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虹思量了一下,朝朱家人说:“你们把范丽娜和万坤都捆上,把他们两个分开绑到外面甲板。”
朱老先生夫妇和朱筱尤去厨房找来绳子,齐心协力把那两个人都绑上了。
林道行看了看这三个“帮手”,又不动声色地朝船员、船长和向导观察了一番。
解决了另外两个人,林道行按了按佳宝的肩膀,才离开餐厅区。
他的手离开了,佳宝仍能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林道行。
林道行挑选了一个采访位置。
采访位靠近吧台,头顶刚好有一盏射灯。把四周的灯关上,射灯对准罗勇勤,这是一种有压迫力的心理暗示。
两人面对面而坐,他手边是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佳宝的明信片和笔,有问题方便他随时记录。
他快五年没做主播,以前播新闻,直播厅宽敞明亮,主播台上放着新闻稿,他则看着前方的提词器。
新闻稿都是九字格的,字体大,一行只有九个字,看着清楚,读起来不会出错。
他做主播那几年,只碰到过三次低头念新闻稿的情况,因为突发新闻来不及做成九字格,他只能照着普通格式的小字体播报新闻。
那三次突发新闻,其中一次,正是星海号事故。
154人均是广电同事,他如鲠在喉。
殷虹坐在不远处,手边是那把小手|枪,罗勇勤呼吸急促,额头汗水不断。
林道行喝了一口水,翘起腿,悠闲坐着,朝老寒看了一眼。
灯光就绪,老寒的摄像机就位。
开始!
记忆像潮水,时光瞬间倒退,林道行重回镜头前。
林道行:“你是五年前星海号事故的幸存者?”
罗勇勤:“……是。”
林道行:“你对那天发生的事还有印象吗?”
罗勇勤:“我记不清了。”
林道行:“哪些方面记不清了?”
罗勇勤:“全部!”
林道行:“事发后你是否得过创伤后应激障碍?”
罗勇勤:“……没有,没得过。”
林道行:“你对这次拉加厄斯帕群岛的旅行有没有产生过抗拒情绪?”
罗勇勤愣了愣,然后回答:“没、没有。”
林道行:“是你决定的这次旅行吗?”
罗勇勤:“是我老婆决定的。”
林道行:“罗先生,其实人类对灾难的记忆是最为深刻的,即便当时的记忆你已经没有了,但事后通过身边人、通过新闻媒体,你也会灾难有所了解,而不是一无所知。
你说全部的事情都记不清了,从心理学方面来说,这是一种逃避心理。
人之所以逃避,是因为内心有所隐瞒,所以,你对在星海号邮轮上发生的事情,有所隐瞒。”
第19章
罗勇勤瞳仁收缩, 嘴唇抖动, 不假思索地否认:“没有,我没有隐瞒!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
他的汗水已经把棕色的丝质睡衣领口浸湿了。
林道行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分辨他的语气,他心中自行给恐慌程度划分出十个等级, 罗勇勤现在的恐慌等级应该有七级,还没真正到六神无主、口不择言的时候。
但他依旧是一个最佳突破口。
他们这三个人, 范丽娜虽然紧张,但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万坤难以捉摸, 只有罗勇勤,他的心理防线是几人中最为薄弱的那个。
对方不易守,他则容易攻。
林道行忽然对旁人说:“拿点纸巾过来。”
老寒一直盯着摄像机, 听见林道行的话, 他回了下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正准备去拿,却见冯佳宝走了过来。
佳宝把游艇上的纸巾盒拿给林道行。她走路时带起风, 林道行闻见淡淡的清香, 他没转移视线, 接过纸巾盒,他双眼依旧盯着罗勇勤。
“擦擦,睡衣都湿了。”林道行抽了几张纸巾给他, 道,“你这件睡衣款式不错,你太太帮你买的?”
罗勇勤听见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脑中警铃作响,却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他慢吞吞地接过纸巾,如实回答:“我自己买的。”
林道行问:“习惯穿睡衣睡觉?”
