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如此广阔和天地,正应该由玉瀚这样雄才大略、胸中有大格局的人来经略,方能形成拒敌于外,安民于内的新局面.
云娘依在玉瀚的胸前,将手轻轻地搭在他抬起的手臂上,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感受着他的博大的胸怀,轻声道:“先前我在江南织锦时,最远不过去过吴江县,再不想竟能跟着你到了府城,进了京,然后还能到这关外之地…”
汤玉瀚便笑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感慨,“这又算什么,只要你喜欢,我还会带你去更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风物!”
晚风拂过,吹来一片云彩,正将那轮明白遮住了,一时间天地一片混沌,云娘便觉得玉瀚温热的唇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又轻声在自己的耳边道:“还有,在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趣味不是?”
反正也没有别人能看到,云娘便仰起头也在他的脸上印了一记,“那我就等着了。”突然间,那片云飘了过去,月光突然撒了下来,杜云娘猛一转身下了瞭望台,快得武功绝佳的汤玉瀚竟没有及时抓住她。
等他赶上去,拉住了人,又止不住笑了,“台上并没有别人,不至于躲得这样快!”
“你还说!今天岚儿打了你的马一鞭子,我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梦!”云娘掩了脸叹,“那时她不过三岁,怎么就记得这好几年呢?”
“岚儿记得也不是什么坏事,”汤玉瀚的马被女儿打了一鞭子,当时可是笑开了怀,现在亦笑,“她知道父母恩爱,将来也一定与夫婿恩爱,岂不是我们乐见的?”
道理也不错,且白日里就是看到的人也没有笑自己,云娘便又笑了,“夜已经深了,我们回去吧。”
汤玉瀚却揽住她,“我们再逛一逛,一会儿还会有云彩将月亮遮住的时候。”
东夷人穷几代之力所建的赫图城座落于半山之上,密林之中。山路转了几转,到了近前方才看见一道又高又厚的石墙,除了正门前有一条不宽的坡路,其余各处皆临着天然的山崖,地势极为险要。
因此尽管赫图城的石墙要比襄平城城墙简陋得多,可是仅以守城论,却要比襄平城易守难攻。而赫图城的城门——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门,只是两道石头墙交错着留出一个入口而已,却是一个陡坡,只能下马从此处穿过。想到当年东夷的猛士就守在这石墙之上,卡住入城必经之路,不觉心中惕惕然。
无怪东夷人为夷人中最最强盛者。
至于到了城中,房舍俨然,竟与汉人的城镇有几分相似。只是夷人不会烧砖制瓦,因而满城并无砖瓦,城墙完全用大石堆成,而房屋则由泥土夯筑而成。
及住了下来,这里果真凉爽,较襄平城还要清凉一些,且山间之景色,尤为迷人,又有许多鲜果野菜,大家闲了到处采摘尝新,又有成片的野葡萄,摘了酿酒最好,最可惜满山的榛果还没有成熟,但想到待大家走前却正是时候,正好摘些带回襄平城,便也不遗憾了。
在云娘看来,就是皇家的避暑山庄,竟比不得赫图城更适合消暑了。
毕竟是出来消暑,且孩子们又方才起蒙,两位老师倒也不是胶柱鼓瑟之人,只管住岚儿和崑儿完成功课,其余时间也由着他们玩耍。
云娘虽然在乡下长大,对田野并不陌生,可是江南水乡与塞北山林中又完全不同,竟着实新奇得紧。其实也不只是她,就是在辽东长大的诸位夫人们也充满兴趣地每日里东看西看,上山采果,下水抓鱼的。
至于玉瀚,他难得在到辽东之后有了放松的机会,竟每每随着妻子儿女们一处玩闹,最常充仆役之事,倒心甘情愿,间或又与诸将进深山打猎,专挑虎狼等猛兽下手,至于狍鹿鸡兔,不过随手拈来添菜。
这一日午后,玉瀚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云娘却留在家中挑了两块颜色鲜亮的料子裁了两套箭袖袍子。
