便是三月三,在这里又是一个节日,名为山歌节。虽然布侬人平日里也常于闲时赶歌圩,唱山歌,但是三月三又不同,这一天的歌圩分外热闹,云娘也被女土司拉了去听山歌。
看着盛妆打扮女土司和一个和英俊的小伙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对唱,云娘突然觉得女土司想通了。
果然,没两天,女土司似是无意地将一枝干枯的叶子花给了云娘,“这是我先前向平南将军讨的,如今还给你吧。”
女土司还真是可爱,只悄悄扔了就好,为什么要还给自己?
但云娘也不会计较了,便笑着接了,反替她掩饰,“这又算什么,不过是玩笑吧,也值得你还记着。”
不料女土司却眼睛亮亮地看着云娘道:“我过去好喜欢好喜欢平南将军,就盼着他能娶我,可是他已经娶了你,而且你又这么好,我也亲眼见了他又对你情深义重,总算知道他再不可能娶我的。现在皇上也愿意我留在八百甸,我就再不想嫁平南将军,而是要在八百甸成亲了。”
她还真坦率!云娘就笑着道:“其实女土司也不是喜欢他,而是他帮着你们将蛮王赶走了,你们族里都感谢他,所以才对他有好感才是。”
“才不是,我那时真心喜欢他,”女土司坚持,可她又道:“不过,我过些日子就与林远订亲了,就再不能喜欢平南将军了。”
又向云娘道:“夫人,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土司了,就叫我阿迪吧。”
“那你便叫我姐姐。”
第221章重圆
云娘在八百甸陆续听到前面的战况,玉瀚带兵一步步地深入西南腹地,收复了一处又一处地宣慰抚司,最后又将蛮王逼得退出了天|朝的最靠西南的木邦宣慰抚司。
关于那一仗的传闻,在八百甸的每一处都能听到:蛮王带着蛮兵步步后退这,最后被逼到了大江旁,眼见着就要被平南将军所获,也不顾水流湍急,纵马投入了江水,泅回蛮地。而跟随他出征的蛮兵渡江的渡江,归降的归降了,损失人马二十万!
云娘固然知道有些传闻不能全信,但是玉瀚的胜利却是不容置疑的,知他就要回来了,更是满心欢喜,不免无事便算着他们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这一天晚上,哄了孩子入睡,她便在菱花镜前理妆,看着自己面颊莹润得似乎有一层光亮,眉稍眼角尽是掩不住的笑意,正是听了好消息之后掩也掩不住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可又喜欢看。
毕竟,玉瀚要回来了呢!
冷不防,镜子里多了一个人,一张笑脸与她的脸偎依在一处,“这次团圆,以后便再不分开了。”
“你回来了!”
“西南的仗打完了,我先回来看看你和孩子们!”
云娘便拉了他上前,“看,我们的孩子果然回来了,而且还给我们带来一个小妹妹!”原来云娘这一次生了一男一女的双生子!
汤玉瀚也相信是如此,否则云娘怎么就会生了双胎,而且还是龙凤胎,要知道这有多难得!又赞云娘,“你可真能干,一次就生了两个!”
云娘便轻声嘀咕一句,“也许是你能干吧。”
偏汤玉瀚的耳朵灵,立即便听到了,赶紧到她耳边道:“我现在还很能干呢!”
