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她小时候,村里有一个被休的女人,大家都十分地瞧不起她,那人平日都不轻易出门,娘家人也不喜与大家来往,后来再嫁到了远处方好些。这些年风气虽然比先前开化了些,但杜家村总比不了盛泽镇,大家知道了实行一定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背后的嘲笑也少不了。
想到这里,云娘看到杜家村后刚刚放松的心情不免暗淡下去了不少。可是她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却不会再回头的。被休了又怎么样,何况只是和离,自己一定要重新把日子过起来,赚了钱,看谁还敢瞧不起!
娘与众人打了招呼,又低声向云娘和几个媳妇道:“就要过年了,我们先不必告诉大家,况且你爹他们还没回来呢。”
原来娘不只怕丢人,也是存了或许自己还会被郑家接回去的心思。但就是爹娘不肯让自己离开郑家,云娘也一定不肯的。只是这个时候,她未免要替爹娘着想,自己离了夫家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确实不急着告诉村里人,最好等过了年才让大家知道,免得整个正月里大家走亲访友的就一直在议论自己的事。
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那样恐怕是做不到的。
杜家因为自己回来,一定会被人嘲笑,爹娘也会觉得丢脸。
由此可见,郑家,她确实再也住不下去了,但是娘家,也难长久地住着,毕竟嫁出去的女儿,便再不是杜家的人了。
接着云娘又想到了自己回娘家后的细事。杜家还没分家,吃住都在一处,吃的还好,难的应该是住。她未嫁时住的西厢房去年重新粉了给三弟娶媳妇做新房,现在一半成了三弟的书房,一半是三弟和弟妇的卧房。眼下三弟读书是家里最大的事,自已自然不能去打扰。
而东厢的两间屋子正分别由大哥和二哥住着,几个侄子侄女大了,便跟在爹娘住在正屋的东西两侧,平时自己和郑源回娘家,通常当日便返回,如果留宿,爹娘便让大哥大嫂把房间让给他们,让他们与侄子侄女们挤一挤,眼下自己回来了,自然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自己与两个侄女住到一处,看起来是最顺理成章的,但其实也不方便,两个侄女都小,住在爹娘的的屋子里间没什么,可是自己也跟她们混在一起就别扭了。而且自己回了娘家,总不能闲着,就是要缫丝也总得有个地方,更不用说织机,里间屋窄根本放不下。
云娘一面装出笑脸与街坊四邻打着招呼,一面又想着要如何,也就走进了家里。因大人们都去了盛泽镇,家里只有几个侄子侄女。
大哥家的茵儿今年十二岁了,是这一辈中年纪最大的,听了声音第一个出来开门,见了云娘便高兴地笑道:“姑姑回来了!”
听到了姑姑回来,大哥家的二女儿薇儿与二哥家的萝儿也一同从屋子里跑出来,欢天喜地看着云娘,“姑姑,你回来了!”眼睛便在云娘的手上和身上瞄着,尽是期盼。
云娘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记给孩子们买些小东西了。以前她只要回娘家,每次都想着带些点心、糖或者绢花儿什么的,孩子们小,做姑姑的自然要想着他们。慢慢地成了习惯,现在云娘看着她们企盼的目光,只得尴尬地一笑道:“姑姑忘记买点心了。”又赶紧保证道:“等货郎过来时,我给你们每人买糖吃。”
孩子们先是失望,但又听到姑姑给买糖吃,又都笑了,最小的萝儿便含着手指道:“我最爱吃糖了。”
云娘着实喜欢,便将她抱在怀里逗着玩,又问:“青松和青竹去哪里了。”
青松是大哥的儿子,青竹是二哥家的,他们俩今年都是六岁,生日只相差半年,正是最淘气的时候,想来一定出门玩去了。果然茵儿道:“爷爷奶奶一走,他们就去和村里的那些孩子们们走了。”
