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妆花纱?对了,还差半寸许,要两三个时辰才能织好,然后孙老板便会来取。云娘猛地一惊,挣扎着坐了起来,可是突然又想起了傍晚时发生的那一幕,那个女人,那个孩子,“咚”地一声重新倒了回去。
若不是实在累得不想起来,她一定起身将那纱一刀砍断。想想这一年多时间自己过的日子,竟然真的是傻子一般!
先前的种种蜘丝马迹就不必说了,无论是谁说郑源有了外心,自己都一概不信一概不听的,还曾为了这事与豆腐西施他们大吵了一架,现在想来真真让人笑死了。
云娘一向要面子,原来总以为自己在盛泽镇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孝敬、能干、手巧,大家对自己都是羡慕甚至嫉妒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个笑话,盛泽镇所有人家茶余饭后大约都在嘲笑自己吧。
可是,云娘突然不怕别人嘲笑了,大家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从此以后她再不管别人,只管自己。于是她理也不外面的叩门声,将被子拉起来蒙住头,又继续睡了下去。
可是天还没亮时,云娘依旧醒了,她已经习惯这个时辰起来织锦,如果现在开始织,她还是能将那匹妆花纱在天亮前织好,可是她没有动,就是荼蘼来了敲门,也是婆婆去应的门,她只是翻了个身再睡,过去欠下的觉实在太多,她竟又睡过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门再次被叩响了,荼蘼在门外叫,“娘子,你病了?我给你送粥来了。”
这一次云娘起身将门打开了,她饿了,为什么不吃饭呢?接过荼蘼手中的粥碗,便坐在桌旁吃了起来,又突然想起来,便叫荼蘼道:“去给我加两个酒酿蛋。”
荼蘼一早上到了郑家看到新人,又听着郑婆来吩咐她做事,虽然不是机敏的人,但是却也感觉不安,现在听云娘说话,竟似有了主心骨一般,赶紧笑道:“好,我这就做了送来!”
“想吃就吃吧,。”婆婆笑着走了进来,见云娘起不起来也不恼,只在一旁坐了,“你昨天出门太累了吧,连那匹锦都没织,没织就没织吧,源儿说那些绸不急着卖,今天空了再织就来得及。”
云娘低头吃粥,一声也不响。
“我晓得你心里不好过,不过源儿也是没办法,他都二十多了还没个儿子,在外面让人笑话呢。再说他的儿子还不是你的儿子,将来也要为你养老送终的。”
一会儿荼蘼送了酒酿蛋来,婆婆便又笑着说:“你既然喜欢吃,以后每天早上都让荼蘼给你加一个。”
几个钱一个的蛋都舍不得吃,觉也舍不得睡,省下来的钱正好郑源一年在府城里住上十个月,再纳个二房回来,云娘这样想着,夹起了鸡蛋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第一万次对自己说,“杜云娘,你真是活该!”
婆婆见云娘眼皮虽然是肿的,神色倒还平静,觉得她应该过了最难过的时候,便和缓地劝着,“你别在意采玉穿了红锦,其实她是好人家的女孩,源儿在府城借住的房子正与她家相邻,两人偶然遇到,不知怎么就看对了眼。那家以为源儿还没成亲,便给她置办了好一千两银子嫁妆,正正经经地发嫁出来的。”
“你不知道外面,做生意的人大都是家里有一房,外面有一房,也是为了做生意方便,俗声两头大。所以源儿在外面又娶了也不算错,只是有了孩子总要回家认认门的。”
“不过昨天晚上我就与源儿与采玉说了,不管当初在府城怎么说的,但是到了我们盛泽镇,我们家里只认你是正房,她只能是二房,你也就不要委屈了,赶紧出来让采玉给你行个礼,一家子和和睦睦地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虞初新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9 06:35:26
休书
昨天当杜云娘得知公公婆婆和郑源一起骗了自己,先前的种种美好设想,一下都落了空,几乎与死去了差不多,在那时候,她只愿意不管不顾地睡过去,永远也不醒。
但是,现在她重新活了过来,知道了自己不可能就此睡死过去,心便痛得要绞碎了一般。她宁愿像盛泽镇上的泼妇一般,在地上打着滚骂人,拿一根绳子比量着要上吊,可是她骨子里的要强,让她永远也做不出那样的事。
而且就在她痛得要死的时候,又听到婆婆所谓的劝导,这让她更难过,甚至很想一头撞向婆婆,让她闭上嘴。但她终究还是坐在那里,听着她说了很多,只不过一点也没有被她劝动,心却越发刚硬起来。
