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就很好。”
这母女却不知,随着她二人的离去,卢国公夫人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当年的救命之恩,她们一家如何敢忘?可是她也不能忘记,当年因为自家的暂时落魄,而被于氏嫌弃拒了亲。
所以当卢国公府一家显贵起来时,对于如何对待丘氏救命恩人,卢国公夫人心中颇有些为难。
虽然两家地位悬殊,她出自平民之家,倒不是低下头来,可被拒亲一事,始终如鲠在喉,让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今天见于氏如此知情识趣地放低姿态,卢国公夫人心里便轻松下来,以后倒也可以时常来往,免得被人说忘恩负义。
须臾,卢国公夫人眉眼里又带了忧色,对着心腹常妈妈说道:“你看这丘如意如何?为了诚儿的亲事,真是把我给愁坏了。”
常妈妈早在心里有了谱,见问便答道:“相貌倒是不差,虽比起丘玉晴来大方得体很多,便到底还是有些小家子气的,况且又是丘氏旁支,门第更低了,越发配不上咱们大公子。”
卢国公夫人遂叹道:“不是我不想报恩,实在是她丘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姑娘。论人物样貌,丘玉晴和丘如意也算不输京城世家小姐了,可论言谈举止,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更不要说什么眼界。这样的儿媳娶回家,不仅委屈了诚儿,也让国公府没脸面。”
常妈妈听了,低头想了想,笑着建言道:“还有一位丘玉娟小姐没见到呢,说不定就是个好的呢,她又是在外随父就任的,都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只要眼界开阔,其他的有夫人调教,定不输旁人的。”
卢国公夫人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她暂未回来,又不知其人如何。咱们也不能干等着,还是要再多看看才行。你打听的,丘家还有没有出色点的,也好再请了来。”
常妈妈略一迟疑,又细细回道:“丘氏嫡系里,倒确实也有几位有贤名的。只是本人出落的好,父兄又有官职的,夫人全都见过了。”
卢国公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些人,我都觉得委屈了诚儿,难不成还要他娶个白丁之女?凭她怎么好,就她的出身,便可断定不过是小家碧玉,上不了国公府的台面。”
常妈妈便低了头,慢慢说道:“如今夫人已在太后那里备了案,便只能从丘氏女儿中为大公子挑选少夫人。恕老奴说句冲撞的话:丘氏已经败落到这等地步,便是瘸子里面拔将军,那将军也是瘸子,家世怎么也是拿不出手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不要看家世了,只看姑娘本人,只要她本人出色,讨大公子的欢心,便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卢国公夫人先还有些不悦,后面听了,也知道确实是这个理儿,到底心里还是不甘的,便有气无力地说道:“依你之言,丘家还有哪位小姐谁优秀点。但话又说来,她兄弟至少得是个上进的,说不定将来有个好结果。三天两头来打秋风倒也罢了,也不缺那点银子,万一出点什么丑事,有这样的岳家,诚儿难做人。”
常妈妈想了想,说道:“若说姑娘本人好,家人也上进的,那便数丘氏旁支里的丘若兰小姐了。据说她生得貌若天仙,难得的是,端庄大方,进退有度。,她祖父那一辈时,富贵不输嫡系,现虽有些败落,却仍是顺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她母亲也是至孝有胸襟,寡妇置业的,尚为修宗祠,捐出私房两千两,得众人称诵。她两位兄长虽还没有功名,倒是个肯读书的。”
“又是旁支。”卢国公夫人听了心里很不满意,细想一下,说道:“他祖父富贵不输丘敬家?莫不是为独自霸占家财,把同胞兄弟光身子赶离家的那个丘钊?”
常妈妈陪笑道:“夫人好记性,就是他家。”
卢国公夫人冷笑,哼道:“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我可不敢往家里娶。罢了,这事先到这里吧,只等丘玉娟回来,若是她也不成,只好另做打算,不是国公府不想报恩,实在是丘氏无人,如此,太后那里也好交代,到那时刘婷说不定就相准了人家,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常妈妈口中称是,其实她主仆二人都明白,这次过来,明着是相媳妇来了,其实也不过是做给刘家看的,哪里真就娶了丘氏女儿为少夫人。

第七十二章 姑嫂相得

卢国公夫人一经明确此次来凤临郡的目的,心里便安静下来,也有心思玩耍了。
到底快到中秋佳节了,事情繁乱冗杂,身为国公府的主母,也不好长久在外逗留,所以也只畅快游玩了两天,卢国公夫人就起身回了京城。
富贵人家在家住的腻了,来庄园上松快松快,也是寻常事,凤临郡众人也不十分在意,只是一些尚未得国公夫人赏脸约见的人,心里倒有些遗憾没能交结贵人,这点遗憾却比不上满怀期望的丘氏诸人。
丘如意也疑惑道:“卢国公夫人这是选定人选,准备提亲了?还是丘氏诸女皆不如她的意?”
