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公主,再没脸留二位美男在府里,任由二位美男告辞离开。那时本仙姑睡得正酣,府中家丁来不及请示,褶子脸管家当机立断,作主将二位美男截下。此事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本仙姑早上用饭时,饭桌上大摇大摆坐多了二人。
衡清道:“师妹瞧来精神甚好,昨晚却是睡得不错。”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干干笑道:“二位师兄,不知道接下的情况可要怎么办才好?”
衡清道:“这便要问师妹了。唤醒玑罡的法子,你可想起来了没有?”
我正挟最后一个包子给衡清抢去了,停箸长叹:“一点头绪也无,这可难办。”衡清也长叹,道:“怎么就这几只包子?”
定国公主在自家府里寻不着长斑的真相,紧接着想到的便是她的死对头女丞相,遣家奴到府里捣了好几场。我寻思着她这斑的确来得甚怪,先是怀疑衡清做的手脚,直至看到浑身都是酸醋味儿的司檀,我总算豁然开朗。
中午宫里又传来消息,妖怪皇帝嫌不够造孽,又砍了好几人。
我们在后园赏菊,大好的晴天,突然狂风大作、乌云憋日。本仙姑眼神儿好,一眼看到云头上黑压压站着百来个妖怪,一齐往皇宫而去。
隔日,我们都知道了,这百余名妖怪一到皇宫就被奉为神仙,在皇宫铜雀台上大演了一场群魔乱舞。妖怪们开始时还人模狗样,顶多便是荷荷怪笑、手足颠狂了些,待三二杯酒一下肚,宫女侍卫们便倒大霉了,男妖寻了女的便推、女魔抓了男的便扑,还有个别男扑男女扑女的,集体露天淫靡作乱,秽气直冲三重天外。
据说其时天帝正花间闲卧、小睡片刻,这股霸道无比的秽气让天帝直打了三个喷嚏、做了个恶梦,身体沉沉仿似鬼压床给吓醒,大怒;遣千里眼万里耳一查探,更怒。
于是便有了值守的功曹带着天帝亲笔写的一封诏斥,将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责令我们三日内除妖。
本仙姑益发愁了。暗地里打量帝君,莫测高深、不咸不淡。而衡清,若有所思。
说起来本仙姑对此事其实十分上心,这两日,哪一日不是抱着玑罡冥思苦想,可灵感总是没有来。这冥想的时间长了吧,难免就昏昏欲睡。皆因太认真之故。
这一次只打了个盹便醒来,信步来到帝君门口,听到里面说话声音。
“你应该知道,想唤醒玑罡剑,估计只有恢复师妹的法力这一途。”
“师妹现在的身体,连同之前的那一个,都不是她的法身。她法身的消失,一定与四年前你们发生的事情有关系。”
“你知道师妹的法身在哪里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帝君说。
“到时对簿到天帝驾前,你还能这么说么?”
“我有对付的办法了。”

我连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了。
阿寒正在看书,小光头伴在他旁边,正无聊弹着棋子,看到我,眼睛一亮:“姐姐姐姐,来玩棋子吧…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屋里头衡清的嗤声在我脑里回放:“什么办法?你想拿你万余年的仙元与戾魔同归于尽?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做,十之八九魂飞魄散、寂灭于天地?”
再嗤:“我从来不知道三重天上的祗莲帝君竟是这般眼界。料想你也是害怕从前的那个师妹回来,可这不过是你我的小情小爱,怎么都要以大局为重。”
帝君冷声道:“你莫自以为是。”
我想起三生石里,女仙盘膝坐在菩提地仙面前,地仙最后说的话。
“借壳避劫之事,只是避开一时,并不能消劫。甚至,待你回附法身,那反噬的力量会更强烈,你需慎重考虑。”
我攥起儿子的小手,俩眉毛揪成个死结。这小小娃儿,本仙姑自出生起一把屎一把尿,白天抱着哄晚上睡觉搂怀里,好不容易养成如今白白嫩嫩的俊样儿,自然不舍得让他给天雷劈。
天帝啊,一边是我的儿,一边是孩他爹,我选哪个好?
46
衡清说有事找本仙姑谈,本仙姑有气无力随他至后园。
衡清道:“师妹,早先你就窝在房门口吧?该听的听了,现在大概知道大师兄我要找你说些什么罢?”
我道:“事到如今,我就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衡清肃然道:“何事?”
