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面黯淡无光。
看着恢复平静的灵珠,长默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不已。
他也没想到,他的木异能居然会被灵珠里面的能量激发,骤发异相——白丹师激动的反应让他知道,这异相绝对是不正常的。
措手不及之下,狼狈地收回了异能,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对方发现了端倪?
长默心里懊恼,他对这个世界的异能体系只接触到一点凤毛鳞角,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应该时刻防备,再小心谨慎一点的。
现在能不能亡羊补牢?
长默很心虚,不得不憋着劲儿,装成正使着力的样子。
白丹师忍不住道:“再试试!闭上眼睛冥想体内的力量,将它蓄于掌心之力发出——慢慢来!不要紧张。”
但长默运劲了数次,一直无果,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白丹师只以为他是紧张出来的,哪里知道长默其实是强烈心虚——在未知的异能力者面前玩小把戏,怎么都是作死的作奏呐!
白丹师眉头蹙得死紧。
看着再无动静的测试灵珠,他终于忍不住抓起长默的手,亲自给长默检查起来。
重明兽与主人心意相通,此时也站了起来,躁动不安地踢着蹄子。
这个情形令底下的孩子们一阵躁动,交头接耳起来。
“老大这是怎么了?”小胖子瞪大小细眼,满脸兴奋,还有点小妒忌。
自己的测试过程平平无奇,怎么老大这就跟人不一样了呢?他也想跟老大一样引人注目,最好还震瞎所有人的狗眼啊!
“不、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了吧?”樊笙则是往悲观的方向担心的。
温竹书两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台上的动静,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他忍不住问身边的姚黄:“表姐,你说那小子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奇特体质吧?我听说这个人是死后还魂的,身上的疫毒还在三天之内就消得干干净净。”
姚黄扫了他一眼:“体质特殊又如何?那边那个满身烂疮怎么也好不了的也很特殊,你在担心什么?”
温竹书语气很不自然:“有没有可能那个人也是上等的资质?那…”
姚黄轻笑了一声,带着世家贵女独有的自信与轻蔑:“你以为上等资质是街边的白菜?家族为了培养我们二人花了多少心血和资源?放心吧,今日两个收徒的名额,只会落在你我之中。”
这个时候的白丹师已经收回了手,他皱着眉,满脸激动已经变成失望。
他运转体内疫力,一进入这孩子体中,不过瞬间便走了一个行周,无所羁绊。
这孩子的身体内竟空空荡荡,一丝疫力的痕迹也没有找到。
果然只是意外么?
七珠连闪这种异像,以前从来没出现过。
抛开过程,就说结果,体内没有疫力积蓄,灵珠没有被催动,这是比最低等级还不如的废资质。
这种资质的孩子,以前也遇过。被判废资质的孩子是连进入名府的资格也没有的。只能任其自生自灭。没有名府的资源供应,他们往往在下一次疫毒发作时就会撑不过去。
白丹师一时竟感到难以决择。
眼前的孩子正紧张地望着他,乌溜溜的眼睛没有任何杂质,像一只等待顺毛的小猫。
白丹师隐约还有印象,这孩子之前曾一板一眼向他行礼,倒是个沉稳懂礼的小孩。
罢了,看这孩子头发营养不良的样子,小身体瘦得像一根小芦柴棒,就知道出身不佳,判了废资质,难逃一死。
加上评测过程有所存疑,判个下下,同僚与上锋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点点头,脸上恢复一片淡然:“灵珠俱灭,体内疫力无根,这是废资质,但是先前七珠连闪,本丹师对此也甚为不解,或许你这孩子还有机缘,所以给你个下下。”
这时的白丹师不知道,他一时的恻隐,给了他往后无尽的福荫。
听到结果,长默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白丹师的疫力进入自己身体之前,长默似乎听到体内那株木异能所具显的茎草一声顽皮的轻笑,茎须一抖,分化至手腕的茎节又回归本体,整株植物一阵幻化,变成白色光点,隐入丹田深处不见了。
白丹师的疫力,竟然无法查探到这股能量。
他不知道白丹师的内心戏,不知道自己小命在惊险的边缘逛了一圈,还觉得庆幸不已,他同时又感觉到白丹师对自己的照顾,慎重地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铭牌,照着前面那些小孩的样子取了一根干净银针刺了一滴鲜血,滴到上面。
铭牌上波动一闪,长默的名字,籍贯,资质评级一一出现在上面。
修真世界——额,这算修真世界吧?果然神奇!
