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像堵高大坚固的壁垒,替赵姮挡住外侵,可门外之人并不是要应战。
中年女人愣过之后,驼下背来,无助地流泪:“姮姮,妈妈只是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你吃得好住得好我和你弟弟就放心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你弟弟更不会拖累你……”
周扬准备关门,轮椅上的男人突然逼近,卡住门槛。
物业和保安很快赶来,出电梯时却被眼前的画面慑住——
高个男人连人带椅的将一个瘦弱男人搬起,走到刚打开门的电梯,把轮椅重重放下,又反身抓住一个中年女人的手臂,将她抡进电梯。
周扬朝看呆的物业和保安道:“麻烦看着他们离开,大白天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闯进楼里的。”
物业反应过来,也认出了这两人,他们对这对母子也“深恶痛绝”,两人陪同下去,电梯门关上时周扬还能听见中年女人的惨哭。
他走回赵姮身边,低头看她:“没事了?”
赵姮摇摇头,右手还紧攥着手机。
周扬也不多问,他抓住赵姮胳膊,把人带回屋里,门外电梯响,两人条件反射地转头,见一名物业走了过来。
物业未免担责,特意上来一趟解释。
“赵小姐,真是抱歉,那对母子其实已经来过好几回了,第一次来让我们查你的具体门牌号,我们不可能帮她查。”
“而且她可能说错了你的名字,我们事后查电脑,也没找到你。所以一直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你,没能及时通知到你,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今天他们应该是一层楼一层楼的敲过去的,刚才就有人向我们反应,我们来得晚了,实在是抱歉。”
赵姮摇头,她克制住自己,只说:“以后他们如果再来找我,请别给他们开单元门。”
物业道:“这你放心,我们已经认得那两个人了。”
楼下电子门锁住,没有门禁卡外人进不来,除非拨号叫监控室开门。
那对母子被请下楼后并没离开,他们待在花坛边,不吵也不闹,只是时不时地抹眼泪,不一会就有几人好奇地聚过来。
赵姮站在阳台上,听不清楼底下说什么,只是见到那几个不知是业主还是路过的人,抬头朝楼上看。
周扬站在她边上,一直侧头看着她。
赵姮望着楼下,忽然说:“他们每一场戏的开头、表情、语气都一样。”
没等周扬开口,赵姮又道:“你去忙吧,我要工作。”把人推出阳台,她拉上玻璃门。
赵姮把自己隔绝在小小的一方天地,她把折叠椅搬到一侧墙壁,楼下的人看不到她。
她坐下来,重新打开电脑,手指贴着键盘,她脑中还是空白的。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敲字,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半晌,“咚咚——”
赵姮侧过头,见到周扬在敲玻璃门。她坐着没起,把门往自己这头拉。门较重,底下又有碎石卡住,她这姿势很难使力。
忽然一轻,她抬起头,是周扬把门推开了。
周扬站在那,手臂上抬靠住门,问:“还没忙完?”
“快了。有事?”
“我叫了外卖,该吃午饭了。”
已经快下午一点,是该吃了。赵姮起身,朝楼下瞟了一眼,人还在,依旧在不动声色地哭惨。
外卖摆在木桌上,周扬说:“桌子擦过了,我叫了四个菜。”
赵姮一眼看到外卖袋子边上的白酒,她朝周扬看:“酒?”
周扬说:“外卖店有,顺便买了一瓶,喝点?”
“……又要灌我酒?”
“我是什么时候灌过,都是你自己喝的。”
两人一静,都想起那回酒后失控。
周扬微垂着头,瞥她一眼。他打开白酒,在纸杯里倒上。把一只杯子摆到赵姮面前,他说:“喝吧。”
赵姮拿起杯子,在手中转了转,打量周扬:“喝了酒,你下午还做事么?”
“做,少喝点。”
赵姮喝了一口。
菜全摆出来,用料很足,两道辣菜让人食指大动。没有椅子,两人面对面站着吃,赵姮挑着菜问:“房子最快什么时候能装修好?”
