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户籍管理极严,明初□□即建户贴,后来又在户贴的基础上,经过户籍调查,各地编制了户籍黄册,记录各户人丁,并且十年编造一次,极为详细。而且朝廷还在全国冲要去处,分设巡检司盘查行人,明律规定,出行百里外,没有州县卫发给的路引者,民以逃民论,军以逃军论。
春花对这方面是下了番功夫打听的,她不仅知道这些政策面上的事,还知道虽然有着这样严格的管理,但流民逃军是一直没有杜绝的,很多地方的户籍黄册也并不能完全如实详尽,这其中是有空子可钻。
肖鹏自然也懂得这些,之所以他从来没这样想,是因为如棋一个弱女子,不可能真的逃出来,而且就是她能逃,主人家若报了官,一辈子都有被追捕回来的可能,风险太大。不过,五奶奶给如棋报病亡,倒是个好办法,一个死了的人,主家不追究了,别人也不会再追了,如棋就可以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想到这里,肖鹏赶紧起来行礼说:“京城附近户籍严格,黄册多能与实际相符,但一些偏僻地方,尤其发生过民乱的,户籍黄册多失散,也很难查对。我再出门时就想办法为如棋弄到户籍,并开好路引,只说是我母亲的侄女,来投奔于我。以后我就将表妹嫁出去,而这里如棋再报上病亡,就是有人认出也可以不承认。这法子却好,多谢五奶奶了。”
说完深深地一揖,春花起身避了他的礼,却郑重地也向肖鹏行了一礼说:“我也有事要求肖大哥,你办理户籍时同时办两份,可行?”
“不知五奶奶还要为谁办理?”肖鹏问。
办理此事,一份两份是一样办的,但在户籍路引登记上是要写明此人是男是女,年龄、一些特征,所以肖鹏必须问清。
春花笑着指了指自己说:“我。”
肖鹏经历过家破人亡,人生有过大起大落,可谓是见多识广了,他常自认为能泰山崩于眼前而神色不改。不过眼下,他还是被春花吓了一跳,“谁?是五奶奶自己?”
春花肯定地点了点头,“是我,我也会与如棋一同‘死去’,再重获新生。”
春花在为如棋设计的出路中包含了自己,她从没有过在山庄中过孤寂一生的打算。外面的世界那样的精彩,她还年轻,还要好好享受生活。
逃离开武成侯府的想法已经很久了,最近春花一直在庆幸自己能这样快地走到了这一步,她自然不会在山庄里停下自己的脚步的。与如棋一同以亲戚的身份同现在肖家,然后再想办法走自己的路,切实可行。
肖鹏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而且很重情谊,经过这一段时间她基本可以确定,春花能放心地将自己的秘密交给他。更何况,她也有自保的手段。
不错,如棋就是她的护身符。她会与如棋一同“死去”,这本身就把她们俩人捆到了一起,一损皆损,肖鹏要想保全妹妹,就得保全自己。
肖鹏怔了一会儿,也清醒过来,他还是用不太相信的目光看着春花,五奶奶竟然想抛弃自己的身份,这确实很不好接受。但看到春花肯定的眼神,肖鹏终于明白五奶奶不是在开玩笑了。
“那么?”肖鹏声音有些干涩地问,如棋一个人逃出来,不过是个奴婢,要是五奶奶一起逃出来,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不知如何是好。
春花像是知道他的心事似的,“具体的办法我还没想好,但肯定会安排得天衣无缝,而且,这件事我不会瞒着杨府,所以肖大哥不必害怕,只要抓紧将我和如棋的户籍路引弄好就行。”
“杨府同意?”肖鹏更是奇怪地问。
“我不会征得他们同意,但会告诉他们,由他们来做善后工作,这样,我和如棋会更安全,而且没有后患。”春花看着肖鹏,此举不仅是为了她和如棋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也是制约肖鹏,如果肖鹏想对春花不利,杨家的人不会坐视不管。就算他们不能认回春花,但想对付一个商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肖鹏沉重地点了点头,要想救出妹妹,就得带上五奶奶,他已经明白了五奶奶的意思以及她所做出的防范。“真不愧是于半城的外孙女,当初找自己一起合伙做生意时就算到了这些吧。算计别人的同时不忘了帮忙,让他除了死心塌地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肖鹏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后,就笑着对春花说:“只要如棋能有好的生活,我愿为五奶奶肝脑涂地。”
“只要我们算好了一切,并不是什么难事,也用不着肝脑涂地。”春花微笑着说,这个时代可没有先进的交通、通信技术,各地区间来往也少,只要她们能顺利脱身,以后只要稍加注意,被认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小。只看那些话本就知道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跟着书生私奔,要不是她们自己想回娘家,没有一个是被抓回去的,这说明什么,就说明各种的不便利加上地区间的相对闭塞,使人们的流动非常的少。
看着五奶奶胸有成竹的样子,肖鹏只有问:“我先去把户籍弄到手,还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办,千万不要假手别人。”
春花赞同的点头,“肖大哥素来办理稳妥,我是极相信的,此事不能急于一时,山庄这里还要我逐一安排,等户籍办好了,我们见面再谈。”说着将如棋叫进来,让他们兄妹说话。
现在春花这里贴身的丫环只有如棋一个,他们谈话时就让如棋在外面看着,所以如棋反倒不能像以前一样一直在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如棋送走了肖鹏后,看春花的眼神就变了,她小心地问:“小姐,你真的想好了要离开这里吗?”
