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声音,已经完全发不出来。
殷虹盯着他:“你想用这样的声音继续采访?”
林道行说:我再休息一会儿。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亮了,赤道线上六点的日出并没有出现,悬窗外,是一片灰雾蒙蒙。
四周望不到一物。
六月到十一月,拉加厄斯帕群岛少雨,多雾。
这雾不知何时会散去。
殷虹道:“没那么多时间了。”
她望着林道行,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做这一次的采访么?”
林道行默然不语。
“你是嘉俊的师父,他始终以你为榜样,他的装束打扮,他的播音方式,都在学习你。他想成为第二个你。
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厉害在哪里,但他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那我就认为你应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想,由你完成这出采访,风风光光的出现在镜头前,把那几个人的罪行昭告天下,嘉俊在天有灵,一定会得到安慰。”
林道行心中滋味难言。
“但你现在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殷虹道。
老寒几人都担忧地望着林道行。
“你既然不能发声了,那就——”
齐嘉俊二十一岁进入电视台实习,与他同期进入播音组的还有另外两人,他们是竞争对手,也是兄弟挚友。
他崇拜师父,也尊重并且看好自己的好兄弟。
“——那就,由你来完成最后的采访吧,冯佳宝。”
殷虹说。
第26章
佳宝一怔:“我?”
殷虹:“对, 你来。”
佳宝立刻朝林道行看。
林道行的眉心是微微皱着的, 他仔细端详佳宝。
她眼神信任又专注,林道行能感觉到她对他的依赖,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心中还是产生了一种酥酥软软的感觉。
可佳宝的气色实在不算好,她本就睡眠不足, 这几个小时又经历了这么多状况,此刻她眼底有着明显的黑眼圈。
缺少睡眠的人很难保持清醒敏捷的头脑。
他无声地问:你行吗?
佳宝马上摇头。
不行, 她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不是游戏,事关法律和人命, 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能做得到!
她刚摇完头,就见林道行带着严重撕裂低哑的声音, 来到她的耳边——
“为什么不行, 有我在,你有什么做不到!”
佳宝心头巨震。
他说得费力至极, 几乎是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声音,把这句话带给了她。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 明明轻得只能贴耳才能听到, 但仿佛就是有一口钟, 朝她的心头砸了下来。
掷地有声,回音缭绕。
佳宝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汇, 她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
从房间出来后,她一直没照过镜子,客厅里有不少能反光的物品,她也一直没在这当中看见自己。
而他眼中的人,黑发,鹅蛋脸,穿着浅色的小T恤,有血有肉,充满生机,再过一年多,就要满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
佳宝好像,找到了自己。
“不如我来吧。”
一句突兀的话,忽然出现。
殷虹望过去:“你?”
“嗯……”黎婉茵点头,“前因后果我想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要他们三个人,在摄像机面前认下自己的罪行,我能办到!”
她看了眼佳宝,“冯佳宝只是个学生,她没任何社会经验,她既然做不到,就别逼她了,还是我来吧。”
面对殷虹质疑的目光,黎婉茵鼓足勇气说完这番话。
如今事情基本水落石出,只差那几人的一个认罪态度而已。
她想得很明白,现在用不着再害怕,如果殷虹这个女人要把所有人都杀了,那就另当别论。
但如果对方只是有仇报仇,不伤害无辜的人,那她就能活下来。
星海号的事故、牟取国家赔偿金的案子、新闻从业者的密谋,这一桩桩都是非同一般的大事件。
作为采访到这一事件,并将其公之于众的主持人,到时必定受到巨大的瞩目,她的事业立刻就能翻盘!
黎婉茵此刻已经忘记了所有的恐惧和担忧,她心跳如鼓,激动又紧张。
她决心放手一搏。
林道行目光一沉,未来得及做任何举动,边上的人忽然说:“我行!”
林道行转头。
“你来帮我!”佳宝对林道行说。
接着又看向殷虹,“我来完成接下去的采访,给我一点时间,很快!”