长默鞠了个躬,正要退下,一大团阴影笼罩了过来。
哒哒哒——顶着两坨便便的重明兽突然堵住去路。
放大的羊脸先是满脸疑惑,接着两眼放光,盯着的方向正是长默的手。
那里有个刚刚刺破的伤口。
“咩嗷嗷!”羊脸兽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朝白丹师叫了一声,脸上是白丹师所熟悉的“嗷嗷嗷这里有好吃的”的表情,羊脸兽吼完,便兴奋地朝长默扑过去。
长默下意识一缩,羊脸扑了个空,吃不到东西的羊脸兽登时感到非常愤怒,朝长默威胁地龇嘴。
“啊!”长默连退数步,后背都抵上祭台的白玉柱了。
完全没想到重明兽会突然发疯的白丹师总算回过神,忙斥住自己的灵兽。
直到被拉开,重明兽还一直用咄咄的目光盯着长默,嘴角居然连口水都流下来了。
长默惊魂未定:“它它它…是想吃肉了吗?”
白丹师若有所思地盯了长默的手一眼:“重明兽是素食灵兽,只吃带甜味的药草和专门丹药。”
长默心里咯噔了下,素食的灵兽盯着他的手做什么?
白丹师显然也很是不解,重明兽虽然和他心意相通,但也只能传递喜怒哀乐之类的情绪,灵兽的具体想法,他是不知道的。自己也没检查个所以然出来,只能拂拂手,让长默下去了。
小小的转折很快过去,长默测过,所有孩子就全部测完了。之后就是一些细节的嘱咐和名府开学时间的通知。
白丹药待这些一一讲完,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到姚、温一对表姐弟面前,后者早就满脸期盼,热切无比。
他露出微笑:“你们可愿拜我为师?”
“愿意!”两人大喜。
白丹师点点头:“那么你们以后就是青云丹院的弟子了。”
“是!多谢师父!”两人声音又大又脆地应道。
留下一地的呆瓜,那羡慕妒忌所幅射的浓云,都快把这地方遮得密不透光了。
连小胖子只有一声叹息:“青云丹院啊…”
长默小声问身边的老小:“那是什么地方?”
樊笙回答得很木讷朴素:“顶顶厉害的地方。”
等到长默了解,如果拿到现代,青云丹院就相当于北大和清华,白丹师就相当里面的名牌教授,有如其名,青云丹师,青云直上,也就明白孩子们的感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一章,很多人对主角的做法不能理解,我解释一下:
主角体内的异能和疫力是两种不同的力量,灌体的疫力都被异能吞噬了,所以他体内有的是异能而不是疫力,他的异能一旦进入测试的灵珠就会自主吞噬里面的力量,放出异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按照测试一开始的趋势,肯定会发生不可预测的麻烦。
主角刚过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生活,在知道拥有异于别人的力量时,惧怕被人发现,继续抓去当活体实验,第一选择肯定是隐藏自己。这种时候放任自己发光发热就是找死。这是一个普通人面临危险时自然的选择,并没有要打脸、扮猪吃老虎之类的意思。
第8章 母亲
就在所有人认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收完徒弟的白丹师却又走到长默三人面前。
“你这小孩,”他看着樊笙:“你体质特殊,疮毒暂时不解,以后努力修习,等待疫力提升自会好转,在此之前,切莫灰心。这里有一瓶外用丹药,对疮毒有所缓解。”
樊笙呆呆地接过白丹师递过来的丹药,他无措地看着对方,嗫嚅道:“可、可是我买不起这么贵的丹药…”
白丹师:“送给你的。”
樊笙一时愣住了。
缠着白布的手紧紧攥着白色的药瓶,连挤压到伤口也不觉得痛。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得了这一身脏病,连他自己都嫌恶自己,这一段时间尝遍了人情冷暖,原以为不会有好运的事情发生了,然而在今天却认识了到两个愿意和他做朋友的小伙伴,还有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身为一个高贵的丹师,对他这样的贫家小儿不仅没有半点嫌恶,还温言安慰,细心赠药。
浓浓的感激和孺慕挤压在胸臆无法表达,最后化为重重的一记叩谢。
长默看这情况就知道白丹师收复了一枚脑残粉。他原本就觉得白丹师性格不错,现在更觉他人是真好。如果前世,他定努力勾搭跟他做个好友,这一世,身份年龄放在这里,他暂时是不够格的。
正有点小忧伤,白丹师却转而面对他,脸上有踌躇之色。
“长默是吧。”白丹师道:“早在数日前就听营房管师提起你,说真的,我对你接疫所表现十分好奇,今日你又让我吃惊一次。你的体质定有特异之处,可惜我知识浅薄,是好是坏,无法得知。或许多加接触,能有结论。”
“你若有意,今后沐休或是得闲,可到丹院当个杂役弟子。我虽然只是一个初级丹师,倒也能给你一些修练上的指导。当然,代价是你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向我报备身体和修练上的情况,有时可能会让你做一些小测试,在无损害你性命的情况下——你愿不愿意?”