春花点头应是。
“可是,外面的日子很苦的,与杨府、侯府里完全不一样,小姐没经历过,到时候可能会后悔的。”
春花笑了,“如棋,你若是想过好日子,为什么不肯当姨娘?”
“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孩,怎么能愿意当姨娘呢,我母亲是外室,她亲身经历的那些再也不想让我也走过一次了,她总告诉我,体面地嫁个好人家,做个正头娘子,就是过苦日子也能伸直腰板。”
如棋的想法其实是符合这里的主流思想,依明朝律法,妻妾分明,完全是天上地下两个层次的人,甚至妾在妻亡后不能扶正为妻。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好人家的女孩是不愿意做妾的。吴钰那种人虽然也有,但并不让人瞧得起,算是自甘下贱。
“对呀,你不怕吃苦,想伸直腰板过自在的日子,我也一样啊。”春花点了点如棋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说。
“小姐是五爷的原配嫡妻,侯府里的人也不敢欺负小姐。”如棋说着,又暗暗看了一眼春花,心想我们能一样吗?小姐再不受五爷的喜欢,也没人敢轻视她。
“那你说我在侯府里过得好吗?”春花问。
如棋顿了一下,小姐在侯府过的日子不仅不好,而且还很糟,要是让自己选,自己宁可吃糠咽菜,也不愿意留在侯府。她明白了春花的心思,笑着说:“小姐,我明白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以后天天都开开心心的!”
春花点着头拉住她的手说:“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吧,你比我小一点,就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
如棋懂得春花的心意,并没有推脱,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拉住春花叫“姐姐。”
春花忍不住感慨,“陪着我嫁到武成侯府的四个人,没想到最后剩下你还在我身边,真是没想到。”
如诗成了姨娘,如画嫁了出去,如琴家里也给她定了亲,春花索性就让她留在家中绣嫁妆,这些日子她也不能出来看春花了,所以春花才有此叹。
“姐姐,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份。”如棋安慰春花说。是啊,只能用缘份来解释了。如诗如画如琴都是从小就跟着她的,没想到现在剩下的反倒是后来的如棋。
虽然春花对肖鹏说自己和如棋会“死亡”,但具体如何去办,她并没有想好,如棋还好办些,找个借口就能把她弄出去,随便弄个棺木埋在地里就行了,可是自己的事就难多了,就是死了,郭家也会来人办丧事,到时侯没有尸体或者尸体不对都不可能混过去,而这事还不能找杨家的人帮忙。自己可以肯定自己“死亡”后,杨家的人会帮着掩饰,但决不会帮自己“死亡”的。
因此,这些日子,春花就整天带着如棋到处走,锻炼身体的同时寻找合适的机会或办法。
早春虽然到了,可天气还是很寒冷,她们带着面幕倒不觉得闷热,不止山庄,就连紧挨着的田庄她们都走遍了。
田野上,冬天残留的雪已经差不多都融化了,露出了黑色的土地,流经田庄的河流的冰面也消失了,淙淙的水声又响了起来,间或有几处河弯的冰没完全化开,再盖着些雪,一块块的,散在河流上,远远望去,倒像是一朵朵白色的大花,给还没来得及长出青草和绿叶的黑土地添了些趣味。