婆婆的话越听着越觉得不通情理,所谓的两头大,也不过是外面的妾室自已标榜的,往往很多人并不能被获准进家门,就是真正回了家里,自然都是妾室,这些规矩就是乡下的无知妇人也能知道。
其实还不是想打压自己?婆婆一贯这样,先前总瞧不起自己娘家在乡下,对娘家极尽贬低,现在又抬高妾室来比自己。
可是,云娘突然想到,如果采玉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里富裕且能给女儿一千两银子的嫁妆,这样的人家能随意让女儿与外面的男子相遇又有了首尾的?郑源又不是书中所说的中了状元的才子,他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小商人而已。
至于婚嫁,哪有富裕人家竟然能不打听一下就随意把女儿许出去?就连自己家小门小户的也不可能如此。就说当初郑家来自家求亲时,爹可是着实打听了盛泽镇的朋友,听说郑家名声不坏,郑源也没有什么劣行才点了头的。采玉既然出于富裕人家,只需派个人顺江而下到盛泽镇略一打听,就能知道郑源早已经娶了妻的,往返不过三五天时间而已。
这实在是不通常理了。
一千两银子?
杜云娘猛然想到了郑源遇匪,失了上千匹绸的事。
刚好是一年前,银子的数也能对得上。
那么,郑源遇到匪人失了绸,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吧。
只看那孩子,已经有好几个月大了,加上怀胎十月,正好两年多。
云娘完全明白了,郑源在两年多前便有了相好的,先是一般的花销,小笔小笔的银子还够用。后来有了孩子,要娶进门,他就需要一大笔银子了,于是便说遇到了匪人,其实把上千匹绸都私自截留,在府城娶了二房。
此后一年倒有十个月就留在那边生活,更是从家里不断拿银子往里填,对自己只说是打点官司。
现在为什么要回来了呢?想是那二房也是要名份的,要么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不许他再出门,又或者也觉得再也瞒不下去了吧。
为了让二房回到盛泽镇日子好过,郑源又不惜将那批绸的银子都用来给她做嫁妆,再抬回家中。带了一千两银子嫁妆的二房,自然要与正室平起平坐,采玉昨天的态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云娘在心里冷笑一声,莫不是郑家人都以为自己傻么,这样的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
当然在昨日之前,自己确实有些傻的,什么也不会多想,心里只有织锦,赚钱。其实若要略用一点心思,便早能看出端倪,且不说郑源越发地不愿意在家中,一直在府城,就说前些天公婆说起郑源要回来时,还在楼上他们房旁又收拾出一间房,自己竟也只当老人家心疼儿子,怕楼下寒凉,从没想到是为了新来的人。
想到了这里,云娘不由自主地将心里的冷笑露了出来,“呵呵!”过去的自己是傻,但是自己还会一直傻下去吗?
杜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熬夜,人瘦得很,气色也非常不好,现在肿着眼睛冷冷一笑,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怕。郑婆见状心里突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劝也劝不下去了,转而气道:“论理,我这个婆婆也做得尽够了。你过门多年连个孩子也没有,我还对你又极力维护,压着明媒正娶又生了儿子的采玉,让她给你行礼,你纵是生气也有个限度,闹闹也就罢了,过了就是妒了。一早上床也起,现在只大刺刺地坐着,锦也不织,这是要怎么样?”
这时,杜云娘也终于想通了,郑源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了,而郑家便不再是她的家,她平静地开口了,“我要休书!”
“什么!”
“我无子又妒,郑家便给我一张休书吧!”
郑婆立即又软和下来,“云娘,你莫要闹,休书可是随便要的,被休出去的女子总要低人一等,无处安身,将来无不是贫病而死。你可知道后街上原来有一个青年女子,便无子被夫家休了,娘也嫌她丢人不要她,她只能讨饭度日,后来就死到了庙里。”
云娘声音也不大,但却是肯定,“我杜云娘只要有两只手两只脚,就不可能贫病而死!”