长默听到身边好多小孩呼吸加粗的声音。
进入青云丹院,得到丹师指导,哪怕是以一个杂役弟子的身份,这绝对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可是,这机遇也伴随着莫大的风险。
长默看得出白丹师是一个坦荡的君子,否则他想观察一个像他这样毫无出身、没有资质的药童,只需要利用丹师的身份一声命令,根本不需要任何代价,根本不需要坦言告知。
然而,白丹师可以信任,其他人呢?
白丹师还有背后的家族,一脉相承的师门,他有同僚,有追随的扈从,甚至还有一只对他虎视眈眈的灵兽呢,一旦知道他体内的木异能,白丹师或者能坚守良善之心,其他人呢?
可能他现在拒绝白丹师,还有其他对他感兴趣的人,但那毕竟是未知之事,而他的评测结果是废资质,就足以让大部分人止步了。他不认为自己就一定会面临其它危险。
相反,如果他答应白丹师,种种测验之下,他的木异能肯定无法再遮掩,这个秘密就是他的弱点,将弱点呈于别人分享,不是长默处事的风格。
哪怕眼前的诱惑是株人参果。
长默几乎是在瞬间就坚定了想法,但他也没有立即拒绝白丹师,只是谨慎地行了行礼:“丹师大人,这件事情可否容小子再考虑考虑?”
他的态度十分恭敬,白丹师也没有不快之处。“若要找我,可到青云丹院通过这块令牌通报。”
长默接下一块青色的令牌,虽然拒绝了白丹师,心里却无比感激对方。
这块令牌的份量,不仅仅是青云书院的敲问砖。
有了这块令牌,就算今日之事流传出去,有其他对长默同样感兴趣的人,不想得罪青云丹院的丹师,就只能先止住念头了。
它等于说,这小孩以后就是白丹师罩的人了!
还有什么好处能抵得上这句话?长默再无知也知道一个丹师的份量。
白丹师继续道:“我虽能将你的资质定于下等,但废资质根本不利于修行,你如今通过灌体依然没有凝聚疫力,今后更是千难万难,你要有所心理准备,益加刻苦修练,不要轻言放弃。这二瓶聚灵丹,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忙。”
长默又接下了两瓶丹药。
心里饱饱暖暖的,这份赠令赐药的恩德,也许对方只是举手之劳,却值得他牢记一辈子。
长默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他如今没有能力,以后若有可能,定要回报这位好心的丹师一二。
孩童们再次上了马车,驶向外事府。
大片的风景被甩落在身后,评测之地,惊鸿一瞥的药田,那群带给他们短暂惊奇和快乐的水犀兽,还有细府十营的营地,那让这一群幼童经历生死一线的地狱之地。
终于可以回家了。
不知道是谁点醒了这一句,孩子们像都从噩梦里惊醒了一般,突然都鲜活了,笑的笑,哭的哭,有的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连没有得到白丹药青睐而异常失落的金小胖也原地复活了。
胖子叨念着自己如何想念他的胖子老爹,虽然老爹在小妾生了儿子之后便有些偏心,但知道他大难不死,一定很开心;樊笙也开心,同时也在烦恼,担心自己没好的疮症会给亲人带来负担,邻里间会有闲言碎语,体弱的母亲会伤心。
一群从牢笼放飞的小鸟,外头有所期待着的,敞开着怀抱的亲人。
连烦恼的,也是快乐的烦恼。
然而自己却不是他们中间中的一员。
长默已经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人的生活,长到忘记有亲人是什么感觉了。
此时即将面对多出来的亲人,甚至有些茫然。
原主的亲人应该会来吧?自己这个夺了人家儿子身体的冒牌货,该如何面对他们?
