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那天庆功会,你为啥喝那么多酒?”李三多问。

“心里难受。”马笑中抽抽鼻子,“那个叫陈丹的女孩,我打小就喜欢她。”

李三多“哦”了一声,沉默了。

“想啥呢?”马笑中问。

“我想起了一个女子,也是我打小就喜欢的,可是……”李三多没说下去,目光有些凄怆。

“老爷子,别想那些了。”马笑中给他的纸杯里倒上酒,“明早儿一醒,都是梦。”

“你小子啊!”李三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爆发出一阵风似的大笑,撼得树上几只归巢的鸟儿都扑棱飞向了苍茫的夜空,久久不落。

第二天,马笑中到望月园派出所上任去了。

派出所也分大小,大的有上百人,小的只有几十人,望月园派出所属于小所,但由于辖治的地区位于这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一向是各类刑事案件高发的地区。

马笑中朋友多,但他上任的时候却只带来个“冤家”,就是丰奇。丰奇原来也是派出所的一名警察,在奉命保护系列命案的重要证人陈丹时,他被一心只想拿到独家新闻的张伟诓到仁济医院后门,导致凶手溜进ICU害死了陈丹。丰奇为此内疚得不行。马笑中一纸调令把他调到了自己的手下,丰奇还以为他是要借机报复自己,谁知来了之后,马笑中对他很好,他心里更犯嘀咕了。

马笑中看得出丰奇心里总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有一天专门叫了他,开车来到仁济医院的后门,停下车问:“还认得这地方不?”

“所长,陈丹的死确实是我失职,我很内疚。”丰奇把心一横,“你调我来之前,我把辞职报告都打好了……”

“我就知道你想拧了。”看着那几个在水果摊和书报亭前转来转去的住院病号,马笑中叹了口气,“我当这个所长,有点从良的意思,身边得有个稳稳当当、明白事理的助手,可我一向是个粗人,以前交往的兄弟们也都是屁眼大过心眼的二百五。想来想去,认识的人里,级别比我低的,也就你还靠点儿谱——调你来之前,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办案很认真,那次的疏漏是个偶然——所以才调你来帮我。你不要多想,觉得我会抽冷子在背后捅你一刀,没那回事儿。你犯了错我往死里剋你,你立了功我亲自给你颁奖,可是你得跟我一条心,说话办事都敞敞亮亮的,行不?”

 

 


一番话就把丰奇收服了。

刚当上所长没两天,老民警田跃进来汇报工作。马笑中问他管片儿当下最急着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田跃进回答说是好多人家养狗都不遵守市里的限养规定,不办养犬证不说,有的还养大型犬、烈性犬,导致狗咬伤人的事件时有发生。“上礼拜还有个小孩被咬得血淋淋的,多亏送到医院及时,不然连命都没了。我们气得不行,想找到咬人的狗,一问那小孩,说是条大黑狗咬的,再一查,那条街上至少有10户人家都养了超标的大黑狗,想挨家挨户去抓,人家有话说:没有搜查令警察擅闯民居违法——您说这差事还能办下去吗?”

马笑中想了想,问:“咱们这管片儿的野狗都聚集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田跃进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老老实实地回答:“冥山骨灰堂后面有一大片松林,野狗大都聚居在那里。”

马笑中点点头:“老田,给你个任务——喂野狗。”

田跃进一愣:“喂野狗?”

“对。你到西郊食品批发市场买点儿魔鬼糖,就是一吃舌头会变得血红那种,掺在狗粮里喂给野狗吃,一日三餐地连续供应三天。”马笑中交代,“注意保密。”

田跃进一脑袋问号。他后脚刚走,丰奇就被马笑中叫来了:“你给我放出风去,就说从西伯利亚传过来一种恶性狂犬病,有可能通过空气传染。染上了狗的舌头会变得血红,然后就发疯,不管谁都咬,被咬的人死相比蟑螂还难看。”

丰奇大吃一惊:“啊?!所长,是不是我得同时通知市防疫部门?”