周扬想了想,“全弄好,再怎么快也要四月底。”
赵姮轻轻叹了下:“不能再快了?”
周扬摇头,“当初拖太久。”他问,“很着急?”
“嗯。”赵姮打量客厅,“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当然着急。”
周扬不作声,他吃了几口,才说:“听说这本来是婚房?”
赵姮看向他,“听周余伟说的?”
“嗯。”
“……14年下半年的时候买的,当初是准备做婚房。”
周扬想起那本手账上的日期,似乎是在2014年10月买的房。
他看出赵姮一直在精打细算,昨天买家电家具她做了好几种组合,省下不少钱。
周扬问:“钱方面这么吃力,为什么不慢慢装修?”
“把钱花光才好,留着存款让那对母子来咬一口吗?”
周扬停筷。
赵姮微笑,她拿着纸杯,慢慢走到阳台,往下瞧,刚好看见中年女人推着轮椅上的男人走出小区。
周扬走到她身边。
赵姮轻声道:“我可以面对讲理的人,也可以面对不讲理的。但我不能面对可怜人。你知道吗——”
赵姮歪着头,含笑看着周扬:“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对你和小亚的印象一点都不好。”
周扬垂眸,“为什么?”
“因为你让他下楼去解决事情。”赵姮视线落在远处,“谁弱谁有理,这种事不少见。以前我是旁观者,看个热闹,等自己经历过才明白那种感觉。”
赵姮苦思冥想似的,眉头微微皱着,“用可怜逼迫他人妥协,不妥协?好,所有人都会对你说,‘你看,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就变成了过错方。”
那对母子就是可怜人,让赵姮成为了过错方。
“我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去年第一次见到这女人,听说她还有一个大女儿,比我大两三岁,我没见过。她儿子因为意外造成下半身瘫痪,她说她之前从没打扰过我,现在只希望我看在她十月怀胎生下我的份上,能借她一点钱。”
“……你给了?”周扬轻声问。他没用“借”这字,用的是“给”。
赵姮听出来了,她笑了笑,道:“一开始没给,可他们太可怜了,所有人都这么说,周余伟也是,所以我就给了他们两万。”
“然后就没完没了了。”周扬用的是肯定句。
“嗯。”赵姮说。
他们在她公司里下跪,在周余伟单位里哀求,他们很懂得博取同情的技巧,就像刚才那一幕幕,他们只是关心她,想亲近她,而她自己衣着光鲜,有血缘关系的生母和弟弟却要穷苦度日。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用苛责的眼神看着她。
“以前我曾经怨过我养母。她不肯供我读大学,说她养我到十八岁,已经够仁至义尽。可当初明明是她和前夫生不出孩子,所以才要抱养我。”
周扬忽然抚摸她的头,她一头栗色的秀发浓密柔顺,手心底下有浅浅的温度。
赵姮朝他微笑,“现在我要感谢她,至少在她跟前夫离婚前,她也是真心疼爱过我的。她把我养大成人,让我有吃有穿,有地方遮风避雨。最重要的是,我赚钱后,她从来没主动要过我一分钱,没干涉过我的工作和生活。”
赵姮微微低下头,视线中是周扬的裤脚。
头顶上的手掌一直没有离开,那手又大又温热,她记事后第一次被人这样抚摸头。
赵姮手微动,纸杯被她捏皱了,里面的酒差点溢出来,她喝掉一口,再开口已经极其平静。“我站得腿酸。”
“……昨天走多了?”周扬问。
“大概是吧。”
“去坐。”周扬朝折叠椅示意。
赵姮去那坐下,轻轻捏揉自己小腿,周扬把吃得都转移出来。
阳台水龙头下有两个空的油漆桶,平常用来冲厕所和接水使。周扬将两只桶翻倒,一只摆菜,一只自己坐。
他原本就比赵姮高,油漆桶又比折叠椅高,这样一来,他只能低头看对方。
赵姮喝得有些热血上涌,她已经脱掉外套。她把纸杯递给周扬:“喝不下了。”
周扬拿走,把剩下的酒倒到自己杯子里,问她:“吃不吃饭?”
