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眼都不抬一下,只简单扼要道:“玑罡剑乃上古神物,藏匿之地定与灵力不错的妖孽扯上关系。寻剑与杀妖,并不冲突。”
我这才省得方才给衡清那厮戏耍了一道,恶狠狠瞪他,衡清笑嘻嘻了望我。帝君突把茶碗往桌上一扣,往客栈楼上看房去了。
司檀体贴地给她大师兄二师兄各剥了一碟子五香盐水花生仁,现今帝君一粒未动便走了,司檀眨眨眼,转而迁怒瞪我。我给瞪得甚无辜,小光头塞了一嘴食物咕嘟咕嘟道:“二师兄不吃的,给我吧。”抓了一把往阿寒与自己碟子放。司檀那婆娘抬手便打;衡清还嫌不够乱似与我撒娇:“三师妹都不给大师兄剥花生壳儿的。”
我抱过有些犯困的儿子喂食,听着险些没有胃口。
怎么瞅,几人凑在一起都有些离心离德的意思,我很是担心,莫要妖怪还未寻着,几个便先散伙了。
很快我便知道自己担忧得甚有道理。
Chapter 21.22.
21
我绝对不是故意去记帝君他老人家吃没吃饭,不过是随口问了一下伙计。
虽说身为神仙,吃饭多一顿少一顿没有关系,但我还是指使了儿子端了份伙计新做的吃食往他房里送。
帝君的房门紧锁。
好半晌,里面才传来冷淡拒绝的声音。阿寒复又敲了一次,得出照旧的答案后,回头有些失措地望我,显然这小家伙是十分敬畏自己师父兼半路认来的父亲的。
我走到房前迟疑了半晌,才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里面道:“没事。你走吧。”
我皱皱眉,感觉很是奇怪:“剑铭在里面吗?我去找他来?”
“不必。”
我走得十分失落。
不久不光头抱了个枕头苦哈哈与我说,帝君把他赶出来了,他要与寒儿一块睡。
我儿扫了眼,显然不乐意。
屋里头也没有多余的床位。最终我让店伙计抱多了床被子铺在围子床上将就了夜。小光头躺下了也不立即睡觉,而是傻兮兮抱了被子望着我儿流口水。望得我当娘的都一身鸡皮疙瘩。
我问他:“二师兄为什么把你赶出来了?”
小光头说:“二师兄想让人在他面前消失,从来不需要理由。”
他努力装出稀松平常的模样来,可一会又忍不住与我道:“姐姐,其实我觉得,二师兄这二日有事。”
我竖起耳朵。他说:“二师兄这二日一到晚上,就把自己锁到房里,不见人,也不让人去见他。以前二师兄也不太爱与人接触,但从来没这样过!姐姐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呀?”他眨眼,认真发问。
我白了眼:“你整天与二师兄一起,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哪里晓得。”
“胡说,二师兄明明找过你谈心说悄悄话了。”
本仙姑被呛着了。
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个都是捉狭鬼,住你的房间还胆敢拿你开刷,我很看不过眼,扑过去狠揍。
要命的还在晚上。我想我理解帝君为什么会将小光头这厮赶出来了,敢情他白天磨叽晚上磨牙兼打呼噜说梦话,时不时还来个抡胳膊蹬腿儿什么的,吵得人根本无法安睡。
我躺床上辗转反侧逐渐暴躁,我儿也跟着左右无眠睁着俩困倦大眼睛望我。
我抽了儿子的小枕头往噪音源便抡过去,砰的一声伴随着小光头的惨叫。我方始解气了些,伸出自己手臂同儿子道:“枕娘亲手臂上来。”两人调整了睡姿正准备双双沉入醉梦乡呢,小光头的呼噜呼噜声,又跟那猪拱白菜园子似的闹腾起来。
如此挣腾了半晌,从不起夜的儿子破天荒要解手。
客栈如厕之地在后园,入夜四处偶尔一二声狗吠,余下的是呼呼风声。整个稽县死城一样沉静。我想点个灯笼惨遭值夜的伙计的喝止,那是会招来妖怪的!我好只呵欠连天地牵着儿子摸黑往前。
我觉得,我接下来的遭遇,全拜那小二乌鸦嘴所致。
只不过,遇妖怪的不是我。
当时,我拉了儿子正往回赶。远处光亮一闪,把我愣在当场。
帝君提着一个灯笼,缓缓走进后园。
他的模样,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又好像与什么人约好了在此见面。
姐姐,其实我觉得,二师兄这二日有事…几乎是立刻的,小光头的话在我脑中过了一遍,我只感自己的行为立即鬼鬼祟祟起来。
帝君这是做什么?趁他没发现我,我何不暗暗观察观察他?