他想了想又失笑,自己根本不该有这样的负担。占据了小孩子的身体又不是真的小孩,怎么也变得软弱起来。
嗯,就当多出一个养母好了。如果人真还不错,他会当亲生母亲一样孝顺的。
外事府有两个门,一个喜门,一个阴门。
喜门报喜,阴门报丧。
喜门停着瑞兽,阴门栖养丧鸦。
不知什么时候有个传说,给瑞兽进献供品,可以保佑孩子逢凶化吉,是以如今府门前左右长廊,摆满各式果品。旁边则站着诸多翘首期盼的父母。
有小孩远远就看到自己的父母,拼命挥手。这一下犹如一滴冷水滴入沸油,小孩大人都激动起来啦!儿子扑进母亲怀里,母亲搂着心肝痛哭,各种喜相逢,催人热泪。
胖子的老爹果然很胖,长默被嚎啕的大小胖子拱到一边,樊笙的眼神在人群中拼命穿梭,亦是猛然身体一震,松开长默的手。
长默拼命在脑子里回忆原主母亲的样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死前的痛苦影响了他的记忆,又或者是面对越熟悉的人越不会仔细打量他的外貌,他能想到的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形象,十分温柔可亲。
突地,一记大力将他扑倒。
眼光的余影只看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然后,身体就被狠狠搂入一个柔软怀抱。
一股熟悉的味道侵入鼻尖,带着温柔的,舒适的,令人安心的感觉。
这是…原主的妈了吧?这种类似找到组织,被接收了的感觉让长默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没喘匀,又想到自己的脸正埋在一个年青妇人的胸口,披着成年人内芯的长默又是一僵。
“呜呜!默儿,你让娘担心死了啊!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呜呜…”
可怜天下慈母心。看着眼前激动呜咽的妇人,想到其实已经死去了的原身,长默的眼眶不禁也是热热的。他犹豫了下,轻轻地拍了拍妇人的背,轻声安慰。
“好啦…娘,”长默不自然地喊道:“我没事不是件好事吗?不要哭了,伤身。”
妇人拭着眼泪,破涕为笑:“是、是!你看娘!实在是太高兴了…”说着擦着泪水直起了身。
这时候长默终于看清楚了妇人的脸,一下子呆住了。
这是个普通农家妇人打扮的女子,布衫布裙,头上包着半旧的布巾。中等个子,长的却瘦瘦巴巴的。她双眼红肿,容色憔悴,一道陈年像是利器划过的伤痕从眉间划过左半边脸,使得原本美丽的容颜彻底破了相。
但长默关注的并不是这些。
尽管已经很多年不曾再见了,记忆里温柔的音容笑貌也因为残酷的末世变得模糊,但长默还是一眼就认了出,这个妇人竟跟他在末世病毒爆发时死去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
“…默儿,你怎么了?”
看出长默瞬间的怔愣,妇人不禁又担心起来。
长默双唇颤抖,死死擎住妇人的手:“妈你是不是叫许瑛?”
妇人无措道:“娘确实姓许,人唤瑛娘。默儿,你…”许瑛娘话未说完,就见得眼泪迅速将小儿子的眼眶蓄满,她早先还一脸沉稳,理智,小大人模样的儿子突然像头小豹子一样一头扎了过来,扑进她的怀里,紧跟着发出惊天动地全没形象的号啕痛哭。
一脸又懵逼又心疼的许瑛娘:“…”
旁边搂着泪着撒娇着突然感觉身边有个声音响得突破天际完全破坏了氛围的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叮!恭喜受宝收获亲妈一枚!
作者:呵呵,想不到穿越除了搞基还有这种好处吧?激不激动,开不开心?
——所以?
作者:所以,作者也是亲妈呀!^_^
第9章 回家
长默这一哭真是半点含糊也没有,把他的意外、狂喜、这些年累积的孤独与对母亲思念之情宣泄得干干净净,毫无保留。
他已经认定,这就是他的妈了。
哭完,难得害羞了。
“妈…娘,妹妹呢?”