罗勇勤愈发不安,他擦了擦汗,舔了下嘴唇,回答:“是,习惯了。”
林道行神色放松,嘴角微微上扬,“不如我们来谈谈你当年在电视台的生活。”
他这话没有起承转合,罗勇勤反应不及。
“五年前我们两个是同事,我记得你在星海号事故后不久,就从电视台离职了,是吗?”林道行问。
罗勇勤:“……是。”
林道行说:“我们两个以前分属不同的部门,所以我们虽然共事过几年,但我跟你私底下的往来并不多。我至今也不知道你当年离职的原因,不知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离职?”
罗勇勤说:“我……在事故之后,身体不好。”
林道行问:“你在事故中受了伤?”
罗勇勤说:“……是有点,是受了伤。”
他思考了两秒……
林道行加快语速:“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我看你昨天进行浮潜,动作没什么问题,水性也不错。”
罗勇勤说:“是,我现在身体好了。”
林道行点了点头,又说:“如果我没记错,你离职前是在台里的新闻采访部任职的,是吗?”
罗勇勤答:“是。”
林道行:“你当时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罗勇勤如实回答:“我是记者一组的组长。”
林道行:“你当时认识齐嘉俊、冯书平和朱楠这三个人吗?”
罗勇勤胸口微微起伏:“认识,但不熟。”
他强调的很快。
林道行问:“对他们三个全都不熟?”
罗勇勤:“不熟,都不熟。”
林道行:“不熟是什么样的程度?是不知道姓名,还是只知道对方姓名?”
罗勇勤:“我只知道他们的姓名。”
林道行:“工作中有没有过交谈,有没有同桌吃过饭?”
罗勇勤说:“没有,都没有。”
林道行:“虽然你们不熟,但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事,给你留下过深刻印象?”
罗勇勤:“没有,我对他们没印象。”
林道行语气有所改变,“不熟,没印象……确实,他们三个当时只是很普通的实习生,参加实习的时间也并不久。我只是很意外,时隔五年,你还能记得‘不熟’、‘没印象’的人的名字。”
罗勇勤强撑:“刚好记得……对,”他忽然想起来,“刚才她提到他们三个是你的徒弟,我才记得。”
“她”指殷虹,罗勇勤不敢用手去指。
林道行视线微移,看向斜前方的一块黑色镜面,装饰用的黑色镜面中,映出佳宝的身影。
她送了纸巾后就回去了,这会儿正低头写字,不知道在写什么。
佳宝似有察觉,她忽然抬起头。
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林道行的背影和一点点侧脸,他身处半明半暗中,其实这样的灯光对一出采访来说是不合格的,但她又觉得,在这场与众不同的采访中,必须配以这样的灯光——
就像审讯室审讯犯人的灯光。
林道行看了一眼黑色镜面后,很快接着问:“你认识吴慧吗?”
罗勇勤:“……认识。”
林道行:“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罗勇勤:“就……工作上认识的,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往来不多。”
林道行点头:“你和范丽娜、万坤的关系应该很好?”
这点罗勇勤不需要撒谎,当初林道行和他们三人在同一个电视台,对他们的关系自然也清楚。
罗勇勤说:“是,关系很好。”
林道行:“近几年你们三个有联络吗?”
罗勇勤摇头:“没、没联络。”
林道行:“你们既是旧同事,又是朋友,关系这么要好,这几年为什么不联络?”
罗勇勤说:“……离得远,平常大家工作又都忙。”
林道行问:“你和他们,是在你从电视台离职后就不再联络了,还是后来慢慢断开了联络?”
罗勇勤说:“离职后就不再联络了。”
林道行:“也就是说,你们三人,最后一次存有亲密联系的场合,是在星海号邮轮上?”
