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没有资格参与那天的逼宫行动,不只是她,卢郡王府的诸人都没参与,而是被李全等人送到秘密之处保护起来——以防逼宫不成,再生不测。
幸好安世弘及时被老天给收了去,兵不血刃,卢郡王府的危机得以解除。
不等丘如意安下心来,紧接着儿子竟被立为新帝,而且还朝中众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俨然命定的一代伟君明主。
她不由得着急上火起来。
少有人能拒绝唾手可得的权富,丘如意也不例外,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得到。
儿子是什么样儿,她比谁都清楚。
不过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小孩子,却被吹得天花乱坠,可见他们的居心不良。
以稚龄被推上那个位置,少不得又是个傀儡皇帝。
没自由活得憋屈,即便是皇帝,哪里及得上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活得开心,况且多少人盯着那个位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没了小命。
丘如意越想越心惊胆战,便问卢郡王道:“父亲,夫君他到底是生是死?”
“放心,他活得好好的,等祐儿登基后,他差不多也就能回来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回来接替皇位?”
丘如意不解:“咱们府上的危机已经解除,他的消息完全可以公布于众了,他回来当皇帝,岂不比祐儿更合适。帝位看似繁花锦簇,实则遍布荆棘,夫君年长见多识广,应对起来更能自如,祐儿到底年少,儿媳很担心。况且本就是传位给夫君的,朝中人却偏要舍他而抬举一个孩子,如此反常,必有阴谋,祐儿处境危矣。”
卢郡王语塞,半天支吾道:“这是众人协商的结果,我也莫之奈何。”
说了等于没说,丘如意看着儿子一阵心酸,生恐他步了长兴帝的后尘,然她一个内宅妇人,在国家大事,并无发言权,只得暗自祈求丈夫早日归来,好一起想对策。
不过,想也知道,既然儿子被有心人立为皇帝,除非儿子登基了,否则丈夫是不可能回来的,现如今还不知他被怎么拘禁看管呢。
丘如意越想越担心,心里倒实实在在希望儿子快些登基。
反正怎么也避不过躲不开,倒不如试着接受,至少一家人还能在京城团聚。
丘如意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必定能想个让一家人平安的稳妥法子。
丘如意既然想明白了,便极度珍惜眼下的时光,带着老二每日专心陪着安天祐,皇宫深似海,一旦儿子去了皇宫,一家子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够再团聚了。
安天祐有所察觉,便对母亲道:“我是小孩子不懂事,将来就让父亲做摄政王,我什么都听他的,而且到时咱们一家子都住在皇宫里,永不分开。”
丘如意笑晏如花,搂着儿子连连称是,脸上却不免黯然。
他们怎么可能让丈夫做摄政王呢。
哪知,没几天,卢郡王也道:“永平郡王和几位老大人已经商量妥当了,祐儿登基后,就让世诚做摄政王。”
丘如意大吃一惊。
如果丈夫做摄政王,他们还怎么能摆~弄儿子呢。
这和直接让他做皇帝也没差什么了,那为什么却非要多此一举地转一道弯呢?