不远处,在田庄的边上,有不少的人正在忙碌着,春花布施给慧静师太的东西换成了钱,师太决定在尼庵下面,田庄的附近盖上几排房子,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人。现在还不能施工,但准备材料之类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春花眺望了一会儿,她不能过去看,那里外人太多了,不合规矩。只好又把目光落在眼前的小河上。
“这河水,变得真小,比夏天时要瘦上一圈呢。”春花穿着鹿皮小靴子,挽着裙子,向小河走去。
“三姑奶奶,可别往前走了,那里的地太软,不小心会陷进去的。”陪着她们的管事娘子提醒春花。这位三姑奶奶到处都要去看,跟着她真不是一件省心的事。
春花从泥中拨出自己的靴子,那里的地确实很泥泞,她感慨道:“这条河太小了,连个人也淹不死。”
管事娘子听了这样别扭的话已经不奇怪了,三姑奶奶常常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回答:“现在看着小,就是三姑奶奶去年夏天来时,河水也不大,但是春汛一到,那可就不一样了,有时候河水都能涨到那里。”她用手比着河边的地说:“每年都得冲走几头猪,鸡鸭就不用说了,前年还淹死几个人呢。”
春花的眼睛亮了,她就是在找这样的机会,被河水冲走,在下游随便找两具尸体穿上她们的衣服,不就能蒙混过关了吗?虽然以前也想了几个法子,但这个看来是最靠谱的。她拉住管事娘子的手仔细追问着,春汛时水有多大,去年那几个人是怎么淹死的。
回到山庄,春花就开始教如棋游泳。温泉那边用汉白玉石砌成的水池虽然不大,但练些基本动作还是可以。
没想到平时聪明伶俐的如棋在学习游泳上笨得要命,春花不停地叹气,已经好几天了,如棋还不能浮在水面上,她总是太紧张。一个羞涩的小脚女孩,把裙子脱掉,只穿简单的衣裤,根本放不开。
如棋学起游泳实在是没什么天份,过了十几天还没什么进展,春花心里急得要命,却也知道不能再逼如棋了。她只有放弃借着春汛诈死的打算,如棋这个样子,到了水里恐怕就得真死。
还是另打主意吧。
就在这时候,绸缎商铺的万掌柜突然到了山庄。
春花赶紧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果然,见了面,行礼后,万掌柜就急忙对春花说:“武成侯府昨天从我们商铺里拿走了一万多两银子的货物,我知道后把商铺关了,赶紧到山庄来请五奶奶示下。”
春花也吃了一惊,不只是因为万掌柜说的货物数量巨大,而且是因为谢氏虽然一直努力从春花手中弄些她的嫁妆,但她的手从来没伸到过商铺。她其实是一个没多少见识的内宅妇人,只懂得从春花的嫁妆中算计几块料子,到商铺中拿走近万两银子的绸缎布匹,还真超出她的想像力。
“可以肯定是武成侯府吗?”春花还是有些奇怪。
“正是武成侯亲自来的,二掌柜才不敢拒绝,只好一面让他搬走料子,一面找人叫小人回去。后来,小人到了店辅后,一见侯爷让人已经把货架上的料子都搬空了,说什么也没让他们进库房,马上把商铺关了,嘱咐伙计们挂了牌子,不再开门营业。”
“侯府里发生什么事了?”春花问。
万常柜茫然地摇头。
春花可以肯定武成侯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自从她到了山庄,虽然杨家的人差不多都过来看过她,还有世子夫人等也都来过,不过,她不问外面的事,也没有人对她说,她现在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怎么办?”
