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也跟了进来,将那块绸角拿出来,把她所亲自经历的事情一一讲了,“眼下史友还关在副总兵府里,如今我便让人提出来交给二舅舅审理。”
二舅舅接了那块绸角,温声劝云娘,“我看你憔悴得很,一定是这些日子又急又怕又累,现在什么都不用管了,回内院里歇着。”又道:“皇后娘娘亦十分惦记你,就在我临行前还派了宫人前来传话,问你的好呢。”
云娘不胜感激,赶紧行礼答话,“多谢了,我还好。”
马佳一直陪着二舅舅站在一旁,现在陪着笑脸向云娘道:“我夫人十分关切夫人,还特别让我给夫人带些补品,一会儿便让人送进去。”
云娘“呸!”了一声,转身回了内院。如果没有马佳的私心,玉瀚怎么能遇到夷人呢?她恨死马佳了!现在他还要给自己送补品,难道自己就会原谅他了吗?还真是异想天开!
二舅舅是朝中名将,这一次辽东出兵攻打夷城,副总兵下落不明,夷人反围困了襄平城这些消息传到京城,皇上便急令二舅舅手持天子剑,带五千羽林卫精兵,沿途又调集各地卫所军急来都督辽东军事,路上先与宣府援兵相遇,再与辽东总后府大军会合。
天兵到来,夷人自然闻迅退兵。
接下来审理史友之案,却是没有什么悬念,史友自然是反了,史夫人其实是第一个问明的,然后便自尽了,史家的两个儿子见母亲自尽便也随着她去了。
只是大家都不解,史友为何会背叛朝廷,他毕竟是辽东名将,从年少时便跟了马佳身经百战,果真战功卓著。
不想,史友说了出来,还真令人万万没有想到。
原来,马佳经略辽东日久,越发不舍手中重权,过了六十致仕回乡后不到一载便想方设法重新入主总兵府,且年事越高便越想将总兵之位传给儿子。只是朝廷的袭爵袭职只最高到三品,再以上便都要以军功晋身,是以他便大力为马如松制造军功。
军功并不比旁的,都是要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以马佳便颇用了些手段,将辽东诸将的军功移到马如松身上,史友便吃了大亏。他原本比马如松资历要老,军功要多,可是渐渐却排到了马如松之后。
这一次辽东副总兵病故后,马如松代任副总兵,便令史友十分地不满。正好,马佳又因武定侯接任副总兵而暗中下手欲令副总兵败于夷人之手,他便借着这个机会索性将行军路线泄给夷人,准备一石二鸟:除了副总兵,又将马家父子抛了出去。
然后,副总兵,甚至总兵之职都有可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不想,他的心机却被玉瀚看破了,反被算计着带襄平将士们安全回来,又被云娘擒住。如今妻子俱亡,悔之不及,说出真相后也欲自尽。只是这时又岂能由他?自然要押入京城,典名正刑。
云娘听了,便问:“马家父子呢?”
二舅舅便道:“他们虽然没有背叛朝廷,可是这么多年私募家兵、横征暴敛,又尸位素餐,如今也俱审理明白,我随后便要上了折子,只待圣裁。”
二舅舅看着云娘的脸色,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前去寻武定侯的冯指挥同知今天回来了,他们找到了几个当时随着浩哥儿留下的将士,知道他们逃出埋伏后便失散了,然后又向北打探到浩哥儿先是突向西北,后来因伤重不治去了…”
“夫人!夫人昏倒了!”
“快请大夫!”