“通知个屁!假的。”马笑中一脸坏笑,“你通知各个居委会里舌头最长的老太太就行了。”

很快,谣言就传遍了整个望月园地区。所有养狗的人家听了都疑神疑鬼,等亲眼看到大街上的野狗都拖着长长的、吊死鬼一样血红的舌头颠来跑去时,人人吓得魂飞魄散,回家再看自己养的狗,怎么看怎么觉得它的舌头越来越红。恰好在这时,救苦救难的城管队开着车来抓野狗,于是这些人家都跟送瘟神一样主动把自家的狗交了出去。

城管队一时成了狗市,几百条狗汪汪汪地吠得惊天动地。队长听得脑仁疼,找来马笑中问怎么办。马笑中说:“让警犬队老苏来挑挑,好狗拿去配种,差的送——”

“送屠宰场,对不对?”城管队队长自作聪明地问。

马笑中瞪了他一眼:“放屁!杀狗的人都没义气,早晚挨雷劈!差的狗送爱犬乐园。”转身又叮嘱跟在后面的田跃进,“老田,松林里的那些野狗,找个人定期喂一喂,打打防疫针,今后它们归派出所罩着。万一将来非法养狗的又多起来了,还用得上它们——你哭丧个脸做什么?妹子嫁不出去了?”

 

 


田跃进愁眉苦脸地说:“所长,狗的事儿算解决了,人的事儿又来了。昨天晚上,三炮台和二瓢子他们两伙人又干起来了,就在铁路桥底下,砍刀喷子都用上了,伤了六七个,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城管队队长插话了:“听说,三炮台跟手下的小弟们说,来个姓马的所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过两天就跟您弄一嚼子套上。”

马笑中摸了摸嘴巴:“老田,帮我约一下,今晚请管片儿内的几位‘大哥’吃饭,西山黑石头那里不是有个野味馆子吗?8点,我做东。”

这天晚上8点,黑黢黢的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从西山黑石头往下望去,整座城市都像笼了层纱似的,模模糊糊。野味斋就坐落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上,倚着山石搭了个凉棚,三炮台、二瓢子等几个“大哥”坐在凉棚下的藤椅上,身后都站着两三个小弟。马笑中只带了田跃进和丰奇两个人来。他亲自在炭火炉子上烤熟了红薯片、羊肉串和老玉米,递到各位“大哥”面前的桌子上,还殷勤地给他们斟上酒。

“马所长,你请我们几个来,有什么事儿,直说。”满脸横肉的三炮台跷着二郎腿问。

马笑中笑嘻嘻地说:“没啥大事,马某初来乍到,跟几位大哥认识认识,今后在治安方面还仰仗诸位关照,别给我捅大娄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马所长的面子,我一定给。”三炮台啐了口唾沫,“不过有人要是不识相,我也没办法……”

“操你妈的三炮台!”二瓢子站起身就骂,“你丫当着马所长给我扎针是不是?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

两票人马都把腰里的家伙拔了出来,砍刀铁链钢管甩棍,指着对方点点戳戳,破口大骂。马笑中见形势不妙,连忙站到中间又鞠躬又作揖的:“都看我面子,都看我面子……”活像是饭馆里给客人赔罪的掌柜。其他几伙流氓见他如此脓包,都忍不住偷偷笑了。

总算马所长面子大,没打起来。待众人坐回原位,马笑中说:“诸位大哥尽管吃着喝着,马某人琢磨了个游戏给大家寻个开心,好玩不好玩的,大家都多担待。”说完把手一挥,田跃进、丰奇和野味斋的几个小伙计在凉棚前的平地上插了七八根竹竿子,把上头削尖了,每根竹竿上面又扑哧一家伙插了个西瓜。远远望去活像是万圣节的南瓜头。

众人都很好奇,不知道他玩的是哪一出。马笑中一指丰奇:“你给诸位大哥示范一下。”

这话很不得体。黑帮头子成了警察的大哥,这警察也太窝囊了。但在三炮台和二瓢子等人听来,却是悦耳至极。丰奇瞪了马笑中一眼,走到最左边的一个西瓜前,距离一米左右,站定,掏出手枪,对准那西瓜乒的就是一枪!同时飞起一脚踢在插着西瓜的那根竹竿上,可惜踢得慢了,炸开的西瓜瓤溅得他警服下摆一片鲜红。

 

 


