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后悔拒亲
丘荣叹道:“我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我丘氏乃是世家名门,不提当年何等的荣耀,只说其后也是代代诗书传家,若说没天分也就罢了,如海明明天分极高,怎么就不爱仕途,偏爱经济呢。”
于氏便笑道:“他娘出身商户,他身上有些商气也是有的。若真要怪罪人,也只好怪罪他娘了。”
“你…”丘荣看一眼妻子,倒不好说什么,只得道:“也罢,只要他不走斜路,也就由着他去吧。只好等他生了儿子,我再严加管教吧。至于如意…”
于氏忙接口道:“当年婆母可是许了我的,她由我全权负责教导,你不得干涉。”
丘荣面带无奈,说道:“当年母亲确实同意,如意的教导及亲事皆由你作主,可是你也不能这样纵着她啊。知道你是她亲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后母,要捧杀她呢。明明她小时候是那样聪明懂事,惹人疼爱,咱们家又是书香世家,还特意请了王府里的嬷嬷,教导出一位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也算寻常吧。不学无术,尚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你看她现在性情言语仪态哪点称得上淑女?”
于氏向来对丈夫千依百顺,这次却不由冷下脸来,说道:“德言容工,如意比哪家的千金小姐差了?她性子洒脱直率,也只是在我们跟前略放纵了些,如果父母至亲跟前都要端着,一板一眼地,那活得也太累了吧。”
丘荣气笑道:“凡事要表里如一,在家里女霸王似的,在外人面前再装样子,也总有露馅的时候…”
于氏打断丈夫的话,冷笑道:“你一个爷们,又怎么知道别人家的女儿不是人前人后两样呢?我就觉得如意很好,不说顺阳城,便是整个凤临郡,也没有几人能超出她,不过是有人别有用心编排打压她,这才让她的名声不雅起来。”
丘荣原本不赞同妻子夸赞女儿的话,不过听到后面,倒不由叹起气来:“丘氏家族如今这般模样,大家的心更该拧在一处使劲,女孩儿们都嫁得好了,对丘氏来说,自然是份助力,偏只为自己女儿嫁得好,便走歪路子压别人一头,最终还不是让丘氏受损伤?不过无风不起浪,也是如意行为不当让人拿了把柄,否则…”
于氏未嫁时,性子也是个急的,后来嫁入丘家,因见婆母慢声细语就能将事办好,便认为这才是书香世家女子的风采,心中艳羡,后得婆母细心教导,便也慢慢有了大户人家主母的稳重冷静,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关键时刻,便不免又回了本色。
此时,丘荣话未说完,于氏的急性子便被激了起来,气急败坏道:“我就知道,你就是想拿女儿联姻,以为丘家的助力。你可记得当年婆母说过的话:咱们是丘氏远族,爷们有本事就使劲往上走,别拿咱们家女儿往里填。”
丘荣被妻子说破心事,有些狼狈,争辩道:“瞧你们说的,那权贵之家好似狼窝虎穴一样,咱们是什么样人家,便是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把如意嫁入高门大户,富贵荣华一世,也是咱们做父母的一番疼爱。”
这时于氏已经冷静下来,又是平日风清云淡的恬静模样,听了丈夫之言,便笑道:“不管如意将来嫁到什么人家,只凭她的嫁妆,也够她与儿女富富裕裕过一辈子的了。”
丘荣闷声道:“只富不贵,便是在婆家得人尊重,外面仍不免受些委屈。如意可不是那吃亏的性子。”
于氏便道:“她只在这顺阳城里,有父兄相护,谁人敢给她亏吃。”
丘荣叹道:“难不成你能困她在顺阳城一辈子?我的仕途只怕止于正六品了,如源未来如何还不可知,如今想想,当年棋输一着,真不该拒绝卢国公夫人的提亲。”
于氏却淡淡说道:“我看未必。谁在世上一点气也不吃?除非他是天子,不过也不尽然,当今皇上还受刘氏一族的挟制呢,何苦是咱们小老百姓?咱们丘氏在顺阳城乃是第一大户,若是到了京城,卢国公府算什么,不说上面有太后皇上,还有好几位郡王亲王呢,如意嫁去在外面一样也得低头做人。”
丘荣笑道:“什么低头不低头的,你就会抠我的字眼。如今他家极得太后皇上的宠信,别看爵位只是三等,却比那亲王郡王还有脸面呢,将来皇上大婚等大事一出,再提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当年应下这门亲事,岂不正应了如意旺夫旺子的命格?又有丘氏救命之恩,如意的好日子长远着呢。”
于氏却噗嗤笑出声来:“原来老爷也信那怪力乱神之说?”