云娘醒过来时,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静悄悄的,江花坐在一旁,瞧她睁开了眼,便道:“夫人,你这备番亏了身子,怎么却不说?如今大夫让好好保养呢。”说着端上来一碗燕窝粥来喂她。
云娘吃了,又躺回去歇了一歇道:“你帮我换了衣裳,请冯指挥同知过来说话。”
江花便拦住道:“大夫不许夫人起身呢,二舅老爷也发话,一切事情都有他,都能替我们侯爷办好,叫夫人什么也不用管的。”
云娘摆手,“你只替我请人进来,若是不请,我自己出去找。”
江花再不敢反驳,只得退了出去,到门前吩咐了又回来,因方经战火,一时孝衣还没有备好,只得找出件素净的大衣裳帮她换了,又重新梳了头,一丝饰物也不用。
云娘开了妆奁想取一支钗,却忘记所有的金玉之物皆已经犒军,便拿了一朵堆纱花插在头上,她是不肯穿孝的,“我不信玉瀚没法子逃出来,他一定没出事!”说着起身到了外间,令人多点了几盏灯,坐等冯指挥同知。
冯指挥同知即冯湘,他一直与玉瀚一道,在二皇子谋反以及后来夺嫡之中都走对了路,因此已经升到了指挥同知,这一次也随着羽林军到了辽东,又因与玉瀚的交情被二舅舅派去寻找玉瀚,眼下他应该是对玉瀚之后所有事情最清楚的人了。
冯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见云娘正低头沉思,便静静地立在一旁。
过了半晌,云娘突然抬头方见他,便赶紧起身行礼道:“对不住了,怎么好让指挥同知等我?”又让座让茶,“虽然晚了,可是我怎么也不能再等,想听指挥同知讲一讲你们去找玉瀚的经过。”
冯指挥同知也不坐,只轻声劝道:“嫂夫人,事情已经过去了,便不要再想了,一应事情自有我们来处置。待辽东事平,我们自亲自护送嫂子回京,皇上定然也有优抚。”
云娘却摇头道:“玉瀚出征前便觉察辽东形势复杂,他又能提早发现史友反叛,还写了一封书信将他算计了,我就不信他没有法子逃出去。如今他一定没有事的!”
冯湘一向颇懂女子的心思,知她伤心过度一时被迷住了心窍,虽然告诉她实情是很伤痛的事,但是总不能让她一直如此迷失下去,因此便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一点点地劝她,“大帅是玉瀚的亲舅舅,一向最喜欢他的,哪里会不尽心?我们方到襄平城附近,大帅便拨了五百羽林卫旧人给我,俱都是玉瀚先前的手下,交情极深厚的,前去寻访玉瀚的消息。”
“再说我,和玉瀚是打小的交情,平日里虽然打打闹闹的,可是交情谁也比不了。当年我去青州任职时时玉瀚送我送了几百里,他被贬时我去盛泽看他,后来回了京城,我们也都在一处,岂不与嫂夫人一样盼着他平安回来?”
“因此我们一路打听着消息,一路向北,先到了玉瀚被埋伏的那处,战场早已经没有了人,东西亦被打扫过了,着实找不到有用的信物。便又继续并上,又找到了几个与玉瀚一同留下的人,听他们说大家见大军终于撤了出去,便分散突围,玉瀚是向西北方向而去的。
“我们便向西北一路行去,打听遇到了夷人、汉人,仔细查访打听,最后听说玉瀚身中一箭,正在肺腑,伤势沉重,终于不治。他的随从们只得将他葬在一处乱石山下,留了印迹。后来这几位随从又被追上来的夷人所杀。”
“至于按访探到了消息找到了那处乱石山,果然找到了印迹,发开土丘,将尸骨运回,现在已经装敛好了,只是尸身已经变了模样,大帅恐夫人伤心,便没有令夫人过去。等夫人身子好些,便可以过去拜祭了。”
云娘便问:“既然如此,那玉瀚身上的东西何在?”
“虽然衣裳物品都已经难以辩识了,但是铠甲、腰刀尚在,正是玉瀚的。”
“那些东西如今放在哪里?我去看一看。”
“不过散碎衣物,都封到棺木之中了。”
“听了你如此一说,我更可以肯定玉瀚定然无事!”云娘早已经站了起来,又急忙细细地追问冯湘当时的所见,“玉瀚还是逃出去了,我要去找他!”说着撇下冯湘,急步向外走去。
冯湘,呆住了,又赶紧追去,“嫂夫人,你怎么就执迷不悟起来!”
云娘一气跑到了外院,见议事堂里灯火通明,几步迈了进去,就见里面已经设了灵堂,摆着棺椁,二舅舅正坐在堂下一张羊皮毡垫上,听到声音已经招眼向她望来,“你既然能起来了,就过来拜祭吧。”
云娘几步上前去推那棺盖,“玉瀚一定没事,这不是他!”