“是这样的大师兄。”本仙姑沉痛道:“除戾魔一事十分任重而道远,天地人三界谁都有责任肩负之,师妹觉得只由我们三个出头十分之不合理,是不是可以与天帝说说理,让他别的上仙来?”
话出口,本仙姑很后悔。衡清这厮显然很寂寞,正逮不着机会教训我呢。闻言立即呵斥道:“师兄从来不知道师妹的小百姓心态,苛且偷安,竟这般严重!大义之前,岂言退缩!”大手一挥:“休要多言!”
本仙姑正给他震住。这厮突凑近耳语道:“师妹~天帝老人家自那日鬼压床后对我等十分不满,派了功曹及日游神时时监视在旁,慎言!”本仙姑当即洗心革面悔恨交加握紧拳头以诅咒发誓之态道:“师兄一言,醍醐灌顶!方才的确是师妹太不懂事了!师妹定以除魔为第一要任,赴汤蹈火、视死如归!”
帝君有话与本仙姑说,于是又至后园。
花前月下,帝君表情恍似那远山黛色,柔和却遥远。
我的心情像寒冬腊月的手猛烫上烧红火炉子,初初一股刺激舒服,醒觉时难以消受。
白日里衡清与我道:“同僚一场,实在不想看你二师兄干蠢事。如今可制止他的人,约摸只有师妹。”
我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自己不知道法身在哪里?”
衡清笑道:“你若知道,以你的个性,怎会如此隐忍?”
帝君说得没错,衡清这厮,的确爱自以为是了些。
夜凉、荷池、五角亭。
本仙姑无话找话,扬声照着亭子的匾额吟:“扇子亭。”
褶子脸管家笑成朵鲜花:“是极是极,大人文采风流,简单两字便起出意趣,小的佩服!”
我莫测高深问:“你倒说说,怎生个意趣法?”
褶子脸管家道:“每有仲夏初秋之夜,大人便在此间置酒,与各位公子同乐。时值小荷盛开,水面上流莹飞舞,一闪一闪亮晶晶,大人小醉,诸公子也小醉,大人挥着扇子,小扇扑流萤,那情形,啧啧…”
那情形,约摸就跟一群疯癫在闹腾差不多。倒是本仙姑心里略一梦幻,想象那夏夜一片蛙声荷香间,流萤点点飞舞,身边伴个可心的人,一壶酒二三样点心,坐它个半晌,定然使人情醉。可惜,这季节萤虫显然已绝了种。
才坐好,褶子脸管家已知情识趣给我们摆了酒茶点。帝君显然对猥琐的褶子管家很是冷冷不爽,背了手赏月。褶子脸管家做贼似凑近我:“大人…酒里下了好东西…一杯下肚,保证长御不倒…”
本仙姑正赖着脸叫帝君坐身旁来喝酒,闻声就僵住了。这厮眼色倒好,知道新入府的二位美男,本仙姑搞不定的就是这一个。
辣手催花此等事,只能一时享乐,本仙姑又岂是这种肤浅之人!当下一拍桌子指着酒壶道里头掉了只蚊子不干净,再换壶来!褶子脸管家呆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去了。
顿时亭里只存我与帝君二人。我也是这会儿意识到不自在,帝君没理我,我也就闷声发大财。突然听他温言道:“过来。”一回想手已经给握住,暖而有力。
身体突如其来腾空,下坠时人已经荷池中央,脚底垫着一条小船。
我的他的手就那么抓着,没有松开。
本仙姑很孬种地十分在意这个细节,心里扑通地乱捣腾,直至岸边传来褶子脸管家的抽气声…漫天飞舞的流萤落入眼帘。
这个季节不该存在的东西。
帝君的眼神在这漫天垂手可得的星辰中专注而深遂,冰冷不再。
本仙姑当时十分情动,以至于头脑发热道:“二师兄,我把玑罡剑交于你可好?”
