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擦去眼中泪水,她也不知怎么了,当听到嫂子说因为父母,自己宁死也不能被休时,忽然觉得心似刀割一般,脑中竟冒出一句奇怪的话来:“你不能休了她,丘家还没有被休的女儿,我的父母也不该受此耻辱。”

第一一八章 处置若兰

幸好此时丘如意的心中,已经不那么难受了,见母亲询问,便道:“方才也不知怎么,心口有些痛,现在已经好了。”
于氏原本见女儿神情悲戚,因为想到以女儿的性情,今日之事还不至于让她如此难受,便以为女儿身体不舒服,此时女儿如此说,便关心地问道:“现在果真不痛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心口痛起来了?”
丘如意见母亲一脸担忧之色,心中过意不去,她从前也没这样痛过,况且现在又好了,便笑道:“方才以为是痛,现在想想或许是心酸吧。”
于氏自认猜着几分女儿的心思,便拉过女儿的手,说道:“母亲知道,你这是在同情你嫂子呢。母亲自认还是个通情达理的,若不是她这事做的太过份,哪里会这样对她,其实若不是她腹中有了我们丘家的骨肉,发起恨来,母亲还真想把她给休了。”
丘如意叹道:“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个份上,看到她又哭又跪的,看着确实让人有些心酸。不过女儿并不可怜她,谁让她心术不正的。若是女儿将来宁可被休,也不会跪了婆母跪夫君的,不然以后还哪有脸面在这个家里立足。”
于氏闻言脸面一板,训斥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信你连这点把戏都看不透。如果不是你嫌事情不够乱,今天也不会变成这般,你嫂子落得如此下场,你也有一份功劳。这也就罢了。是她先自作孽,也怨不得别人添把火,只是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实在是要不得。你嫂子的事情,咱们不过是家丑,你倒是丢人到外客那里去了。”
丘如意见母亲嗔怒,忙上前陪着笑脸,拉着母亲的衣袖,笑道:“女儿这样做,也是思量过的。反正我是不会嫁到卢国公府的。至于王家,也不符母亲让我低嫁的标准啊。况且我与嫂子已经心中嫌隙,若是这门亲事成了,女儿不仅要一辈子记嫂子的情,将来若被欺负。因着她的情面,我便少不得忍气吞声,所以这门亲事最好还是黄了的好。”
于氏气极反笑,拿手点着女儿的脸,轻斥道:“你真是个傻女子。若是不愿意这两家的亲事,你只管告诉母亲就是了,难道母亲还能非逼着你嫁过去吗?不想应下亲事,方法多的是,哪里用你自毁名声。现在好了。先前还是咱们挑剔他们呢,如今倒是他看不上咱们家了。”
丘如意笑着解释道:“女儿倒觉得方法不重要,关键是目的达到了。就算计策起了作用。况且这也不过女儿心中思量之一,女儿这样做,更多的为了对丘若兰进行反击。她一心要嫁进卢国公府,为此处心积虑设计女儿,女儿便干脆如她所愿,让她先暗自得意去吧。我已经在卢国公府的大公子跟前揭了她的皮,她还在那里做美梦呢。”
于氏看着女儿得意的小表情。不觉可笑又可气,半天,自己撑不住,嘴角微笑不再板着面孔了。
丘如意见了,知道母亲原谅了自己,心中越发轻松起来,便提起心中疑问:“方才嫂子提起,今日这事都是丘若兰先挑起来的,母亲怎么看待这事?”