当然,我这行为是无意撞见,不算偷窥。
我在窃喜之间向一脸狐疑的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猫着身透过树荫瞧他。黑夜里风呜呼得有些大,四处树叶沙沙,夜虫唧唧一阵盖一阵的嘈杂。我看到帝君将灯笼插在一块假山上,背着手微微出神。那半边侧影镀在淡淡光晕里,如月霜错落琼花,我控制不住荡漾的心在看。
恍忽间想起许久前听过的曲子:我必定是喜爱着你的,因我看到最美的韶华。
哪怕无法追逐。
我以为我的行踪在下一刻暴露了,因为帝君突然一步一步朝我的方向走近。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他出声冷冷道。
我的心砰砰直跳,可是我一时傻住了没动。
“出来,别迫我动手。”
啊…这这这,我不过陪儿子解个手顺便望多几眼而以,不至于要动手解决如此严重吧?我拽了儿子才想硬着头皮出去招呼,肩膀突给轻轻按住。我下意识张嘴要叫,嘴巴极快给捣住,来人给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与此同时,与我隔了好几处树荫的暗影里簌簌一动。
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
只是当看清了出现的两人,我吃惊的无法反应。
树荫冒出一大一小二名红衣女子,微弱灯光下,但见大的那个青丝披肩,一身红纱衣尽显窈窕身形。空灵黯色的黑瞳似乎与子夜融为一体,竟是名极为纤美灵气的女子。
她牵了红衣小女孩,小女娃手里还握着串眼熟半融的冰糖芦葫…可不就是女罗那小妖物!
“这许多年,我整日找你,如今你终于愿意见我。”女子幽幽开口。
我示意捣住我的嘴的人松手,瞪大了眼睛看。
帝君道:“是。我有话问你。”
那女子拍手道:“我也有话说与你知道。帝君,你看看,她叫女罗。”她爱怜地抱起牵着一脸空洞的女娃:“这便是你的骨肉。”
女罗跟剪纸人儿一样动了动,依旧将她那恶心兮兮的手伸了过去,难得不让人吃冰糖葫芦了,娇声唤道:“爹爹,抱抱…”
彼时,灯笼的微光将三条人影包裹成暖烘烘的一家三口印象,天雷轰隆也不过如此,我噌地牵了儿子的手,刚想杀过去替儿子抢父亲去,没提防眼前突地一黑,神智陷入黑暗里。
22
我是教一阵声音吵醒的。
“我不敢啊我不敢啊!上仙饶命…”
“没要你的命,只是让你时不时到那位身边兴兴风作作浪而以。”
“小的本事低微,求求上仙找找别家吧…呜呜,被捉到也是会没命的呀…”
“你不去,现在就解决你。”茶盏嗑的一声,连我这听壁脚的也深感压力十足。
“是是是!”声音惨嚎着跑了。我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呼呼的影子消失在门框。
衡清走了过来,叫得一个温柔:“师妹,你醒了。对不住,师哥的摄魂咒用得太重了。”
我摸摸,儿子还睡在旁边。我恶狠狠瞪他。不知道他这又是唱哪出。
四周很陌生,显然已经不是客栈的房间。
我左顾右盼,帝君,小光头,司檀,一个都没有出现。
衡清半蹲在我旁边,诚恳道:“师妹莫惊慌,从今后就由师哥一人陪你找剑就好。二师弟他…旧情人与私生女都找上门了,估计忙着呢。”
我一把将他拍开,怒道:“我不信!你休要胡说,二师兄才不会与那妖物纠缠一起!”
衡清诧声道:“师妹你看错了吧,我瞧着那一大一小,身有仙根。”
我想起,那对红衣母子身上除了一团黑糟糟黑气外,确实还有别的东西,一时哑住。“她们是什么来历?”