帝君没有回答,只突然将头凑了过来,唇贴在我唇中。
小星星在扩散,小光点融成一道道水波纹。
痴迷过后,本仙姑伏在他怀里喘息。继而又多愁善感地湿了眼眶。
儿子还是孩他爹,本仙姑更纠结了。
可是在这如梦似幻的一切中,就算时时纠结,嘴巴却根本不愿意说出任何扫兴的问题。直至不知何时,眼皮越来越沉。半醒半梦听一个声音道:
“我知道,一旦恢复法身,以你性子,定不屑任何人的护阵,独力抵抗天劫。算是为了寒儿,恢复法身之事,千年后再作打算吧,那时寒儿修为也该略有小成了。抵抗天劫,也有些胜算。”
“保重…寒儿就托你照顾了。姑姑,我…”
两片微凉的唇瓣轻轻贴了过来。
脑子晕沉,根本没办法反应。只知道他话里话外都是告别意思,我很不爱听。
没来由觉得伤心害怕,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像抓住一根救命浮木。而后沉入梦乡。
这一觉,意外的沉。清醒时难以选择的难题似乎有了结果。
梦里头,前有戾魔后有天兵。本仙姑很威猛,将儿子与他爹左右往胁下一挟,一个飞天螺旋式,往上突围。
这一突围,冲破天堑、冲破天帝的重重护卫,直冲到灵霄殿里,本仙姑气哼哼一个夜叉探海式,揪住天帝他老人家就一顿狠揍,将他老人家揍得,跟佛祖一个模样,满头都是硌手的大肥疙瘩。
我醒时,阳光刺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怀里的寒儿还睡着,呼吸均匀。我傻了半晌才反应不对劲,我们分明是躺在半空云头上,周围一个巨大泛着蓝光的透明法罩,阳光穿过法罩,直打在身上。云朵还有另一人正坐着发呆,此时扭过头,愁眉苦脸叫了声姐姐。
我心里一沉,猛坐起了身:“二位师兄呢?”
小光头道:“他们进宫除妖去了。”
“他们没有留什么话?”
“就只有大师兄啦。”他搔搔头,似乎不太愿意,纠结一阵才说出来:“他让我告诉你,二师兄可以为你做的事,他也可以。”
Chapter 47.48.
47
法罩固若金汤,本仙姑与俩小朋友成子铁笼子头的小麻雀。小光头道:“姐姐也不要太担心,二师兄和大师兄特别是二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
本仙姑愤然冷笑了数声:“有事也没关系,他们都舍得死,姐姐自然舍得埋。”小光头突住眼珠子望我打了个冷战。
自然,二位帝君真要牺牲了也轮不到本仙姑来埋,本仙姑不过一时愤慨。
他们一个二个,一副为我舍身成仁的模样,生生把本仙姑当成冤大头,连表白的机会都不给我一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本仙姑一定会勇敢地说出心里话:打不过咱跑啊,为什么非要死扛,这不傻嘛!
我悔恨交加啊。
皇宫方向乌云密布,霹雳大作。隐隐却有二色霞光。我知正在交战,心里油煎似地盼望脚下的云朵飘往那边去,好探个一二。哪知这愁人的云偏唱反调,在本仙姑暴躁的跺脚中往相反的方向飘去了。
云朵飘啊飘,飘到皇城外围,下方黑色妖气张牙舞爪,百姓门户紧闭,十里空巷,无一人外出,也不知内室光景如何。
云朵飘啊飘,飘到小村庄,错落村落与那猪拱过的白菜园子似的,一片萧条,某山羊须村长领着一干精壮汉子扛着鎯头铁铲战战兢兢往山上除妖,蓦地半路跳出一只黑乎乎东西,诸位汉子嗷的一阵尖叫,鎯头铁铲撒花似的往外抛,四处奔逃。
“妖怪来了——”
“妖怪来了——”
“生灵涂炭啊!”小光头在我旁边喟然长叹。
本仙姑搂了早惊醒了的儿子,一时也无言。
“看了这么多,有什么感受?”一个沧桑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我转过脸,看到半月老祖那张沧桑的脸。一副要点化本仙姑的模样。