罗勇勤眼神飘忽不定:“……是。”
他答完,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一个多小时,着火、冲锋舟爆炸、五年前的事故等等,统统让他措手不及。
他也曾是记者,最擅长提问,越是尖锐的问题越能引爆新闻燃点,但林道行的问题全都不温不火,他答的时候脑子一团浆糊,如今心里一咯噔,他仿佛慢慢转过了弯。
入套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入套了。
那头佳宝攥着笔,捧着明信片,双眼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道行,耳朵留心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手中的明信片上已经被她写下数行字,罗勇勤已经中了林道行的三个套。
第一套,罗勇勤否认对星海号事故的记忆,这恰恰就证明了他确实有事隐瞒,且这事不可告人。
第二套,罗勇勤和哥哥几人分属不同的部门,他自称不熟也没印象,漫长五年过后却还能记得哥哥三人的姓名,最后那句辩解纯属借口。
第三套,罗勇勤和范丽娜、万坤是好友,但几人在星海号事故后很快没了联络。这足以证明,在星海号上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这件事与他们三人都有关联。
哥哥的死看来真的有隐情,佳宝越来越认同殷虹的话。
她再次看向林道行稳如泰山的背影,认真听他抛出的话——
“现在,你对星海号的记忆,是不是逐渐恢复了?”林道行徐徐地说。
罗勇勤:“……”
林道行继续说:“那次广电集团组织的旅游,参与人数众多,你、万坤、范丽娜、齐嘉俊、冯书平、朱楠,都参加了那次的邮轮之行。我记得你当时没有带家属去?”
罗勇勤:“……没带,就我一个人。”
林道行:“你一个人一间房吗?”
罗勇勤:“是,大床房。”
林道行:“邮轮总共六层是吗?”
罗勇勤:“是,六层。”
林道行:“你住在第几层?”
罗勇勤:“我住四楼。”
林道行:“你跟范丽娜、万坤住同一层吗?”
罗勇勤:“不是,万坤住楼上。”
林道行:“范丽娜跟你住同一层?”
罗勇勤:“是。”
林道行:“我记得冯书平他们三人的房间,也是在四层。”
佳宝正写着字,闻言手上停顿,她抬头看向林道行。
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哥哥他们几人当时住的楼层。
“……是。”罗勇勤说。
林道行:“吴慧呢?”
罗勇勤:“她……好像也住四层。”
除了万坤,他们几个人都住在同一层……
林道行脑中记下这一点,同时思考着,继续问:“那艘邮轮很豪华,上面有什么玩乐项目吗?”
罗勇勤实在猜不透他问这些问题的意义,因为无知,所以他只能如实回答:“……酒吧、健身、马杀鸡这些,一般都有。”
林道行:“你都体验过了吗?”
罗勇勤:“差不多。”
林道行:“我记得,因为行程的关系,6月1日那天,邮轮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一个白天,是吗?”
罗勇勤:“是。”
林道行:“晚上还要继续航行,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应该很无聊,你那天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罗勇勤眼神闪烁:“不记得了。”
林道行:“你仔细想想,你刚才说的酒吧、健身、马杀鸡,或者看电视、看书、上网?上网费用应该比较贵,不能长时间上网。”
罗勇勤说:“我就在酒吧喝了几杯,做了做马杀鸡。”
林道行:“ 白天就做了这些?”
罗勇勤点头:“是。”
林道行:“晚上呢?”
罗勇勤:“晚上没什么事,没做什么。”
林道行:“很早就睡了吗?”
罗勇勤点头:“嗯。”
林道行:“那晚邮轮从起火到二次爆炸,整个过程发生的很快,当时绝大多数旅客都在睡梦中,所以来不及逃生。你那个时间确定已经换好睡衣,准备睡了?”
罗勇勤:“……我还没来得及睡着。”
林道行:“没来得及睡着……那当时是已经躺在床上了吗?”
罗勇勤嘴唇干涩,他在极度缺水、灯光直射的环境中,回答着一连串不间断的问题,他实在没有办法用心思考。
“躺床上了。”他说。
林道行问:“换好睡衣躺床上了?”