这时冯千户已经赶到,“嫂夫人迷了神志,怎么也不肯信。”
二舅舅便劝道:“外甥媳妇,我们都知道你与玉瀚情谊深厚,一时难以接受噩耗,可是我们都认真查过铠甲腰刀,果然都是玉瀚的。现在你就是再伤痛,还有一对小儿女,总要好好抚育长大,才对得起玉瀚和你的深情。”
云娘本就娇弱,这些日子又憔悴得不成样子,哪里会推得动棺盖,便气喘吁吁地道:“二舅舅,我不是迷了心智,你们想如今天寒地冻的,衣物等东西怎么会难以辩识?只要拿出来我认一认,就知道是不是我的针线!”说着还是用力去推那棺盖。
二舅舅也觉得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便将棺木打开,将所有东西给你辩识一下。”说着就要推开棺盖。
冯指挥同知赶紧上前拦住,“大帅,你既然要开棺,还是先前嫂夫人出去,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二舅舅想起棺木里的情况,也不肯让云娘看了,反道:“你先出去吧,我把东西拿来。”
云娘不肯,“我不怕的,先前在城墙上,我又不是没见过。”
冯指挥同知还是挡在前面,不肯说当日他们的所见,只温声劝道:“那也是不同的,嫂夫人你先退出去,我们拿给你。”
二舅舅也道:“尸身已经重新装敛,原来的东西都包成一包放在一旁的,你只管退出去吧。”
云娘只得退了一步。没一会儿,拿出来一包东西,正如冯指挥同知所言,乱七八糟地一团,一样样翻捡,已经没有完整的衣物了,破碎不堪,可是她细细地搜了两遍,竟然没有找到一样玉瀚贴身的东西,连块布角也没有,便抬起头来大笑道:“我就知道不是他,他一定没事的!”
第176章 寻找
杜云娘如此肯定,冯指挥同知便信了几分,也笑了起来,“汤玉瀚一向是有法子的人,恐怕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呢!”可转眼又是愁容满面,“如果玉瀚没事,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已经有好些当日随他牵制夷人的将士们都找了回来。况且在草原上,怎么肯轻易丢了铠甲和腰刀?”
云娘也参不透,只是坚持道:“玉瀚传信让我等他,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没事的!”
二舅舅倒不似冯湘般,还依旧沉着脸,却问:“浩哥儿不是只传了一块衣角回来,难道还有别的话?”
那块衣角早又被云娘收在怀里,现在便拿出来指着道:“只有这一块,可是你们都没有注意,在这一行字的后面,还有两个小点,意思是让我等他。”
字后果然还有两个小血点,无论谁见了都会以为是不小心滴上去的,或者随手一点,可是这却是云娘和玉瀚的暗号。原来他们时常通信,有时便会有识字的人看到,于是暗地里又做了几个符号悄悄传递些消息,遇到事情的时候,自然也用上了。
冯指挥同知便叹,“只这一小块布,几个字,你们就能弄出这些花样!”先前听了云娘讲她怎么肯定马如松没反而是马友反了,他已经很吃惊了,现在不想还有如此隐情,“你们夫妻间果然心有灵犀,我从没见过的!”
云娘也不顾理他,却向二舅舅道:“玉瀚让我等他,如今却没回来,我想去找他。”
“你们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但是当时情形十分地危险,而且大家确实亲眼见他中了一箭,后来他又果真没回来,而且打仗不比别的,生死就在一霎之间。也许眼下找到的人是假的,但是也不是就说明浩哥儿没事,”二舅舅沉吟了一会儿道:“外甥媳妇,你既然相信浩哥儿没事,他又留信让你等他,你等着就好。”
云娘却早就想好了,还在襄平城被夷人围着的时候就想好了,“我自要等他,可是在家里等总不如到外面找了他回来。”
“你一个弱女子,哪里知道外面的艰难?”
“守城难不难?我也跟着守了下来,现在去找玉瀚,我更不怕难!”
二舅舅又问:“就算他还活着,谁又他到底去了哪里。从襄平城往北,尽是无尽的草原,你要去哪里找?”
