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幸福,一直维持到来年开春。
这半年,傻子李小莲像一朵娇花,在本仙姑的灌溉下,越发的鲜妍动人。
李家二公子的名声日益扩大,随着他一日比一日的风度翩翩,一日比一日玉树临风,府里的丫头见了他,无一个布目光闪烁,红晕满面。据说城中闺阁的聚会,开始窃窃议论:李家的晋莲公子,委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本仙姑开始忧愁,李小莲这厮,总有一日会招蜂引蝶。于是,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本仙姑就此事询问李小莲公子的看法,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令人气愤的是。李小莲公子现如今翅膀长硬了,口气强横了,认为他对本仙姑的心可昭日月,一片无暇,懒得与本仙姑聊此无稽之谈。
事实证明,本仙姑怎么可能是错的。春暖第一朵桃花开的时候,一个打扮体面颐指气使的管事来到李府,向老李头夫妻传递了一个消息:许太守的千金爱女偶然与李小莲公子邂逅一次,便天雷惊动地火,叹为天人,看上李小莲!
老李头夫妻十分惶恐,当即将本仙姑请了过去询问我的意思。本仙姑梨花带雨道:“媳妇一切看夫君的意思。只要是夫君的主意,我一概没有异议。”把老李头夫妻感动得猛夸:“好媳妇啊 !我们老李家这是积了多少辈的德,才娶得到这么深明大义的媳妇啊!”
隔日隔着一堵墙,本仙姑听到李小莲暴躁地怒斥:“爹娘不必再说了!我宁肯死,也不会负了娘子!”
后来,我听小马绘声绘色地形容过一回,“公子一脸凛然地走到那太守千金面前,抬手抽出一把短刀,大声道,多谢小姐垂青,可是我家有爱妻,恕难从命!倘若小姐苦苦相逼,我便划花了这花容月貌!”将我听得倒吸一口气。小马给我总结:总之,那太守千金震慑于公子的坚贞不屈,这事便不了了之。
三月春茶采摘,李小莲公子应他爹的要求一同往业下的茶园数日,算是历练。
一枝梅让我给召唤了回来,当晚百无聊奈在李府巡了一圈,回来满脸雀跃地与本仙姑道:“姑姑,大消息呀,隔壁院子的李大莲公子,现在正密谋趁你丈夫上山时将他做了呢。”
我正打瞌睡,闻言懒懒道:“他要做掉李小莲,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希望他这一次可以成功。”一枝梅一脸的失望,“我们不插手?”我道:“不插手。”
临别时,李小莲一脸的依恋。
我们一同坐在花荫下头的石凳上,我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一个香囊里装东西,全身软骨头一样靠在李小莲身上。李小莲从后面揽着我,双手按在我扁扁的肚子上,半撒娇似的抱怨:“明明你的小莲哥哥每晚都是努力又上进,为什么就一直没消息呢?为什么呢?”
本仙姑也叹:“这是为什么呢?”
李小莲脸上的表情登时活泛起来,“要不,我们现在回房再试试?”
“少爷!”小马忍不住又一次挺身而出,“老爷让小的第五次催了!全部人都在门口就等你一人!”
我终于将那香囊塞好,将它放入李小莲随身的荷包里面。李小莲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我笑眯眯道:“护身符啊!有了这东西,除了比你娘子更大的神仙,谁也伤不了你。”
他道:“娘子,你真好。”
我扬扬得意道:“当然。”
三日后,李小莲回来了,我摸到了他冰冷的尸体。
72
李小莲他当真挂了。
我第一时间还有些懵,半空突然传来呼唤的声音:“碧止仙子,该回天庭了。碧止仙子,该回天庭了。”
我的身体在一干凡人眼里消无声息地隐匿不见,腾空上了半空。
半空中立着一名面貌慈祥的老妇,两名仙童远远地立在一边。这几日正是凡间的碧霞元君诞,我一眼就看出,这名老妇正是泰山老母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走到我面前,客客气气道:“碧止仙子,我原是路过此处,受了天帝的嘱托,劝仙子返回天界。”
我问道:“敢问圣母可知祗莲帝君去了何处?”