婆婆还未答言,郑源猛地冲了进来,向婆婆道:“娘你别理她,越哄她越发得意了呢!”
再转向云娘时便黑了脸,高声喝道:“别给你脸不要,一早上不起,饭送到屋子里吃,锦也不织了!再如此,我便休了你!”
从昨日起骤然经历了这许多事,云娘虽说要了休书,但未免没有一时之义气,现在被郑源一喝,更知丈夫待自己早无情谊,心彻底死了,马上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便将休书给我拿来,我正好离了你们郑家!”
婆婆却上前拍了郑源一掌,“你是男子,哪里知道女人心里的苦,当年你爹年青时在外面与人相好,我也气得哭了好几天,只是过后想开了便也就照样过日子了。这时候你就别来添乱了,先出去吧。就要过年了,家里大事小情都等着你来打点呢。”说着将他推走了。
又转过来堆了一脸的笑哄云娘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源儿的脸往哪里放?让刚进门的采玉怎么想?也无怪源儿生气。当年我已经有了源儿,你公公还在外面与女人勾搭我都没说什么,现在源儿是不得已才娶的二房,你再闹只让人笑话了。只是我一向最疼你,知道你现在还没想开,就容你好好想一想,等你想通了就知道有了儿子的好了。”
“采玉那里我会压着她的,今天一定让她给你行了大礼,来,赶紧换身喜庆的衣服,也是要过年了呢。”说着拉云娘换衣服。
云娘的眼泪像珠子般地往下掉,可却说什么也不动,只道:“让郑源拿休书来,我必是要走的。”
婆婆又劝了半晌,见她只不松口,转身出去了。
公公提着拐杖走了进来,和蔼地道:“云娘,你嫁到我们家,我们可从没亏待过你,我们家没有女孩,什么都拿你当自己家的女孩一样。你自己说说,盛泽镇上哪一家的媳妇能像你一般,做主管着家里的事,说出门就出门,说不织锦就不织。现在源哥儿不过养了个儿子,你就闹成了这样。家里人都劝你,你竟还不满意?”
说是自己管着家事,其实只要用一两银子不是也要禀告公婆?且自己当家,家里的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且自己日日夜夜织锦,连吃个蛋也要说上几句难听的话便算没亏待自己?云娘也懒得驳,只道:“我才是从没亏待过你们!”
郑公待要再说,竟发现无话可驳,只得道:“云娘,你一向是个懂事的,源儿没儿子再娶一房也没有错,你心里就是不顺,也得做出个贤良的样子,别闹得让人家笑话你。”
云娘也不反驳,只道:“既然郑源没错,那错的就是我,给我休书不就罢了,人家笑话我,也就与郑家无关了。”
几句话噎得郑公走了,再过了一会儿,郑源复又进来了,神气总算平和些,“刚刚我不过是气话,哪里会真休了你,我们毕竟是结发夫妻,与采玉不同。你放心吧,爹娘都认你做正室,我也会像过去一样对你。只要你点头,我便让采玉过来给你行礼,你是大她是小,她还是要听你的。”
一语未了,就听咣当一声响,采玉抱着孩子一头扑了进来,大哭道:“郑源你个没良心的!说是明媒正娶,现在儿子都生了下来,你又要过河拆桥!”又抱着儿子向云娘撞过来道:“我再不好也生了儿子,你有什么!竟不能容我!既然如此,便杀了我吧!”
正说着,这时采玉怀里的孩子早被吓得大哭起来,一时间,大人叫孩子哭,郑公郑婆皆回来相劝。可是采玉一定逼着郑源回盛泽镇,也是存了靠着儿子掌了郑家家事的心思,又听郑源说云娘只知道织锦,万事不管的,且一个小镇上的村姑能有什么见识,所以从见面起便想压住云娘,现在听郑源要让自己低云娘一头,差一点便气疯了,哪里还肯相让。
云娘躲了又躲,却哪里躲得开,被采玉撞了两下,气得浑身发抖。
盛泽镇里也不是没有纳妾的人家,只是还没见过这样嚣张的妾。云娘本就了无生趣,现在被逼到绝路,更是横下心肠,当即便不再躲,抬起手照着采玉的脸批面就是两掌,打得声音脆响,高声骂道:“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我们一起去阎王殿前辩个是非曲直!”