云娘其实也不知到哪里找,“只有去找,才能找到。我想我也要先按冯指挥同知的办法,找到玉瀚被埋伏的地方,然后再一点点打听吧。”
二舅舅深思一番,终于答应了,“既然如此,我们这边的灵堂先不要撤,你出去找浩哥儿的事也要保密,我派冯指挥同知带人装扮成商队跟你去。”
云娘再一想,果然有道理,“还是二舅舅说得对,免得有不想我找到玉瀚的人知道了,反倒对玉瀚不利。”
冯指挥同知也道:“这一次我们一定再细细寻访,不管上天入地,总要找到确切的消息。”
二舅舅却摇头道:“你们有信心去找固然是好的,可是也未必就能找到,如果过了两个月还是没有消息,就要带兵回来。”
眼下云娘什么也听不进,只闻二舅舅答应她去找了,便说不出的欢喜,“我一定能找得到玉瀚!”说着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云娘简单带几件衣裳,却又将玉瀚的衣物用品包了一大包,然后第二日便与冯指挥同知出门了。当然,事情是保密的,襄平城内的人都以为她病倒了,且她先前也果真病了,许多人都看出她面色不对。
出了襄平城,云娘和蕙莲穿寻常辽东妇人的衣裳坐放货品的车子中,他们带的货品都是些布匹锦缎之类的,因此虽然十分地简陋,可是也算舒服,而且并不大冷。
原本云娘并不想带人同去,家里的仆妇跟着她到襄平城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又何必让她们去荒凉的大草原去艰难跋涉呢?更何况还有岚儿和崑儿两个孩子需要交给大家照管。
可是荼蘼和蕙莲却一定要随行,荼蘼不消说,一向是个心实的,跟着云娘的时间又长,只是她方才出子出了月子,云娘再不肯她扔下几个孩子随自己出去的。见蕙莲只说要报自己先前对她的恩德,且二舅舅本不放心她一个女人出门,也一力劝说,只得依了。
出了天|朝在襄平的最后一个堡城,云娘本以为会到处都是夷人兵马牧人,可是却并非如此,一眼望不到头的原野上空无一人,江南三月的阳春时节在这里是一片冰天雪地。
他们还是按冯指挥同知先前走的路重走,所见自然还是一样,当时的战场上存留下的东西更少了,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再找人打听,也非易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帐篷,那家人却什么也不知道。
军中请来的向导便道:“夷人牧牛羊为生,遂逐水草而行,并不居于一处,这家人是后来的,便不知那时之事。”再一询问,果然如此。
他们便沿着当年发现尸骨的地方向四周不断扩大范围寻找,果然有一天遇到了一户人家听过此事,讲述的也同先前冯指挥同知一样。
云娘便让向导问那家人道:“可是你们亲自看到的?”
“并不是,而是听别人讲的。”
“是什么人告诉你们的?”
“也是放牧的人家。”
“那一家姓字名谁?现在在哪里?”
自然都是不知道的。
云娘还是不甘心,便又问:“说是副总兵被埋在那里,可是他身上的衣物都不见了?却只剩下铠甲兵器?可见这话并不可信。”
不料那人却道:“这有什么不可信的?既然是大官,他的衣物一定都是上好的,自然有人留下用了。就是那些铠甲兵器,寻常人不用的,你们又是早早找了来,否则定然有人去拿走了。”
云娘听向导转述来的话,一口血便喷出来,她怎么从没想到?再想想二舅舅送她出门时的表情,突然觉得二舅舅其实早料到了这里。便盯着冯指挥同知问:“你们是不是都认定找不到了,只是陪着我来,让我彻底死了心而已?”
冯指挥同知急忙拿了帕子给云娘,又端了一碗热奶让她喝下,“这时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嫂夫人还要保重。”
云娘一掌拂下那帕子,打落那碗,紧紧地盯住冯指挥同知,“你说!”
冯指挥同知只得答:“当日我听了嫂夫人的话,也是信了的。后来大帅留下我又说了几句,我才觉得果然希望不大,但是既然嫂夫人一定要来,我们便来找上一回。如果找到了,大家自然欢喜,即使找不到,嫂夫人也不必再挂心。”
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道:“当初接回玉瀚的尸身,我们岂能不查的?虽然已经难以辩认,但是大家还是仔细查看了,身量都对,就连身上的箭伤都与大家看到的在一处,应该是不会错的。”
云娘果真心灰意冷了,到了如此时节,哭也不哭,泪也没有,话也不肯再说,只在帐篷一动不动地坐着,呆呆地瞧着手中的那块衣角。冯指挥同知只得与大家一同走了,“嫂夫人,你好好想一想,莫要撞了南墙也不回。”
第二日一早,再过来时,见云娘还是昨日离开时的姿势,仿佛泥塑木雕一般地,再瞧一旁的蕙莲,只向他点了点头,有什么明白的。却不再劝,倒正言厉色地道:“嫂夫人,我早就想说的,一直不说,现在再忍不住了!你方才小产,却又如此不爱惜身子,玉瀚知道了会多心痛!”