于氏面上便现出一丝嘲讽来:“这不过是你嫂子的脱罪之法罢了,丘若兰小姑娘一个,哪里会懂这些,便是知道一些,我却不信她能劝动你嫂子,就算是她劝动的,也必是你嫂子时常在她跟前提起。”
丘如意心中不以为然,她直觉这事儿也许真是如王巧儿所说。
不过想到王巧儿素来是个精明的,丘如意不由打一个哆嗦,这个丘若兰真是个成了精的,这蛊惑人心来,倒真是有一套。
于氏看出女儿对丘若兰的忌惮,便抚慰女儿道:“这事到底如何,也只有她二人知道。不过,丘若兰在这事上也绝不是个纯良无害的,她这个人倒是象极了她的祖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是一点血脉亲情也不念的。以后你也要多防着她,只希望卢国公府赶紧把亲事定下来,丘家众人才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
丘如意这时却想起从前和丘若兰交往的种种,不由摇头,丘若兰对自家的来者不善,并不仅因为卢国公府的亲事。
丘如意心中困惑,对母亲说道:“也不知咱们家到底和她家犯了什么冲,当年伯祖父为了产业,不顾手足之情,将祖父赶出家门,家产到底都到了他们家手中,就是他家穷了,两年十数年不来往,自然和咱们家无关,也不知为何,丘若兰倒象是打一开始就记恨着咱们家似的。”
于氏也不明白,从见到丘若兰第一面时,就感觉她对自己颇为冷漠,当时只当她少女羞怯不善于同人亲近,不过如今再想往事,从当日丘若兰意欲挑拨自己母女的关系,到今日成功挑拨了自家婆媳、姑嫂关系,于氏不得不相信,或许不是丘家和丘若兰犯冲,而是她和丘若兰犯冲。
丘如意见母亲听进了自己的话,便又道:“不管今天是丘若兰主谋也好,还是帮凶也罢,怎么也得给她个教训。”
于氏笑道:“你让安家公子面前坏她名声,害她嫁不进去国公府,这个教训难道还不够吗,还要如何再给她教训呢。况且她如今独自住在咱们家,她又是个聪慧的,便真与她对质,以她的口才,必能扭转乾坤,反让别人以为咱们一家子记着上辈子的仇恨,借机欺负一个小姑娘呢。”
丘如意心有不甘,说道:“我虽在安公子面前说她不好,但我怎么知道他不会被美色所迷,只看容貌不得德行。若丘若兰真嫁进国公府,想到她得势后耀武扬威,将咱们踩在脚底,我就心里不服气,更担心她不知再发什么疯,反过头来算计咱们家。”
于氏笑道:“你倒想的长远,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教训她呢?”
丘如意眼睛转上几转,沉吟道:“依女儿之见,也不必多和她废话,只管派人送她回顺阳城,隔一两天,咱们也回顺阳城就是了。”
于氏暗暗点头,女儿的想法倒是与她所想的不谋而合。
丘若兰是个滑不溜手的,真和她对质,自家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倒不如直接送她回顺阳城,也免得双方言语不合在京城就撕破了脸皮。
众人见她单独回来,自然好奇,自家只管闭口不提一字,又有段氏母女在旁做对比,城中众人愿意怎么猜测丘若兰行事不正,那就是她们的事情了,自家可就管不着了。
是夜,王巧儿因身体不适,只在自己房里吃了点燕窝粥就早早歇息了,段氏母女从自己房里丫头口中也大略知道了一点,所以也借口白日累得狠了,只在自己小院里用餐。
丘荣一家便在正院厅里用餐,于氏自然少不得将事情对丈夫略微说了一遍,丘荣不由叹一句:“家门不幸。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幸好她还年轻,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和源儿以后多多管教就是了。”
于氏母子忙答应着,一时于氏又就丘若兰之事同丘荣父子商议。
丘荣道:“如果事情真如儿媳所说,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心肠,以后还是要远着些好。”
说到这里,丘荣看着窗外的明月,眼前不由浮现出当年他们一家被伯父赶出去的情景,唏嘘道:“有那样的祖父,她有这样心肠,倒也不足为奇。也罢,当年就已分了家的,以后也不必同他们走得太近了。”
丘如源自小生活优裕,没有父亲当年的切肤之痛,况且丘钊这一支脉又确实落魄了,所以对他一家的恨意便极大的消减了。
倒是他自小接受丘家为恢复祖宗家业的使命教导,便不免名利心重些,况且妻子今日所行之事,已经让他心冷,倒更是越发往名利路上去。
也是因为于氏一心要将女儿低嫁,丘如源知道在家业仕途上,是没法指望妹夫的,所以对同出一脉的丘若兰倒是寄予了期望,偏丘若兰又真是个出色的,越发让他重视