“真他妈的笨!”马笑中愤愤地骂了丰奇一句,转头面对诸位“大哥”,又换了一副笑脸,“我这手下不成才,每次都溅一身的西瓜汁。我想请大哥们轮流下场,用自己的家伙打西瓜踢竹竿,看谁的身上西瓜汁溅得最少,说明谁的身手最好。”

这帮流氓平时找碴打架,一小半是抢地头争女人,一大半是斗气儿拼脸面。这么一个较量高低的好机会,谁也不肯错过。钢珠枪、汽狗、喷子都亮出来了。挨个上前打西瓜踢竹竿,可惜扣扳机和踹出的一脚,在时间上总是协调不好,谁也免不了一身狼藉。

所有的“大哥”都打完了,最后还剩下一个插在竹竿上的西瓜。马笑中冲着田跃进努了努嘴:“老田,你试试。”

田跃进拔出手枪,走上前对准西瓜,手指一扣扳机的瞬间,右脚像出膛的炮弹般猛地一踢,只听乒的一声,打爆的西瓜和竹竿都向前扑倒,汁瓤犹如泼出的红酒一般,倾洒在地面上。老田一转身,只见他身上干干净净的,连西瓜籽也没沾上半颗。

没想到这半吊着裤腰、脸皱巴巴像个乡下老农的田跃进,竟有如此的身手!凉棚里的人们不由得都鼓起掌来。

“老田,不错!”马笑中脸泛红光,“身手这么好,你当民警以前做啥的?”

“报告所长。”田跃进立正,大声说,“我以前在武警支队是负责处决死刑犯人的,枪顶着犯人的后脑勺开枪,为了保证血不溅到身上,开枪和这一脚,要拿捏得特别准才行!”

凉棚里的“大哥”“小弟”们,脊梁骨不约而同地一凉!犹如被揪住尾巴的蛇,遭到了致命的一甩。

“我说呢。”马笑中笑呵呵地坐在藤椅上,拿起玻璃杯,一口气把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举着空杯子,斜端着个肩膀,用翘起的小手指,把众人挨个指了一遍,问:“老田,你看看今天来的这些个王八蛋,有哪个像将来要被你打爆头的呢?”

老田压低了眼皮一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看都像。”

噼里啪啦的雨点浇打在一地猩红的西瓜瓤上,仿佛是快刀在剁着肉馅,转眼便一片稀碎,西瓜汁与雨水交汇,顺着沟沟坎坎流淌,像一条条暗红色的血河在地面涌动。所有的流氓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吓得浑身像打摆子一样发抖,却谁也说不出半个字。

马笑中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用带着醉意的目光睨着他们,像屠夫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掂量先拿哪一只开刀。

三炮台虽然粗野,但江湖上混老了,他走到马笑中面前,哆哆嗦嗦地说:“马所长,我们……”

“坐坐坐……”马笑中招呼着,“都别站着,都这么客气做什么!”

“马所长您饶了我们吧……”三炮台带着哭腔说,“是我们瞎了狗眼,是我们不知深浅……”

 

 


二瓢子和其他的流氓也都走过来,弓着个膝盖苦苦哀求。

“你瞧瞧,这样就不好了嘛。”马笑中皱着眉头说,“马某人没有别的意思,还是开头那话:马某初来乍到,跟几位大哥认识认识,今后在治安方面还仰仗诸位关照,别给我捅大娄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马笑中这几句话,流氓们听在耳中,如同脑袋顶上滚着雷,一个劲儿地告饶,“马所长我们不敢龇屁了”,“马所长我们回去老老实实做正当生意”,“马所长您就当我们是个屁把我们放了吧”,“马所长您在这儿一天就没人敢提驴字”……就差给他跪下了。马笑中越听越不像话:“好啦好啦,都回家吧,想和你们交个朋友,还不给我面子。扫兴!”

流氓们战战兢兢地往凉棚外走,连雨伞都不敢拿,没走出几步,只听身后一声大喝:“站住!”有个小流氓当场就尿了裤子。

众人回头一看,马笑中招手:“都回来都回来。”

都回来了,可不敢进凉棚,外面站成一排,都哈着腰,耷拉着脑袋。

马笑中又美美地喝了两杯酒,才开口说话:“刚才弟兄们都亮了家伙,我看装备不错,算得上武装到牙齿了。可我一琢磨,那铁链子你们拿回去拴狗,钢管拿回去跳舞,甩棍嘛……赶上阳痿的时候可以用来安慰安慰媳妇,唯独砍刀和喷子,不知道拿回家能干吗使,干脆留下吧,我替你们存着。我可不白留,一样换一样:留一件家伙,我马某人送一个西瓜。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大家说好不好?”

