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这一场暴雨的不期而至,却将她的计划完全打乱了。从滴着水的钟乳石上爬上本就非常不容易,现在在暴雨中,就算是钟乳石上已经凿出可以借力之处,但人却更难纵上岩洞之上的山岩间了。
原本用尽全部力量勉强能达到的目标,根本不能再多承受一点的阻力,就如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一般。
枇杷站在山间那道裂隙之下,任由着碎石冰雹雨水落在身上,将她浇得湿透,十分懊恼自责。自己曾在玉华山住过一年多,其实知道山里风雨无常,但是进山时为什么就没有想到玉华山的雨说来就来呢!
王淳过来将枇杷拉到一旁躲过雨水,又拿了一件干爽的披风帮她裹在身上,像是知道她怎么想的一样劝道:“六月天,孩儿脸。谁也猜不透这时候的气候变化。你先别急,这样大的暴雨一般不能持久,等雨停了我们再试试。”
但是这场雨就像特别为了证明王淳说的不对一样,一直下个不停,而且最初的冰雹虽然停下,山顶上被狂风骤雨吹落下的碎石草木等却更多了,这些东西落在岩洞里发出巨大的声音,不由得令人心生惧意。
杨夫人过来,“枇杷,娘带着干净的衣服,你换一件吧。”
“娘,你在一旁歇着,不要管我,”枇杷摆手拒绝了,一直看着飘落的雨水,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大家在岩洞里穿过加上搭台凿石用的时间已经很多了,如果再不能走出岩洞,王泽的人应该就能从山外到达出口封住了去路。
那时大家就是前有狼后有虎,根本走不脱。
挑个雨势略小的时机,枇杷挥手让大家重新搭起罗汉,“我试试能否上去!”
枇杷站在众人肩上,攀住了那根钟乳石,然后用力向上面的山石纵去,可是越发湿滑钟乳石根本借不上力,而且山石的断隙处的石头也变得湿滑,她明明已经搭上了目标中的那块石头,却手一滑,终究没能成功就此爬上去,而从岩洞顶掉了下来。
枇杷试了三次,每一次都失败了,而且一次不如一次跳得高,最后她已经力竭,坐在地上沮丧地望着上方,她知道没有希望了,真想放声大哭一场,什么也不顾地躺在地上大哭一场,但是,她看到周围的亲人、军士们,最终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我们试试!”阿鲁那与几个军士不甘心,一次又一次试图攀上山石,就连王淳也在王夫人坚决的反对声中上去试了一次,但是没有一个人比枇杷身手更矫捷,也没有人比枇杷身体更轻盈,这些人并没有能够到山石的。
就在大家的绝望中,从山石顶上传来了人声,“就是这里了,上次砍断的绳子还在呢。”
“看,他们还在下面!”
“对,没了绳子,他们出不去了!”
又有人道:“赶紧禀报国公爷!”
原来王泽的人已经到了岩洞的出口!
此时就是谁能有办法跳上去,但出口哪怕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轻易将从下而上的人拦住,他们已经没有希望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被他们的来路方向传来了王泽的声音,“枇杷,我知道你想从玉华山岩洞穿过,可是那条绳索我早已经让人砍断,你出不去了,还是跟我回京城吧。”
原来王泽已经带着人追了上来,只是还被挡在大家所在的大岩洞前的狭窄处,在那里,阿鲁那带着人将一块大石推在入口,而且正好卡在一根巨大的钟乳石前面,想从外面将石头弄开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王泽便站在外面,还是用他一贯温和而从容的声音劝道:“枇杷,你放心,只要你跟着我回京城,我绝不会难为其余的人,我还可以答应你送他们去德州,只要你好好地出来。”
这时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却已经变成了灰蓝色,原来白天已经过去了,夜间就要来临。枇杷疲惫地站了起来,却清晰地向大家说:“我们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别的。”
岩洞上面的人一直在窥伺着下面,可他们并不敢垂下绳子下来,因为窄窄的石缝一次只能过一个人,而落下的人除了被岩洞里的人直接收拾了没有别的出路。至于被堵在外面的那些人,想把道路打通总要用上些时间才行,而里面的人随时可以再新放上一块石头将他们的功夫全部作废。
是以虽然头顶上和身边都有敌人,但是他们都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真正威胁到大家,所以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地吃上一顿好饭。
大家都是又累又困又饿,听了枇杷的吩咐,收集了从石隙间掉落的枯草断木点了一堆火,拿出干粮放在铁锅里煮熟分食,又顺便再烤干湿透的衣服。最后,兵士们还打点溪水煮了一大锅茶水分给大家。
枇杷喝着用大碗装的茶水,觉得原本已经冷透的身子又热了起来,又因为吃饱了饭,就连心情也没有刚刚那样难过了。
放下喝空的大碗,她起身来到老夫人和娘身边道:“大家跟魏国公回去吧,我一定让他将你们送回德州。”
“不,”杨夫人哭了起来,“枇杷,我不能离开你,我陪着你留在京城!”