丘荣脸上一红,道:“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据说当年先帝还曾得了心无法师的指点,这才顺天应民登了帝位。可见有时却也不可不信的。”
于氏冷笑:“如今天下大定,他也趁便躲起来修炼,再不出来见人,可见不过是糊弄人的把戏罢了。当年他为了咱家捐钱捐粮,便随口赞了如意一句:‘小姑娘生得仪表不凡,将来必得贵婿,旺夫旺子,今日的因,他日的果’,你就相信了,如果真是如此,我倒宁愿相信‘两卦先生’的测算。”
于氏口中的“两卦先生”,是一位卜卦人,在当年倒真是个奇人,据说精通周易,善辨六壬,算卦精准,一时极得众人推崇,他的脾气便也跟着水涨船高,说什么开天眼减寿命,故不敢日日卜卦,每年只算两卦,满了两卦后,任你捧来万两银了,也是不会开口的。
如此倒是越发让人敬畏不已,却也得了这个“两卦先生”的诨名,真实姓名倒不为人所知了。
只是他虽卜卦精准,却没为自己好好算上一卦,北夷进犯时,他恰好游历到京师,受了兵荒马乱的苦,便落了难,恰好得了丘荣一家的照应,他不愿白受人恩惠,又见丘如意长得粉雕玉琢,惹人喜爱,便要为她卜一卦。
他细看如意相貌,道:是个有福运的,必得贵婿贵子。
然后又要了她的八字,细细推算下来,却由不得他面色大变,连声道:“怪哉!偷梁换柱,天下竟有这等怪事。”
第三十八章 矫枉过正
于氏原本不信这些卜卦之说,之所以给“两卦先生”如意的八字,也是本着全他不受人恩惠之意。
此时初见他神色言语骇人,还以为是卜卦人惯用的手法,但细想他从前的盛名及此时的处境,断不会为骗银子而信口开河,倒有些着了谎,赶忙问是何意。
两卦先生却只管捻须,看着丘如意的八字良久,沉吟不语。
于氏越发心慌起来,那时丘老夫人仍在世,一向心疼孙女,见状便知孙女命格怕有些不好,不过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颇能沉住心气,示意儿媳少安毋躁,让先生用心测算。
最后,两卦先生把写着丘如意八字的纸笺还给于氏,叹道:“恕老朽孤陋寡闻,令爱的命格,真是前所未见,一时不知如何去说,若真给个结论,算是‘姻缘不顺,命运多舛’吧。”
吓得丘氏婆媳急问解决之法,两卦先生沉思一会,道:“让她多行善事多礼佛问道,或许能得上天垂怜也未可知,若是您能狠下心,让她出家修行,有佛祖庇护,更是再好不过了。”
丘老夫人向来颇有些见识,她见两卦先生的言辞,便知孙女决不单单“姻缘不顺,命运多舛”那么简单,先生既然不愿泄露天机,倒不好强自难为他,仍客客气气待他,不再就卦象多问一个字。
如此一来,两卦先生却心中有愧起来,偏他也不知解劫之术,倒把原先的一腔傲气尽数去了,自此便不在江湖中出现,人间只徒留他的传说。
于氏原本还心存侥幸,认为这种事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两卦先生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会卦卦算得精准,可见婆母似是有些相信,她又向来崇敬婆母,便不由也跟着信了几分。
偏两卦先生临走时,还对于氏道:“心放宽些多容人一些,便能共赢,若是一味钻到牛角尖,唉,好自为之吧。”
于氏顿时慌了,也不顾男女内外之别,扯着两卦先生的袖子,求道:“您既然被人称为活神仙,就请指点一下迷津吧。”
两卦先生深思片刻,说道:“让她出家远离富贵吧。”
于氏不由拧了眉,两卦先生叹道:“你既然舍不得,那就早早把她低嫁出门,庸碌一生,便引不来别人窥视了。”
于氏听了似懂非懂,丘老夫人倒明白过来,孙女一生只有与富贵无缘才能得以善终,不管卦象是否精准,她是经过苦难的,知道相对于富贵荣华来说,平平安安寿终正寝于小康,才算是真正的幸福,于是便特意叮嘱:不许为了丘家利益,轻易将如意许给高门大户。
不过想到丘家男人们向来志高意远的,丘老夫人便要儿子放手如意的事,将如意全权交给于氏教导,便是将来如意说亲,也是以于氏的话为准。
如此一来,于氏对教养女儿真是煞费苦心。