谁敢说不好?结果是每个流氓抱着个西瓜,像偷鸡蛋的老鼠似的排成一串儿,钻进车里,灰溜溜地下山去了。

望着车屁股的灯光渐渐消失在茫茫夜幕中,马笑中在嘴上胡噜了一把:“看来我暂时不用套嚼子了。”

丰奇和田跃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短短一个月,望月园地区的治安状况发生了巨变,算得上是海晏河清,连小偷都绝迹了。按三炮台给小弟们的训话:“新来这姓马的,就搁流氓里也算是个极品,咱惹不起。你们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谁要是敢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先切了他的西瓜!”

可想而知,当听说青塔小区发现女尸的时候,马笑中以为丰奇是跟他开玩笑。

两辆警车在青塔小区的门口被一个瘦得像面条似的高个子保安拦住了:“什么事儿啊?”马笑中把脑袋探出车窗冲他喊了一嗓子:“是我!”面条有些发愣。门卫李夏生大爷透过窗子一看,忙不迭地从门房里跑出来:“马所长您怎么来了?”马笑中说:“正常巡查,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吧?”李大爷摇摇头:“就是有一男一女刚才进去了,相貌很生,到现在两人还没出来。所长,到底怎么了?”马笑中说:“你别多问了,这小区有几个门?”李大爷回答:“俩门。但就这大门开着,还有一个小门在6号楼前边,锁着哪。”马笑中问:“6号楼是哪一栋?”李大爷往西边一指:“最把头儿那栋。”马笑中点点头,对身边一名警察说:“你留在这里把着门,许进不许出。”那警察应了一声,跳下车站在面条身边,一脸严肃,唬得面条和李大爷眼都有些发直。

 

 


警车停在6号楼门口,马笑中刚要打开车门,只听砰的一声。他本能地就去摸腰间的手枪。再定睛一看,只见车窗玻璃上有两只手掌,一个人疯了似的拼命拍打着。马笑中摇下车窗,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听他发出癫痫病人一般含混而颤抖的声音:“快点,救……死人了。”

马笑中跳下车问:“是你报的案吗?”用手中的手电筒一扫,才看见这人塌鼻梁、浓眉毛,扁平的白脸像被咬了一口般地痉挛着。这人身后蹲着个女的,胳膊抱着自己,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树叶。

两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惊恐。

“四楼……死人了,镜子,是我报的案,快点……”那男的拉着马笑中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说。

马笑中让刚刚赶来的田跃进带着几名警察,一面搜查楼里有无可疑的人,一面守住6号楼前后两个楼门,不让任何人出入。然后和丰奇等民警,由报案的男人带着上楼。蹲着的女人害怕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只好让她坐进警车,由一个女警陪着她。坐电梯上楼这段时间,马笑中弄清了男的叫老甫,女的叫樊一帆。看老甫情绪很不稳定,马笑中也就没有再多问他。

四楼,电梯门开了。马笑中打开手电筒,骂了一句“真他妈的黑”,然后顺着老甫指的方向走去。

“马所长。”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很阴沉的呼唤,在这黑暗的楼道中,犹如夜枭的啼鸣。马笑中回过头,没有看到脸,竟先看到了一个隆起很高的喉结。

马笑中把手电筒朝喉结的方向一晃,刺眼的光柱直直地撞在来人的脸上。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眼睛,然而这人竟礁石似的一动不动,皮包骨的瘦脸上,两只很鼓的眼睛陷在深深的眼窝里,如同煤矿石上嵌了两只玻璃球,向上竖起的一头乱发活像鸡冠子,令人感到一种阴森森的斗气。

“司马凉?”马笑中不由得惊讶地叫了出来。

这司马凉是马笑中的老对头。

多年前,司马凉还是刑警队支队长的时候,曾将一起疑云重重的命案断定为意外事故。死者是马笑中儿时好友的母亲,马笑中坚定地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反复找司马凉希望他重新侦办。但司马凉置之不理,随后还步步高升。直到上个月系列命案发生后,才连带着翻出了这桩旧案,专案组用现场还原的方法找到了真凶。(详细内容见呼延云系列之《嬗变》)

由于有失职之过,司马凉被降职,回到刑警队重新做起支队长,此刻与马笑中相见,可谓冤家路窄。

“你怎么来了?”马笑中问完又恍然大悟,“难道刑警队要你来接这个案子?”