“吃一点吧。”
周扬把饭盒从阳台大理石上拿起,掐了一半,递给赵姮。
赵姮夹了几口,忽然听到他说:“你挑男朋友的眼光不怎么样。”
赵姮一顿,抬头朝他看。
她去年一年的经历一目了然,前男友不堪忍受,与她分道扬镳,周扬猜都不用猜。他说完就直直地盯着赵姮。
“你挑女朋友的眼光也不怎么样。”赵姮说。
周扬:“……”
两人俱都沉默下来,眼对眼,赵姮需要仰着脖子。修长脖颈下,锁骨撩人。
小区外停下一部宝马,周余伟从车里下来,他走进时抬头,想看那间房子,却见十楼阳台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高大,并不多见,女的他已熟悉七八年。
两人靠着下方的玻璃窗,脸贴得极近,像在接吻。
周余伟后退,不敢置信。直到看到女人手臂勾住对方脖子,他才猛地转身,冲回车里。
细碎阳光洒落,赵姮离开周扬的唇。周扬摸着她的头发,低着头说:“别住那了。”


第31章
赵姮扬了下眉,重复他的话:“别住那?”
周扬反问:“你还想住那?”
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给她徒添这样的麻烦,赵姮不说话,眼神却隐含深意。
周扬搓了一下头。
赵姮发现这是他的习惯性小动作,也许是烦,也许是尴尬,或者在打主意。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好,责任在我。”
赵姮不置可否。
“我帮你找新地方住。”周扬说。
赵姮这才道:“我已经在找了。”
“在找了?找到了?”
“哪这么快,这才几天。”
她也想尽快搬走,“我让中介帮我留意了,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
周扬一想,“我也帮你问问吧。”
“问谁?”
“我那些朋友。”周扬道,“都是干装修的,哪个小区哪个房在放租,他们总能打听到。”
赵姮自己是找不到的,只能依赖中介,如果能另有途径租房,她还能省下一笔中介费。“那你帮我问问。”她说。
“你有什么要求?”
“月租尽量压在一千以内,单租是没办法了,合租最好室友不超过两个。房子要干净。”
周扬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求租信息。
菜已经吃得差不多,米饭还剩一盒,赵姮把快餐盒叠起,扎进塑料袋放好。周扬说:“我再干一会,等下早点收工,陪你去看房子。”
“好。”
赵姮觉得自己每次喝过白酒,话都会变多,情绪也会放大。
心情是好一点了,她在阳台吹了一会风,又走回屋里。木屑往下掉,周扬停下动作,叫住她:“当心点,走边上。”
“哦。”
“干什么去?”
“找点书看。”
周扬见她往房间走,他钉完钉子,跳下桌,翻着木材问:“你那些书不都看过了?”
“看过还能再看啊。”
声音远远传来。
周扬对这种反复再看的行为是不解的,尤其还是书这种东西。他不感兴趣。
赵姮出来时,手中不仅拿着书,怀里还抱着一只电饭煲。
周扬裁好板材抬头,诧异地问:“拿电饭煲干什么?”
“喝粥么?”
“……你要煮粥?”
“想喝点米汤,解腻。”
周扬好笑,“那你煮吧。”
赵姮冲洗着内胆,跟周扬聊天:“我忘记里面是有椅子的,你要坐么?”
“纸箱里那些?”