于氏正因为丈夫儿子回家过节,忙得不亦乐乎,闻言,笑道:“能如她的意才见了鬼呢,丘家已经称不上世家了,你们姐妹们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寻常官宦家的小姐,她在京城见多了金枝玉叶,哪里能看得上眼。”
丘如意想了一下却道:“这也未必,我倒觉得若兰妹妹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若是能见到卢国公夫人,被她看中也说不定。可惜,叔父没有功名,家世上就太低了些。”
说到这里,丘如意倒有些同情卢国公夫人了:“兴兴头头来了,却扫兴而归,也不知这个节能否过得舒心。”
于氏摇头笑道:“卢国公夫人怕是心里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了,也谈不上扫兴,他家还怕娶不到家世相当的媳妇吗?”
丘如意倒疑惑起来,奇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来丘家选媳妇?丘家又没逼着他家还救命之恩,如今不仅她烦恼,丘氏也被她搅得不得安生,倒象是没事找事了。”
于氏闻言,不由愣了下,停住手头事。思忖道:“这事确实蹊跷,结亲一事必有文章…”
丘如意见自己一句话引得母亲凝眉苦思,便笑道:“管它呢,横竖与咱们不相干。要烦恼也是那府里,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节日就是了。”
于氏闻听,也笑了,母女二人便将此事丢开手去,只专心打点过节之事,倒是丘如意心里偶尔还惦记着丘玉娟的归程。
但据那府里说,丘玉娟路上身体有些不妥当,整耽搁了十来天才养好了,所以直到八月十五中秋夜,都未赶回来。
丘如意想到丘玉娟同她母亲在路上过节。丘茗父子则在任上,倒着实同情了一把,同情过后,和家人热热闹闹过了个中秋节。
于氏这个节也过得极开心。
这次过节,不仅丘荣回来。丘如源夫妻二人也都随同父亲提前几日回家了,这个中秋节倒真正是阖家团圆了。
丘如源之妻王巧儿更是得于氏的欢心。
王巧儿嫁过来也近一年时间了,却极少有机会在于氏跟前尽孝,本就心中愧疚,又兼丈夫英俊有才华,又难得是个温柔体贴的,这是婆母教导有方。所以王巧儿越发拿婆婆当母亲般亲近孝顺,对小姑子小叔子也是极尽疼爱,颇有些长嫂如母的感觉。
丘如意虽脾气不大好,却不是个恶姑子,对嫂子也一向尊敬,二人之前相处时间也少。故关系还算是融洽。
如今又见嫂子对母亲打心里孝顺,对自己也是真心疼爱,心里便更为爱敬亲近嫂子,姑嫂二人不过短短两日,倒处得和亲姐妹一般。于氏见了,心里越发高兴,对于儿媳嫁入一年还未有孕之事,便压在心底不再提起。
中秋夜宴时,丘如意看着一向古板严肃的大哥对嫂子无所不至,父母也是百般爱宠,心里不由生起羡慕,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心中暗道:也不知自己的姻缘在何处,若是能有嫂子一半的福气,自己今生也就知足了。
虽然丘如意只这一刻失了神,却被王巧儿看在眼中,哪有少女不思春的,她也都是经过的,如今因为自己得了幸福,便恨不得天下女子都如自己这般幸福,更何况是自己相得的小姑呢。
所以夫妻二人*歇息时,王巧儿靠在丈夫怀中,敲问起丘如意的终身大事来。
丘如源虽也疼爱这个妹妹,但到底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对着这个妹妹的不学无术又脾气暴躁,便有些爱恨交加,此时便叹息道:“都是母亲太惯着她了,没什么才情,又不温顺,此前我倒看中几个同窗的,哪知这两年,她的性子越发变本加厉,外头人都听见了,倒不好再说了,免得亲事不成却成仇家了。”
王巧儿自己倒是读了些书,但家中姐妹也有不爱读书的,所以便笑道:“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又不考状元,要什么才情?再说她又识得字,女子当中也算不错了,如今听见说,跟着母亲也学着管家,外面是如海管着,内里帐目却是她记,谁家娶过去,便能直接做主母了。”