姻缘不顺的原由,其一,无外乎闺中被人诱骗失了脚,不管是嫁与那人,还是另嫁他人,不免一生都难抬头做人,所以于氏严守死防,不管如意去哪里,必要丫头婆子都跟着。
又想到有的小姐出了错,未必不是她身边的丫头先在心中取中那男子,故才撺掇小姐动了情,她好跟了去做个侍妾,以偿心愿,故于氏把性情耿直的吴妈范妈二人给了如意,幸好如意看中她二人的身手,身边总不离她二人。
丘家女儿也都得读书的,若不让女儿识字,于氏亦担心女儿将来成了睁眼瞎被人糊弄,可又怕她读了悲春伤秋的诗书动了心思,故自女儿识字后,并不十分要求她读书,再加上丘如海也是个不爱读书的,兄妹二人凑一处,如意自然也不爱读书。
顺顺当当嫁出去,便要面对姑婆丈夫侍妾,这则是注意的第二项了。
于氏既然打定主意低嫁女儿,便不愿女儿做个委屈的小媳妇,不然倒不如高嫁,至少还能落得外面光呢,所以丘如意自小在家便大呼小叫,长幼尊卑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至于得丈夫的心,于氏认为春兰秋菊各有所爱,便是十全十美之人,也不能保证一定得丈夫的欢心,这得看缘分,或者看老天爷是否眷顾,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不能强求,于氏能做的便是给女儿准备丰厚的嫁妆,自己手里有钱,便不用看男人的脸色行事。
至于妾侍,如意自己都认为不听话可以直接提脚卖了,于氏很满意,不过到底还是为女儿预备下了楚儿。
命运多舛,于氏有些把握不准,但想到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就如丘氏家族一般,当年那样荣耀,如今还不是败落了,银子总有花完的一天,所以书要读,女红要学,便是稼樯之事也要教的,将来若女儿真是命运不济,这样至少自己能挣口饭吃。
还有礼佛一事,于氏怎么舍得女儿出家,于是折衷,为如意找了替身,如意本人也天天诵经,常去寺庙进香,每每出日,也是银钱不离身,处处施舍,想来佛祖菩萨必能看到女儿的佛心。
敢于抗争,便不会委曲求全,不看男人脸色行事,至少保证如意可以活得惬意。粗学些本事,将来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虽然未出家,但时常做佛事,如果上天有眼庇护最好,若真有什么不顺当,女儿心中有佛,也便是有一个信念支柱,至少能保持一颗宠辱不惊的平常心。
于氏对自己的教女之道颇为满意。
但丘荣显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妻子太矫枉过正,生生将一个世家闺秀**成了一个井底之蛙小财主家的粗俗骄纵之女,偏他因母命不得插手,不然以女儿的容貌资质,把她嫁入京城也未必不可能。
此时丘荣见妻子又提起当年事,情知是不能说服妻子了,女儿反正是被她给教歪了,再正过来也难,倒不如由着她母女高兴,自家也落个清静,于是不再多嘴,夫妻二人收拾安歇了。
丘如海兄妹二人第二日见父亲重又温和起来,却怕自己得意忘形之际又遭父亲训斥,故一时半刻都不敢放松,终于小心翼翼地伺候了两天,这边丘荣一离开家门,那边厢,丘如意便大声吩咐人快去外边打听方家的事。
于氏知道丘如意这两日实在拘得利害,便也不再拦挡。
哪知不打听还罢,这一打听,倒显些气炸了丘如意:“方家小姐并不是被一过路商人买走做妾,而是被个什么集翠坊给买去了。”
第三十九章 再图后事
原来丘如承当日对他兄妹二人讲道,他有位同窗好友交友颇为广泛,到时寻一个商人,就说欲买个妾带在路上,将方家姐妹一同买了,先带出京城地界再作打算。
如今事有变故,丘如意便忍不住嚷嚷道:“承大哥是怎么办的事,还是个举人老爷呢,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利落,将来还怎么当差办事。”
相较于丘如意的气急败坏,丘如海因早一步知道消息,便显得冷静许多:“先少安毋躁,这其中定有缘故,等如承过来,再细问也不迟。”
丘如意也知自己性急了些,便问道:“那集翠坊是做什么的,会不会是承大哥改了主意,转由他家出面买人?”