罗勇勤:“是,躺床上了。”
“五年前你的睡衣风格是衬衫西裤?”林道行问。
罗勇勤愣了愣。
“星海号事故,广电同事死亡人数多达154人,当时所有的新闻画面都还在我这里——”林道行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你身为幸存者之一,是一个被所有人同情、感恩、庆幸和尊重的存在,没人会质疑你。”
“罗勇勤,你在获救现场的直播画面中,穿的是衬衫西裤,而不是睡衣,你当时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林道行沉声质问。
罗勇勤慌乱了,当第一个谎言被戳破,而第二个谎言还没来得及想时,他脱口而出:“我在喝酒,我记错了,我在喝酒!”
他的恐慌程度提升。
林道行:“你是真的记错了,还是你在撒谎?其实你不是在喝酒,你在杀人,当晚你在杀齐嘉俊几人——
罗勇勤喊:“没有,我真的在喝酒,我在跟万坤范丽娜一起喝酒,是真的!”
佳宝看得目瞪口呆,忘了记下笔记——第四个套、第五个套。
“哦?三更半夜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喝酒?你们在密谋什么事?是针对齐嘉俊三个人的?”
沙发上的殷虹已经站了起来,她平和的神色不知何时已经改变,此刻她双眼泛起红血丝,死死盯着罗勇勤。
罗勇勤呼吸急促,仓皇四顾,六神无主,殷虹举起枪:“说!”
罗勇勤眼一翻,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殷虹快步走到他面前,用脚踹他脸,朱老先生也忘记了当下的环境,冲过来扑通一下跪地,去摇晃罗勇勤的衣领:“你给我睁眼,你给我睁眼!你快把话说完!”
佳宝捏紧拳,忍了忍,没忍住,她正要朝晕倒在地的人走去,边上林道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挡臂将她拦住,低声说:“等他再醒来,不一定还能问出什么,刚才已经是他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
佳宝愣了愣。
林道行轻轻握住她细小的手臂,低声同她分析:“罗勇勤这人没什么本事,对高层喜欢曲意逢迎,遇事喜欢推脱,刚才他是没任何准备,太慌了,但他并不是个蠢人,如果他真的要对齐嘉俊几个人的死亡负责,他只要咬紧牙关抵死不认,又能怎么样?殷虹拿枪指着他,他认他也死,不认也是死,结局一样。”他有些可惜,“最佳时机过去了,他晕的真是时候。”
佳宝蹙眉:“那现在怎么办?”
林道行看了看朱家的几个人,又看了看船员几人,衡量过后,还是决定不轻举妄动。
“现在至少知道,事发当晚他们三人在喝酒,说的事应该也跟齐嘉俊几个人有关。他们双方,应该在星海号上,或者在坐上星海号之前,就发生了什么事。”林道行说。
佳宝心脏揪紧,她舔了下嘴唇,又咽了咽干涸的喉咙。
林道行看了她一眼,道:“剩下那两个,不像罗勇勤那么好对付。”
“你有办法吗?”佳宝依赖地问。
林道行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递到她嘴唇边。
佳宝顿了顿,然后捧着喝了两口。
桌上其他开封的几瓶水,也不知道哪瓶是谁的,林道行嗓子不适,等佳宝喝完了,他接过这瓶水,仰头灌下大半。
“再让我想一想。”林道行喝完后说。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的谈情说爱你们放心好了,会甜的~
第20章
罗勇勤是真的晕过去了, 怎么叫他, 怎么抽他,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朱老先生痛苦地捂着胸口, 泪水难以自抑的夺眶而出,朱老太太也没好到哪里去,朱筱尤含着泪安抚二老, 三人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罗太太则整个人缩成一团,害怕地捂着嘴哭, 似乎是生怕牵连到自己,她根本没打算过去查看自己丈夫的身体状况。
殷虹闭了闭眼,冷静下来, 看向林道行:“马上采访下一个。”
林道行一边拧着矿泉水的瓶盖,一边说:“暂时不行。”
殷虹面色不善,“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林道行说:“我相信你所说的, 齐嘉俊三个人的死亡并不简单, 现在事情的真相并不只关忽你一个人,为了我朋友的家人, 我也会尽全力完成这次的采访。所以根据罗勇勤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现在需要做资料补充搜集。”
殷虹呼吸声略有加重, 她视线扫过冯佳宝和老寒, 思忖片刻, 最后又一次落回林道行身上,她说:“好。”
“我……我能不能一起帮忙?”