便是今天之事,虽然丘如源也猜到丘若兰绝不是个无辜的,但他不怒,反而更觉得唯有如此有心机的人,若是真嫁入权贵之家,必能有一番作为。
若丘若兰真这样被送走,她的名声必会受损。倒不如将此事同她摊开了说,再动之以理,也算是拿了她的短处,将来为了丘家,二人未必不能联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做的这样绝。
丘如源便字斟句酌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丘如意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心中引以为荣的大哥。
这就是她和二哥一直以来高高仰望、才华横溢的大哥!为了名利,竟然眼瞎成这样。
丘荣既然是丘家子孙,希望丘家再现辉煌的心思自然不比儿子少,此时,不由也有几分心动,便看向妻子。
于氏看着丈夫儿子,不由微叹一口气,丘家子孙为了恢复家族荣耀,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第一一九章 夜梦世诚

这时丘如意已经从伤心中走了出来,深怕母亲就此被劝动,说道:“大哥果然书生气太重,您这般无异于与虎谋皮。她不会感激,反而还会认为咱们软弱可欺了。以妹妹之见,正因为她有心机,所以才更要此事上表明态度,也让她以后行动间忌惮,不敢小瞧咱们。”
于氏低眸,淡淡说道:“谁也不知道丘若兰将来会走到什么地步,我倒觉得她虽聪慧有心机,却心术不正,将来难有大出息。况且以她的出身,想要嫁到权贵之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现在就不记前仇,对她点头哈腰,真是贻笑大方。若她将来命运平平,想到今日今时,得臊成什么样儿。”
丘荣被妻子说的差点下不了台,只管咳嗽两声,便两眼望天不吭声了。
丘如源面上发红,也不敢驳斥母亲,眼见父亲都不吭声了,他只好对母亲陪笑道:“是儿子考虑不周,一切都依母亲所言行事。”
丘如意这才放下心来,满是佩服地看着母亲微笑。
于氏却不肯饶她,趁丘荣父子不注意,对丘如意道:“今天虽事出有因,但你也确实不该由着性子,一会儿回房去,好好抄写十遍女戒,明日一早交给我。务必要细细抄写,这样才能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间,若敢有一篇敷衍,定严惩不贷。”
丘如意听了,顿时苦了脸,于氏横了女儿一眼。说道:“莫非你心里不服?”
丘如意忙陪笑道:“没有,今天也确实是女儿行事莽撞了,不然事情到不了这一步的。女儿该罚。”
一时众人散了,各自回房安歇,丘如意却在房里挑灯抄写女戒。
因为要认真工整抄写,所以速度提不上去,也颇为耗神,直到亥时将尽,丘如意方抄写了八份。人也困顿不堪,拿笔便有些不稳。
丘如意喝一口浓茶。又打起精神抄,好容易写完一页,她打着哈欠,端详了一眼面前纸笺的字迹。自己也觉得看不下去,便将纸揉搓了掷到一旁的纸篓里。
杏儿也掩口打一个哈欠,劝道:“已经这样累了,也写不出好字来,要不小姐今晚先写到这里,明儿一早再写余下的那两份。”
丘如意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糟糕,不适于再写下去了,但又怕明天写赶不出来,便对杏儿道:“我先暂歇一个时辰。你去歇息时,把楚儿叫过来,让她一个时辰后叫我。”
杏儿便笑道:“不必叫楚儿过来。我正好有点针线要做呢,也让她睡个好觉,我明天白日再补觉就是了。”
丘如意也是累得狠了,便点点头,和衣躺在床上睡了。
许是抄写实在心累的厉害,所以丘如意刚一躺下。便酣酣进入了梦乡。
就在丘如意睡得正香,却恍似看到魁梧的男子正大踏步走进房间来。
吓得丘如意一下坐起身来。便见安世诚正直直往自己这里走来。
丘如意不由惊怒交加,丘家的大小奴仆们都是死的吗,怎么让个外男大半夜地跑到自己房里来了。
还有安世诚明明是个最最迂腐的呆书生,怎么也这么没规矩起来。
这时丘如意又想到,自己方才已经躺下睡了,此时身上只着了小衣,越发急得大叫,偏也不知是否因为怒极攻心,竟干张了口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丘如意惶恐中,只好拿在床上胡乱摸着被子欲往身上裹,哪知情急之下竟什么也摸不到,丘如意忙低头去找,却赫然发现自己此时衣衫整洁地跪在蒲团上,她心里这才松一口气,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明明自己正在庙里菩萨面前念经呢,并没有在自己房中安歇。
丘如意心中大定,便欲开口讥讽安世诚,逼他速速退去。