“嗯。”
“不用。”
“你要坐自己去拿,就是要组装一下。”
“你那些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周扬问。
“也没什么,很多我都卖了,这些是能搬的我才留着。还有微波炉、电磁炉这些。”
周扬想起她那天搬运这些东西的劲头,跑了两趟,埋着头一声不响,挺强的,也挺倔。他扭头看阳台,水已经接好,米饭正要往内胆里倒。
“给我带一口。”他说。
“哦。”赵姮多添一些饭进去。
“我之前见你们有带电饭煲,怎么现在没看到?”赵姮说着走去厨房,整理出空位,插上电源。
“一个人懒得弄,蒸菜也吃腻了。”周扬说。
赵姮按好煲粥功能走出来,“等一个小时。”她走到周扬身边停下,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吊顶的。
周扬蹲在地上,恰好看见她卡其色的短靴上附着一层木屑灰尘,已经脏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抹一下,赵姮略往后缩。
周扬抬头,拍拍她脚腕,“去阳台待着,这里都是灰。”
“哦。”
赵姮走回阳台,周扬让她把落地玻璃门拉一下,免得灰尘飘过去。
门拉上,和煦暖阳笼罩,阳台和屋中是两个世界。赵姮在阳光下翻着书,拂面的微风带着春天的味道。
周扬在屋内干着活,视线时而穿过沸腾翻滚一般的木屑,看一眼玻璃外的人。
他难得觉得干活也是一种宁静。
粥煮好,赵姮从纸箱里翻出两只小碗和勺子,同样冲洗一遍。
她叫周扬过来吃,周扬正要过去,脚步一顿,又转身去阳台,洗过手臂和脸,他才走到她身边。
赵姮喝着热乎乎的粥汤,肠胃舒服很多。其实春天里的一碗薄粥就能让人很满足了,她想。
喝完粥,她把东西收拾好,跟周扬说:“我出去一下。”
“去哪?”
“物业那。”
“嗯?”
“上洗手间。”
赵姮直接走了,走得有些快。周扬顿了顿,接着笑了声。
屋里没人,他顺便也去上了个厕所。
下午四点收工,喝了酒,两人都不能开车。周扬站在面包车前“啧”了声,无奈地看向赵姮。
他们都忘了这回事,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赵姮说:“走吧,坐公交回去。”没必要叫代驾。
周扬把车里有用的东西拿出来,再接过赵姮的电脑包,和她慢慢走向公交站。
公交站有些远,一走就走了十多分钟,还好车上有空位。
赵姮低头看周扬的手机,他那些朋友发来了许多租房信息。周扬陪她挑选,两人头贴得近,他手臂横在赵姮椅背上。
太阳西晒,周扬把窗帘拉拢一些,暖洋洋的温度让人昏昏欲睡,赵姮索性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周扬手臂离开椅背,将她圈拢。
快到站时赵姮坐起来,依旧有些倦意,她抚了几下头发。
“先去我那把东西放一放?”周扬问。
赵姮想了想,点头道:“好。”她不想把电脑留在公寓。
下了车,周扬带她朝小区走,走到小区门口,赵姮问:“我在外面等你?”
周扬说:“现在还早,他们都还没下班,上去喝口水,我冲个澡再去看房子。”
赵姮没反对,她跟他上楼,把电脑包和洗漱包放进他房间,出来喝了一点温水。
周扬冲澡很快,头发还没擦干,他把脏衣服泡进脸盆,赵姮问:“你手洗?”
“洗衣机坏了几个月了。”周扬道,“也不干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里扔,还不如自己捞几下。”
赵姮笑笑:“也是。”
她还是习惯一个人住,跟人合租连洗衣服都要做好心理建设。
周扬擦了擦手,喝过水和她一起下楼。
房源就在这一带,坐车不方便,还不如骑自行车。周扬和赵姮熟门熟路取来公共自行车,一路骑到第一个小区。
房子是老蒋问来的,八十几个平方,在十六楼,已经有两人入住,还剩一间朝北的卧室,月租九百,跟赵姮现在租的公寓价格相同,但质量相差甚远,赵姮觉得并不划算。
又去第二套房,房东住在隔壁,是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姮。
房子条件不错,是套四十多平的单身公寓,装修虽然简单,但家具电器至少都齐全,月租只要一千二,还没有还价。
赵姮问房东:“我短租五个月行吗?”
房东点头:“行行行,没问题。”
赵姮:“租金能不能一个月一付?”
房东:“可以,我还能怕你跑了不成。”
赵姮有些意动,房东已经掏出手机说:“先加个微信吧。”
周扬皱眉,按住赵姮肩膀。赵姮又问:“你这房子能换锁吗?”
