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枇杷也常听举办烧尾宴庆祝,但往往并没有真正有烧尾,现在见了烧鱼尾,便问道:“为什么京城宴客都叫烧尾呢?与这烧鱼尾有什么关系吗?”
王十六娘一笑,“这你都不知道!烧尾的意思就是鲤鱼跃过龙门之时,天雷击去鱼尾,鱼才能化身成龙,正隐寓科举及第!”
王淳也笑道:“也有人说老虎变人时要烧断其尾;又说羊入新群要烧焦旧尾才被接纳,所以士子登科、金榜题名时就要举行烧尾宴,后来延至官位升迁、新人入衙,现在无论何事宴客都可称烧尾,只表示祝贺之意。”
周昕也说:“先前营州并无科举之风,所以没人在意。京城这边的文人特别盛行吃尾巴,什么牛尾汤、炝鳝尾、烧鱼尾、卤猪尾,准备科举的才子们都要经常食用,借其能烧尾成龙的好意头。”
枇杷觉得好新奇,又向王淳身后多看了几眼,似乎他真有一条尾巴似的。
王淳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他虽然没有尾巴,但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的隐密,所以就心虚了。
好在枇杷对吃一向是极感兴趣的,她在家中从来都是大块吃肉,从没单独见过什么动物的尾巴,吃鲤鱼也是整条吃的,从没有单吃过尾巴,而且接下来的牛尾、鳝尾、猪尾还真让她非常新奇。
王淳看出枇杷跃跃欲试的意思,便赶紧举起酒杯笑道:“这次枇杷参加马球赛得胜,我们都与有荣焉,大家便一起喝了门杯,再尝尝烧尾菜。”
枇杷笑道:“十六姐虽然没上场,但也是我们球队的,大家同喜吧。”说着便将酒喝了。心里却想,王淳果然瞒着十六娘赢钱的事情,丝毫不提只说为了庆祝,便与三哥互视了一眼。
王淳饮了酒指案上向周昕和枇杷道:“请周姐姐和枇杷尝一尝正宗的烧尾菜。”又向十五娘道:“姐姐先前在京城也没来过这家吧?正好试试看怎么样。”
但只要是吃的,枇杷向来是勇于尝试的,于是她先舀了一勺牛尾汤喝了。嗯,味道非常鲜美,比牛肉汤都要好喝,于是她便又尝了卤好切成一段段的猪尾,也相当不错,当然还有鳝尾,更别有一种滋味,于是她就欢快地吃了起来。
当然,烧尾宴也不是只有尾巴,其它的菜品、羹汤、点心也不少,而王淳因为是发了大财,所以点的食物也格外的多。烤虾、奶汁炖鹿肉、蛤蜊羹、红酥皮饼、点缀着各色蜜饯的甜点、鱼片粥,与枇杷常去的醉香楼风味完全不同。
王淳看着用心吃东西的枇杷,心里高兴,与三哥在一旁浅斟慢饮,又道:“姐妹们不比我们男子,出来的机会少,以后我们时常带她们出来坐坐吧。”
玉守义也将目光落在对面的妹妹身上,自是知道王淳的深意,当然他是乐见其成的,不由一笑,“也好。”
王十六娘也在与枇杷说话,“青河郡主可真大气,昨晚还命人给我送了些彩头,还很不少,我还真是受之有愧呢!”
“你也是我们队的,自然也应该得的。”枇杷笑着回答,心里却想,青河肯定会分给这几个没上场的人一定的彩头,但应该不会多。不过以青河对王淳的好和她大方的性子,恐怕会拿自己应得的一份给十五娘。
“不过那斛珍珠,我却没得到,看来青河果真都送给你了?”
东西既然是青河分的,枇杷得了也没有什么问心有愧的,但是她并不愿意被王十五娘套问出来,于是便反问道:“其实那天最贵重的东西是那两株珊瑚,真不知道永平公主为什么要把它们打碎了?”
王十五娘虽然好奇枇杷倒底得了些什么,但是也不敢太过,与枇杷打过交道的她是知道枇杷不是个好惹的女孩,根本欺负不得,只得笑道:“这件事我倒是知道,还是几年前呢,涯州献了这两株珊瑚,永平公主和田令攸都喜欢,可是皇上最后还是赐给了田令攸,让永平公主大大地失了面子。这一次田夫人本是拿着珊瑚树来炫耀的,结果没想到陈家竟然输了,永平公主正好借势打碎了出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周姐姐也听枇杷讲过那两株珊瑚是什么样子,不由得也叹道:“打碎了还真可惜呢!”