在场众人一齐看向突然开口之人。
“我能帮到你们,我也是主持人, 而且我对万坤也有一定的了解,我真的能帮到你们。”黎婉茵忐忑地看了看殷虹,又看了看林道行。
林道行没搭腔。
“你?”殷虹打量她。
黎婉茵虽然紧张,但语气颇有点义正言辞:“虽然整件事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但真相不应该被掩埋,如果万坤他们真的做了犯法的事,我希望他们能得到法律的严惩!”
殷虹对黎婉茵这人没什么了解,她对林道行说:“你决定。”
黎婉茵看着林道行,眼神中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林道行不为所动,老寒略有迟疑。
林道行朝老寒看,老寒酝酿着小声开口:“她跟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肯定很害怕,她挺不容易的。”
林道行望着虚空,起初一言不发,过了几秒,他向心软之人妥协,“随你。”
老寒立刻招呼黎婉茵:“来吧!”
几人朝餐桌走去。
游艇上的餐桌是长方形的,坐十人刚刚好,桌子很宽大,林道行拉开椅子,坐在上首主位,老寒坐他左手边,严严自然紧贴着老寒。
林道行的右手边是空着的,黎婉茵走了过去,把椅子抽了出来。
林道行朝她看了眼。
佳宝本来正朝那张位子走去,见到黎婉茵的动作,她脚步一刹。
她看向快她一步的黎婉茵。
黎婉茵穿着一件欧式宫廷风格的白色睡裙,裙子长及小腿根,中袖带蕾丝花边,花边形状的V领开得很低,她的乳|沟若隐若现。
睡裙可以当宫廷的晚宴礼服穿了,黎婉茵看起来性感又优雅。
“林老师。”黎婉茵轻声叫人。
林道行面无表情。
对面的老寒犹豫了一下,他对林道行太过了解。
林道行这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人是不假辞色的,他有时甚至觉得林道行跟严严很像,别人都难以亲近他,很少有人能合他眼缘,得到他一个好眼色。
估计是他从小家境优良,自己又方方面面都出色,条件太好的人,性格多少都有点破。
当年他跟林道行成为朋友后,他甚至有几分骄傲和欣喜,这种感觉后来想想,其实有点犯贱。
老寒怕黎婉茵待会儿会难堪,他招呼人:“婉茵,来我这边坐。”正好可以坐严严边上。
黎婉茵没动。
她早就已经忘记了林道行在白天时给过她的难堪,经过刚才的一幕幕,她如今觉得只有在林道行身边才会安全,她迫切地说:“我坐这里就好了。”
佳宝闻言,看了眼林道行,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朝另一张空位走去了。施开开紧跟着她。
人快要坐下了,林道行双眼盯着电脑屏幕,一手按住椅子靠背,开口:“佳宝。”
佳宝正要在另一处坐下,闻言顿了顿。
林道行一直在看电脑。
她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施开开依旧紧跟佳宝,心想这人真是不给人留面子。
黎婉茵尴尬,但她临场反应很快,她无所谓地笑了下,看了眼冯佳宝,“你坐吧。”
然后走到对面,坐到了严严边上。
佳宝终于坐了下来。
林道行视线离开电脑,朝她看了眼,不喜地皱了皱眉。
佳宝十分留意他的神情,她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问题,靠过去,她低声问:“怎么了?”
林道行一顿,“没事。”他呛了声,又拿起矿泉水喝了两口。
施开开坐在佳宝边上,对面正好是严严。
她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害怕,大概是因为林道行之前的表现镇住了她,她大脑有了思考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