周扬用力捏了她一下,赵姮不为所动。
房东笑着说:“干什么要换锁啊,我这锁是C级锁,质量很好,再说我就住在隔壁,你真要怕来什么小偷,到时候大喊一声,我马上就能过来。”
赵姮笑笑,说再考虑,房东殷勤留她,还主动降价二百。
下楼后周扬叼着一支烟,推起自行车问:“他要同意换锁,你还真租?”
赵姮道:“那就可以真的考虑一下。”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姮懒得反驳,“下一个呢?”
周扬翻手机,看过地址后骑上自行车。
后面又看了两套房,一套环境太差,位处底楼,潮湿不说,还有虫蚁;另一套各方面都好,只是价格略高。
可两套房的房东都不接受短租,至少要赵姮租满一年。
赵姮知道找房没这么容易,当初能找到崔靓荷,实属运气。想再找环境好的、价格适中的,以及能够短租的房子,实在困难。
两人往回骑,半路上赵姮车头摇摆不定,她刹住车,脚抵地停下。
周扬猛地停住:“怎么了?”
赵姮低头检查,“好像链条掉了?”
周扬停好车,蹲下来拨弄一番,最后束手无策道:“修不好,推回去吧。”
“啊……”赵姮叹了声。
周扬笑笑,“你去骑我那辆。”
“不用。”赵姮道,“慢慢走吧,反正不远。”
周扬没异议。
两人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人行道狭窄,边上爬山虎铺满墙,赵姮总觉得有小虫子在面前飞,她挥手握拳,试了两次都没抓到任何东西。
“干什么?”周扬问。
“有虫子。”
“等一下。”
周扬推车向前,然后靠里,他朝前一撇,示意赵姮:“你走外面。”
赵姮走在外面,慢慢行至十字路口,一边通往御景洋房,一边通往周扬的住处。
两人在红绿灯前停下,周扬拿下嘴里的香烟,手指轻轻点着车把手,过了会,他说:“去我那?”
“几点了?”赵姮问。
周扬看手机,“九点四十七。”
“你室友还没睡吧?”
周扬沉默了一会,道:“我给你兜块床单再进去?“
赵姮:“……”
周扬笑了下,看着她道:“先去吃点宵夜,再去我那。”
绿灯亮了,赵姮推车先行,“那快点啊。”声音轻飘飘的,随风送进周扬耳里。


第32章
宵夜场极热闹,小饭店今晚竟然推出烧烤,烤架摆在大门口,离老远就能看到烟熏火燎。
周扬眼疾手快占到一张空桌,他叫住服务员:“店里改做烧烤了?”
服务员露出一对小梨涡:“哪呀,煤气突然用完了,没法炒菜,临时才想出做烧烤。”
赵姮稀奇:“烤架都能临时买到?”
服务员摇头:“这是问隔壁店主借的,他们家喜欢户外烧烤,家里有这个。”
“这么临时……”周扬瞟向门口烤架,“那有什么吃的?”
“除了没海鲜,别的烧烤店有的这里基本也有。”
两人点了一堆,赵姮嫌上火,周扬从冰柜里给她拿来一瓶豆奶,赵姮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一,冰冰爽爽又解渴。“你不喝?”她问。
周扬摇头:“奶里奶气的。”
“……你这什么形容词啊。”
周扬见她爱喝,又给她拿来一瓶。
吃完将近十一点。夜深,空气有一丝凉,冬春交替的时节,白天黑夜是两个极端。
站在出租房门口,周扬手拿钥匙,回头看赵姮。赵姮歪头询问,周扬说:“我开了?”
“……开吧。”
转动钥匙,推开门,运气不错,乌压压的客厅里不像有人。
周扬打开灯,转身去接赵姮拿着的包,摸到她冰凉的手,他握了一下,小声说:“这么冷?”
“还好。”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今早赵姮用过这里的淋浴,她“嗯”一声,拿着洗漱包走进卫生间,脱完衣服才想起自己穿着棉拖鞋。她重新套上T恤,拉开一条门缝,“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