“那谁陪爹和三哥呢?”枇杷笑道:“娘,你带守礼和周姐姐去德州,我在京城一定会好好的,将来也许有机会去看你。”
“正是这个道理,”王夫人上前扶住娘,轻声劝道:“枇杷就是留在京城也不要紧,魏国公不会对她不好的。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哪有能一直在娘家的呢?”
“你闭嘴!”老夫人突然低声却严肃地喝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的责任最大,还有脸为了苟且性命要将枇杷送出去!”
如果没有十六娘骗了王淳去与青河私奔,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而十六娘此举正是在王夫人的默许之下的。王夫人的责任确实是最大的,现在她被婆婆当众骂了,丢尽了脸,低头退了下去,再也不吭声。
可是,王泽这时又到岩洞那一边轻声劝了起来,“田令攸已死,先前朝中一切事情都是由他弄权贪腐而来,眼下自有德高望众的朝臣们铺佐新帝,政治清明,你们回京自可安稳度日。若是想去德州,我亦可派人送你们前去。”
老夫人扶着人到洞口道:“泽儿,我是你的伯祖母,如果你能答应将我们所有人送到德州,或者依旧允许我们像先前一样在玉真观住着,我们立即就随你回去,如果你不能答应,就不必再说。”
王泽果然不再说话了。
可梅姨娘却从娘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向大家道:“如果不跟魏国公回去,留在这里就是一个死啊!”
周姐姐却掷地有声地道:“就是死也比苟且偷生要强得多!”
“正是这样,”老夫人又转向枇杷道:“不要以为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如果让我们拿你换得平安自由,那我们一辈子都过不了自己良心那关,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老夫人说得对,我也这样想的!”娘握住枇杷的手,“我们不要你为了大家牺牲自己,那样娘就先活不了!”
周姐姐也道:“枇杷,魏国公越是这样逼我们,我们越不向他低头!”
女眷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玉家军的人都望了过来,阿鲁那走过来向枇杷很平常地说:“枇杷,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玉家军的兵士们也上来道:“小将军,我们誓死追随你!”
一股热流充满了枇杷的胸膛,她想说些什么,但却胸中口中却似完全被噎住了,什么也说不出。她又不想在大家面前流泪,更是拼命地忍着,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在岩洞四周查看的王淳疾走过来,拉住枇杷到一旁低声说:“枇杷,这个岩洞还另有一个进风口,这说明也许岩洞还有一个出口!”
第149章 沧海桑田
先前枇杷顺着溪水找到岩洞后,又用了很多时间才发现这个出口,而且那之后她并没有放弃她本来的目的——她最初进入这个暗洞本是为了寻找山溪的来源,可是她继续向岩洞更深处探险了多次,却都没能成功。
因为过了此处,岩洞前面的地形变得更加复杂,岩洞变得很小,岔道特别的多,溪水深而水流急,而溪边的路也难走。后来到了冬天,她就再没有机会来了。现在听了王泽的新发现,她的信心重新恢复起来,“对,我们去找别的出口!”
只是这样的想法,却绝对不能让魏国公知道,以免他调动人以先在山外寻到。枇杷想了想决定悄悄地带着火把绳索等物与王淳沿着他发现的进风口去寻找,找到后再带着大家暗中离开。
枇杷布置一番后先向老夫人和娘告别,“也许时间会长一点,你们不要担心,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又向阿鲁那道:“你留在这里,注意防住那两处,务必不能让魏国公的人马进来!我会尽快回来!”