丘如海欲言又止,半天说道:“不会的,那集翠坊名声不雅,如承断不会让他家出面,也难让他家出面。”
丘如意还欲再问时,丘如海搪塞道:“咱们在这里瞎猜个什么劲,等如承过来,一切就都明了。”
丘如意看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背景,哼道:“什么事能瞒过我?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问别人?”
丘如意倒也知好歹,见哥哥躲闪,也知那集翠坊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故不敢问到母亲处,料丫头们也未必知道,便直接问吴妈和范妈。
那两位嘴角一撇,说道:“二爷真是胆子大,什么混账话都敢在小姐面前说,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定要请家法了。”
不过也知道丘如意的性子,向来是不达目地不罢休的,若是这个话头传出这个院子,她们还真担当不起,于是在得到丘如意的数次保证后,吴妈这才把自己所知说了出来:“这集翠坊乃是凤临郡数得着的烟花之地。”
丘如意闻言愣住,半天明白过来,原来堂堂官宦千金的方家小姐竟然流落到风尘之地,心便不由得揪了起来,竟生出兔死狐悲之情来,嘴唇直哆嗦:“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她最糟糕也不过是为奴为婢,便是给人做妾,也强过这个百倍千倍吧。”
范妈见状,忙道:“这也是命啊,要怨只怨她老子不该得罪那得罪不起的人。不过那集翠坊倒也没小姐认为的那样可怕。虽说是花柳之地,却也有一样好处:她家并非娼家,她家女儿均善丝竹歌舞,又因有才情,多是文人雅客聚集之地,方家小姐落到她家,倒比落到别家强一万倍。”
丘如意乃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孩儿,哪里会细分解这些,教坊也好,娼家也罢,在她看来却无区别,心中便不由埋怨宋氏:这般绝情寡义!当日明明可以救出方家大小姐的,为何不承认与她的亲事,这样一来,岂不等于是丘家把她推到那火坑里去的。
丘如意越发觉得世事难料,为这事心中难过了好几日,正好这日丘如承上门来,丘如意听说后,一路飞奔到小书房,质问道:“你是怎么办的事,怎么让她落到了集翠坊中去?是银子不够,还是你打了退堂鼓。”
丘如海忙拉住妹妹,劝道:“你就少说一句吧,如承心里也不好受。”
丘如意这才发现,不过十数天未见,丘如承少年得志,何等的意气风发,而此时却颓废无活力,仿佛老了十多岁的样子,竟不似少年郎了。
丘如意进门时,他正无神地坐在那时,见丘如海劝说,便道:“你不用劝她,本就是我无能。”
丘如意见不得他那副怂样子,气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丘如承叹口气,慢慢讲了起来。
原来那日,请托的那人按时去买人,却没想到郡里官员有意巴结刘氏一族,全不顾与方进的乡邻之情,临时加了盘查买主的来历的程序,那人怕担干系,便吓得不敢近前,只装个看热闹的,最终让集翠坊给买了去。
丘如海听了,便问道:“方家小姐算是乐籍吗?”