云娘便瞧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言。
冯指挥同知便道:“并不是蕙莲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你如今的气色,还能是怎么一回事?偏大帅也不明白妇人病应该如何,你们家里也没跟来一个长辈。”说着便将一碗肉汤递过来道:“算为了玉瀚,你也应该多吃些!”
这话却对了云娘的心思,果真接过那汤,一点点地喝了下去。
冯指挥同知便又放缓了声音道:“嫂夫人,玉瀚就算是出事了,可你们也是有儿子的,你正该把崑哥儿好好养大,将来袭了武定侯府的爵位,还有岚儿,也要许个好人家。”
见云娘只点头,却还不肯说话,又劝道:“嫂夫人再一直这样下去,玉瀚应该是不许的,我想他倒宁愿你再嫁,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说完便赶紧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希望嫂夫人好,不要一直伤心,并非有什么非分之想。”其实他最初是有非分之想的,现在之所以不说,是看明白云娘的心志是再不可夺。
云娘听懂冯湘的好意,他本就是懂得女人心思的,先前给自己送的东西上就能看出来,出门以后,更是十分地照顾自己。就是他的这句话,云娘也明白的,却道:“我虽然再嫁过,可是这一辈子却只喜欢过玉瀚一个人,再不会喜欢别人,他也一样的。”说着竟在他面前流下泪来。
冯指挥同知见状知她终于听进去了,又与她说起玉瀚,“他其实长得也好,家世也好,又有才华,可就是一向不会向女子示好,虽然先前娶过,可是果真喜欢的只你一个人,我们都看得出。”
见云娘肯听,便给她讲起往事,“我们小时候在一起学画,练习画仕女图时,师傅便叫家里绝色的丫头盛妆打扮了,让我们照着真人画。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小丫头对他十分有意,经常看着他笑,可他竟是什么也不知道,理也不理,只一心画画,倒是让我得了手,后来大家笑他,他也不以为意。”
“到说亲的时候,汝南侯府十分挑剔,可是竟没有挑出玉瀚一点毛病,我们也因此才知道,原来他的丫头竟然都没有收房,屋子里十分干净。按说这门亲原是极好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也不怕嫂夫人恼,汝南侯府的小姐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恐怕并不比嫂夫人差。但他们却一点也不相得,我每次过去见玉瀚都住在书房里住。”
“我那时时常劝他,好好回房哄一哄,女人就是要哄的,他却一点也不肯听,再怎么也不会对女人说一句好听的软话,也不知他和你怎么就能相得。”
云娘却垂泪道:“他待我极好,什么都尽让的,就是我做错了事也肯哄我。”
冯指挥同知点头道:“那时我去盛泽镇看他,你送了菜过去,我只说要见上一面,他就不肯,我便知道他果真上了心,倒好奇起来,想看看嫂夫人是什么天仙模样,他竟然把我打了,竟痴傻了似的,是以我才要故意的逗他。如今我们羽林卫的人都知道,他把嫂夫人和儿女们看得比什么都重。”
“是以嫂夫人想,他在那边看了你如今的样子,是不是也不能安稳?”
说了半晌,冯湘见云娘神色好多了,便告辞道:“早些歇下吧。”
第177章 不弃
第二日一早,冯指挥同知过来,就见云娘正坐毡垫上拿着那块衣角,手指还在一笔一划地描摹那字迹,这些日子她一直这样,倒也不稀奇了,便小心地问:“我们也出来一个多月了,不如回去吧。”
昨日的一番劝慰为的就是今天做铺垫呢,云娘抬头道:“多谢你开导我,可是我还是相信他还活着,正在哪一处,因此我不回去,一定要再找下去!”云娘没有说的是,昨夜梦到他来了,笑着对她说:“等我,我一定回来!”是那样的真切,她醒来时似乎还感觉到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上,温温热热的,仿佛他人真地过来了。自己怎么也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