因他们还小,又没有开蒙读书,家里便也随他们玩,杜老娘只道:“老大媳妇,你带茵儿做饭,老三媳妇去后村的刘家买几条鱼,老二媳妇帮我给云娘收拾屋子。”
二嫂却赶紧道:“婆婆,还是我去买鱼吧,弟媳妇脸嫩,哪里好意思与人讨价还价,别让人多要了斤两。”
杜老娘指着她的脸道:“你还要出去,先去屋子里照照镜子再说。”
方才在船上,大嫂已经替二嫂擦了擦脸,只是那两道指痕颇深,又已经渗出血来,是以怎么也无法掩饰住。别人看着都觉得太过显眼,可是二嫂却似浑然未觉,依旧说笑不已,现在被婆婆说了方才急忙回房去看。
杜老娘又向云娘道:“让青松和青竹跟我和你爹住,你住在正房的西屋。”
娘果真是疼自己的,竟是要给自己腾出一间屋子。云娘哪里肯,“娘,青松和青竹都大了,睡觉又不老实,跟你和爹一张床,你们哪里能睡好?我早想过了,我就住在后院蚕房东边的小厦房。”
杜家的院子在村子里并不算小,三间正房,两旁又各有两间厢房,当初云娘小时自己便与姐姐一起住在西厢房,姐姐出嫁后她就一个人占了两间屋子,甚是宽敞。可现在大哥、二哥、三弟陆续成亲,又有了孩子,房子便捉襟见肘了。
云娘所说的小厦房其实并不属于这一正两厢的房子,而是正屋后面一排蚕室旁的小屋,专供看蚕人住的。
原来养蚕的忌讳是最多的,蚕不能直接叫蚕,要叫宝宝,又不能说亮、伸、完等不吉利的词,且蚕室中最要洁净,进蚕室的人不能饮酒吃葱姜等物,又不能住在蚕室中,怕熏坏了蚕宝宝,是以蚕室旁便有一间小屋,看蚕临时休息用。
“那怎么好?”杜老娘马上反对,“小厦房里冬天冷夏天热的,怎么能让你住那里!”
大嫂亦从厨房伸出头来道:“娘,让云娘和我住东厢吧,大郎搬去与青松青竹一起住。”
云娘赶紧反对道:“大哥和大嫂住得好好的,也不要动了,我就住厦房,天冷便多放一床被子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有不知道的,再声明一回,因为一些原因,更新时间改为晚七点了。
顺便求收藏!
和离
云娘回了家,住处便是个难题,杜老娘便叹道:“这两年总算着要盖新屋,可总没盖起来,等钱宽裕了一定要先盖新屋才是。”
云娘便也道:“我早说家里应该盖新屋了,现在住得挤还不算,三弟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没准儿就要添小侄子小侄女了;茵儿薇儿眼看着就大了,总要有象样的屋子才好;而且青松和青竹将来还要娶媳妇,只几年屋子就更不够用了。”
杜老娘应着,却又不语了,云娘也知爹娘家何尝不想尽快把新屋盖起来,可是总是银钱不凑手,便一年年地拖下来。原本也还将就着,倒是自己意外地回了娘家,方才住不下的。
先前云娘纵有心帮扶娘家,可是也当不得家作不得主,且又不好将郑家的钱财拿回杜家,现在她却没了这样的顾忌,略一思忖便道:“娘不必愁,我一定想办法帮着家里建了新屋再回盛泽镇。”
“什么?你还要回盛泽镇?”二嫂已经从屋子里又起了出来,正听到云娘的话,便赶紧大声问。
杜老娘先前并没有注意女儿随口的话,现在听二媳妇一说,立即便道:“我们家在盛泽镇并无亲戚故交,你到哪里立足?还是在家里住着,再看看有合适的人家嫁了吧,只是再不能找郑家那样狼心狗肺的了。”
这时三弟媳亦拎着几条草鱼回来,听了她们的对话,只瞧了一眼姑姐,又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只将鱼送到了厨房,收拾起来。
云娘自从有了离开郑家的打算,不可能不想自己将来的出路。当时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例子竟然是她很不喜欢的豆腐西施。
当年豆腐西施成了寡妇也曾回娘家住了些日子,但最后还是带着儿子回了盛泽镇。云娘现在身临其境终于明白了她,乡下毕竟还要闭塞些,出了嫁的女儿再回到娘家并不合规矩,父母再疼爱,兄嫂也未必能容,又有邻里讲闲话等等不快,总不如回到盛泽镇,风气开化,又比乡下要繁盛得多,也容易讨生活。