丘如承摇头,丘如海便冷笑:“那些人真是白读圣贤书,竟要为难一个弱女子,真是枉称须眉,也不怕遭报应。”
丘如承叹道:“世上专爱锦上添花,难有雪中送炭。”
丘如意看着两位兄长,跺脚道:“冷嘲热讽、唉声叹气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救出方家小姐才是正经的。那集翠坊花了多少银子,咱们加倍给她再把人买过来就是了。”
丘如承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多少钱我都会买她出来的。只是现在集翠坊刚得了人,这中间有什么关节,咱们还拿不准,只能先观察些时日再做行动,幸好她家向来名声不坏,但凡进去的新人,都要习练一段时间的歌舞声乐,清白尚能保得。”
丘如海低眸不语,清白保得又如何,不管怎样,那方家小姐便算是入了倡门,这就是她的出身,终身再也摆脱不掉的。
丘如意到底是闺中女孩儿,想不到那么远,听丘如承如此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便道:“但愿承大哥能早日买她出来。不过,我担心方家小姐到了集翠坊,不堪这种屈辱,万一自尽保节,咱们丘家的罪过可就大了。承大哥还是找个机会见她一面,劝一劝才好。”
丘如承苦笑:“如意妹妹想的周道,只是我却没脸去见她,不过你放心,我自会安排的。”
丘如承又提到还银一事:“这银子我虽没使上,但将来总有用到的一天,就暂时不还了。”
丘如海兄妹齐声道:“将来定又是一大注银子用呢,你只管拿去用。”
丘如承便拱手谢过,又道他如今已经回家,有什么事只管过府找他,又叙了会话,便拱手作别。
丘如承回到家中,先去见过母亲,宋氏看着萧索的儿子,心疼地劝道:“该尽的力你也尽了,这是她的命,你帮不了的。只要你以后好好读书,让自己变得更强,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呢,当然目前最紧要的是保重身体,不然身体跨了,什么事也办不成。”
丘如承看着面色憔悴的母亲,反驳的话一字也说不出,父母对方家绝情,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得利的他,他有什么立场责怪母亲呢。
丘如承无力地笑笑,说道:“儿子晓得了。”
宋氏目送儿子闻开上房,这才拿起案上的书信,对心腹刘妈说道:“这田氏好端端地,怎么想到要扶柩回祖籍安葬?”
刘妈想了一下,笑道:“他家老太爷老爷都没了,叶落归根,也该回来了。”
宋氏便笑道:“你有所不知,听老胡说,当年菡大老爷功名不就,心中深撼,弥留之际留下话来:须儿子中了举,方能迁他回来,否则宁可在异地他乡做个孤魂野鬼。”
第四十章 狭路相逢
刘妈叹道:“菡大老爷倒是个有志向的,可惜他到底是儿子,老太爷又没在他后面,自然是以老太爷的话为准。”
宋氏哼道:“他家老太爷可不想回来,他还想等着新太夫人去了,好一处安眠呢。真是老糊涂了,哪有不与元配同葬,倒与继室埋一处的。何况元配这边儿孙一大堆,这男人个个喜新厌旧。”
刘妈知道这是主子借题发挥,生气老爷宠爱他跟前的妾侍呢,便笑道:“钊老太爷确实糊涂了,到底挣不过这理去,还是跟着菡大老爷因来这边了。只是违了菡大老爷的意,这事倒是有些蹊跷。竟不提前告知夫人一句,虽说他家把产业都卖给了咱们家,可到底是个礼数,没有老爷夫人开口,他家能葬得了吗?”
宋氏便道:“倒不用理会这些,等她们到了再说。倒是你一会儿亲自把补品送到小厨房去,要他们每天细细炖了给承儿服用,他再这样消沉下去,这身子怕真要支撑不住了。”
宋氏说罢,眉宇间便满是愁容,刘妈便道:“也不知那边两兄妹是什么意思,只管撺掇着公子去赎买人,害了公子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宋氏冷笑道:“不过是当年老太爷失误,被她家钻了空子,将丘氏产业占去大半,便以为自己是嫡系了,想要取而代之,也不看看他家配不配,一个商户出身的主母,带出一个商人儿子一个疯癫女儿,真真是辱没了丘氏世家大族的名头。”
刘妈笑道:“嫡就是嫡,血脉摆在那里呢,怎能说替代就替代,那边真是痴心妄想。”
再说丘家这边,于氏听说丘如承离开,处理完手边的家务事,便走到女儿房里说道:“你们这样谋划,却仍不能救出方家小姐,只能说这就是她的命了。以后不要再插手此事,也该收收心过自己的日子。”
丘如意深叹一口气,懒洋洋点头,行动间却没精打采的。
于氏知道女儿是见着方家大小姐的遭遇,物伤其类,一时钻了牛角尖,又要想着如何劝时,丘如意倒笑着劝自己道:“世事无常,我们也只有把握现在,过好自己的日子。”
话虽如此,丘如意却低迷了两三日,又恰好到了她去礼佛的日子,于氏想要女儿松快些,便借口有事暂走不开,命丘如海护送着去庵堂。
丘如意自然也明白,这是母亲有意让她跟哥哥在外游玩放松,倒还真有了几分兴头,带着丫头婆子坐车往城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