丘如意小心问道:“夫君是不是伤得很厉害?毁了脸,还是缺胳膊断了脚。”
天家也是要脸面的,自不会立那有碍观瞻的人为帝的。
卢郡王额上急出了汗,他现在的日子实在艰难。
类似问题,每天被家人不停地问起,他也的确很难回答。
这事自然不对劲,但真实原因却不能说。
安天祐说了:“我已经失去祖父和父亲,不想再失去其他亲人,尤其是母亲的爱。”
所以,卢郡王只得勉强答道:“没有,世诚他很好,但朝中的事,错综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你只要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就成。另外,你也不要想些有的没的。诚儿也是诚心将皇位让给祐儿的,并没有受他人胁迫。朝中众人是真心辅佐祐儿,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丘如意虽不全信,但事实证明,卢郡王所言倒也不虚。
安天祐既然被确立为新帝,便不能袖手旁观安世弘的丧事。
对于梁王父子,安天祐思虑过后,终没有公布其恶行。
他在对刘娘娘及永平郡王等知情人的谈话中,提道:“梁王对安氏贡献不小。早前他随先皇驱乱定国,功勋赫赫,后期治理朝政颇为清明,百姓受益不小。只是前期为了争得皇位,针对宗族众人使了不少手段,甚至卖国通敌,可恨可耻,但终久也用了手段进行了有效的控制,大楚总体来说也没吃太多亏。死者为大,对外就不必大张旗鼓地宣扬,他为人如何,交由后人来评说吧。”
众人点头道:“皇上仁德!如此处置甚妥。他本极受百姓爱戴,皇位更替的关键时期,朝堂内外最怕节外生枝,如来行~事,可以极大的安定局面,朝廷和百姓都能受益。”
安天祐又格外安抚曾被梁王父子迫害的永平郡王等人。
事情已久远,永平郡王等人对于梁王的愤恨已是减轻不少,如今里子面子又都有了,也愿放他一马,况且史官自会据实记载梁王的一切行为,到时他的恶行自会流传千年万载,也就不争这朝夕之气了。
梁王事毕,安世弘的身后事也就很好解决了。
此时公布他的恶行,世人未必会信,反而会认为是新帝往他身上泼脏水,进而怀疑新朝。
故仍是比对着梁王,关于他的生平事迹言行,史官据实记录,却不会对外大肆宣讲。
☆、第三一零章 登基为帝
众人皆一致通过,刘娘娘不服,暗地里道:”便宜了他父子,尤其是安世弘。”
安天祐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外人不知,咱们母子岂会不明白个中内情。从根源上来说,始作俑者,怕还要追溯到咱们身上。”
这话不假。
如果不是刘娘娘心怀怨恨,意图报复搅乱朝堂,长兴帝也不会心灰意冷立诏毁诏,大楚朝堂也不至于乱到现在;
如果不是她跑去告诉梁王遗诏之事,梁王也不用借敌杀人,安世弘也不会针对卢郡王府。
“即便如此,也是他们贪婪心毒所致的。就算安世诚当年做了皇帝,他们也未必肯俯首,仍会小动作不断。再说了,安世弘毒害亲爹,可不是咱们拿他手下的药。”
安天祐听完刘娘娘的碎碎念后,道“这件事将来自有公论”后,转头专心办理起安世弘的丧事。
虽然没有公布安世弘的恶行,但他被雷轰而亡的事实却没有特意遮盖,众目睽睽之下,也确实不好遮盖。
好端端被雷击死,也够奇特的了,大千世界能有几人有此待遇?
安世弘到底做皇帝时间太短,百姓们还没有真正从内心升起敬畏之心来,加之从前他为太子时风评不甚好,如今又死得蹊跷,免不了会闲话他几句。
果然不久,便有人传说,梁王死得不明不白,是被亲儿子给毒害死的,因此梁王死不瞑目,他又本是人间帝王不同凡夫俗子,一怒之下,竟告状到玉帝面前,因安世弘为表清白,曾数次发誓五雷轰顶,故上天以此灭了他,以正视听。
这事造成的后果是,大楚朝几百年历史中,但凡有人发誓,必要道“如有违背,必遭五雷轰顶”,以示诚意。
虚虚实实的传言中,安世弘的丧期很快就过去了,他当日准备的登基大典,自己并没有用上,倒是便宜了安天祐。
刘娘娘是不满意的,不知刘娘娘,就是丘如意总觉得晦气。
但安天祐经历过生死的,对此看得极淡,“况且尽数毁去,重新再置办,太过劳民伤财,而且重新置办,还要花去太多时间,如此一来,父亲回来的日期又要后延了”。
丘如意闻言,很是惭愧。
果然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己眼光太狭隘,还是儿子眼光深远,果不愧是做皇帝的,虽小小年纪,一举一动,却能时刻想到天下黎民百姓。
丘如意暗为儿子骄傲,与有荣焉。
再思及丈夫能早日归来,越发释怀不少。
既然皇帝不嫌弃,众人便也乐得省心,于是没几日,登基大典隆重举行,大楚朝迎来了新的主人,历史的篇章再行继续。
丘如意那日远远看着皇袍加身、一板一眼举行登基仪式的儿子,心中一阵恍惚,两三日回不过神来。
遥想当日,安天祐身着帝王冠冕,威风凛凛,登临高位受天下人跪拜,一举一动,威严神武,犹如天神下凡。
丘如意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梁王父子的神态仪容来,感觉远不及自家儿子天威,安天祐好像天生就该如此生而为帝受人崇敬。
——不只丘如意如此想,除却几个知内情的,文武百官莫不惧于其自带的君王气势。
她夫妻二人可没有此等气度,这也不知这孩子随了谁?