云朵不知何时已飘至深山之上,下方岚横秋塞,雾气蓊润间隐隐有杀声响起,早没了修道仙山的气派。估计是因戾魔而活跃的妖孽们正与正派修道人士抢地盘儿呢。温玉渲便曾乐观与我说道,戾魔一旦消灭,诸多妖孽魔障便会伴随消失,春风化雨,拔云见日。
诸多想法在脑中纷杂,不容半月老祖罗唣,我几乎是下意识垂头问了儿子,给天雷追着打,怕不怕?这自然是废话,兽族惧怕天劫就与那阴冥之魂惧怕阳光一般,我三岁半的娃自不能抵挡那种本能的害怕,瑟缩之色一晃而过。
我再问,若以此换爹爹的平安,选哪个?儿子点了点头:“自然是换爹爹平安。”
我心一热,揽住娃儿两下猛亲。我的乖儿子,娘亲虽不济,若真不幸应劫,自然头一个挡在你前头。
不容自己后悔,我对老祖说道:“我晓得自己的法身在哪里。辛苦祖师带我去罢。”这老头是天帝遣于我们身边的半个奸细,本仙姑也懒得与他装糊涂。哪知半月老祖听罢嘿然一笑:“帝君设下的这层法罩,我却没办法打开。”
“仙姑的仙元与法身本就心意相通,只需仙姑施展召唤之术,千里之外也能瞬间召唤前来。现在老朽先助你一臂之力,将你送往戾魔所在。”
我一听就大急,我哪里知道什么召唤的法子!可是还没有开口,半月突面色一变,惊道:“不好!妖气来袭!”身形快如闪电往那云头一顿,身形凭空涨大了数倍,口里念念有词:“定!”本仙姑正傻眼,一股泼天的水柱箭矢般喷往半月老祖所处的云头。半月再次狂吼:“磐石诀!定!”可是,他只在水柱的冲刷下东倒西歪地坚持了一阵,终于给大水冲得没了一派宗师的理智,杀猪般一声惊吼,身体瞬间给巨大水柱冲走消失了。
法罩里,本仙姑与二个娃娃面面相觑。小光头道:“姐姐,你说祖师会给冲到哪里去?”本仙姑叹息道:“万幸这水柱粗得狠,冲过去它至少是条河,不至于沦落到臭水沟里。”
儿子扯扯我的衣袖:“妖怪来了。”
我回头,刚好看到巨大的阴影击在法罩上,光罩瞬间就是一晃,蓝光很快淡弱了几分。还来不及大惊失色,当面一段巨大蛇尾遮云憋日一般甩来,重重击在法罩之上,我只来得及将儿子往小光头怀里一推,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摔在另一块云层上。
什么卷着我的身体,一圈一圈地转。我在眩晕与两耳嗡鸣间听到小光头与儿子的惊呼声,待一切停止,云层还是那块云层,只是对面多出一张脸…眉眼秀美,唇畔似笑非笑隐有风情,却不是女丞相那张脸是什么!
第一反应我这是从女丞相体内震出来了,待发现不是,我声音都结巴了:“你这妖怪,变成我的模样要做什么?”
对面的脸诡异地一笑:“好玩。”
他冷哼:“本座功法大涨,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给认出来了。哼哼。”
云层上方二个抽气声。小光头化了法身白眉鸟,正驼着我儿卖力拍打着翅膀。一人一鸟二个小家伙傻眼望着这方,显然不知如何是好。
我额上青筋一阵乱跳,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冲上头的鸟喊:“还愣着做什么,快带着寒儿有多远飞多远!”话一出口,本仙姑几疑自己听错了。因为对面那厮竟与我对上了嘴型,声音一致动作一致:“还愣着做什么,快带着寒儿有多远飞多远!”自上头二个小家伙震惊的眼神儿来看,估计这妖怪连脸上的表情也模仿得一般无异。
我压抑一把怒火,哪知对面那厮却扭头,冲本仙姑愤怒道:“你学我说话做什么?”本仙姑的神经险些就咯噔一声断了。
小光头翅膀扑腾了两下,看看对面那厮再看看我,眼神儿不知道往哪边对准才好。半晌慌里慌张道:“姐姐,我去找二师兄来!”我用一种看多一眼是一眼的绝望眼神盯着鸟背上的儿子,他的眼睛也紧紧盯住这边,小嘴儿抿成一直线,两只小手攥着小光头的鸟脖子,揪了一手的毛。
然后,我听到小光头惊喜的声音:“二师兄大师兄!”
几乎是同时,我与那妖怪蹭地转过身,蹭地手指对方,异口同声:
“大师兄二师兄,快灭了这妖怪!”