王十五娘又说:“虽然可惜,但是如果不打碎,田令攸一定会想办法借着皇上的势弄回去,所以永平公主才不肯留着呢。”
这一次周昕和枇杷才真懂了,“如此说来,碎了也是好事了。”
“这是自然。”王十五娘点头道:“家里人都这么说。”
王家毕竟是世代簪缨的大族,对于皇室勋贵们间的事情一清二楚,王十五娘就是再没有脑子,听也能听到很多东西。这都没什么,问题是她今天竟然这样好脾气地讲给枇杷与周昕,还真让枇杷有些不适应呢。
枇杷便认真看了一下,王十五娘眉眼俱是掩不住的笑意,像是有什么好事即将来临的样样子。她为什么心情这样好呢?
大约是因为过年吧。
第111章 齐国公府
枇杷吃着正宗的烧尾宴,心里很感谢王淳的,若是没有他陪自己练球,又告诉自己陈家可能会出些暗着,那自己没有防备还真有可能吃个亏呢。
所以开宴没多久她便站了起来,重新要了一壶热酒,先替王淳倒满,然后才是众人,又举杯笑道:“谢谢你了,过些天我还席,感谢王公子。”
王淳笑道:“那好啊,定下日子就告诉我。”
“正月里酒席太多,我们就等过了正月,”枇杷算了算,只马球队的女孩们间的酒席就已经排得很满了,青河早先订了正月十四,曲瑞华已经下了贴子说明天请大家,还有静娴也要请客,另外几个虽然没说但也保不准,自己也应该张罗一次,于是笑道:“那时候我给你们下帖子。”
隔天,就是曲瑞华请大家,枇杷应约一早就到了齐国公府。
原本她想着只不过是女孩子们间的聚会,齐国公夫人未必能见大家,毕竟她先前去过永平公主府好多次都没见过永平公主。没想到的是,进了齐国公府的大门,枇杷便被曲瑞华接到了齐国公夫人的正房,拜见了曲家的几位长辈。
齐国公夫人是曾经见过的,那天比赛后她还出言讽刺田夫人了,现在见到枇杷便向旁边的人笑道:“我记得玉小姐,球打得漂亮,人也漂亮!”说着招手叫她过来,接拉着她坐在身边,笑问她多大了,家里住在哪里。
又指着坐一旁的一位少妇道:“这是我大女儿,今天特别回娘家来见你的。”
原来这就是闻名已久的曲宝华!
曲宝华早已经嫁入赵国公府做世子夫人,现在的她正怀着身孕,腰身很粗自不必说,脸也胖乎乎的,看着她行动迟缓的样子,枇杷真不敢相信她曾经是京城中马球打得最好的女子。
但是曲宝华却很喜欢枇杷,“那天我本想去的,可是真怕我们再输了受不了,后来听说世子回来说大胜我还不信,以为他骗我呢。高兴是高兴,但又遗憾竟没有看到你精彩的球技!”
枇杷一笑,“我也只听过世子夫人的球技,却无缘亲眼得见呢。”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曲宝华笑了,看向枇杷的目光似乎放到了更远处,仿佛在回想她过去的少年时光,然后又重新落在枇杷身上,“我一见你就喜欢,以后不要叫什么世子夫人,就叫我姐姐吧。我还有一只心爱的球杆,连瑞华也没舍得送,等我回去找出来给了你吧。”
枇杷赶紧道:“君子不夺人之所爱,我可不能领。”
“确实是我心爱的,”曲宝华笑道:“不过白放着更是辜负了。”
“你就收下吧,”曲瑞华过来把手搭在枇杷的肩上,“我们家都喜欢打马球,所以也都真心喜欢你呢。”
枇杷只得答应下来,“那我就偏得了。”
正说着话,青河与王十五娘联袂而至,因她又如平时一般穿着男装,与王十五娘在一起看着像一对金童玉女,爽朗地笑着,“我们晚了!”青河与齐国公府是极熟的,笑着上前与齐国公夫人和曲宝华打呼。大家也笑着招呼她,“新郡主来了,我们还未及恭喜呢。”
说笑了一阵子,曲瑞华将大家带回了自己的院子摆下酒席,又设了投壶、博戏等种种玩意儿,
“大家只管随意,只要高兴就好。”
酒刚过三巡,青河就站起来说:“我今天另外还有事,只是不来实在使不得,现在人也见了,酒也喝了,我就先走了。”
大家自是不肯,曲瑞华跳上前拦住笑道:“不管什么事,大家到了齐国公府,不玩上一整天,谁也不许早走!”