按照规矩,110一旦接到重大刑事案件的报警电话,要同时通知发案地所属的派出所和分辖的刑警队。刑警队派出支队前来侦办,由派出所协办。

 

 

司马凉点了点头。

马笑中撇了撇嘴。

司马凉带着身后的两名刑警往发生命案的房间走去,经过马笑中身边时,还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当他们正要跨进房门的一瞬,马笑中急刹车似的大喊:“站住!”司马凉和两名手下一愣。马笑中上前大模大样地训斥道:“你们也算刑警?懂不懂规矩!进入案发现场,鞋底要贴条透明胶或绑根皮筋,以区分你们和犯罪嫌疑人以及受害者的足迹。”

司马凉带来的两名刑警中,有一名是负责刑事技术勘察的,只见他低声在司马凉耳畔说:“他提醒得对。”

司马凉瞪了这人一眼,伸出手,要了一长条不干胶,贴在鞋底,才走进房间。

“所长,您哪儿学的这一手?”丰奇钦佩地问。

“呵呵。”马笑中得意地眨眨眼,“市局刑技处(刑事技术处)刘副处长,你见过吧,这可是她的真传啊。”

“刘副处长?刚刚提拔的那个?我知道,超级美女啊!”另外一个民警咧着大嘴说。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一提美女口水都流下来了。”马笑中正说着,突然看见司马凉要按墙上的电灯按钮,立即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司马凉火了:“干吗,你要妨碍我办案?!”

马笑中说:“妨碍?我他妈的教你办案呢!电灯按钮是最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提取完指纹你再按。”

司马凉惊讶地看着马笑中,没想到这矮胖子竟然这么专业,只好悻悻地用手电筒照着按钮,让负责刑事技术勘察的那名刑警提取了指纹,这才上去咔吧咔吧按了几下,黑暗依旧。“灯坏了?”他嘀咕。

马笑中用手电筒照了照客厅的吸顶灯,想了想,走出房间。打开楼道的墙上嵌着的一个长方形灰色铁匣子,露出了乐高玩具积木似的电闸。一共8个黑色扳钮,其中7个都向上抬起,唯独那个下面标有“409”字样的冲下。马笑中指着这个扳钮对负责勘察的刑警说:“提取指纹。”

刑警仔细查看了这个扳钮后说:“没发现上面有指纹……但是落着的一层灰似乎被擦掉了。”

马笑中皱起了眉头,他把这个扳钮抬起,回到409房间,一按电灯按钮,吸顶灯吱吱响了两声,砰地亮了。

然后就看见了靠墙坐着的那具女尸,以及她身子下面的一摊血。

一名刑警咔嚓咔嚓地拍起照来。司马凉在女尸前蹲下,打开录音笔,开始口述现场观察。这在刑警中称为“头一眼描述”,头一眼看到的,往往是最重要的东西,刑侦人员必须进行主观描述,以防案发现场被清理后丧失了那种直觉的感受。描述务必细致齐全,并做出一定结论,无论对错,都作为后续刑侦工作的重要参考。“死者为女性,年龄在20岁左右,身穿黑色针织筒裙,脖子、手腕、脚腕、耳垂、手指等部位没有佩戴其他饰物。死因初步怀疑是心脏破裂大出血,凶器为木柄不锈钢厨刀,死者右手反手持刀。”

 

 


他用手电筒照着死者瞪得圆圆的双眼,观察片刻,伸出手,把她的手臂弯了一弯,又抬起她的小腿看了看,接着说:“尸体角膜透明,皮肤尚有余温,没有出现尸僵,尸体呈坐姿,但腿部的后侧没有发现尸斑,据此推定,死亡时间应该在1个小时之内。”

负责勘察的刑警戴上橡胶手套,从厨房开始,埋着头在客厅、卧室和阳台逐一查找并提取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