先前的想法还有些模糊,但是一进了杜家村遇到了种种的事情,也让她完全明白过来,自己留在娘家,其实于娘家于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她终究还是要回盛泽镇的。
爹娘是最关切自己的,他们也会一直收留自己,但是老人家并不可能陪自己一辈子,再者自己留在家中,反倒会给他们添了忧心,云娘怎么能肯。
家里的兄弟们,大哥大嫂憨厚,倒不会说什么,但日子久了也难免没有摩擦。
三弟媳从到郑家起就一直劝自己不要离开,之后又一言不发,从没劝她留在家中,很显然她这个读书人家的女儿是看不惯自己不从一而终半路跑回娘家的。
至于眼前盛情留自己的二嫂,是顶自私自利的人。只因着爹娘要三弟读书,家里的钱财也多用在这上面,她便总是满腹怨气,家里的活计也不肯好好做,只想着怎么偷懒耍滑、或占些小便宜。
眼下二嫂是看自己会织锦能赚钱才愿意自己回来,如果自己赚不到钱,或者赚到的钱并没有给她用,她一定是最不高兴的。至于二哥,也是与二嫂一个心思,扭是扭不回来的。
他们这个样子,爹和娘都管不了,自己更是无可奈何,且毕竟回家第一天,不好说得太透,云娘便不再提刚刚的话,只笑道:“再说吧。”
可是二嫂哪里是能轻易放过的,马上走过来道:“你一个年青媳妇,长得又好,若是独自回盛泽镇,可怎么成?还是留在家中好,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就是留在家中,云娘也不会让爹娘兄弟们白养着,但现在不是辩驳的时候,只得虚应着,开了小厦房,那里已经大半年没有人住了,又湿又冷,便将门开着通风。又洒扫擦洗,方才像点样子。这时大嫂和三弟妇也将饭菜做好,差了茵儿喊大家过去。
吃过午饭,二嫂又开始详细询问云娘的郑家和采玉的事,又一面评论着,“当年到我们家求亲时,我就觉得郑家人太过精明,不似我们乡下人淳朴,郑源眼神也太活络,不是良配,现在果然有了二心。”
其实当年郑家来求亲时,家里人都是赞成的,特别是二嫂,见郑家是盛泽镇的,家境比杜家好上许我,更是极力窜掇爹娘同意。
云娘见她现在将郑家一直贬到泥地里,又仿佛她当年多么有远见,早想到了今日,也懒得答言,便推脱道:“身上乏,我先睡一觉。”
杜老娘见女儿果然是一脸疲色,赶紧放下床帐让她在自己屋里睡了,“这个正月里,你什么也不要做,只管好好将养。”
云娘本意是躲着二嫂,可是竟然果真又睡着了。虽然昨晚亦睡了很多,但总归是怀着不快的心情入睡的,虽然睡得沉,但是心底里却还有一块石头压着,并不能放松,现在这一觉又与昨晚不同,所有的心事全部放下了,睡来时便觉得百骸俱舒,头脑清楚。
整了衣服出门,竟然到了晚饭时分,云娘听得爹和兄弟们还没有回来,自然有些忧心,恐自己要离开郑家的事情不成,坐在屋内,两眼一直向窗槅外看。
杜老娘见女儿这般模样,便道:“你爹办事是办老了的,还有你二哥,最是油滑,你三弟又能书会写,你担心什么?他们一定在想怎么办才最好。”
云娘听了,心知娘说得对,也将心事放下不少,因为织锦后不能做粗活怕伤了手,便将大嫂给孩子们做了大半的衣服拿过来缝着,又听大家闲话儿。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后,爹才带着二哥和三弟回来,进了屋子,先是叹气,“原本我想着,虽然对郑家这样说了,但也未必真就断了姻亲,先拿义绝的话吓着他们,让郑家真怕了,云娘以后的日子也好过。可是亲家翁婆两个倒是实心要留云娘,而看姑爷的样子,竟然完全被那二房迷住了心窍,虽然答应送二房走,也不是真心,只是哄骗我们而已。”
“郑源既然无情,云娘正好就回家里来。”二哥这一天收获颇丰,倒是兴高采烈的,又向云娘笑道:“妹妹想的一点也不错,郑源果然将那一千匹绸出脱了,拿那笔银子娶的二房,所谓二房的陪嫁其实正是郑家的家私。等明个儿,我把这些事情都传出去,看看大家会不会笑郑家,又有谁敢说云娘的不对?”