碧霞元君微笑道:“祗莲帝君之事,老身也听说了一些。祗莲帝君现今三魂七魄已养齐,由天兵引回天界了。”
我许久才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我还记得这一年入冬的第一场雪,雪下得不大,他披着斗篷钻进一株红梅树下,对着那一树的花,怔怔发呆。我揉了一手的雪,蹑手蹑脚就要从后面将雪摁进他衣领里,他若有所觉,猛地转过身来。
时间就停止在那一刻。
雪纷纷扬扬地掉,落了我与他一身。
明明隔着一层雪幕,我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眸底那一抹清光。那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令人发慌的眼神,长久地看着我,唇边泛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便是在这个时候,我知道,祗莲帝君他其实是已经好了的。仙有仙归,既是好了,就必须返回天庭去了。可是我们俩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此事。本仙姑依旧当我游手好闲的少夫人,他依旧当他充傻扮愣的李小莲。
这出闹剧便如一场戏,硬撑到最后一刻,仍不得不面临曲终人散。
我苦笑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祗莲帝君这么做,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怜悯,我却真真觉得自己是赚了。
我道:“帝君这一走,只可怜了凡间那对爱子心切的夫妻。”
“凡间一切,自有定数。”碧霞元君道,“我听说,祗莲帝君感念李氏的照顾,托冥殿行了个人情,这对老夫妻在帝君走后会再得一个健康孩儿,算是续了他家的香火。”
我啊了一声,神色古怪地朝地面老李头夫妻望了一眼,瞧瞧他们花白的发年迈的腿…还能再生?
碧霞元君咳了一声,从衣袋里摸出了一块令牌,“仙子回天界若有天兵盘问,可将这块令牌交予即可。”
我再无二话,接过令牌,道了声谢便跳上一枝梅的背,往一重天而去。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离开天界,其实不过一日之久。
我思忖着碧霞元君给我这块令牌的涵义,似乎是不打算办我私下凡间的罪的意思。
洞府内一切照旧,寒儿不在,师兄不在,向酒酿仙子一打听,他们都未曾回过一重天。
就算我挂念寒儿,我却打消了往三重天寻他们的念头。我隐隐感觉,在天枢星君官邸里,不会寻到师兄。乖乖等至隔日,半夜我正半倚在酒桶上纳凉打瞌睡,额头忽给狠狠敲了一记。
“还舍得回来啊?这几日可快活?”
我嘿嘿一笑,“快活是快活,美中不足的是寒儿不在身边,甚是挂念。”眼瞅着黑影跳下酒桶,就要头也不回地离去,我赶忙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师兄,是我错了,一错再错以错掩错错上加错错得彻头彻尾彻中间,你莫要不理我。”
师兄方始转过脸,迎着广寒清辉一瞧,吓人呐,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我耍痴撒娇,总算将师兄劝得缓了口气。今日的师兄格外深沉,沿着绕过酒厂的小溪斜斜往上走。受他严峻感染,我也绷起脸,颇孙子地跟在他后面。
我问道:“师兄,寒儿呢?”他没好气,“自然是送回狐狸窝了。”
全天庭的狐狸窝只一个,那是青丘。
我心中一跳,老实地噢了一声,却见师兄指向某处杂草掩盖的地方,“这是你平素取水造酒的地方吧?”
我诧异道:“师兄怎么知道?这处泉眼是我偶然发现,地点十分隐蔽。其他酿酒的仙取水,还得大老远跑去上游去取水呢。”说起这个我就有些得意。
师兄赏了我一个白眼,冷笑道:“我还知道这处泉眼与三重天上帝姬所栽的杏林连接,那里千万年来堆积了数不清的苦杏。这泉水长年浸染,变成苦的也不稀奇。”
我吃惊道:“怎么可能?每次取用之前,我都尝试过了,泉水清甜甘洌。”
师兄道:“那片杏林为帝姬亲栽。当初杏花仙子受了帝姬莫大的恩惠,曾发下誓言,永世奉帝姬为主,不会让帝姬品尝到一粒苦杏。”他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若是帝姬本尊亲尝,这泉水自然是甘甜清冽。”
我肃然道:“师妹比较愚钝,请师兄说明白点儿。”
师兄说:“怎么,很吃惊?”