说完,她抓住林道行的手腕,步伐坚定地走向餐厅。
被晾着的黎婉茵,打量了一下旁人的神色,冷下脸,攥紧了自己的手。
老寒、施开开、严严又一次聚集到了餐厅,黎婉茵随后也走了过来。
林道行默默看着佳宝。
佳宝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推到他面前,说:“你教我该怎么做。”
林道行扬起嘴角,他把一张椅子拉到身边,示意佳宝坐。
佳宝坐了下来。
林道行也跟着坐下,他一边整理思路,一边打字:
沈智清并非主谋,范丽娜把重要罪名都推给他,因为他是一个死人。范丽娜说的时候,罗勇勤状态明显放松。她之所以不把重罪推给罗勇勤或者万坤,是因为这二人也在这里,一旦她推给他们,他们可以反咬她一口。
佳宝心领神会,范丽娜这人太聪明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都能想办法把自己撇干净。
林道行继续打字:已知的两个重要时间点清楚吗?
他不想打长篇大论,性格使然,多数情况下他认为重复已知内容就是在说废话。
黎婉茵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看着电脑上的问题。林道行的提问不清不楚,她还没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就听冯佳宝回答:“喝酒的时间和五分钟!”
林道行看向她,笑了一下。
黎婉茵抿紧嘴角。
林道行又打了几句话,文字极其简洁,但佳宝一看就能懂,她压低声音跟他讨论,林道行时不时地点头,或者再打几个字。
老寒站在林道行旁边,单手撑着桌子,偶尔补充一点他能想到的内容。
佳宝忽然抬起头找了找严严,发现他正和施开开坐在一起,她小声问老寒:“严严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
老寒沉默了一下。
严严的事情,林道行早就听老寒说过,他撇了下头,让老寒告诉佳宝。
“严严当时创伤特别严重,话都说不清楚,听他的意思,就是事故发生的时候,他跑得快,一个人先跑了出来,他爸妈没跟上……”
老寒想起就难受,他一个成年人在事故五年后依旧是这样悲痛的心情,更不用提对严严这样的小孩来讲,是多重的打击。
他继续道:“我只知道他当时已经穿好了救生衣,人也上了甲板,但是邮轮发生了二次爆炸,他直接掉进了海里,后来他也是被别人给救上来的。其他没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佳宝不难想象这段记忆对严严来说有多么的沉重和恐怖。
林道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提醒她时间。
佳宝点点头,林道行打字:“万坤城府很深。”
佳宝看着电脑上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问林道行:“还有呢?”
林道行只是沉默地回视她。
佳宝突然想到她曾听老师用来形容新闻的一句话,“字越少,事儿越大”。
佳宝拧眉。
林道行给了她三秒休息时间,三秒后他问:准备好了么?
佳宝静了一下,然后点头。
嗯!
两人起身离坐,走向采访位。
依旧是原先靠近吧台的那块场地,此刻受访者的席位上,坐着三个人。
从左至右,依次是范丽娜、万坤、罗勇勤。
范丽娜蓬头垢面,罗勇勤局促不安。
万坤,四十岁,曾任H省电视台新闻编辑部播音组组长,是林道行的上司。
此刻的他,神色如常。
林道行对他颇为“怀念”。
佳宝坐下了,林道行搬了张椅子,避开摄像机镜头,坐在离佳宝最近的地方,手边是纸笔和电脑。
佳宝深呼吸,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
他像一名检察官,但检察官审问犯人讲求证据,他没有实质证据,全靠引诱和推理,捕捉对方的逻辑错误和漏洞。
这样的智慧需要经受千锤百炼,她没有,但他就坐在她身边。
佳宝偏头看了眼,林道行目光温柔地回视她,对她点了点头。
佳宝双手呈拳卧于大腿,看向对面的人,准备就绪——
“我认罪。”
对面的万坤,叹息闭眼,说了这三个字。
他先发制人!