阿鲁那却说:“枇杷,还是我陪你去找出口吧,毕竟我们俩进岩洞次数多,在里面的时间也长,前面很多地方我们都去过,对这里也更熟悉。”
“不,你留在这里防备魏国公的人马,让王公子跟着我。”枇杷摆手,她曾与阿鲁那多次进过更深的岩洞,但是并没有找到水源,也没有找到新出口。而王淳第一次进来就查到岩洞内另有进风口,再想起他多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对于种种细节体贴入微的观察,枇杷觉得还是带着他去更容易有新突破!
于是枇杷一面打着火把向岩洞深处走去,一面向王淳问:“你怎么发现这里有进风口的?”
王淳拿出一缕布条向下垂着,“你看布条会向哪个方向飘,就说明风是从相反方向吹来的。”
如果是密封的岩洞,是不可能有风的,所以既然有风吹过,只能说明是与外外相通的,而在刚刚那一处岩洞顶上有裂隙处,山风便从上而下吹入。
现在枇杷盯着布条,见那布果然向他们的来路轻轻飘了过去,只能说明在前方有进风的入
口,“果然如此。”但是她还是有点疑惑,“这条路我和阿鲁那曾经走过,看!墙上还有我们留下的路标呢,只是前面走不通了。”
火把的照耀下,在岩壁上刻出的箭头还依旧清晰可见。
王淳却肯定地说:“风是既然是从这个洞口吹过来的,我们再去看一看!”
枇杷一面走,一面道:“我以前来时为什么没想到循着风的方向寻找呢?也许那样我早就找到了溪水的源头”
“所以,你以后再去哪里淘气一定要带着我啊!”王淳笑道:“我也会帮你的忙的。”
“我大了,再不淘气了。”枇杷知王淳不是嘲笑自己,就也认真地说:“如果我们这一次能逃出生天,到营州找到老大人和我爹,我就要跟着我爹做正事了,打突厥人和刘宏印,收复营州!”
“枇杷长大了!”
枇杷忍俊不住地笑了,“好像你多大似的,其实我们一样大。”
“是啊,我也长大了!”
这到是真的,枇杷长大一点,王淳也会同样长大一点。再想想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王淳与自己差不多高,一张脸俊俏得让人分不出男女,自己叫了他一声姐姐就能气得动手,现在的他个子窜了一大截,虽然长得依旧美,但却一眼看出是个温润如玉的书生,愈加成熟包容了。
两人就这样一面聊着一面向前走,倒也忘记了困倦,一直走到了先前枇杷和阿鲁那曾经来过的终点。
枇杷用火把照着周围,这是一个很小型的岩洞,地上一道流水,四周怪石嶙峋,但却只有进来的一条通道,“你看,到了这里就没有出路了。”
“一定会有出路!”王淳肯定地说:“风就是从这里来的,而且你想我们走了这远,可是火把还亮着,就说明这里必然与外面相通,如果在不通风的地方,火把早就熄了。”
“先前我怎么没想到呢,”枇杷不由得赞道:“你懂得真多!”
如果大家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枇杷这样赞美自己该有多好啊!但眼下,王淳只有拉住枇杷的手,“来,我们攀到那块石头上去看看,那里风最大!”
枇杷被他拉着手,也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在这样黑暗、狭窄、到处都是石头的地方行路,两个人不避免地相互扶持帮忙。
王淳率先上了山石之上,再将枇杷拉上来,拿火把一点点地照着,又用手在石壁上一点点地摸,火把在这里被吹得很明显地偏了过去,原来在一片巨石后面有一条勉强只能容一人挤过的缝隙,“就是这里了。”
缝隙很窄,下面又是一带水流,水深数尺,水流也要比先前湍急得多,原来外面的溪流正是从此处流出的。
为了行走方便,他们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挂在原来的石壁上,淌水侧身挤了岩缝,时而又要跳到岩石之上从最宽处穿过,火把早就被水打灭了,两人摸索着过了许久才通过,眼前又是一处开阔的大岩洞,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枇杷和王淳现在全身几乎都湿了,因为一直在走动,倒不觉得有多冷,也顾不上浑身的狼狈,重新点了火把向下面一照,原来是一片水面,方圆足有上千尺!谁能想到这样一片大湖竟然能藏在玉华山中间,在火把的照耀下,湖面泛起点点荧光,枇杷扶着岩壁向王淳喊道:“原来这就是山溪的源头!”