春花也知道,她想了想说:“万掌柜,你处理得很好,现在商铺已经关门了,也不急于营业,再等一等看吧。你在山庄上休息一天后,明天还是回京城,没有我的通知不要开门营业。”
万掌柜见春花没有责怪他放下心来,“三姑奶奶不怪罪我就好。”
“这怎么能怪你呢?”春花摇摇头说。武成侯毕竟还是她的公公,就是她在商铺,可能也无法阻止,何况万掌柜他们,能及时关门歇业已经是做得最好了。
万掌柜这边刚走,世子和世子夫人就来到了山庄。
春花笑着招呼他们,请他们先去洗个温泉澡,缓解一下路上的疲劳,再开接风宴。
世子和世子夫人一同摇头,他们互视了一眼,还是世子夫人先开了口,“五爷被人告发了,办案循私,收受贿赂几千两银子,还有包庇罪官,奉命出使途中私收罪官之女为妾。”
过去春花也不大懂,听了世子说明,才知道郭少怀以前出门带回来女人收房也是违律的,以前是没人追究,只不过这一次因为收受贿赂的事才被一起翻了出来。
武成侯抢了自己的商铺,就是因为郭少怀出事了,需要银子打通关节,春花静静地听着。
世子也开口说话了,自从他请春花为世子夫人请了刘院判看病后,就对春花非常的客气,眼下他惭愧地说:“家门不幸,但少怀总是郭家的儿子,父亲也是急得没法子了,就到五奶奶的商铺取了布料,用来归还收受的贿赂、补偿对方,还有打点各处的官员。”
世子夫人接着说:“家里的银子都拿出去了,还是不够用,侯爷也是急昏了头,就带人去了五奶奶的商铺。听说商铺已经关门歇业了,恐怕损失不小。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但我手中所有的嫁妆都交给婆婆去用了,现在只剩下与五奶奶开的桃花面这一个铺子了,先把契书放在五奶奶这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听了这一番的原故,春花很无语,郭少怀不过一个七品小官,竟然能搅出这样的大事来。其实,她不知道的是监察御史虽只有七品,但可访风问俗,提调复审冤案,罢黜官吏,一般事皆可自决,大事可直奏皇帝,是天子耳目之臣,位置很重要。
否则当时郭少怀也不会非要谋这个职位了,在监察御史的位置上,很容易就能在皇上心里留下印象,升职特别快。不过,出了事,也往往都是大事。
这些事情春花不打算再去探究了,她想想还是接过了世子夫人给她的契书,世子夫人说如果她不接,一样是要交给谢氏的,因为里面有春花的股份,她才说什么也没交上去。
世子、世子夫人同样是郭少怀的受害者,看样子世子夫人将给为良哥和茵姐婚嫁准备的东西也一并交了出去。春花在世子夫人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坚决,她自然是心痛给孩子准备的财物,但她与世子是恩爱夫妻,到了侯府真的有困难的时候,她还是会完全占在世子身边的。
而且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也一定会努力减轻郭少怀的罪责。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有,但弄不好郭家的声誉从此就完了,侯府所有的人都会受影响的,最可怕的可能是夺爵,其次是世子的两个孩子,他们很快就要到了订亲的年龄。
春花理解世子夫人的决定,但她自己可不愿意为郭少怀的错误付出什么。现在她真庆幸自己早一步到了山庄,但就是在山庄,她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春花理了理思路,说:“不管怎么样,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是要先休息一下,我让人准备晚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晚餐过后,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是把事情一一详细说清了。
原来,就是郭少怀与吴姨娘出去那一次,没了胡妈妈和吴强提醒,他与吴钰两人毫无顾忌地收下了许多不该收的东西,又把齐宝珠留在了身边。齐宝珠的父亲是个犯官,齐宝珠以身相许,郭少怀就不辩是非,一心帮着齐父,终于惹恼另一边的人。
那些人颇花了些时间收集证据,做了万全的准备,现在一纸状子将郭少怀告了。
郭少怀虽然本人还在外面来不及回来,但吴钰和齐宝珠两个在郭侯面前却承认了,情况基本弄清,如果对方告上去,郭少怀就会身首异处,明初对贪污收贿的处罚是极重的,太祖曾因为几十两银子就杀过头,眼下到了永乐年间,虽然执法没有洪武时那样严厉,但犯事的人也免不了身败名裂。郭侯现在正与对方私下谈判,郭家偿清收受的贿赂,并拿银子补偿,打点各处的官员,而对方将状子撤下来。
世子和世子夫人到来,还有一重目的,那就是请春花回去,到杨父那里为郭少怀求情,如果杨阁老出面,对方一定会退一步的。事实上,如果郭少怀不是杨阁老的女婿,对方会比现在还要强势。
春花什么都没说,她需要先想想并与杨家商量一下。不过,当晚她就接到了琼花送来的信。郭少怀的事情与世子夫妇说的差不多,杨家早就知道了,但之所以没告诉春花,也是有不想她参与的意思。没想到事情现在到了这种程度,家里只有通知她了。
据琼花的信中介绍,本来郭少怀退回收受的贿赂,郭家再赔些银子就完了,但郭少怀的一个小妾携银逃走,退回贿赂的银子就没了着落,加上还要赔偿对方,郭家拿不出对方要的银子,事态才严重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郭侯才去打春花嫁妆的主意了。至于小妾私逃的消息,郭侯还在保密,恐怕世子和世子夫人也不知道。
春花一下子就想起了月影,这个逃妾就是月影吧,真是个有魄力的人呢!