因为妻子是个有才情的,丘如源怕妻子看不上无才学的妹妹,方才便先自己说了妹妹的不足,如今见妻子倒是诚心实意赞着妹妹,心里十分高兴,不由哼哼一声,鼓励着妻子继续说下去。
王巧儿又道:“天下女儿的性情,若都是温顺柔和、千人一面,这世上便失太多颜色,少太多的趣味,老天都会觉得乏味。俗语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喜欢温柔的,便有喜欢泼辣的,只看各人的缘法了,说不定未来的妹婿便是喜欢她这样爽利的人呢。况且,她又是这样貌美,便是有点不足,也能抵消。”
丘如源便笑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倒也觉得她不是那么差了,只能说是顺阳城内太多有眼无珠了,不若你这般慧眼识人,听风就是雨,生生害了妹妹。”
“我虽不常在家,只这几日也可看出母亲治家得法,下人们嘴巴倒都严的很,按说便是真有不好的地方,也不该传得那样沸沸扬扬…”
王巧儿说到这里,不由住了口,她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虽没经过那些龌龊事,却也听说过,又兼心思灵巧,心中便已经猜出几分来,但她到底还算是新嫁妇,若再说下去,不仅有挑拨之嫌,也令自己落到市井俗女一流。
丘如源也想到这里,便接话道:“你既然为妹妹抱屈,不如替她在京城里寻门好亲事,也不枉你姑嫂二人的情分了。”
王巧儿笑道:“既然夫君有令,妾身敢不相从吗。”
夫妻二人调笑一番,丘如源沉沉睡去,王巧儿也在默默盘算合适人选中入了梦乡。
第二日,田氏便带了儿女上门来拜访了。
这一段时间也够丘若兰煎熬的。她见卢国公夫人邀请于氏母女做客,知道她这是开始考虑丘氏旁支了,她便耐心在家里等着。
不是她托大,而是她认为自己之前的准备也算可以了。
她家虽刚搬回来不久,但因为她采用欲扬先抑的法子,蓄势而发,大大震惊了顺阳城诸人,凭着这个话题,足以让卢国公府的人注意了。
而母亲凭着捐银一事,便会因至孝引人注目,倒弥补了她孀居的不足之处。
至于兄长,如今皆被她设法,拜在了凤临郡名师门下,功名指日可待,不容人小觑。
再加上自己在闺中的好名声,怎么看也不比丘玉晴和丘若兰失色多少,应该能入卢国公夫人的眼了吧。
可惜她等了两日,仍不见卢国公夫人的请帖,不由担心起来。
这时丘若兰忽然想到卢国公夫人是穷苦人家出身,又嫁了个落魄的皇宗子弟,受过苦难,后来显贵,虽也乍富而骄,但骨子里却仍不失刚正,又最恨人落井下石,这也是丘玉晴因方家之事落选的最根本的原因,那么当年丘钊所行之事,会不会被卢国公夫人在意呢?
丘若兰想到这里,不由跌足叫苦。
不能改变历史,不能强行夺舍,又要受了苦难,吃了苦头,才能为人上人,为此她千挑万选,方选中了丘若兰。通过一番威逼利诱,半哄半骗,方才有了现在的一切,哪里想到还有个败了德的丘钊。
丘若兰越想越觉得,丘钊之事必会影响到卢国公夫人的选择,而安世诚又是个至孝的,所以丘钊一事,必须解决有。
但丘钊人已离世,却是哪里补救?巨额家财早就花得空了,自己家手里那点还不够让于氏蔑视的,便是真拿银钱弥补,倒似坐实了丘钊的罪责,敢言先人之失,自家先要背个不孝的罪名了。
丘若兰急切中总没有好的措施来应对,便想着先寻个借口去秋枫山庄子上,若是老天相帮,与卢国公夫人不期而遇,先入了她的眼再说。
哪知还没等她动作呢,卢国公夫人就已经回了京城。
丘若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为今之计,只有与丘荣一家重修旧好,只要两家真正和睦融洽,才能大大消减丘钊的影响,到时再另寻机会入了卢国公夫人的眼,这事便算是圆满了。
丘若兰知道丘如意对自己起了戒心,不肯让她看出自己上心卢国公府的事,硬是咬牙熬到中秋过后,这才随母亲上门来,不过她这一上门,丘如意倒是煎熬起来。

第七十三章 如意进谗

这是田氏母女第一次和王巧儿见面,所以倒是客套寒暄了半天,又各自接了见面礼,这才坐下身慢慢说话,自然又是一阵相互夸赞,王巧儿才得空带着两位妹妹到别处说话。