第27章
佳宝愣了下, 原本准备好的第一个问题, 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也知道, 过去的事情不可能瞒一辈子,你们不用为难他们两个人,他们……以前都是听我的话做事的。”万坤语气低沉地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寒的眼睛离开了摄像机,与万坤相熟的黎婉茵目瞪口呆。
连范丽娜和罗勇勤, 都诧异地望向坐在中间位置的万坤。
佳宝下意识转头看林道行,见他皱着眉紧盯万坤,她也不由自主地学着他的样子, 皱起了眉头。
佳宝回过头,收敛心神,她挺起脊背, 坐得比先前还要直。
她对林道行有着绝对的信任, 字越少,事儿越大, 他既然对万坤做出了“城府很深”这个看似简单的四字评价,那万坤这人就绝对不会简单。
对方来了这一下, 佳宝如临大敌。
“你是冯书平的妹妹?”万坤忽然看向佳宝。
“……是。”佳宝回答。
“你跟你哥哥长得并不是很像。”万坤叹了口气, “冯书平是一个很优秀的小伙子, 当年省台招聘新人,竞争实习播音员岗位的人数,足有三四百人, 他和朱楠、齐嘉俊一起脱颖而出,台里领导对他很看好,如果没有意外,他大学毕业之后,就能顺利留在台里,可惜……还有朱楠、齐嘉俊——”
万坤说着,看了一眼朱家人,又看了看一直紧握手|枪的殷虹,“他们也都十分优秀,你们身为他们的家人,有权了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佳宝根本插不上嘴,万坤并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他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当年是播音组的组长,林道行,你是我的下属,当年你虽然还很年轻,但就资历来说,已经不算浅了。你大一开始就在电台、电视台各个地方打工实习,大学还没毕业,我们省台就高价签下了你,可以说,你对台里的情况、对部门里的形势,了解得并不比我少,是不是?”
林道行虽然一直盯着万坤,但对万坤的提问,他并没有做出回应。
他刚进省台的播音组时,万坤已经是组长,他为人虽然比较傲,不在乎给不给人面子,但他对上级领导还是十分尊重的。
万坤是组长,组长下达的工作命令他都会完成。他热爱播音,也想把播音界前辈当成老师看待,从他身上学习更多的经验。
但他识人的本领太过敏锐,什么人真诚,什么人虚伪,接触几次他就能察觉到。
比如老寒,他外表凶悍,内心却十分柔软,他待陌生人客气,待朋友两肋插刀,对人真心真意。所以老寒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真朋友之一。
而万坤这人,专业技能虽然不错,但他更擅长办公室政治,并且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融会贯通,他不会让他手底下的任何人在高层面前有表现机会。
但他行事不动声色,表面始终是一个公正严明、技术过硬的小领导,所以齐嘉俊他们三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对万坤的评价极好。
万坤并没有等着林道行的回答,他继续往下说,语速始终不紧不慢。
“有办公室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一些争斗,我知道,有些人,比如你,对我其实有不少意见,看不上我做的某些事。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的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我的上面还有三个副主任、一个主任,我做的事,很多都要听从于他们,有句老话,永远适合用在这个社会上,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在电视台工作,很多情况下,我也是身不由己。”
林道行默默地听完他这一大段过于冗长的陈述,想了想,他低头写下几个字,写完后,他身体往前,弯着背,胳膊肘抵在膝盖上。
佳宝察觉到身边人换了一个姿势,她转过头——
林道行手上举着一张明信片,上书:
时间!!!!
把握主持!!!!
佳宝也不知道为什么,仅凭这简单的两句话和两串惊叹号,她就读懂了林道行的提醒。
天亮了,浓雾散去后,也许随时会有船只经过,他们现在想得不是求救,而是有可能功亏一篑。说不定万坤就是在拖延时间。
身为这次采访的主持人,提问权应该在自己手上,不能被对方的节奏带偏。
“万坤,你承认的是什么罪?”