衡清摊手道:“这个得问二师弟。”
若不是他突然用下三滥将我弄昏,昨晚我便可问明白。虽说本仙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他三师妹,但凭我辛苦了好几年帮着他们将儿子养大,我都觉得自己有理由上前问问,事情若是无中生有,自然要悍卫我儿的权益,将那对母女赶走了才好;若确有其事…
我自然不相信帝君他是那样的人。只是…他们之间,又份外暖昧。
我摸摸儿子的小脸,既感伤情又觉烦恼。
衡清叹息:“师兄这是为你好。那女子看来不是好对付的人。”
我心情很是不好,抱了儿子趿了鞋:“不劳你费心。你这是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们要回去了。”
衡清像极无赖与我眨眼:“师妹…其实,你已经在床上躺二天了…”
尽管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必须承认,真的二天过去了。
寻到先前住的客栈时,客栈前正围着一班人跟开说书摊子似的。客栈掌柜的激动得两眼放光,差些失声:“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遇到活神仙!真的会飞那种噢!都未看他是如何出手的,倏倏二声,那为祸了咱稽县半个多月的妖怪便给缴了兵器!你们倒猜猜那是什么妖怪?一头流着哈利子的老黑熊精!”
“黑熊精给打跑了打跑了打跑了!”一群人手舞足蹈。
店掌柜一看到我俩,更是沸腾了:“看看看!这便是与活神仙一块来的那位大姐!活神仙呢?活神仙怎么不跟你一起了?”
本仙姑近日敏感了些,这大姐叫的,差些让我刷拉下脸。
待人群散了些,我才得以问他,打熊精的那班人呢?掌柜面露诧异:“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活神仙他们早一个时辰前便结帐走人了!”
“一起的还有些什么人?”我一拍桌子。
掌柜唬了一跳,道:“大大姐,还有二个姑娘,二个小孩子。”
闹了半日,母子俩肚子都饿了,我不理会一旁满脸无辜的衡清,划拉点了东西吃。约摸是脸上阴云遍布。儿子一直挺安静,此时问我:“娘亲,师父走了,我们去哪里?”
我狞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口饭,道:“吃饱些,吃完了咱追去。”
衡清一旁苦口婆心对我说:“二师弟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御剑飞行快速无比,就是要追从何追起,你还是安心跟在大师兄身边一起去找剑吧?”
本仙姑在不会飞行之术方面上确是美中不足了些,所幸身上还傍两银子,唤来店伙计,丢了碇碎银与他说,帮忙出去打听打听一个时辰前走的活神仙往哪个方向去了,打听到了还有赏。掌柜过来,我问他:
“附近除了那黑熊精,还有别的大妖怪么?”
掌柜还没有回答,大街外边传来一声女人惨厉的哭叫。
掌柜眼中八卦之光熊熊烧起,神情肃穆侧耳听了一阵,方跟我长声唏嘘:“真惨啊真惨啊,方家的两口子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闺女,没想到…咳,这位大姐,附近确实还有一个大妖怪…”
大妖怪就住在会阴山上,自称会阴山主。
会阴山主他不吃人,也不跟黑熊精似的,时不时呼风唤雨在半空罩片大乌云恐吓善良的老百姓们,可是他好色。
现在才秋天,会阴山主他今年已经娶了十八门亲,平摊着,一个月要娶俩小妾。
这会子,会阴山主又看中了村头方氏夫妻的闺女,正要迎娶今年的第十九门亲哩。
衡清听着啧啧:“了不起,这位会阴山主真有艳福。”说着,拿一对眼睛视有若无地瞄我,我忍。
我皱眉道:“这山主强迫了这么多姑娘,这么久难道人人都拿他没办法?”
掌柜叹道:“大姐你说错了,会阴山主并没有强迫那些姑娘。相反的他每看中一位姑娘,必定先到姑娘家下聘,中规中矩把礼数做足了,姑娘也应允了才迎亲的。山主本人也放话了,他最是讲究情投意合,若一眼过后,姑娘自己不中意,他也决不强求。邪门的是,只要看上这山主一眼的那些姑娘就跟魔疯似的要嫁过去,哪怕父母不允。只可怜方家的老夫妻,膝下就这么个闺女,老来老来,还得将她送到妖怪身边去…”
他话音未落,街上一阵嘈杂。有人敲锣打鼓奔走呼号:“会阴山主来迎亲啦!”