我干笑,“也不算。现在想想,天界能让祗莲、衡清二位帝君此等位阶的上仙都要称一声姑姑的,无根指头都数不完。”
“当初我念你造酒辛苦,自三重天处移来此处泉眼。你也真没让我失望,往上游取了一次水,当即懒病发作,在近酒窖处搜肠挂肚寻找合适的取水点,最后发现此处,大喜过望。”
我嘿然一笑,“师兄谬赞。”
“二千多年前,你因觉得自己一个生来就在天上的仙,凡间许多磨难未曾经历,导致修行上再难寸进,因此不顾我的劝阻,自封仙体,投身到凡间普陀岛主门下修炼。我不放心你,遣了一缕分神下凡一同拜入普陀岛主门下,成为你的师兄。后来修行圆满,飞升上天,重回仙体。在人界戾魔出世之际化名为碧止,下凡收魔。后面之事不需我多言,你在一重天大红崖边受到天雷噬击,不知何故竟丧失本性,遗失大部分记忆,只记得你在普陀岛主门下修行的那段时光。以为自己的直接飞升到了一重天。
“你在一重天待了三百年,迟迟未见你恢复本性。后来见了狐族那小子,更是越发胡闹。我原就想在那时利用你未自封仙体之前遗留的本命元神火强行恢复你的记忆,若不是狐族那小子在殿外苦苦求了几日,我瞧他还有点真心实意的模样,便允他试试再用其他旁力,看是否能恢复你的本性。哪里知道,一时妇人之仁,铸成大错!”
“哎,”本仙姑心虚道,“什么大错?”
“你还有脸问,我问你此次下凡又干了什么好事?”师兄两只眼珠子瞪得跟两个灯笼似的,“我天家神女尚未出嫁,便宜尽数那混蛋占尽。传出去,我天家还有什么脸面?这口气,叫我怎么咽得下去!”
唔,本仙姑反省了一下,此次下凡所作所为,说好听点叫奋不顾身寻找情郎,说难听点叫不顾廉耻找野男人厮混。这事情搁凡间哪家闺女,都是要浸猪笼投江的。
幸好、幸好,本仙姑上头有人。
本仙姑先是低头反省了片刻,接着再用充满感情的眼光望着面前的“师兄”。
“师兄”面带不善地望着我,“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乖乖随我去本命元神火牌前恢复身份记忆,一个是给我打晕了拖去。你选哪个?”
我吞了吞口水,“利用本命元神火恢复记忆,是否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师兄”阴测测道:“最多便是有可能再丢一次记忆而已”。
我啊了一声。“师兄”道:你放心。在你自普陀岛主处修炼飞升回天界后,又重新与本命元神火感应了一次。你最多就是将这几日以及下凡除魔这段记忆忘了——其实也不能算是忘了。”他皱皱眉,“只能算是暂时忘了而已,你随时可能因为某些触动记起来。只是不知道要多久。可能是下一刻,可能是千万年。”
我直觉地摇头,“那怎么行?从前的记忆是很重要,但现在的记忆也很重要。我怎么能将寒儿将…忘了呢?”
他再没好气,“放心!我还没有不通情理到此地步,局时会将前前后后的情由说与你知晓。至于如何定夺祗莲帝君与寒儿,由你自己决定。整个天界,女御帝姬所决定的事,还没谁能撼动半分。”
最后一句,十分诱人。
若与帝君之间处决权到了我手上…
威风八面的女御帝姬本尊我,还有小媳妇儿摸样的祗莲帝君…
我压住心花怒放,还待啰唣几句:虽说神仙该清静无为,但偶尔提高一下虚衔地位,不失为快事。我也希望做回原来的自己,不要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活什么的,迎面传来“师兄”一声咆哮:
“你还犹豫什么?帝姬身为一宫之主,迟迟不归位,你知不知道,身为帝姬他哥,压力是很大的啊?”
“是是是!”我抱头鼠窜,“马上随你去寻本命元神火!”
73
本命元神火一植入体内,几万年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
我合上了眼睛。
五日后,我在遁仙殿醒来的时候,那时皇兄还未将那段恩怨纠结告诉我。我一出殿口,就看见一男子牵着一名漂亮俊俏的小男孩儿,静静候着,三重天上终年不散的仙障在他们身后投下忧邑虚渺的背景。
遁仙殿是天庭禁地,不是位阶高便可以进入的地方。
我不由看了一眼。而后发现那一大一小的眼光正紧紧停放在我身上,异样的感觉让我想皱眉。下一刻,小男孩儿已经挣脱了大人的手,朝我急促地唤了声:“娘亲!”