家人
杜云娘从来不是能受得了气的人,现在被人逼到了这样的境地,把命拿出来拼的心思都有了,手下自然不会轻,两巴掌将采玉打得脸上红肿了起来。
那采玉哪里是个老实的?因她抱着孩子无法还手,便将孩子向云娘身上一扔,两只手一齐抓了上来,云娘也不管那孩子,只挡住采玉的两只手,与她撕扯到一起。
孩子便落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郑公郑婆和郑源都涌了过来,抱孩子的抱孩子,拦住她们的拦住她们。
郑源更是满脸怒气地立在云娘面前,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喝道:“杜云娘!你竟连孩子都不放过!”举起手便向她打来。
明明是采玉将孩子扔出去的,她这个亲娘都不管孩子怎么样,难道还要自己去抱孩子?郑源的心里早只有这娘俩个,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云娘气得要死,一眼看到桌上有一把平日做针线用的小剪子,一步上去抓到手中将尖头对着郑源,“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杀了你,然后我给你赔命!”
郑源还真被镇住了,就连郑公郑婆采玉等人都停在原处呆了,只剩下几个月的孩子还在大哭。
偏这时荼蘼从门外探进头来,见云娘拿着剪子,也不顾会被剪子扎伤就跑过来夺,“娘子,你的手可不能伤了!”
云娘见荼蘼的手指被划了一个口子,血渗了出来,只得赶紧松了手,却向她道:“你赶紧去,不要管我们家的事!”
“是,”荼蘼答应着,却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问:“娘子,今天可要做什么饭,买什么菜?”
云娘看看荼蘼无奈道:“你随意吧。”
“可是我不知道啊?”
郑源突然火了起来,向着荼蘼瞪眼喝道:“滚出去!”
云娘看着荼蘼瑟缩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自己,只得温言说:“荼蘼,你就按昨天的饭菜准备吧。”见她不走,又催道:“快去!”
荼蘼走了,郑公咳嗽一声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动刀动剪子的?”
郑婆也气愤地道:“谁要伤了我孙儿,我定然不能饶!”说着将目光狠狠在瞪着云娘。
采玉哭道:“公公,就没见这样凶的人,竟要把孩子也打杀了呢!”
云娘从没见过如此颠倒黑白之人,又见郑家一家人都偏着采玉,更是心灰,并不答言,只求离开,也知郑家并不会轻易放人,正踌躇间,忽听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好你个郑源,敢欺负我妹妹,当我们老杜家没人了吗?” 就见二哥一马当先地闯了进来,一把便将挡在前面的桌子向郑源掀翻了,也不管桌上茶壶茶杯稀里哗拉地在地上碎成一片,再将郑源踹翻在地,按住便打。
屋里人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二嫂也如旋风般地冲了进来,一照面便揪了采玉的头发,披头盖脸地打着,手腕上的两三只镯子响成一片,又不住地痛骂:“不要脸的贱货!你勾引男人的时候,可想到了今日吗!”
郑公郑婆正抱着孙儿,见儿子被打本想上前去拦,可是郑公挡不住二哥,郑婆也拦不动二嫂,又顾及着孙子,急得直叫,“云娘,还不拉住你二哥二嫂!”
云娘早退到一旁,见二哥骑在郑源身上一手按住另一只手便将郑源身上的玉佩扯下来塞在怀里,又冷眼瞥到二嫂揪着采玉的头发,那头上的簪钗也已经没了,知他们并不全是为自己出气,而想趁火打劫,却说不出的解恨,哪里会管。
郑公郑婆只得一面叫着一面上前救儿子,那孩子又哭得更凶,正乱做一团,杜老爹带着杜老娘,大儿子大儿媳、三儿子三儿媳走了进来,大喝一声,“都住手!有话好好说!”
二哥二嫂占了上锋,又见家里来人,哪里肯松开,刚刚明明以捞些东西为目的,现在便真是打人了,又骂道:“想欺负我妹妹,不拿镜子照照,好叫你们们知道杜家还有人呢。”直到大哥大嫂见不成样子,上前将他们拉下来,方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云娘突然眼睛一酸,便落下泪来,哭道:“爹,你帮我做主,我要离开在郑家!”