岩洞里的回声将她的声音一次次反弹回来,“这就是山溪的源头!”
“山溪的源头!”
“源头!”
王淳从后面亦探出头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你一直想找的源头竟然在这里!”
岩洞里又想起了“在这里,在这里。”的声音。
只是枇杷没有时间来庆祝,虽然现在他们到了山溪的源头,但是前路依然没有方向,“出口会在哪里?”
王淳看着湖水,“我们下去看看。”沿着从湖水中流出的小溪走了下去。
窄窄的水道豁然变宽了,水流也不再湍急,湖周的水并不深,偶尔还有小鱼游过,枇杷也随着王淳沿着湖周一点点地查看。就听王淳边看边道:“我想这里原来是两座山,中间有一个湖,后来他们合在了一起成了玉华山,而把这湖就被围在了山里。”
“山还能合到一起?”
“你没听过沧海桑田吗?”王淳道:“我随祖父宦游四方,就见过地动,小的地动能毁损房屋良田,大的地动甚至能让高山变为平地,平地耸起丘陵,河水为之堵塞成为湖泊…因此两山合为一山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枇杷信服了,“竟然真有这样的一事。”
“而且看到这湖,我更有信心找到出口了!”
“为什么?”
“你想,如果这里是两座山合在一起的,先前大岩洞上留下石隙就很平常了,所以还应该有别的出口留下。”
“太对了!”枇杷激动得一把拉住王淳,“我们沿着湖边查看所有的岩石,也许就会发现新的出口了!”
虽然她充满信心地出来找新的出口,但是她心中其实一直也对于新的出口并没有多少把握,只是生来坚强乐观的性格趋使她绝不放弃而已,现在王淳的话又为她平添了无数的动力。
她实在太高兴了,只顾着看着上方和周围,却忽视了脚下,绊到了一块石头,然后就摔到王淳身上。
王淳抱住了她,“你太累了,现在靠着我歇一会儿吧。”
自从落入了绝境,枇杷早就忘记了饥饿寒冷困倦,现在被王淳这样一说,也觉得浑身早已经疲乏得麻木了起来,身子又冰又冷,可她却站直了身子笑道:“我不累,我们还是先去找出口要紧!”
他们继续查看风的来源,在湖周围一点点地寻找,终于又找到一条新的岩缝,只是这里的路就根本不是路了,只能半走半爬地一点点地向前探索,但好在湖水并没有向这个方向流过来,这里的地面要干爽得多。
就这样,他们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停下寻找了多少次道路,终于看到前面的一丝光亮!循着光亮走了过去,前方正是一个被野草杂树掩映的洞口!
从洞口爬出,外面又是湛蓝的天,枇杷顾不上欢笑,急忙寻找洞口的方向位置,原来,这个洞口其实就在原来的出口下方几千尺,正和王淳估计的情况相差无几,两座山合在一起的缝隙本就应该在一条线上,只是他们在山腹间走的路却不是直接的,再一回想,过了大湖之后果然是一路向下的。
眼下的洞口比先前发现的还好,从这里直接下去就是山脚,要省很多的路!