琼花还提到,原来以为郭家会处理好此事,春花也不必过问。眼下,事态却严重了,她让春花还是同世子及世子夫人回侯府,不管怎么样,郭少怀是她的夫君,他们不可能分得开。
至于春花损失的嫁妆,琼花也是没想到,郭侯能做出如此的行为,所以没来得及保全,琼花答应她会给春花补齐,郭家可能没有能力再补回这些绸缎了。
而关于郭少怀,琼花也做了说明,他已经接到了信,正从外面向京城赶回来,过几日才能到京城。
最后就是让春花安心,不管怎么样,郭少怀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恐怕差事会先免了。至于春花想怎么对郭少怀,是借此机会,将他一举控制在手中,还是保持原状,琼花让她自己想好。
春花唯一想好的就是赶紧逃离郭家,此事后,她要把自己同郭少怀仅有的一点点的联系完全斩断,让杨家以后完全不受这个人的影响。
但第二天,她还是跟着世子世子夫人回了京城。琼花说的对,在这个犯了罪要诛连的时代,她与郭少怀是夫妻,怎么也分不开。郭少怀要是犯了事,她和杨家都要受牵连,眼下她必须出面。
京城依旧,郭府里表面也是依旧,但谢氏起居所用的正院里一片死寂。郭侯面色灰白,再没了以往的精气神,谢氏也好不了多少,她一下苍老了十岁,靠在座位上没精打采的,据说是生了病。
春花上前请安。她的变化也是很大的。发型一改以前常梳的各式复杂发髻,而是只简单地挽了一下,额前还有淡淡的伤疤。头上插的金玉之物全部消失了,只余一支简单的玳瑁钗子。
浑身的装束更是与过去完全相反,以前的春花差不多天天都是大红的衣服,大红百蝶穿花、大红绣金牡丹、大红缠枝莲花等等,新嫁娘自然如此打扮。现在身上的披风是青缎子的,解下披风,露出一身月白色的素缎襦裙,不见一点的喜庆。
这身素气的装束为她的脸增添了沉静。她行礼后缓缓地退后站在一旁,垂下头一声不响。
“杨氏,你都知道了吧。”郭侯先开口了。
“是。”
“你真的将嫁妆银子和首饰都布施出去了?”谢氏到此时犹不能相信,从听说这个消息后,她就一直被折磨着,那么多的银子,那么多的首饰,竟然就全舍了出去,她这个婆婆一点也没得到。
“是。”春花沉声回答。她按嫁妆单子布施的,一样也不差,听说还有几样首饰在大银楼里还引起了纠纷,有不少人竞价购买,这怎么能是假的呢。
“唉!”谢氏深深地叹气。真就像一声梦一样,娶了一个有钱的儿媳妇,然后儿媳妇到山庄里住去了,嫁妆没了,儿子又出了事。她想指责春花,但郭侯事先已经狠狠地骂了她一顿,眼下还要杨氏的父亲为儿子帮忙。
气氛如此沉闷,世子夫人突然说:“五奶奶还是坐吧,如今五奶奶是五品诰命夫人,按理我们还应该给五奶奶行礼呢。”
世子夫人这样一说,谢氏更加地不自在了,她还没有诰命在身呢,但给杨氏行礼,那肯定也不用想,邓氏不过是想给自己添点堵罢了。
又是沉默,春花主动说:“明天,我回娘家去求父亲,看看能不能帮五爷脱罪。现在我回客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