三弟轻声道:“二哥,还是别出去说了,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二哥却不肯,“我们不说,郑家一定会说云娘不好,大家万一误信了他们的话,岂不是让云娘的名声不好了,反要累及我们家。”
杜老爹也难得赞成二儿子一回,“老二说得对,这事瞒是瞒不住的,但我们也不必遇人便说。如果人家问了,就如实告诉他们。再有,老二明天带些年礼送到玉珍的夫家,一则感谢吴屠户一早特别来告诉我们郑家的事,另一则就是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
云娘原来就奇怪爹娘怎么能在自己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来,现在便也明白,正是吴屠户的帮忙,便也道:“吴屠户果真是个好心的,等我回盛泽镇时一定也要亲自去谢他。”
杜老爹又将带回来了一个包袱递给云娘,“最后写了和离书,郑公和郑源都按了指模,这里还有几件你平时用的首饰并一些细软,陪嫁的家俱和缫车等物件也都收拾好封了起来,明天让你二哥去一并雇船拉回来。”
云娘打开包袱,见里面放着和离文书,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只扫一眼便重新收了起来,然后就是几匹绸并自己平时回娘家时戴的一套赤金头面,苦笑道:“你们竟连这些也拿了回来。”
二哥目光灼灼地道:“郑家老虔婆原是为了哄我们才把这套头面拿出来,真到和离的时候候当然不肯给,可我岂是好说话的,一把抢过来,又说要将郑家砸个稀巴烂,他们才不敢争了。”
“还有这几匹绸,原来就是你屋里的,我为什么要留给他们?”一面说着一面又去看杜老爹,“要不是爹不让,我一定要上郑家的二楼,把云娘织的妆花纱都抱回来!”
杜老爹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带他出门自然是最得力的帮手,但是有时也太过,便摇头道:“我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为什么要抢郑家的东西?”
“什么郑家的,都是我们云娘织出来的!”
三弟忍不住给二哥讲道理,“先前姐姐是郑家的人,织的锦自然是郑家的,我们并不应该拿。”
“你还说!”二哥听了弟弟又说这样的话,也气不打一处来,“云娘不是我们家从小养到大的,她织的锦我们拿回来些有什么不对?若不是你拦着,我就把云娘屋里的帐子帘子什么的都拿回了,那可都是云娘做的!”
“别吵了!”杜老爹喝住两个儿子,“郑家做了错事,我们堂堂正正地让他们写了和离书,至于东西,我们并不占郑家的便宜,拿了云娘的嫁妆和日常用的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虞初新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4 20:05:44
份子
云娘看着那套头面,还是她在郑家买了第一台织机后织了锦卖了许多银子,郑源高兴不已时给自己买的,也是原来她最为喜欢的,每次出门作客或者回娘家等重要时候都要戴上,还有那几匹绸,都是自己亲手织的,原来是想过年前给公婆郑源和自己做几套衣服的,现在看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从她本心,其实是宁愿不要这些东西的,但是亦知这是父兄好不容易为她争来的,且都是她亲手挣的,拿着才应该。又见二嫂急切地目光一直盯着那金饰,沉吟了一下道:“我只要爹给我买的那台缫车,至于别的,不如都拿去换了银子,等过了年给家里盖房子吧。”
“家里盖房子自然有我和你兄弟们,定不要你的钱。”杜老爹道:“我早想好,这些东西换了银子也好,都是你的,你若再嫁,便都是嫁妆;若不嫁,便平日里再缫些丝再积上一些,等够了便买一架织机,就算我和你娘一伸腿走了,你也能自己度日。”
“正是,你爹说的对。”杜老娘也赶紧道:“杜家怎么能拿你的银子盖新房,这些都是你的嫁妆。”女儿在郑家过得好时,杜老娘也十分盼着她能帮扶娘家,可她孤身一人回了家,她却要偏心她了,免得她将来衣食无着。
云娘见父母十分为自己打算,知道买织机是好主意,织锦可要比缫丝赚钱快得多,想了想便道:“不如这样,这些银子,家里再添上些买一台织机,过了年我就开始织锦,攒钱给家里盖房子。”