“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马球队的活动我哪次会提前走?”青河便道:“本来就连过来都没有时间,我硬是先来陪大家坐一会儿呢。”
有人就问了,“青河,你这些日子整日里都在忙什么?公主府里也不见人影,请你又没空?”
青河喜气洋洋地一笑,“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大事说给我们听听!”
青河只神秘地笑着,“现在还要保密,先不能告诉你们。”
“不说?”曲瑞华给枇杷使个眼色,“我们拦住青河,偏不让她走!”
枇杷果真笑着站了起来,与曲瑞华一左一左拦住青河的去路,“青河,你要是不说,还真跑不出齐国公府!”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们!”青河也不恼,“现在果真不能说,叫人拿大杯来,我喝三杯陪罪,可好?”
大家见青河果真有事,便也只好依了,拿了大杯灌了她三杯,枇杷又叫住她,拿筷子夹了一个大肉丸子喂给她,“空着肚子喝那么多酒,一会就上头了,吃个肉丸子再走。”
青河就在她手上吃了,向大家拱拱手,“你们等着,我要做的是一件天大的奇事,现在不告诉你们,但总有一日大家都会知道!”说着向王十五娘挥挥手,“我们一起走。”兴冲冲地离开了。
大家免不了猜上一回,“能有什么事,这么神秘?”
又有人道:“该不是青河在骗我们玩吧。”
枇杷其实也好奇,但她倒是相信青河真在计划什么大事,因为尽管她平时就是个精力充沛的人,
但眼下还是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兴奋和开心。再联想昨天见王十五娘时就发现她异常高兴,说不定她们是一起做什么呢。
但青河一丝口风也不露,大家也猜不到,说了几句便转过这个话题玩乐起来。
一时,枇杷要更衣,曲瑞华便亲自带她出来,“我们一起去。”出了下处,向她笑道:“你是第一次来齐国公府的吧,我带你转转。”
枇杷听了便点头,“在屋子坐久了,也正想出来走走呢。”就随着曲瑞华到花园里。
冬日里的花园自然比不了其它三季,但是白雪衬托的亭台轩榭倒也别有一番风光,曲瑞华一路向她介绍道:“我们府与魏国公府的规制是一样的,只是有花园有所不同,听说我们祖上喜欢壮阔轩昂之气,并不用那些玲珑小巧之物…”
正说着,枇杷就见前面有一个人露了露头,认出正是曲七,其实先前在齐国公夫人面前,枇杷就见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似乎就是他。
曲瑞华自然也看到了,便一笑道:“那是我七哥,昨天求了我好久,想参加我们的宴席,我都没有答应。”
“幸好你没答应。”枇杷不客气地说。如果曲七非要到宴席上去,大家谁还会陪着?早就各自走了。就是现在她也不愿意见到这个人,于是拉着曲瑞华的手转身从原路返了回去。
曲瑞华并不以为忤,只是笑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七哥,可是他总归是我亲哥,我也不能不帮他说几句话。”
“我七哥自从见了你后就上了心,又是赌彩又是献花的,凡此种种,我这个亲妹妹都从没有享受过。又一直在娘面前叽叽咕咕地要央媒人求娶你,我便将那日青河的话说了,没想到他马上立誓改了,外头的相好断了个干净,屋里的几个也都放了出去,每天又拿了书在看,虽然不知道他读了什么,但却不再整日在外流连了。就连我爹和我娘也都深以为怪,向我打听了才知道有这一番原由,所以我娘今天见了你特别的高兴。”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不过枇杷从见到曲七第一面就对他没有好印象,根本也不为曲七的改变所动,只是说:“我原就说过来嫁人的,所以你七哥改不改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料曲瑞华却道:“嫁人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能由你自己做主。”
“我爹和我娘都听我的!”