他竟朝我跑了过来。
我心中恼了一恼,斥道:“放肆!”一道银弧击在地上,小孩儿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抬头用一种吃惊彷徨的眼神望着我,虽隐忍着没哭,眼圈腾地却红了。
明明这个小孩儿是头一回见,可是他伤心的样子却让我心中紧了一紧。
那男子很快走了过来,将小孩儿抱入怀里,轻轻地安抚了一下。
我问道:“前面的可是青丘的祗莲帝君?”男子道:“是。”我皱眉道:“这小孩儿是狐帝的小公子吧,却为何到我这三重天圣地寻娘?”祗莲帝君略垂了头没言语。我越发不喜欢这位帝君,心思太重不好沟通,便想扭了头不再理会。只是扭头之际又忍不住朝那小孩儿看了一眼。
我的一个侍女映雪走了过去,低声朝男子道:“祗莲帝君,帝姬方出关不太爽气,您有什么事等下回再求见吧。”男子点了点头,将怀里的孩子举了举,对我轻声说:“他叫寒儿。帝姬先好好休息,改天我与寒儿会再来拜见帝姬。”
他们走后,我问侍女:“为何这位仙君会出现在这里?”侍女道:“回帝姬,祗莲帝君与另外两位仙君道灵鹫宫,是来向帝姬求亲的。大概一个月之前,帝姬开启了迷仙五阵,对外招亲,闯过五关者可获得向帝姬求亲的资格。目前有三位仙君已经闯过了迷仙五阵,正在等待帝姬召见。”
我未听完,脸已经沉了下来。
这么大的事,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侍女嗫嚅道:“天帝陛下事先吩咐了,帝姬出关后有任何疑问尽可问他。”
我的皇兄,其实只比我早出生了一个时辰。
我与他一母同胎,身为母神的嫡子,他天生注定要成为下一任天帝;而我,则因为与生俱来就会使用一种如今仙界已经断绝了传承的上古神语,让我受到不亚于天帝的尊敬。
其实,当我第一眼自遁仙殿醒来的时候,我便发现了身体不对劲的事。
本命元神火是我自己留在天界的一个后手,是将本命仙元强行分裂寄附于遁仙殿内的万年灵木上的术法。通常只有法身受到大的损伤才会利用此本命元神火来复元,而复元的结果,往往会引起记忆的重置错乱。
在我二万一千岁的时候,哥哥还没坐上天帝之位。那时天界的情况并不好,与魔界燃烧了三千年的战火让天界处于动荡之中。适好凤族出了一位十二羽的公主,这是真龙之命的最佳良配,可助帝运。为了振奋军心,父神替哥哥向凤凰族求了亲。
彼时,那位凤族公主还未成为我现在的皇嫂,也未一见我皇兄就动了心,因此心气十足。可能她因身份之事在族内受惯逢迎,高高在上,但是一到我的面前却矮了半截,内心对我先存了龃龉。应亲之时,她语出惊人,要求我堂堂帝姬下嫁她的一名侄子作为交换条件。
待我皇兄闻知这个消息,拿着剑气冲冲前往凤族理论时,父神已经答应了凤族所提的条件。想毁约,只是见我皇兄一面便春心荡漾的凤族公主却是不肯了。
皇兄在父神的安排下匆匆迎娶了凤族公主。当时战事吃紧,帝姬允亲凤族之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此事仅仅在长辈之间口头承诺,直至后来父神与凤族长辈在仙魔大战中殒落,都未曾以书契形式记叙。
这宗口头婚姻,成了天帝天后与我三个之间 一块心病,也成了帝后之间感情冷淡的罪魁祸首。天帝始终不能忘怀天后心机,设计与我。他与我同胎孪生,天性之间的相联本就较别个深些,又自恃为长兄,娇宠幺妹天经地义,成亲后照旧与我形迹亲密。因此越发招来天后妒火。
兄妹之间感情再好,妹妹始终是妹妹。天后始终看不透这一点,对我的敌意变本加厉,对我与凤族的婚约,更是一点也不愿松口。与凤族之间、疏通要好的仙君,没一日不催促,只苦于没有任何凭证,不敢过分进逼。皇兄存了要毁约的心,便一日一日不咸不淡地拖着。
某回外游,凤族那小子不知因何缘故知晓了我的行踪,尾随前来纠缠。我在二万一千岁的时候曾远远瞥过他一眼,彼时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轻浮跳脱,才见他嬉皮笑脸维系人形模样,下一刻已换回凤凰身躯,跳上一株桐树,唧唧喳喳,讨他姑姑欢心。我一见心下便不喜。这一回半路拦截于我,形迹越发轻狂,竟连名讳都不通报一下,便巴巴着拔下自己的尾翎硬要我收下。此等轻浮男儿,如何能当我夫婿?