王巧儿初见丘若兰,倒是吃惊不小,她本觉得自己的小姑在闺中已算是难得的了,如今这位堂妹妹却越发的更胜一筹,丘氏家族果不愧是百年世年,败落如斯,却仍有其超然之处,只看这后生姑娘一辈,寻常官宦家拍马都难赶得上。
丘若兰本就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更不要说与她前世颇为相得的嫂子了。
一时,王巧儿和丘若兰你问我答,你来我往,谈诗议赋,说古论今,越说越起兴,大有知己相见恨晚之意,倒把丘如意给冷落在一旁了。
丘如意原本自认为已经窥得丘若兰的心思,便打算丘若兰若再拿自己当傻子一般,旁敲侧击卢国公夫人的事情,她定要给她当头一棒,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可以让她随意糊弄小看的。
哪知她这边作好反击的准备,却不想丘若兰只字不提卢国公府,倒是和自己的亲嫂子打得火热。
丘如意暗生嫉妒,便想插一句点睛之句,把嫂子的心抢回来,偏肚中墨水不足,好容易听懂她们在聊哪一块,刚搜肠刮肚想出点东西,转眼却发现人家早转了话题,只得把话生生咽下,倒憋得自己一肚子火气。
书到用时方恨少,丘如意深悔自己读书时节偷了懒。
那时只认为自己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又不用科考不能做官,识字明理也就够了,故不曾认真研读,如今看来倒是大错特错,竟然连话都说不上了。
就算现在醒悟,立时拿了经史子集来读。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丘如意只得枯坐一旁,煎熬地看着亲嫂子和丘若兰那个热乎劲儿,暗道:这个丘若兰除了爱拿旁人当傻子耍些心机。她身上可取之处,倒是蛮多的,怪不得众人喜欢,或许自己也该好好想想与她的相处之道了。
丘如意好容易转过心思,同时王巧儿也发现自己冷落小姑子了,急忙进行补救,另起话头,以便让小姑子也有能表现的机会。
丘如意心里顿时明光明媚起来,姑嫂三人相处越发融洽,田氏看了。深为女儿骄傲。
直到午后,相送田氏母女时,丘如意看着嫂子和丘若兰惺惺相惜不忍分别的模样,心中又生妒意,认为自己一定要把丘若兰的真实性情告诉嫂子。免得她将来受了丘若兰的伤害。
虽然丘如意对丘若兰前番的一系列事心生厌恶,可真要说起来,却也不是什么实质性的恶劣事件,更没给别人造成损害。
就连丘如意自己在述说时,都觉得自己说法牵强,一度暗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嫉妒丘若兰的出色,才会在人前如此恶语中伤于她?
王巧儿自小冰雪聪明。喜好读书,颇有些才情,见闺中女子虽识字的不少,却鲜有才学,自己便显得独树一帜鹤立鸡群,骨子里便不免有些清高。却没想到,今日竟会遇着个更有才情的丘若兰,心里便满是敬佩和欢喜。
如今见小姑子在这里说丘若兰心机深沉不可深交,她不由深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她本就是个蕙质兰心的。哪里会看不出丘如意的心虚之处,越发里只当是小姑娘家的嫉妒心在作祟了,故只作一笑,便随意置于脑后,全不放在心上,直到后来真在丘若兰身上吃了亏,才发现自己果真小看了她。
没过几日,丘荣便赶回京城,丘如意是既嫉妒嫂子和丘若兰的相得,又深恐嫂子吃了丘若兰的亏,便在母亲跟前极力撺掇,让兄嫂尽快回京。
于氏笑道:“你哥哥多半年了,好容易回家一次,我还巴不得他能多住几日呢,哪有往外撵的道理?我看他这几日倒是天天与你二哥在一处,又没来聒噪着让你读书,你怕个什么劲儿,非得赶着他回去?再说了,我还得好好享受一下当婆婆的滋味儿呢。”
丘如意转着眼睛想了半天,笑着解释道:“说不定等大哥教训完二哥,就要奔着女儿来了,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于氏闻言,自认方才猜着女儿的心思了,不由笑了起来。