原来这一次出门,她见辽东的女子穿了男装骑马不少,马上便动了心思,要为岚儿也做了,毕竟女装怎么也不如男装行动方便。而且,云娘想着岚儿的容貌,倒有一半玉瀚的影子,比自己多了一分英气,若是穿了男装一定俏得很。
这个年龄的孩子,本来也分不出男女,岚儿穿了这衣裳,再梳两个总角,怕与崑儿跟亲兄弟似的,正是可爱。
云娘一头做着一头想,待给岚儿的做得了,自己也可以做两身,邓夫人她们骑马时穿的衣裳与平日的不同,应该也为的是简便。
先前在家里,四口人的衣物她从不要别人帮手,到了辽东,事情多了起来,她再忙不过来,渐渐地岚儿和崑儿的衣裳也用丫头们帮忙做,如今她裁好了,与蕙莲、江花和如蓝几个一同坐在树荫下缝着,又说着些家常闲话。
有人进来报冯指挥使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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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评价
自因阿朵之事见面后,云娘很久没有见到冯湘,也知道他心里一定不自在,本已经生了子的妾室说什么都要跑出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着实很没颜面。他不愿意见到知情的自己,也是平常的。
是以他搬到自己的衙门里住,云娘也没放在心上,因她平日里事情又多,所以也就忘记向玉瀚问一问他情况如何,竟就一直这么混过去了。
这一次到赫图,不想他倒是来了,只是也没有像以往一般见缝插针地来献殷勤,是以云娘依旧没有同他说过话,只远远地瞧见了他。
此时听了冯湘到了,便赶紧起身,笑着让座看茶,再不提阿朵,只与他说些闲话。
冯湘原本口才极好,今日却期期艾艾的,说了两句闲话便拿眼睛扫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再瞧瞧云娘。云娘便知他是有事情,只是不好说,想想便吩咐屋里的丫头们些差使,一时将人都支了出去。果然他便站了起来拱手道:“嫂夫人,我有一事相求。”
云娘只当与阿朵有关,便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吧,但我也未必能帮得上。”
“自然能帮上,”冯湘便道:“我是想求嫂夫人身边的蕙莲为妻。”
云娘初听了冯湘的话,差一点当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回,“你想求什么?”
冯湘便很清晰地又说了一遍,“求蕙莲为妻。”特别在“妻”字上加重了口音,十分地郑重。
云娘一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冯湘再不好,也是世家公子,蕙莲再好,也是汤家的奴婢,这亲事哪里容易做得成?心里并不信,却问:“你这会儿到我这里还求亲,可家里怎能答应?等到蕙莲真成了亲,又进不了冯家的门,那时可怎么好?她虽是个丫头,却是我最看重的,断不许别人骗了去的。”
“我再不敢骗嫂夫人的,”冯湘指天誓道:“若是我在嫂夫人面前说了一句假话,天打雷劈!”见云娘似乎还不大信,又道:“成亲自然有婚书,还要在官府记档,这些事情我定然全部办妥,就算我们家不认也不成——何况如今我们家也不大管我了。”
云娘细察他果然出于至诚,想想道:“这种事我总不能立时就应了,你等我消息吧。”
冯湘便笑道:“那好,我就等嫂夫人的好消息了。”语气中很是肯定。
待人走了,云娘却也没有先问蕙莲,反等玉瀚他们回来了悄悄向他说了,又问,“冯湘的亲事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冯湘与玉瀚年龄相仿,现在还没有成亲,且他家里又是世代簪缨之族,一定是有缘故的。
汤玉瀚平日再不说这些话的,到了这个时候倒不能瞒了,“他先前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也是一家高门大户的女子,据说才貌双绝,就要成亲时,却有人传他与堂嫂有染,那家便立时退了亲,将女儿重新许了人家。他便发誓再娶一定要比先前好的,而那些家里有好女儿的,却也不愿意嫁她,如此拖了下来,所以就一直没有成亲。”
“那他果真与堂嫂有染吗?”