佳宝果断打断对方,直接将话题带回他的第一句话。
万坤一顿,视线第一次专注地落在这个叫做冯佳宝的女孩儿脸上。
“你还没有交代自己的罪名和罪行,到时候观众朋友们也会看得一头雾水,你身为专业的新闻界人士,不可能不清楚新闻标题应该清晰明了的重要性。你说了这么多话,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想要承认自己的什么罪?”
佳宝的播音腔并不够专业,但咬字标准,语调平稳,这一段话不疾不徐地说下来,令林道行侧目。
施开开觉得坐在那个位置的佳宝,与学校里念稿的样子判若两人,她恍惚觉得现在的佳宝,和之前采访那两个家伙的林道行有几分神似。
施开开紧张地挽着严严的胳膊,祈祷佳宝能顺利采访到事实真相。
受访席上,万坤过了几秒,才再次开口:“我刚刚正要说到这里。哎……”
他仿佛陷入不堪的回忆中,“就是因为我当初的身不由己,我才犯下了错。范丽娜、罗勇勤、沈智清这三个人,都是听了我的安排,参与了五年前的一次新闻调查,这个新闻,是关于一个男教师,十一年前强|奸|幼|女的案子。”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众人的神色,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佳宝说完早前的那段话时,心跳还很快,她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这种角色转换。
如今听完万坤的认罪发言,她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沉默不语。
先前的两次采访,万坤均不在室内,他不可能听见里面的采访内容,她想不到,他竟然交代得这么直接。
范丽娜和罗勇勤都愣了愣,见殷虹几人都看了过来,范丽娜连忙点头:“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我们都是听了他的,那个男的也是他带来的!”
她生怕殷虹不信,再去伤害她的儿子,只差指天发誓,“我没必要再撒谎,我儿子在你们手上,只要你们不伤害他,你们问什么,我说什么!”
罗勇勤也拼命点头。
“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有些情况,你们两个也不清楚。”万坤眼神坦荡地望着众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次的新闻开始的。是我把那个男人带了过来,也是我,让他们三个人,调查十一年前的那起案子,但是,那个男人并不是我找来的。”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他的陈述。
“他是……被王树江找来的。”
佳宝听见了一个陌生的人名,她问:“王树江是谁?”
“是新闻编辑部的主任,也是我和林道行的上司。”万坤回答。
佳宝看向林道行,林道行点头。
佳宝道:“你继续说。”
万坤道:“我说我身不由己,就是因为他。当时电视台的情况,林道行也很清楚。传统新闻媒体的生存境况越来越差,更多的观众都投向了网络媒体,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很多都是共享的,不具有独家性质,观众看哪个频道,看哪档新闻节目,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这种种情况,就导致了台里的新闻节目收视率越来越低,林道行,你作为台里新捧的主播,由你主持的时候,收视率的确会有所上升,但你一个人并不能救全部,是不是?你很清楚当时的境况。”
当年林道行二十三四岁,年轻英俊,台里想力捧他挽救新闻收视,他当年确实引起了一定的话题热度。
万坤说:“王树江做了这么多年的主任,他一直没怎么把收视给做上去,他这年龄已经到了升职的关键期,跟他竞争的人这么多,他不把收视弄上去,怎么争得过人家?
所以,他才找到了那个强|奸|犯,让我们做他的新闻。
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我要生存,我在电视台里熬了这么多年资历,当中的艰辛几个人知道?王树江在这行里混了这么久,他的人脉遍布得有多广?他虽然不是多大的官,但他一根指头,就能捻死我这种小职员。
我需要工作,我也不想离开我钟爱的行业,所以,我向他做了妥协。”
佳宝问:“这么说,是王树江威胁了你?”
万坤道:“没错。”
佳宝:“他仅仅是为了收视率?”
万坤:“当然还为了钱,他在让我们做这个之前,早就计算过国家赔偿金。”
佳宝:“那他威胁你一起分享那笔国家赔偿金了吗?”