丘如意却又正色道:“女儿是想着,大哥功名要紧,‘业精于勤,荒于嬉’,万一在家玩得时间长玩野了,不好收心作学问,眼见中秋过了就是年,这半年时间岂不是白白荒废了,倒不如赶着他去京城,有父亲看着,只怕是还好些。嫂子也自然要跟去京城的,也便照顾父兄,而你这里,有我和二哥承欢膝下,倒是两全之美。”
丘如意本意就是撵着嫂子走的,便又红着脸,加上一句:“就是为了子嗣计,母亲也该暂时忍耐一下,放嫂子随大哥去京城。”
这些本就是于氏心中所想,只是心里到底舍不得儿子远离,这才一留再留,如今见女儿说到自己心坎上去了,便不由在心里拿定了主意,主意一定,心也就安了。
转眼看到女儿小脸儿红朴朴的,于氏倒有心调笑起来:“小小年纪,什么有的没的,倒是敢想敢说。”
丘如意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又仗着母亲对自己一向好性儿,这才敢混乱说,此时见母亲面带轻嗔,便讪讪笑道:“嫂子一向待我亲厚,我这做小姑的帮个小忙,消了她的顾虑,也是应该的。”
待到夜间,丘如源吩咐妻子好生收拾,准备后日起程回京城,王巧儿的心倒着实落在实处了。
王巧儿虽自诩才女,然既活在尘世中,便不敢目下无尘,于俗事亦是颇为精通。
自来媳妇服侍在婆婆身边,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她能以新嫁娘的身份,不用受婆婆训导,与夫君在外自由过活,实在是幸运,婆婆人好是一方面。但子嗣更是主因,偏她嫁过来一年时间,肚皮仍是平平,这次回来。她便为此捏着一把汗。
谁知婆婆竟只字不提,她的心却没有因此落下,反而越发悬在半空中,脑中亦闪过无数个猜测。
虽然觉得婆婆不会骤然发昏,以至于给夫君塞过来个丫头,弄出个庶长子,却也怕被婆婆指责自己魅惑夫君,床第之间不知节制,这才不好怀胎,借故留自己在顺阳城内。
她与夫君正是新婚情浓之际。彼此一日都舍不得分离,但如果婆婆有话,她也只能遵从,为此王巧儿倒是急中生智,想要借着为如意说亲一事回到京城。又怕被人指责借事要挟违背婆婆,再则万一将来亲事无着落,自己更难见婆婆。
如今听夫君如此说,王巧儿放心之余,更是心中惭愧,认为自己真是以小人之腹度婆母君子之意了,暗在心里发誓以后定要好好孝敬婆婆。
丘如源夫妻的离去。虽遂了丘如意的心意,但乍然冷清下来,心里颇有些凄冷,于氏母子亦是如此,却又比丘如意好些。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丘如海日日在外忙活。于氏则仍在打理数年如一日的家常,但总算是有事可做,算是疏解了心中的离愁。
丘如意没什么事可用来疏散心情的,只好再次日日扳着指头,算丘玉娟何时能到家。于氏见了很是心疼,劝道:“她是身上不好,谁知养多少天才能再启程,你就别指望她了,倒不如别找乐子。我看你就应了你若兰妹妹的约,也去秋枫山逛逛,不耐烦和她说话,便只看景玩自己的就是了。”
原来秋枫山下的庄子,经过丘若兰的一再过问,终于突击修缮一新。
丘若兰去验看了,很是满意,尤其是庄中景色甚美,不好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只是如今秋收时节,各家夫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便由丘若兰出面,邀了丘氏族中的众女孩儿来赏秋,丘如意于情于理,也得了帖子。
丘如意想了想,也觉得是个好主意,虽然她如今打心里不喜欢丘若兰,但秋枫山上的景色却没得罪自己,便则那日去见卢国公夫人时,便看到山上枫叶红了许多,如今定是更为壮观了,正好呼吸一下清新空气,换换心情。
于是,到了那日,丘如意便如约前往,看一眼屋里花枝招展的众姐妹,暗道:人倒是到的齐全。
今天的人确实是来的齐全,连向来和丘若兰不对付的丘玉晴都来了,倒实实在在出乎丘如意的意料。
此时,丘玉晴正和丘玉凤说笑,看见丘如意,眼睛一亮,便撇下丘玉凤,笑着跑到丘如意身边,甜甜叫道:“如意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那样的话,我真是白来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