48
帝君与衡清就立在云头。
一人握剑,一人握着一柄玉如意,经过一番打斗衣衫虽凌乱了些,却仍是各带各的潇洒。
此时,衡清正突着眼珠子望我们,帝君也定定盯着,缄默不语,面上却渐渐罩上铁青之色。
衡清满脸的郁卒:“想不到,我们缠了这妖怪半日,最终给他反将一军。”帝君冷冷道:“无论哪个真假,一概制住了再说。”长剑缓缓抽开,剑花一挽就飞身过来。
那一剑半途给一团黑色妖气截住。我从激动到失望,恶向胆边生,往妖怪小腿肚认准了就是一踢。戾魔这厮也忒入戏了,我竟一踢得手,他身体一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倒头往下方栽下。二条身影随之箭矢般朝他射去。左边那位距离近的,一手接个正着,半空一个美妙的半旋转,衣袂飘飘。
待我发觉上当之时,戾魔已然安安稳稳呆在衡清怀里,望我的眼神仇恨中带着诡诈深意,而二位帝君…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二张脸浮现的都是杀机。
瞬间我恨不能将心剖开出来表白,你们抱的那个是膺品我才是如假包换啊!幸而千均一发之际我尚存一丝冷静,毫不迟疑扬手勾了勾小指。与帝君连着的灵犀一线果然没让我失望,效果很好,帝君稍一愣立即反应过来,眼一眯御气一挥剑,三道半弧形的淡蓝剑气一呵而就激射而去。
几乎同时,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戾魔发觉了不对劲,哼了一声,一掌拍开衡清,朝我扑来。
“衡清!”我听见自己骇然叫了一声。身前一人挡着,寒着一脸侧脸与戾魔对打,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势。
“我没事。”片刻间衡清又冒了出来,嘴角挂了一丝血丝还死撑着一脸笑。玉如意一挥,一道五色霞光朝戾魔袭去。我一口气还来不及松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异样的破空声,心头一跳,继而看到帝君鲜血淋漓的半边肩膀。
我抖着声音道:“二师兄,你告诉我召唤法身的法子吧,我已经想通了,这个妖怪应该由我来对付。”
帝君面无表情换了一只手臂又挡了一轮。开口说话却是对着与他一起前后挟攻戾魔的衡清:“你带着她与寒儿先走,这里留给我。”
衡清却是一哼:“不必,你带他们走,由我对付。”帝君连半句啰唣都没有,揉身朝半空的戾魔扑去。蓝色的光芒大炽,那是全力催动仙元的前兆。他的动作太快,连衡清都有些吃惊,我要抱住他更是扑了个空,只发出一声难听的大叫:“不要——”
“走!”衡清闪身一下捉我的手臂,我用力一摔开,徒劳又发出一声叫吼,与儿子惊惧交加的声音挟杂在一起,一凄一惨。我的傻儿子终于愿意开口唤他爹了,却是这种时候。
活了几百年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真切喜欢过这么一位,眼见他却在我面前做自我毁灭的事。
他会与戾魔同归于尽,这个念头几乎令我魂飞魄散。
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失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说实话,我都有点犯迷糊。
那时,蓝光已将惊怒交加的戾魔罩住,我也扑腾得绝望了,下一刻平静了下来,想到的却是往日的时光。
我想起了帝君生日,我排练曲子时其实十分在意,最终没有机会表演出来还暗中失落了许久。我心想,错过这次,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遗憾的是现下嗓子已经给我喊得失声。
我张口,喊了一声二师兄你听听,当真就操了一口破嗓子唱了出来。衡清一旁傻了吧唧望我。
这是一首上古的曲子,用上古的语言唱出来,曲意曲调奥涩难懂。我从来没听过其他的仙僚唱过,可是我天生好像就懂得这个。我也不知道唱得好不好听,只知道,我偶尔一唱起,曲声就会引来许多灵禽异兽,久久盘踞不去。
这一唱,唱得十分伤情,简直沉醉其中。
唱着唱着,眼前有异光划过,似乎是从帝君手里握的剑发出。
各种嘶吼声,惊叫声交杂,里面似乎还包含着帝君的。隐约似乎还看到坐在鸟背上的儿子一双小手抱着自己的头,小声呜咽道:“娘亲,不要唱了。”
我想停止却没办法。身体棉絮一般轻飘飘的,思绪一切似乎都放空了。只是往上飘,一直往上飘…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又像唤醒了什么东西。直至轻飘飘的身体好似接触到了实物,眼前金芒大放。
等我一定晴,自己正悬浮在半空,女丞相的躯体却成了无主壳子,自云层间翻身掉落。
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风云间一阵变色。自帝君手里握的玑罡剑冲出一条火红色巨蛇,晃如龙首的蛇头一昂,身躯一盘旋就掀起一股巨风,朝戾魔横冲而去。此时与戾魔纠缠的蓝色光芒已经减弱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只九尾天狐的原形。随着戾魔逃窜离开没了支撑点,就要掉下去。
我手一弹,放出一个光罩将他托住。同时衣袖一裹,就将趴在鸟背上同样显现了原形的小狐狸抱入怀里。
大狐狸显了原形,是因为消耗了仙元;小狐狸却是因为魂魄投回了原来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