枇杷自从到了洞口附近就非常小心谨慎,出了洞更是凝视四处查看,虽然茂盛的树木遮住了目光,但她还能隐约听到守在上面出口兵士们的说话声。
“嘘!我们赶紧回去!”枇杷拉着王淳的手爬了回去,“真可惜不能到外面猎点东西给大家带回
去。”
看天色,他们离开大家已经一整天了,再算上先前从玉真观里出来到大岩洞的时间和他们回去要用的时间,大家进入岩洞已经过了两天,出发时带的粮食应该已经没有了。“不过,我们可以在路过大湖时抓些鱼回去。”
“枇杷,我们找到了出口,你也该放心了,先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吧。”王淳心疼地看着枇杷,王泽以得到枇杷来威胁大家,已经给枇杷太多太多的压力,她真是拼了全力来找出口,所幸自己陪着她找到了。
枇杷这时才发现自己就快支持不住了,也不再逞强,“我们歇一会儿吧。”说歇也没有歇息的地方,就是想换件干爽的衣服都没有,两人在洞口里侧最暖和最干燥的地方靠到一起暖和了一下,又将带来的干粮胡乱吃了,闭目养神片刻,总归担心岩洞里的大家,又很快重新站起来向回走去。
第150章 我是女的
回去的路总要比来时容易,也快得多,他们很快地重新到了大湖旁。湖中有鱼,大约是这里的环境与别处不同,鱼与外面的鱼完全不同,扁扁的鱼,身子半透明,可是尽管从没有人捕过,鱼却长得都不大。
这种鱼在水里游着,还时常会撞到他们的腿边,但是真抓起来却又很不容易。因为几乎没有光线,鱼又是半透明的,不拿火把根本看不到;可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捕鱼也根本不可能;就是一个人拿着火把照着,另一个下去抓鱼也很不方便,速度又慢。
枇杷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可拿来作工具的,便向王淳道:“你把衣服脱下来当网,我们捞鱼吧。”
王淳看看枇杷,再看看自己,半晌没动。他们出来时正是夏天,他只穿着薄薄的绸衫,进山洞前因有枇杷的提醒才披了披风。可是与枇杷去找出口时又因为披风碍事又留在了路上。如果将衣服脱了,他就会赤着上身了,那怎么能行!
枇杷等了一会儿,见王淳还是没有脱下衣服,不以为然地撇嘴道:“你怎么这样麻烦,我们军中的男子时常打赤膊角斗,脱了上衣算什么,我早看习惯了!”
王淳到玉家时,也确实常见那些军士们赤着上身练功,枇杷见惯不怪倒也没什么,不过,他倒底是世家出身的公子,不用说上身,就是腿脚都没有在外面露出来过一次。君子重仪容,他就是在家中书房读书从来都穿得整整齐齐,行走坐卧都有规矩,只有晚上入睡时才会脱了衣裳鞋袜。
但眼下,实在也没有办法了!
就在这时,枇杷又催他,“快点,我们没有时间了!”又道:“放心,我不看你!”
王淳只得将衣服脱了下来,两人将袖口系紧,一人拉住两个角,将衣服当成一张网在水中兜过。这个办法果真实用,第一次就兜上了两条鱼。
“这样抓鱼就要容易多了!”枇杷笑道。然后她发现又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没有放鱼的东西,便向王淳又道:“你把裤子也脱了,把裤角系好,我们把鱼放进去,多抓些鱼带回去!”
这一次王淳说什么也不肯了,坚决地反对道:“不!”
“可是岸边没有放鱼的地方啊,总不能让这些鱼再跳回湖里!”
王淳看看湿滑滑的岸边,其实根本算不上岸边,到处都是水,只是略水浅了一些而已,就是有些岩石突出水面,那上面也是又湿又滑,根本没法子放鱼。但是他打了赤膊已经是底线了,绝不会再脱下去。
就算没有枇杷在面前,他也不能这样!
枇杷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其实她心里也觉得不大对。但有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又有什么办法?只得柔声劝道:“其实我们营州的小男孩夏天都不穿衣服的,又省衣服又凉快,就光溜溜的在外面玩,真的!”
岂止是营州,哪里不是那样,穷人家的男孩子夏天里不穿衣服在外面玩不算什么,“但那是两三岁的孩子!”
“也有大一些的,”枇杷努力扩大范围,“嗯,三四岁的也有,七八岁的也有,不,十几岁的也有。”实在是太夸张了,她说着说着自己也心虚起来,可有什么办法,枇杷便又说:“真的!”也不知道是想骗王淳还是骗自己。
这绝对是骗人的!王淳才不信,“不行,我们另想办法。”
可是张目四顾,这里果真什么也没有,想找些树枝将鱼穿起来也不行,将鱼送到湖外面的岩洞地面又太费时间,而且放在地上再捡回这些扁扁小小的鱼也不是容易的事,看看手中的火把已经所剩不多了,想到等着他们的人不知有多急,便道:“你把上裳脱下装鱼,我也保证不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