“当时许多人言之凿凿,可冯家又一力坚持没有此事,而是因为那家想毁亲才传出谣言。后来冯湘名声不好,一直没有说亲;那家却也在京城住不稳,遂谋了外任出京去了。至于实情如何,我亦不知。”
内帏的事,原也是外人不可能晓得的,云娘便道:“也是冯指挥使在这上头原就立身不正,才会有那样的传言。只是如今我才知他果真没娶亲,才好去问蕙莲。”
汤玉瀚不想云娘连这都信不过冯湘,反来向自己求证,便又道:“冯湘肯定没娶过亲。当年他曾发誓定要娶到比先前定亲的还美貌聪明的女子,但是蹉跎了几年再不听他提娶亲的话,倒是一个又一个地纳妾,原以为他早绝了娶亲的心思,原来却看中了蕙莲。”
想想也道:“若论人品,蕙莲果真是个好的,并不比他先前定亲的那人差,若是他从此洗心革面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行的。”
云娘并不大信,“我瞧他未必,等明日我问了蕙莲再说吧。”
第二天,云娘便将别人都支了出去,单留下蕙莲,把冯湘求娶的意思说了。”
蕙莲立即就摇头道:“夫人,我不愿意。”
“你可是因为那些传言?”云娘原就猜蕙莲知道冯湘亲事的波折,概她早发现下人们的消息十分灵通,甚至有时比自己都要灵通,以当年周家在武定侯府当管事的经历,不可能没听过,便又道:“你若是想问什么,不如我将他请来,你只在后面听着。
蕙莲却道:“夫人,我果真不愿意,所以也不必去问,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
原来并不是因为传言。那么就是蕙莲瞧不上冯湘处处留情的样子,再不肯卷到冯家的那一群女子中。是以隔了两日,云娘便将冯湘请来婉转替蕙莲回绝了他。
冯湘便怔住了,“没想到我许了她妻位她都不愿!”
云娘却听出了什么,便也沉下脸道:“你一定先前对蕙莲不尊重!”
先前自己曾指派蕙莲帮忙照料阿朵和冯湘,指不定冯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无怪蕙莲如此反感。
冯湘其实与云娘也熟了,知她是个有主意的人,但却也第一次见她生气,倒唬了一跳,赶紧拱手谢罪,“我果真错了,只当她不过一个小丫头,却不想倒是有志向的,所以才来求娶。”
云娘却不似平时一般温和好说话,板着脸道:“你的事原不该我管的,但是既然与我家里人有干系,我便要说上两句。你其实表面对每一个女子都极好,其实正相反,一丝真心都没有。蕙莲虽是个丫头,却是个聪明的,又有些见识,轻易不能被人骗了去。”
冯湘突然想娶蕙莲,显然是勾引不成,甚至许了妾位亦被拒了,他便以为提了娶亲便会成功?
冯湘垂下头来,“我其实真心喜欢蕙莲懂事能干,又觉得她相貌言谈皆不输于大家女子,特别是先前对阿朵的照顾,更显她温柔体贴。”
云娘越发不快,“所以你想娶她,其实就是想让她帮你管着内院而已。且你又以为你的提亲于她就是天大的恩赐,她一定会感激涕零地答应下来才对,可你究竟还是看错蕙莲了!”
冯湘便难堪在一笑,“嫂夫人,真不知你如此伶牙俐齿!”
“并非我伶牙俐齿,而是我看在你过去帮我的情面上说些别人不肯对你说的实话而已。”见冯湘被自己驳得无话可回,云娘便又道:“既然蕙莲不答应,这事也不要再提起,也只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日后与蕙莲少见面,免得难堪。”
想到蕙莲明明心里不快,却一句话也没有告诉自己,云娘越发怜她,不满冯湘了,本欲再教训他两句,只是眼看着他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再不是先前的京城少爷作派,垂了头无精打采的,只好板着脸道:“如此你便走吧。”
回过头让人叫了到蕙莲过来,却温声道:“冯指挥使那里我替你拒了。只是你如今也不小了,早过了府里许亲的年纪,总应该有个打算才是。”
蕙莲便道:“如今我正带着新买来的几个小丫头,自然是不能出府的。”
云娘摇摇头,“这几个小丫头你带着虽然好,可也不是不能交给江花如蓝,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又道:“江花和如蓝都要许人家了,你比她们都大,再耽误下去反为不美。”
“世上虽有不好的男子,可是好男子亦不少,你虽然是丫头,可是放了身契,却也与旁人一样,要我说,比寻常人家的女孩还懂事得多呢…”
蕙莲听了,方才垂下头,“夫人,我下去再想想。”
“若是想好告诉我。”
听了蕙莲应了一声出去,云娘却觉得她还是没有听进去,只是不好驳自己而已。可是蕙莲自差一点被家人卖了,人就似变了一般,面上还看不出,心却刚硬得很,那天拒冯湘时就斩钉截铁一般,再无回旋余地,她好像真不打算嫁了。
至于汤玉瀚听了云娘斥责了冯湘一回,真是心花怒放,固然他信云娘,固然他要用冯湘,但是却不愿意他们时常见面。可偏又有冯湘陪云娘去找自己之事,云娘对他便非同一般,自己也不好与云娘扭着。
此时便笑道:“他果真也可恨,骗了许多女子,确实应该狠狠被骂一次的!”