我饭也顾不得吃了,拖着儿子去凑热闹。
天光晴好,会阴山葱绿的山脉沐在阳光里益发的清朗。我看到从山那边虚虚走来一队抬着大红喜轿迎亲队伍,转瞬间已移至村头。
簌簌发抖的方家两口子早扶了自己一身喜服的闺女在村头等待。我听到旁边同样在簌簌发抖的店伙计牙关打颤道:“听听听听听说这这会阴山山山主会使狐狐狐魅之术,一一一个眼神儿便能勾勾勾勾去人魂魄,也不知是如何模模模样…”
我随口说:“莫要是个老头子便好。”
衡清撇撇嘴:“我看是个老头。”
几乎同时,自那迎亲队伍高头大马上猛跳下一少年儿郎,但看那男儿身上锦衣华服,头上插了朵牡丹花,面敷白粉,举止风流得,那叫一个花俏,那叫一个扎眼,比丹辰那厮有过而无不及。
风流少年郎会阴山主人未语声先笑,举止洒脱一手牵了他今年的第十九位小妾,喜形于色道:“娘子,便随夫君去罢!”方家的老夫妻却显然没他这么高兴,哆嗦攒在一起,如风中残叶,摇摇欲坠。
新娘子被利索扶上了轿,意气风发的会阴山主一跃上马头,临走时衣袖行云流水地一拂,纵声道:“今儿大喜,我会阴山洞府要连开三日宴席,欢迎各位乡亲都来喝喝喜酒!”话说完,纵马一跃,瞬间亲队已去老远。
Chapter 23.24.
23
百姓一个个都说,会阴山主富可敌国,山上珍宝无数。
我们到了会阴山,衡清召了山的土地问话,土地道:“这个会阴山主是去年春天才到这处山头的,一来,便收服了山上大大小小一干妖怪,建了洞府。因法力高强,小神也拿他无法。所幸,会阴山主除生性淫猥放荡些外,倒没做了其它扰民的害事出来。至于这妖物来历,小神惭愧,委实不知。”
衡清道:“听说这个山主洞府内藏着无数珍稀。我问你,山上可有一把叫玑罡的剑?”
土地讶道:“玑罡,那是上古神物啊!”转而摇头:“未曾。”
衡清问:“那这附近可还有其它厉害妖怪?”
土地道:“据小神所知,这一带大小的妖怪早归了这个会阴山主统管,也没其它什么能独点山头的妖物了。”
我们都有些失望。衡清又问了山主洞府方位,辞了土地,掐了根草花叼在嘴里,眨巴眼睛看我,一副以我马首是瞻的模样。问道:“师妹,咱们还去看这会阴山主么?”
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过来时有些急,饭都没有吃好。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去他家蹭饭去谁家?
两人方要动身,衡清突然出声叫道:“小心!”一伸手拉过我们母子连转了二个大圈,将我们送到他身后去。我头都给撞得有点晕了,定晴一看,却见我原来站着的地方,正杵着一头黑乎乎,目露精光,口角流涎,龇着一嘴森森白牙呼呼喘着粗气的黑熊。
黑熊啪答一声跪下,口吐人言:“求求上仙,救救我吧!”
我听得这个声音,一下子认出正是今早与衡清对话将我吵醒的那个声音,我差些指到衡清鼻子去,问他:“你让这东西去袭击二师兄他们?”
衡清无辜看我:“师妹,你一定听错了。”我便冷笑了不再说话。自然,这头黑熊精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也是知道的。
衡清懒洋洋问那熊精:“你要本座帮你什么?”
熊精两只爪子着地,几乎耙到衡清跟前去,涕泪交迸:“山主大人要杀我!求求上仙替我到山主面前,为我说说好话。”
衡清感兴趣问:“哦。你家山主为何要杀你呀?”
黑熊哭道:“稽县的那班刁民将我恨之入骨。山主日前与村中一个婆娘正打得火热,好得如胶似漆,定是那婆娘给山主大人吹了枕边风,山主信以为真,对我动了杀机。”
看来是会阴山主得知了黑熊精到稽县作乱的事,要加以惩治。我暗暗点头,这山主,倒不是个糊涂的妖怪。
衡清还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我帮你,能有什么好处?”
黑熊精频频磕头:“上仙若帮我,我愿以所有交换。”他痛哭流涕:“小的也再不敢为非作歹了。”
衡清道:“是么。你倒跟我说说,你们山主是什么来历?”
黑熊苦着脸:“这个小的并不知道…”
衡清退而问:“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你们山主有什么厉害的兵器或宝物?”