曲瑞华见枇杷犟上了,就笑道:“我只是想好心告诉你,我们家的人都喜欢你,你要是真嫁进来,日子肯定是好过的,而且齐国府在京城也算得上高门了,不是我自吹,先前我七哥就是那样,也有不少人愿意嫁进曲家呢。”
无奈枇杷只是一句,“我谁家也不嫁,就留在家里当老姑娘。”
曲瑞华只得叹道:“你呀,还是没长大。”
枇杷不以为然,自己怎么没长大了?不想成亲就是没长大?“其实正是你们没想清楚,成亲有什么好的,就说你姐姐吧,成了亲连马球都打不了,又不能与我们一起玩闹。”
“你不知道,我姐夫对姐姐特别的好!先前他见了姐姐就喜欢得很,每次姐姐去打球他都会跟着,还总给姐姐送礼物,我和七哥也跟着得了很多!还有就是姐姐成亲了,姐夫对姐姐也一样好,就像今天,姐姐说要回娘家,姐夫就带她回来了,要是别人家,哪里能让儿媳妇随便回娘家呢!我觉得我姐姐和姐夫是京城里最恩爱的夫妻!”
“可是,你姐夫对你姐姐好,有你爹和你娘对你姐姐好吗?”
枇杷这样一问,终于将曲瑞华问住了,她想了又想,曲家姐夫对姐姐是真好,但是爹娘对姐姐更是无尽的关爱呀,最后她还真觉得也许姐夫对姐姐的好比不上爹娘对姐姐的好。
自家姐夫对姐姐尚且如此,那么别的夫妻恐怕就更是要…成亲果然没什么好的,曲瑞华劝摇了。难道大家就不应该成亲吗?她又赶紧摇摇头,“人到了年龄就应该成亲的,这才是正经道理!”
不料枇杷一扬头,“这些所谓的正经道理我都不信!就比如我小的时候我娘让我读《女诫》,我先前是信了,可后来遇到了事情,又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那些道理都是骗人的!我还是更相信自己!”
第112章 杨五公子
枇杷发表了一番旷世奇谈,让曲瑞华彻底听呆住了,而且心塞了很久。可她自己倒没怎么样,甚至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与回去与大家一起玩乐。又见曲瑞华再也不提曲七的事,心里还颇觉得意。
马球队的十几个女孩们凑到一起,又是大胜之后,自然玩了个天昏地暗,枇杷到家时已经快到宵禁时分了。
本打算只是打个招呼就回房的,没想到却被母亲叫住了,“明天一早你陪我去拜见亲友。”又让她试新衣服、挑首饰。
枇杷穿上新衣,由着娘在头上比着各样首饰,随口问:“是哪家的亲友?京城里的亲友不是都拜见过了吗?”
“正要告诉你呢,”杨夫人一面从匣子里挑着钗子一面笑道:“是杨家的族兄送帖子请我们明天过府一叙。”
原来大家都以为杨家不会再认母亲了呢,可现在过了这么又回了帖子,枇杷心里有些不快,但见娘满脸笑意,又将埋怨的话咽了回去,向着一旁坐着的爹说:“也好,我们陪着娘回娘家看看。”
“帖子只给我们两个人的,”杨夫人又赶紧解释,“杨家分支众多,又散在各地,想来族兄并不能辩别,恐怕只是先让我们过去问一问。不过娘小时候是在老宅长大的,所以见面只一说就能知道了。”
枇杷见娘马上为娘家解释,一付尽心维护的样子,不由一笑,想来当年娘对杨家也像现在自己对玉家一样的依恋,便笑道:“好的,娘,明天我陪你回杨家去见族伯,重新认回这门亲。”
爹也说:“等认了亲后,我再带着厚厚的礼物去拜访岳家。”
娘和枇杷就都笑了。
第二天,枇杷一早就起来洗漱,换好新衣,又打扮得整整齐齐,陪着盛妆的母亲去了杨家。
弘农杨氏在京城的宅子其实与玉家现在住的顺意坊没多远,枇杷坐在杨夫人身边,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的激动,平时举止从容的她竟然有失方寸。
枇杷轻轻握住娘的手,“娘,你很想杨家吧。”
“是的啊,”杨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娘从小就在杨家长大,读书、弹琴、坐船、采莲蓬…就是有你们了,也忘不了那时的日子。”时隔这么多年重新回娘家,虽然不是弘农,但也像在圆一个梦。
到了杨府,杨家的三公子杨嘉带着几个兄弟亲自前来迎杨夫人,行礼笑称,“姑姑”,又道:
“接了姑姑的帖子,父亲也不能确认,便写了信回弘农老家,才问清了姑姑所出的支系,这一来一往的就耽误了些时间,姑姑勿怪。”