许瑛娘道:“你妹妹在家里。这两天药田情况不太好,我让她在田里守着。”
长默皱紧了眉:“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您的身体怎么样了?我走之前,没见您脸色有这么差。”
许瑛娘柔声道:“儿是娘身上一块肉,你去了那样的地方,娘如何能没有感觉?但你现在平平安安出来,娘也好了。”
长默有些懊恼:“可是儿子没争气,资质评测结果很一般。”
许瑛娘忍不住爱怜捏捏他的小脸:“一般就一般,娘只要你回来就好。”
她觉得儿子走了这一趟长大了。以前一团稚气,腼腆内向,十分依赖母亲,现在会跟她交流,会关心她了。脸上也完全没有那些不好的东西的阴影,变得活灵活现、鲜活了。
她喜欢这样与儿子交流的感觉。
母子俩都是一脸喜色,手牵着手,过去跟长默新认识的小伙伴作别。大小胖子刚好也叙完了话,招着手,几人凑到一起,金光闪闪一身富气的大胖子往荷包里一抓就要给他儿子两个新朋友发银子,许瑛娘与樊氏夫妻几个大人赶紧推辞,这番动静立刻引来周围有人不屑的目光,几个人却不以为意,气氛热热闹闹的,虽然身份不同,彼此也没有互相轻视的意思。
瑛娘是乘坐驴板车过来的,就停在路边牌坊之下,长默走过去,看到赶车的位置坐着一个壮汉,看到母子过来,扭头憨憨一笑,比划着手跳下了车,给他们腾了位置,他则在前面牵着驴。
许瑛娘脚下加快了两步,朝男人打了声招呼:“哑二哥。”男人点了点头,望向长默。瑛娘扯了扯儿子的手:“叫哑二叔。”长默乖乖地叫:“哑二叔。”男人露出大大的笑容,摸摸小孩毛绒绒的脑袋,从怀里取出一个蓝布包,揭开取出一截缠着一截带着翠绿叶子的枝条的红绳,戴到长默的手腕上。瑛娘连忙道:“快谢谢哑二叔,这是他给你求的避秽保平安的疫绳。”长默便嘴甜地道了一声谢。男人摆了摆手,轻轻一捞将长默放上了木板车。瑛娘在男人的示意下也上了车,男人看他们都坐稳了,没有犹豫地牵着驴绳走在前面给母子驾车。
瑛娘忍不住道:“哑二哥,真是劳烦你了。这么来回走一趟可够累的,要不还是一起上车坐吧?我看这驴子结实着,没有问题的。”
“咴咴咴~”驴子像是应和她的话,叫。
男人爱惜地摸了摸驴头,大力摆着手,长默却看到,他的耳朵尖都红了。
到这里还不知道这男人和他娘有猫腻,长默的眼睛就是瞎的了。
吱呀直响的破木板车从地处西郊的细名府转过官道,从大元府的中心区域擦边而过,转入成西南方向的药庄园区。
长默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看得简直目不暇接。
此时正值初秋,天高气爽,中午的日头依旧很毒,傍晚却有清爽凉意,隐约即将迎来一年中最舒服的时段。
大街上人流穿梭,四处驻足,颇为热闹。街上有各种各种的小幡,有小贩,有酒楼店铺,酒舍,这一部分看起来和后世描述的古代世界并无区别,不一样的是,在贩卖糖糕小食日用品中,还有贩卖药材灵兽的,有看起来是必须特定类型的人才能驻足不知用途的店铺,装饰得高雅大气,引人注目。长默甚至还看到一间后世修真文必须的拍卖行,建立在长街最繁华之处。
来往的人们依旧身着夏装,贫家大都最像许瑛娘一样的打扮,布衣布裙或是裋褐短打,扯着汗巾,有的加一顶竹笠,浑身灰扑扑的。商户、富户或乡绅穿的就多式多样了,质地也好了不止一个层次,甚至有绫罗绸缎的,颜色也十分鲜艳。
长默注意到,人群中有部分人身材格外高大一些,装扮也很特异,这些人身上穿着类似护甲一样的东西,有的是一整套,有的只在肩,关节处安装,有的更简单,他们将那质地很奇特的软甲剪裁成单一件护心镜、腰带、半片护胸或额饰穿在身上,还有卷成螺状或星星型饰品的,这些人顶着这身装备,像是在展示战利品般,或牵着单角像马的骑兽,极少几个牵着虎形豹形的凶兽,昂首阔步,威风又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