我越发厌恶此间的纠缠。
不久之后,我便以下凡修炼为由,自封仙元记忆,投入凡间普通岛主门下修炼。皇兄不放心我,遣了一缕分神随后而至。那时我不知道这位面上爱欺负我,实际对呃处处照顾忍让之人便是皇兄。
我在凡间修炼了将近两千年。第一千六百年的时候,应普通岛主的眼前,与他独生爱女一起游历修行。皇兄方便跟着,只好先飞回天界。
普陀岛主时间是一株万年竹精。我入门时他的独生爱女才开了灵智不久,算是与我一同修炼。也不知是否日染夜濡之故,竹女化形之时竟以我的原型化为了人。虽说形貌与我一般无异,但与我站在一起的时候,与我皇兄更像一对孪生子。
她原就心思深沉,不知何故,一番游历之后,与我关系越发生疏。后来她先一步飞升天界,待我也飞回升天界,重回金身法体时,竹女已经摇身一变为天后新认的义妹,东华神女。而她的容貌也变得大不相同,看我的眼光带着阴沉。只不过,我与她交情不深,她的好恶与否,又与我何干。
帝姬下凡之事在天界并没有公开,是以我飞升后一段时间,仍引用在人界的名字碧止。我一回天界,天后与凤族又开始活动起来,只不过,这一回。另生了波折。
青丘的狐帝突然向碧止上仙——我求亲。
74
这位狐帝,自然就是今日所遇到的祗莲帝君。
说起来,我与他父皇是以平辈相交,论理他还得称呼我一声姑姑。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皇兄使的什么计策。因为我确实与这位祗莲帝君从前并无交情,为何他突然竟会向我求亲?那个节骨眼,皇兄自然巴不得我与凤族的婚事越有旁者掺和捣乱越好,不出二回,便将青丘狐帝列为我的适婚对象一同考虑。凤族自然不依,只是这位狐帝竟是十分强势,寸步不让,争得不可开交。
我日日为此事烦厌,不久人间传来戾魔即将出世的消息,等闲仙人无法对付。我当即自请下凡收魔,也好趁机摆脱此间厌恶诸事。哪知期间凡间嵯峨山的半月老祖刚好为戾魔一事上天述职,目睹了天帝案头凤族狐族这宗官司。这老道也忒多事,竟向皇兄提议让凤王与狐帝随我一同下凡除魔,好趁机让我对二位帝君接触了解一番,说不准便促成了一桩姻缘。皇兄心底恨得牙痒痒的,可一时没别的推托,只好顺着台阶允下了。
我的记忆截至此为止,以后就是一片长长的空白。
我知道,在我下凡除魔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使得皇兄动用本命元神火。
我的辇驾才到帝殿上空云霭处,下方便有仙君出声问好。辇前的相宜出声与我道:“禀帝姬,是北岳帝君。”我道:“帝君缘何候于此处?”下方的北岳帝君客客气气道:“回帝姬,东华神女伤了看守的天兵,擅离幽禁之处。臣特来向天帝陛下增调兵士,捉拿东华神女。”
我一怔,“区区一个东华神女,何需如此大动干戈?”
北岳帝君道:“帝姬有所不知。东华神女不知为何,竟能使用一把叫藤壶的妖壶,已经折损了不少天兵。”
我一听藤壶此等上古妖物,不禁也变了色。
我朝北岳帝君道了声辛苦。侍女面有不豫之色向我请示,“天后现在同天帝在殿里,是否过去?”“却是不巧。”我淡淡应了一声,吩咐他们调转辇驾先回宫。
天帝天后貌合神离,会一同出现在同一殿宇,十之八九是天后又挨不过,寻皇兄吵架拌嘴来了。我曾瞧过一回阵式,一旦掐起来,平时最是讲究雍容气度的天后如那凡间的泼妇一般,嘶声裂肺地控诉,指责皇兄冷淡。这个时候的皇兄却是神色如常,照旧他手头的事物,连冷笑都不屑应付一声。待天后撒泼完毕,皇兄让宫人请天后回宫,中间不曾多费一份唇舌。若是天后想扑将过去,皇兄一记术诀,她却如何近身得了。那个时候,我就会看到天后疯狂的眼里,尽是绝望与恶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