云娘斜了他一眼,淡然道:“你竟与他是一般想法?总以为是他将人都哄了骗了,花红柳绿地收了一屋子,供他赏乐。先前我便觉得有些不对,知道实情才知道原来他不过是想向大家证明他是个好人,喜欢他的人很多而已。”
“至于留在他身边的那些女子,虽然有一时被骗的,但其实谁又能一直傻下去呢,之所以不走,无非为了他的官,他的财,甚至为了他表面的殷勤体检,白白要他养着而已。要我说他才被人骗了呢。”
“恐怕唯有阿朵是真心的,所以她便走了,”云娘轻轻地挥了挥手,“真论起来冯指挥使其实是个可怜人,我一向同情他,所以才一向照顾他。”
汤玉瀚此时目瞪口呆,“原来竟是如此!”
云娘在他身上一拍,“你们男人懂什么?”
汤玉瀚便叹服道:“果真不懂。”才知道云娘对冯湘的评价如此之低,而一向对他和颜悦色也不过是可怜他,倒再不吃醋了。
第194章 虎皮
赫图城这一次的消暑实在是圆满,大家不止见识了夷人的城池,过得十分开心,且到夏日尽了一行人才回去时,车子里还装了许多虎皮狼皮,到了冬日里铺在榻上椅上,又暖和又威武,尽显辽东军镇的威风。
至于初进广宁府诸将夫人来迎时,云娘便在头上戴了个虎皮做的卧兔儿,那斑斓的皮毛将容貌秀丽的她显得说不出的飒爽动人,一时间,广宁府上上下下的女眷们都做了虎皮卧兔儿戴,虎皮价一下子涨到了天上,紧俏得不成,有买不到的只得买了虎皮纹的布充做虎皮。
樊娘子便戴着一个货真价实的虎皮卧兔来拜见云娘,一见面便笑道:“先前在襄平城时,大家便都喜欢学你们家的衣裳样子,如今广宁府里的女人如果不戴个虎皮卧兔儿都出不了门呢!”
云娘也不想她无意间做的一个小玩意儿竟能如此风靡,“大家若是喜欢我们家的衣裳样子也没什么,怎么偏偏注意到我呢?”
明明进广宁府那天,自己也不过随常路上的打扮,正如辽东人一般戴一个皮卧兔儿保暖而已,却不想轰动一时。
“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如今你可是总兵夫人了!”
“罢,罢,罢,你可别拿什么楚王来打趣我,我又算什么!”
樊娘子便正色道:“如今夫人亦不要妄自菲薄,整个广宁府盼夫人回来已经好几年了,如今盼到了,再见夫人的风采,岂不心仪?”
云娘不禁汗颜,转念一想自己本是总兵夫人,确也不必过谦,只是还道:“日后我出门装扮,总要小心为上。”先前时常喜欢弄些别出心裁的东西,以后还是少露出来为妙。
“那亦无用,大家敬仰夫人,便一心想学着夫人的样,就算夫人在头上插根草,一夜之间,广宁府免不了遍地都是买卖人口的了。”原来时下风俗,头上若插了草,就是自卖自身的意思。
云娘听她说得风趣,也撑不住笑了,“你这几年在在外面行走,越发能言善辩起来。敢情这一次来是专程拿我打趣?”