万坤面不改色:“你还是个学生吧,还没踏入社会,所以你不懂,有时候金钱关系,才是最稳定的关系,双方只有同流合污,才能彼此信任。”
佳宝:“也就是说,你并不贪财,你之所以和大家一起分享这笔钱,也是因为你逼于无奈?”
“不,我也许一开始是逼于无奈,但是财帛动人心,后来,我确实被诱惑了。”万坤看向左右两边的范丽娜和罗勇勤,说,“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这所有的事情,背后的真正主脑是王树江,我也只不过是他的傀儡。他一直躲在背后,从不出面,这样一来,一旦有事,他就能撇得干干净净,而我就是最大的承担者。
我说的这一切,都是实话,所以我一开始就说,我认罪,你们没必要再问他们两个人了。”
范丽娜愣了好一会儿,听完后看着万坤问:“是他?”
万坤无奈地点点头。
罗勇勤也是不可思议。
佳宝问:“王树江现在还在H省电视台工作?”
万坤道:“不,他已经过世了,他也是星海号事故的遇难者之一。”
佳宝看边上,林道行点头。
当初他们部门,去了一个主任和一个副主任,二人都在星海号事故中遇难了。
万坤这番话,说得太像真相了。
佳宝一边思考,一边问:“那……五年前的六月一日,星海号邮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哎……”万坤深深地叹气,他慢慢回忆道,“冯书平他们三个人,不知道怎么了,发现了这件事,他们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树江,后来王树江把我们都叫到了邮轮上的酒吧。”
“王树江当时表现的很生气,他对他们三个人保证,一定会给出一个结果,然后他让他们三个先走了。他们三个人走了后,王树江让我做出交代,还说回去后,他一定会报告上级,等冯书平他们三人,把他们找到的证据一提交,我们几个人就完蛋了。
我们四个人离开酒吧后,就在商量这个事该怎么办,我们当时都很怕,他们都找我拿主意,我能怎么办,我说除非他们都死了!但我这只是气话。”
范丽娜和罗勇勤的表情都告诉着众人,万坤说的是实话。
“可他们都不知道,王树江才是真正的主谋,我当时也不知道,王树江最后那句话,是在暗示我,如果冯书平他们把证据提交了,那我们就都完蛋了,所以他们必须死!”万坤说。
黎婉茵、秦霜几人听得倒抽一口气。
佳宝极力让自己冷静,“后来呢?”
万坤说:“等我们四个人分开后,王树江把我单独叫了过去,让我解决,那晚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下不了决心,后来我把罗勇勤他们都叫了出来,但是沈智清不愿意来,他那个时候已经怕了。
我买了很多酒,我们三个人就在甲板上一直喝一直喝,喝到半醉了,我脑子也糊涂了,我说,要不然就去把他们三个杀了。”
这下,黎婉茵几个人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范丽娜和罗勇勤,一个闭上眼,一个转开头,他们承认了万坤的说辞。
万坤似乎在克制着悲伤的情绪,他继续说:“我们后来一起去了四楼,我不知道他们三个的房间在哪,我让罗勇勤给我带路,我那个时候是真的痛下决心,打算趁着酒劲去杀了他们,但罗勇勤和范丽娜还在犹豫,我们就一直在过道上拉扯了半天。”
范丽娜点头:“对……”
“可是没过几分钟,邮轮就出了事,我们一听广播和警报,酒都吓醒了,就马上跑了出来。”
范丽娜闭着眼,罗勇勤朝万坤看了一眼。
“我们当时侥幸都活了下来,冯书平他们,还有王树江,都在这场事故中遇难了。我们都做过犯法的事,还死里逃生了一回,这之后,我们三个人,都默认了不再来往,这几年我们也就这么过来了……”
万坤说完这一切,看向冯佳宝,看向殷虹,看向朱家三人,“这件事埋在我心底五年,我承认,我从来不是个好人,我贪赃枉法,昧着良心做假新闻,我还动过杀心,但是齐嘉俊他们三个人的死,真的是意外!千真万确,跟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