郑公郑婆见儿子被打,他们也难免挨了几下,本气咻咻地要理论,听云娘如此一说,立即又软了,赶紧道:“他们小夫妻一时不合吵两句嘴,怎地就来打人?亏得亲家来了,有什么好好说清楚,还是合合顺顺地过日子罢。”
杜老娘却呸了一声,“烂心肠的老货,当初你们到我们求娶云娘时怎么说的?这才几年,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带了二房回来!”
郑家理亏,却也强辩道:“亲家怎不说云娘不能生养?我们家娶二房又有什么错?”
杜老爹却还沉得住气,只道:“你家既然说是娶二房,怎么瞒着云娘?进了门又不肯老老实实地,反在云娘房里混闹?既如此,我就去县衙里告你们家停妻再娶!”
郑公郑婆先前只想着得了男孙高兴,郑源亦因有了儿子乐不可支,虽知此次带回来云娘定然会不快,但却没想到闹到如今的地步。更不想杜家这样快便听到风声,竟然立即赶来,是以软言相劝,“亲家,有话好好说,我们到堂屋说话。”又拉又扯将杜家父子四人让到了堂屋里。
采玉见状,也不敢再哭,瞅了个空子出去,大家也不管她。
杜老娘带着三个媳妇留在女儿屋中,先叹了一口气向女儿道:“当年看姑爷好,才将你许过来,没想到现在才瞧出郑家是最有心机的,孩子在外面养得那样大了才抱回来。我先前怎么说的的,你就是不听。”
二嫂脸上也被采玉抓了两条血印子,恐怕却还没察觉,只是异常兴奋,一直笑着,本来正在翻看云娘的妆盒,拿起一只银镯子正要套在手上,现在立即大声道:“郑家不仁不义,我们也不必客气,一会儿将他们家砸个稀巴烂,我们带云娘回家去!”
“你住嘴!放下云娘的首饰,给我过来!”杜老娘怒道:“你是当嫂子的,难道真想小姑子的日子过不下去吗!”
二嫂只得收敛些了,放下首饰盒子走过来,虽然被骂了,可脸上却还有喜色,只嘀咕着,“我也是为了云娘好。”
大嫂赶紧过来扶着云娘劝道:“你也别先嚷着要回娘家,要我说,如果郑家把二房送走,将孩子留下交给你养着,你也便就罢了。”
三弟妇站到了云娘的另一侧,温声道:“姐姐,女子从一而终,郑家虽然不该瞒着姐姐讨二房,但是若为了子嗣计也不为大过。若我说,姐姐既不如宽厚大度些,就将那二房也留下,但是总要好好教训她,令她懂得侧室的规矩,一家继续过日子为好。”
云娘先前与采玉撕打还十分地精神,现在却突然觉得浑身脱力,便靠在娘身上无力地道:“你们都不必劝了,我是一定不在郑家过了。”
二嫂一拍巴掌,“我说的再不错了,云娘既然不愿意在郑家了,我们娘家人可一定为你撑腰,定不会饶了郑家!”
杜老娘看了女儿这番模样,忍不住掉了泪,扶了女儿坐下,又埋怨道:“先前劝你,你还总是逞强不听,现在知道了也晚了。”
“娘,虽然是晚了,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今天就离了郑家。”
“先前劝你不肯听,现在偏又犟上了,一定要离了郑家。”杜老娘气道:“你刚嫁到郑家时,郑家也不过寻常人家,现在建了两层的青砖房,又置下了五六台织机,上千金的家当,现在你若是走了,都便宜了谁?”
大嫂也道:“云娘,你若是要回娘家,这些东西都带不回去的。”
无奈云娘一口咬定了,“我宁愿什么也不要,也要离了郑家。”
“那我帮你把衣服首饰都收拾起来吧。”二嫂说着便刚刚云娘正在包的包袱重新收拾起来,又问道:“你怎么只这样几件衣服?还有首饰,也只这几件,先前我看你戴过一套赤金的头面呢。”
云娘本不待理她,可是也知道二嫂这个人,若是不告诉她,她一定会一直问下去,直到问出来为止,便道:“贵重的头面一直放在婆婆那里的。”又告诉她,“你不必翻找了,我屋子里果真只有这几样银饰,再就是半吊铜钱,再多一分也没了。”
二嫂便不满地叨咕,“平日不是说你当家吗?什么都在你婆婆那里还叫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