哪知安世诚却开口说道:“你在菩萨面前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丘如意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个傻子,两人见过那么多次,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虽然丘如意心里讥笑安世诚,口内却淡淡答道:“我便是我,是菩萨跟前虔诚的一位比丘尼。”
丘如意觉得这话不是自己的说的,她虽然自小礼佛,却没有出家,所以眼前的这个比丘尼定然不是自己。
丘如意揉搓的眼睛再细看,果然眼前正跪着一位敲木鱼念佛的青年尼姑。
丘如意心里奇怪怎么房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便又细看,不由大吃一惊,那尼姑不是别人,正是方家大小姐方芸,怪不得安世诚要问她是谁呢,他二人或许真不认识呢。
丘如意想到这里,不由看一眼安世诚,只见他正皱眉看着方芸,紧抿着嘴唇半天不发一语。
丘如意此时也懒得问安世诚为何在此,因为她心里正困惑不解,方芸明明去了边疆父母跟前,怎么却跑到这里出家了呢,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丘如意心中急着知道事情的原委,便也不顾安世诚还在跟前,开口便问方芸道:“姐姐怎么出了家,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哪知任丘如意如何问,方芸却似没听见一般,仍闭日念她的经书,就是安世诚也完全不理会她。
丘如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开口说话,却并没有发出声音,丘如意吓了一大跳,怎么一到紧要处,便总也说不出话来,莫不是自己生了什么大病症?
就在丘如意胡思乱想之际,方芸和安世诚倒交谈了几句,丘如意忙提醒自己凝神去听。
只听方芸说道:“怎么相认,谁又会相信?若不是我亲身经历,只听别人说,便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的,偏事情却发生在我的身上。”
安世诚便叹道:“我心里早就疑惑,一个人怎么会前后变化那样大。就是因为失忆忘了些事情,生活环境没有大变化,就算性情略有些改变,却不至于前后判若两人。那时的你…罢了,你母亲心中也一早就生了疑的,所以定会相信你所说的。”
方芸闭目摇头:“没有这么简单。这件事太离奇了,不好对外说,若真是彼此认下了,外人看到的,我父母与当年艳名远播的风尘女子来往频繁,甚至疼爱有加,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安世诚不由叹息:“这事确实有些不好办,若是能寻个法力高强的作场法事,换回你们来就好了。”
方芸轻笑道:“这样一来,世人越发拿我当妖魔了。”
安世诚发狠道:“大丈夫行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哪有工夫管外人如何看。我这就回去休了她,你就此还俗,到时各归各位,只要我们得了实惠,不必理会不相干人的眼光。你母亲也必是肯的。”
方芸睁眼看一眼安世诚,接着又垂眸看着面前的木鱼,淡淡说道:“施主不必如此,我早已出家,如今是红尘世外人,俗尘往事皆是过眼云烟。贫尼在佛前修行多年,心中已有所顿悟:也许是老天安排投胎时出了差错,所以这是在拨乱反正呢。”
方芸口宣佛号,敲几下木鱼,又慢慢开口说道:“我母亲到底对我疼爱十数年,未免白白诳骗了她那些感情,这才忍不住打听,不想却让你察觉出来。如今,你既然已知此事,我也不敢相瞒。我本没有立场要求你做事,便还是请你看在我到底曾于你有恩的份上,不要提休妻一事,丘家还没有被休的女儿,我的父母也不该受此耻辱。况且她又失去了记忆,若真如此,她在世上竟是无亲无靠的,也怪可怜的,你这样做,无疑是取她性命了。”
安世诚一脸无奈,看着念经的方芸欲说还休。
方芸到底也静不下心来念经,于是站起身来,对安世诚行礼道:“你回去后,若是我母亲接受现状也就罢了,如若不然,请你告诉她,我已在菩萨跟前落发修行。她老人家一早就知道,这是我一出生就注定了的。让她不必寻我,我此后会云游四海,为她老人家祈福,也为自己积攒功德,来世能再与她成母女。”
方芸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安世诚攥紧了拳头,半天叹道:“老天为何要如此嘲弄人。我不会放弃的,你倒是安排的妥当,却唯独没有想过我,当年我救命恩人是你,不是她,你要我如何面对被替换的她。”