“这也是应该的,我们杨家子孙繁茂,分支亦多,我尚不知道族兄是哪一支的呢。”
“我们是先前老三房分出来的,现在叫小十六房”杨嘉笑答,又向枇杷笑道:“这是表妹吧,听小五说你打马球很厉害的。”
杨夫人笑道:“她原就会骑马,到京城便被青河郡主拉去打马球,也只是胡乱玩罢了。”
枇杷进京前就听过四公子之一杨嘉的大名,但还是第一次相见,也好奇地打量他。只见杨嘉二十多岁,穿着文士衫,形容俊美,举止风流,果然不愧为京城的名公子。赶紧敛衽行礼问好。而后是杨家二公子、三公子,论起人物风流,都较杨嘉相差甚远。
杨嘉又笑道:“幺娘先前与人约好出门了,老四这两天身子不爽利,不能出来迎接姑姑。”
杨夫人笑道:“这有什么,都是自家人。”枇杷也只是笑着,其实她们先前打听杨家时已经听说过,杨家五位公子中,长公子杨嘉和四公子是嫡出,但是四公子天生有弱症,不能读书出仕。所以五公子已经在国子监读书了,但是四公子还一直有家中,也很少见外人。
不过这种事,既然杨嘉不说,她们也没有必要将实情说破。
最后从杨嘉身后走出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应该就是杨五公子了,他容貌肖似杨嘉,只是看起来青涩多了,面孔上还带着些羞意,上前先给杨夫人行礼问安后又向枇杷笑道:“那天我去了公主府,也亲眼看到你们打球。”
杨嘉便笑着说:“姑姑,青妹,这就是小五。”
枇杷看了看他,并没有认出来,毕竟那日入场时来喝采助威的人太多,她又根本没看,便含糊地行礼道:“五表哥。”
这位新认识的五青哥便带了一脸的好奇问:“青妹果真是到京城才学的马球?”
“是啊。”枇杷点点头,这些天她已经被问了很多次这个问题,真的很烦了,只是还要克制着一一回答,“但我先前就会骑马。”
“你那匹大红马也很神骏。”
枇杷再次点了点头,“我爹给我的。”
杨嘉笑着说:“小五,我们赶紧请姑姑进去吧,爹还在里面等着呢。”
进了屋子,一位四十几岁,皮肤白皙,留着稀疏的几绺长须的中年男子迎着她们走了过来,见了母亲端详半晌道:“果真是我杨家人,与七房祖母颇有几分相似。”
杨夫人便流下泪来,“我小时就在祖母膝下长大的。”
兄妹二人说起了弘农杨家门前的大石狮子、书楼里的藏书、花园里的太湖石、湖心的亭子,还有儿时的一些记忆,虽然彼此不记得了,但是他们应该在老宅里有过交集的。
杨家舅母也笑着过来招呼,她姓余,亦是江南世家女,白胖胖的一个人,笑起来很是慈祥,因为亦在老宅住过几年,倒也能时不时地插上一句。
枇杷静静地听着,看着杨夫人兴奋地说着小时候的事,感受着她的欢乐,很是替母亲高兴,她流落边城这么多年,一定非常想念故乡。
到了中午,杨家舅父留饭,因至亲骨肉,便也只在一处,杨家舅父舅母坐在正中,母亲在一侧相陪,而杨嘉兄弟与枇杷分在两旁。三位堂嫂们带着下人摆放案几,斟酒安箸。
原来舅父有五子四女,五个儿子中大的三个都成了亲,三个媳妇便也在一旁伺候着。
杨家的规矩非常大,三个表嫂一直站着传菜、布菜,枇杷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非常不自在。毕竟家里从来都是在一起吃饭的,就是周姐姐来了不便与父亲坐在一处,也不过是分出一张案子让她和三哥单独坐着而已。
因一直觉得束手束脚的,枇杷这顿饭吃得很快,只一会儿放下碗箸端坐在案前,其实她根本没吃饱,但是让表嫂站在一旁帮着布菜,她还真不适应。就是她曾去过的公主府、王家、曲家也都没有这样严格的规矩。
枇杷偷眼看看杨夫人,发现她竟然也带了几分别扭,唯有舅父和舅母自在而大方,但他们都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所以进餐开始后就未再说话。
于是大家默默地吃完这一餐饭,放下碗箸后,三位堂嫂与下人们将杯盘碗箸撤下,又送上茶,吃毕茶,舅母才笑道:“外甥女在这里坐着无趣,不如让你堂嫂带你到家里的花房看看,我们家四季都有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