樊娘子便也笑,“我有多大的胆子,岂敢拿总兵夫人打趣?不过是前日才从京里回来,和木枮儿商量了正准备回襄平城给总兵和夫人问安呢,不想竟听你们来了广宁府,只怕错过了,便赶紧过来行礼。”
原来玉瀚以副总兵进驻辽东,后虽升任总兵,但为压制夷人便一直留在北边的襄平城,后来攻打赫图城、新建辽东六堡,御夷人于辽东镇之外,在襄平城的确比处于辽东镇西南的广宁要便利。
而且,朝中却一直没能派出新的副总兵,驻兵襄平。
因此到了今年,北部稳定,玉瀚便决定仿先前辽东未设副总兵时的例子,总兵行辕每年在广宁府半年,襄平城半年,既不废辽西重镇广宁府,兼顾与夷人相持的前线襄平城。
于是云娘便笑道:“这一次我们整个冬天都留在广宁府了,待明年春暖花开后方才回襄平城呢。”
樊娘子便笑,“我在京中也听闻,皇上拣了两三年,竟怎么也找不出辽东的副总兵合适的人选,只得汤六爷一人辛苦了。”却又悄声道:“其实皇上也是欣喜于眼下辽东的大好形势,只怕派了新的副总兵反将襄平城弄得坏了,索性便交给汤六爷一起管着还放心。”
这个原因自然也是有的,但其实皇上为难的却更多:天|朝地域广阔,如今西南一角战火一直未平,几番增兵前去却不能胜,几十万大军陷在南疆重重大山之中。比起已经太平了的北地,朝中纵有真正能征善战的将领,还是要拨至南疆听令。
若是选了才干不出众的,又怕到了辽东反而添乱。
况且,云娘私下里又猜测,皇上恐怕并不愿意再用辽将了。
先前的马佳之祸,实在是可怕,竟有前朝藩镇割据的意图,若不是有玉瀚,如今辽东究竟是谁家的天下亦不好说,因此,明明辽东战将如云,却只将副总兵之位空悬。
玉瀚就是看出如今的局面,知朝廷近期再不可能派来辽东副总兵,方才决定今冬驻于广宁府,以后亦两处轮换。毕竟他是辽东总兵,虽在襄平城关注辽东形势要更加便捷,但亦不能废弃了广宁府这一关外第一重镇。
樊娘子本就是辽东人,也曾在京城高门中过了几年,眼下又做着大生意,对于时局十分明白的,因此又笑道:“广宁府连接南北,所谓的咽喉要道,正可总揽辽东,总兵大人稳定了辽东北部局势,自然要回来的。且你们回来了,这里街面才能更繁盛。”
说着又将帮云娘从江南、京城带来的东西一一交待,“这是各色的丝线,这是二百匹最新花样的绸缎…”
原来云娘自说过不在辽东做生意,便果真没有在辽东开一家店铺,因此往来办私事,多是托樊娘子帮忙,樊娘子也十分用心。
两人说了半日,云娘见樊娘子气色绝佳,言语爽利,竟比先前还要出挑了,便笑道:“如今你的生意果真是好,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与原来不一样呢。”
樊娘子不愧出身于巨商之家,心机手段都有,又敢于决断,那一年送到自己这里的银票竟没有收回去,直接拿了犒军。此后连续几年以高价包下了毛毡织厂所有毛毡,却不止将毛毡卖到京城,反分出一大部分向夷人出售,换来便宜的羊毛再回襄平,在大多数人还没有从讶异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再一次大赚特赚了。
如今再没有人抢得过樊娘子的生意,原来樊娘子不只在天|朝各地设了出售毛毡的店铺,还樊娘子借着与进京朝觐的夷人首领的关系,在夷人许多部落中都建立了十分亲密的关系,旁人想插手就难了,且她每年拿出来犒军的银两又是一个巨大的数目,旁人总舍不得的。
樊娘子笑笑,却凑得与云娘更近些道:“我又要嫁了。”
云娘怔了一怔,方才醒悟,今天的樊娘子打扮得格外出众,虎皮卧兔的边上露出来半支点翠的簪子,又垂下几颗绿松石,大红镶了紫貂皮的袄子,葱绿盘金绣花裙子,她自和离之后便再没这样花红柳绿地打扮过。
自己怎么竟没想到呢?
云娘便笑问:“是谁?我可认得?”
樊娘子便笑道:“正是木枮儿。”
云娘又惊了一回,其实樊娘子进来时提了一句木枮儿的,只是自己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再一想,这两人凑到了一处,也是顺理成章的。木枮儿进京正是樊娘子陪着去的,想来不管是路上还是京城里,樊娘子对木枮儿一行十分关照,而木枮儿又是第一次接触如此有本事的汉人女子,然后两人便顺理成章地走到了这一步。想到这里赶紧笑道:“这是好事!”
樊娘子也不害羞,只笑着道:“我也没想到,他向我求亲时我都傻了,毕竟华夷有别,他又是夷人的头领,哪里会看上我这个半老徐娘呢,不过后来见他倒是真心实意的,便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