站在一旁的丘如意是越听越糊涂,发一阵蒙后,忽然想到自己与安世诚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顿觉不妥,便想还是先去寻方芸问个清楚吧。
哪知就在丘如意转身离去时,却忽听安世诚低声说道:“如意,其实我老早就喜欢你了。”
丘如意吓得心怦怦直跳,也不敢回头,心里又气又怕,暗道这个安世诚也太可恶的,怎么就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来。
这时天下飘来几点雨点,淋了一脸的水,倒让丘如意一机灵,顿时从羞恼中清楚过来。
方才安世诚在那里招惹出了家的方芸,现在跑来对自己说这个,而且好像家里还有要休了的妻子,丘如意不由咬牙道:“真是个混蛋。”
便听杏儿笑道:“小姐休怒,奴婢也是没办法啊,叫也叫不醒您,只能使这个法子了。”

第一二零章 大胆猜测

丘如意闻言,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悬着的牙色洒花床帐,深呼一口气,原来方才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杏儿见丘如意彻底醒来,忙把手中的铜盆放到一边,笑着把帕子递给丘如意,她则一边卷床帐子,一面解释道:“方才叫了小姐好些时候,小姐总也不醒,奴婢没办法,只好在您脸上洒了点温水,还请小姐莫怪。”
丘如意草草抹一把脸,把帕子掷给杏儿,起身走到书桌前,见墨已经研好,不由笑着点头道:“一场好梦生生让你给搅了。也罢,看在你一直未睡的面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杏儿笑着道了谢,主仆二人便默不作声各自忙活起来。
丘如意睡了一觉,精神的确好了很多,一口气抄写完,杏儿在旁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小姐终于可以放心睡了。”
丘如意却看着外面天色叹道:“眼看就到卯时了,也睡不多长时间了。”
丘如意重新躺在床上时,由于写字的缘故,竟失了困头,合上眼后,大半天脑中仍是清醒的。
丘如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想一会白天发生的事,心里感慨好一会儿,仍无困意,便忍不住回忆方才的梦境。
虽然忙活这半天,梦里的事情倒还记得大半,丘如意记起方芸作了尼姑打扮,不禁心中奇怪,难道方芸去那边过得不顺畅。所以落发为尼了?
只是自己与她并不亲近,为何会无端端的梦到她?
丘如意默默想了一会儿,暗道。难不成是她父母嫌弃她曾落入风尘中,所以她在红尘中无落脚之地,出家倒也未必不可能,自己当日也曾救助过她,言语中尚算平和,并没有轻视的她的意思,是否因此在她心中不同。故在她难过悲切中,使自己有感而做了这个梦。
丘如意心中暗自猜测。心中便不免对方进夫妻有了怨气,若真是如此,便是世人再唾弃方芸,他们做父母的却没资格。因为虽然他们锦衣玉食养育了她,却也是害她受连累堕入风尘的罪魁。
只是安世诚怎么会出现的梦中,不仅和方芸说了那些齐齐怪怪的话,还还说了那样无礼的话?
丘如意脸上一阵发热,心中暗恼,不过一个梦罢了,自己怎么就当回事,分析来分析去的,真真可笑。还是万事不想,赶紧睡自己的去吧。
好一会儿,丘如意睡意上来。正朦胧中,忽然心中一激灵,不由睁眼坐起身来。
此时旁边塌上值夜的杏儿似是听到动静,哼唧一声,动一动身子,却又沉沉睡去。
丘如意则在心里暗惊。因为方才,她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好象也曾做过一个奇怪的梦,那梦中便曾提过“方家”“花魁”,还有“尼姑”等字眼。
难道说方芸真的出家为尼了?
丘如意慢慢躺下身来,细细回忆,察觉出不对来,上次做这奇怪的梦时,方芸尚在集翠坊呢,而且直到方芸离开,她都不是什么花魁。
只是这两次的梦境,虽然荒诞离奇,却又有共通之处,若说只是偶然,却也未免太巧合了。
反正也睡不着,丘如意便干脆纵着自己天马行空地浮想联翩。
上次做梦,是在第一次见丘若兰的前一夜,而这一次则是白日里与丘若兰怄气,蓄意坏她亲事,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联系不成?
丘如意又想着那次梦中,曾提过“将军夫人”“郡王妃”,而这次梦中又多了个安世诚,莫不是他将来会成为将军,或者做了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