听了云娘这一建议,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哥算数最快,已经脱口而出,“这些东西算起来能值五六十两银子,家里再添这么多正好买一台织机,如果云娘一天织一匹绸,一个月就是三十匹,几个月就够盖房子了,再攒上一年多就又是一台织机,茵儿和薇儿也跟着学织锦,再过两年,我们家就有四台织机了,那时雇了人来织锦,我们家不就也发了…”
郑家发家史就是如此,云娘最是清楚,且她也正这样打算,帮娘家把日子过起来,便笑道:“二哥说的并不差,虽然现在织锦没有前几年利多,但是也差不许多,只要我们织出好绸,并不愁卖。且我一日若不做别的,寻常的绸总能织一匹半到两匹。”
杜老娘听了先打断道:“一天织上一匹也就尽够了,可不能像在郑家那样没日没夜地织了,身子哪里能受得了。”
云娘却是忘记了,她一提到织锦便不觉忘记伤心,心气又高了,自己也笑,“娘,你放心吧,我以后每天只织一匹,一定养好身子。不过如果家里买了织机,我教茵儿和薇儿学了,大家轮流织,每日怎么也能有一匹半两匹的绸。”
又看三弟妇坐在一旁看着自己,便道:“嫂子们和弟妹若是愿意学,我都教的,学会了织锦,只凭着这个手艺,在盛泽镇一天至少能得二百钱的工钱,吃饭总是不愁。”云娘知道大嫂太笨,肯定学不会,二嫂性子急躁坐不住也不能学,唯有三弟妇性子温和,倒有可能学会织锦,便特别向她说的,只是不好不带着大嫂和二嫂。
果然大嫂听了笑道:“原来云娘也让我学过,只是我怎么也学不会,现在年岁又大了,更是不成,云娘肯教茵儿和薇儿我就感激不尽了,将来她们织了绸也能攒些嫁妆,出了门子到婆家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茵儿和薇儿毕竟还小,听了婆家的话也不害羞,倒是都高兴起来,“姑姑,我们跟你学织锦!”
萝儿也赶紧嚷着道:“我也学,我也学!”
云娘一笑,点了点萝儿的小鼻子,“你现在还太小,等大一些再学!”又向茵儿和薇儿道:“学织锦可不是玩的,总要不怕辛苦才行。”
茵儿和薇儿从懂事时起,就看着姑姑每次回娘家都穿戴漂亮,又给她们带种种好吃的好玩的,又听大人们说姑姑会织锦,所以才这般有钱,自是最尊重姑姑,现在听姑姑要教自己织锦,赶紧答应,“我们不怕辛苦。”
二哥在一旁却道:“若是只买普通的织机,得的利终究还是有限,且又慢得很,不如我们直接买一台妆花纱织机,一匹妆花纱可就能卖好几十两银子呢!等攒了钱再买第二台,天啊!一个月就能有好几百两银子入帐!”
如果要是那样,盛泽镇里的人家岂不都去织妆花纱了?云娘一笑,“二哥,不是那样的,妆花纱织起来利虽然大,但是织机就很贵,要好几百两上千两银子,我们家哪里能拿得出?再者,妆花纱却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学会织的,若是一时织不好,错了一点点,整匹纱就都废了。还有,若要织妆花纱,要备上好的丝线、金银线,要用的本钱也极大。”
这些道理并没有什么难明白的,可二哥听了却道:“云娘若不愿意教家里织妆花纱也没什么,毕竟整个盛泽镇里就你一个人会织,自是要保密。”
云娘虽然早知道二哥贪心的脾性,但还是不免生气,便道:“我现在就教你,只是你能将几十页的丝谱背下来吗?”
“云娘你别气,你又不知道你二哥一向就这样混,”杜老爹说着又向二儿子喝道:“你恨不得天下能给你下一场银子的雨,你直接在地上捡就是了!就我们家这个底子,你还想织妆花纱呢,不如直接去给皇上织龙袍!看你要脸不要!”
二哥被骂惯了,倒也不在意,缩了脖子降低声音道:“我还不是为了家里好。”
杜老娘也道:“胖子不也是一口口吃的?你总恨不得立即便发了大财,可越是这样,越是没赚下什么。更何况你就是要买织妆花纱的织机,也要算算家里有没有这注银子!还不必说几百两,就是几十两也拿不出。”
云娘一听,非常诧异,当年她未嫁前家里就攒下了几十两银子,这几年虽然有弟弟成亲的事,但是所用毕竟有限,且家里又有水田又养蚕,一年攒一些,总不至于如此,只是并不好直接问。
二嫂赶紧道:“其实家里有银子,就是爹娘不愿意拿出来。”
“家里是有几十两银子,”杜老娘也不否认,“只是过了年,你兄弟要去县里参加童子试,要考四五场,在县城里住上一两个月,如果通过了还要参加府试、院试,哪一项不要银子?这些银子是不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