黑熊精道:“我们山主他就使一副赤手空拳。当初他收复了这片山头时,将山上原有的金银财宝都占为己有。可是上仙问的厉害的兵器或宝物,我并没有听说过呀…”
衡清怒道:“这个不知道,那个没有,要你何用!”黑熊精一脸惶恐极了,嗷嗷道:“小的还知道山主的一个大秘密,他要娶这么多女人,不过是为了练一门采阴补阳大法!求求上仙施以援手,小的日后定日日供奉上仙的长生牌位!”
显然衡清对黑熊精的长生牌位并不感兴趣,睨了他一眼,笑咪咪与我道:“师妹,我还愁咱去吃人家的喜酒没拿得出手的东西,礼物倒自动送上门来了。”
黑熊神色大变,只愣了一瞬,嗷了声便要逃,衡清笑嘻嘻只念了声“定”,黑熊便无法再动,定在当地,凶神恶怖的眼光恨不得将人撕成碎片。
我很是同情。
这悲摧且愁人的黑熊精,怨他命不好,有眼无珠,谁不找,偏偏寻到衡清这么个缺德的仙面前,这不,撞枪口上了罢?
我摸摸荷包,基于近来钱花得凶,荷包瘦得厉害。有这黑熊精,倒省了我一封红包银子,因此我一点异议都没有。
拖了黑熊精,顺着土爷地指示的方向,我们很快来到一盆状低回的谷底。但见谷底四处清幽,花树飘香,开阖处一片画梁雕栋、飞檐碧瓦的阁楼,隐约有丝竹声音从里面传来,竟是人间仙境一般。
此等产业,便是天上神仙也少有这个待遇,看来山外老百姓说这会阴山主富可敌国,倒是真的。
我们刚出现在云头,下面就有喳喳呼呼的声音叫道:“速速去禀报山主大人,又有不知哪处山头来的神仙,前来祝贺啦!”
衡清拉了我下地,大摇大摆地便走进去。
才踏入那所富丽堂皇的屋子,帘子泼拉一动,响起会阴山主那潇酒恣意的声音:“啊!不知是哪位尊驾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进!”
衡清胡扯一通自己的姓名来历,紧跟着指了身边搏着的黑熊精,道:“山主今日大喜,我们此番一是道贺,二是,路上巧遇这厮,得知山主近日正在擒拿这个小妖,便顺手缚了来,以助山主之兴。”
会阴山主果然大喜,连声道:“兄长果然是好本事,快请进。啊,这位是?”
他将眼光落在我身上,神色一亮。
我有些挑剔地看看这名会阴山主。男子面容倒是极为精致,近距离更将他面上敷的厚厚白粉看个一清二楚,此时大概是饮了些酒,瞳里泛着一团水气,衬着头上斜插的牡丹花,更显得油头滑面,男生女相。难得是热情好客,倒是不令人十分讨厌。
就是那眼光粘在人身上,有些不舒服。
我还未说话,衡清已稳稳拉了我的手,道:“此乃内子。”
会阴山主啊了一声,眼光仍未从我身上拉开,迭声道:“夫人好生面善,我们莫不是见过?”
衡清阴恻恻笑道:“人人皆说会阴山主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是内子向来深居简出,这回是第一次出门。”说完按着兀朝我上下打量的会阴山主往里面带,那大摇大摆的模样恍似他才是主人似的。
我站在原地对那句“内子”暗暗磨牙了许久,才跟着一齐进了里面大厅。
厅里头正张灯结彩,拉拉杂杂坐了一大屋子妖怪,一个个都化成人形,有的道貌岸然,有的高谈阔论,更有的放浪形骸。会阴山主给衡清一按似乎也醒神过来,立即又是那副生动热情的模样,喜孜孜道:“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见引见。”
他拉着我们直到首席的座位之前,拍手道:“这位是自青丘山来的祗莲公子及他夫人。”接着向座上的人指了指衡清与我:“这位是衡清公子与他夫人!衡清公子一出手便擒住我洞府逃出的熊精,本事很是高强哪!”
会阴山主接下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傻了地盯着座上的男人。那男人也抬了头,面无表情地望我。
24
我看到帝君坐在席上,左右各坐了一个女人。一边是正两眼精光暴发粘着衡清的司檀,另一个,就是那晚看到的红衣女人。
女人抱了傻笑着的女罗,眉眼温婉雅致,身形纤弱,恍似一阵风便能吹跑似的。她柔柔顺顺地坐在一旁,十分讨好身边的男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是漠然,让旁观者感觉出一股子清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