云娘便不理,将两个还睡着的宝贝抱了放在他怀里,“瞧,长得多好,又白又胖!平日里又好动得紧,醒的时候一同醒,我带着两三个丫头看着还忙不过来呢。”
又道:“因是双胎,刚生下来的时候小了点,可是现在却都长得好了,这些日子我一个人的奶水竟有些不够吃,阿迪便帮我找了个奶妈,每日帮我喂他们几回。”
汤玉瀚抱在怀里便不知怎么爱好了,又想起了岚儿和崑儿,“当初他们两个小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云娘便也笑道:“我们就快见到他们了。”
西南政局与辽东不同,并非由将军管着一切事务,而是由宣慰抚司的官员和土司共同治理,又另有派驻的将军。玉瀚当年是以平南将军来此的,因此,将蛮王打退了便应该回京了。
“不会太久了。”汤玉瀚告诉云娘,“朝廷如今已经派了文官过来,与土司们一同治理西南,而我只待将各处的军务之事交待清楚便可以回去。”
夫妻重逢自有一番契阔。第二日一早起来哄了双生子之后又都睡下,原来玉瀚是星夜兼程回来的,昨晚睡得又晚,而云娘也折腾了一夜自然都是困倦的。
好在,眼下再无重要军情,他们索性每日里便都如此散漫,也算弥补之前的别离和辛苦。
蛮王一败再败,损兵折将,国力大减,蛮国之内反对之声愈强,退兵之后,便立即向朝廷上表求和,情愿俯首称臣,年年进贡。
使臣到了八百甸,先送上了贵重的礼物致意,又向平南将军请托入京。
玉瀚先前便曾上书朝廷,亦知天|朝因西南之战缠绵几十年,虽是疥癣之疾,但却险成大患,又消耗无数兵马钱粮,也不愿意纵兵南下打到蛮国,因此也按朝中之意,只收复了六个宣慰抚司便休了兵。
此时见蛮王遣使,自然点头应允,令人将之送入京城。
蛮王兵败逃跑之时便丢下了无数珍宝,此番使臣前来又送了许多礼品,这些战利品按律令皆不需上邀朝廷的,因此玉瀚便散与征南诸军,唯给云娘留下几匣最贵重的宝石。
别的东西,他们也瞧不上。
原来蛮地的物产最有名的就是宝石和翡翠,鸽子蛋大小的血红宝石在天|朝难得一见,可是眼下却成堆地放在匣子中;又有湛蓝湛蓝的蓝宝石,比大海的颜色还要蓝;各种颜色的翡翠晶莹剔透…
云娘亦同寻常的女子一样,尤其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珠宝,一样样地把玩着,又与玉瀚商量,“这些给岚儿做陪嫁,这些将来留给崑儿媳妇,还有两个小的,也不能少了他们的。”
汤玉瀚便笑,“你也别忘了拣好的镶几件首饰。”
云娘这时方想起了自己,刚挑了两样,却又道:“也许我还会再生养呢,总要给他们也留出来。”
把汤玉瀚笑得,“不怕的,你只管生,再要什么都有我呢。”
云娘便也笑,“我未免太不知足了,已经有了四个儿女,还想再要。”
“儿女也是缘分,若是再有,自然没人嫌多的。”汤玉瀚早已经又意动了,便将那些宝石推到一旁,“这些劳什子空了再看…”
他们在八百甸又住了些日子,等接到朝廷旨意方知朝中果然同意了蛮王的求和,封了蛮王一个名号,又令他岁岁来朝,年年入贡。
玉瀚便开始安排大军回撤,又交了西南驻防。西南与京城的交通虽然早较先前好多了,但倒底还是不便的,这些消息往来便又用了几个月。一切尘埃落定时,双生子已经一岁多了。
云娘打点了行装,与八百甸的布侬人告别,却又向南走。原来玉瀚见孩子幼小,便决定回京不再走陆路,而是穿过新收复的宣慰抚司,直接到西南边陲的海边,再乘船自沿海北上,从江河入海口逆流而上,再入运河直接进京。
虽然听起来麻烦,但其实比起走西南的陆路要省事得多,所用时间也未必会更久,且云娘又欣喜强此行程正可以顺路到家中探望一番。
出了八百甸向南,虽然亦是山路,却较从天|朝腹地进来时容易,且玉瀚又令象队在此等侯,及见了,便弃了车马,改带了云娘和两个小儿女乘坐大象行路。
云娘最初见了这庞然大物免不了大吃一惊,然后才知道这是自蛮王穷多年之力训成的,此次战败之后亦成了玉瀚的战利品。
又听大家道原来蛮王之凶悍,至少有一半的是借象队之力。
据说那些训练有素的大象挟雷霆之势在两军阵前冲上来时,寻常的兵马根本无法抵挡,只能损兵折将,节节败退。
想到玉瀚先前便与这样的凶兽作战,云娘又怕了志来,原来玉瀚打仗时竟如此凶险,尽管早知他定然将那些最艰难的事情都瞒了不说,可她留在八百甸的木楼里又怎么能想得到世上还会有如此可怕的东西!
这灰灰的象,颜色不起眼,可长得却极大,身子像一堵墙,耳朵像蒲扇,两只象牙明晃晃的向上挑着,最可怕的是四只脚,就像肉柱子一样,踩到人身上,怕会有上千斤,再也挣不过的。无怪先前的那么多兵将都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