丘如意正暗自思量中,安天祐已处理完朝事,正带着众随从往这边走来,一进院里,便笑道:“母亲!我饿了。”
丘如意笑着站起身来,携了儿子的手进屋,一边命人打水来,一边令小厨房送上她新做的点心。
安天祝叫声“哥哥”,然后继续埋头吃点心,看他那副吃货的憨态样,丘如意和安天祐不由舒心地相视一笑。
自从安天祐登基后,刘娘娘果然说到做到,真的不再管朝中事,而且拉着梁王妃一同避到别宫里去了,丘玉~娟等先皇后妃也一同随去服侍,如此一来,丘如意带着小儿子住到宫里,便是于情于理的了。
丘如意自是求之不得,安天祝人小鬼大,最爱新鲜,宫里殿宇恢弘高大,游玩的地方也大,更主要的是宫里的点心做的好吃,天天吃喝玩乐,开心得不得了。
眼见宫人新端了点心来,他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如数家珍般一一指点道:“好,不好。”
安天祐便一边吃点心,一边逗着弟弟问何为好何为不好。
安天祝傲气答道:“甜,好,不甜,不好。”
看着面前笑闹的这兄弟二人,丘如意满是欣慰,眼睛渐渐有些湿意,忙回了神,从旁数起日子来:“再过三五天,你父亲就能进京了,咱们一家子总算是团圆了。也不知祝儿还记得你父亲不?”
原来安天祐登基后,便有臣子上表为安世诚请封。
安世诚既是长兴皇帝指认的即位者,又是新帝的亲生父亲,追赠个皇帝位,那就不是个事儿。
所以,朝中一面着礼部拟谥号,一面派人再次去边关仔细查找收殓其骸骨。
就在礼部拟定好几个谥号请小皇帝裁夺时,边关却传来消息:安世诚未死,而是被山里一户猎户救了。
只因他伤势重,将养了这些时日,前不久才清醒过来。
再则山里闭塞不通消息,所以直至现在才传出消息来。
安世诚还活着的消息传来,朝中众人的心思变得不安起来。
丘如意悬着的心倒是终于可以放下了。
说起安天祐做皇帝的这段时日,丘如意心里真是滋味百出。
原本以为他一家子是进了龙谭虎穴,哪里想到,竟是自己吓唬自己,这里说不出的和谐美满。
宫里除她一家,再无外人,她居在在宫里的身份尴尬,便也突显不出来。
这在丘如意眼里,倒是小事。她关心的是儿子。
丘如意虽不懂朝中事,却也能看出,朝中众臣是打心里尊重儿子这个小皇帝,当然这全是永平郡王等人之功,正因为他们做了表率,下面的臣子们才不敢放肆。
也许她真是小人之心了。
但依靠他人总归不踏实,还是得靠自家人。
☆、第三一一章 尴尬父子
偏卢郡王在朝中一向是个边缘人物,如今孙儿做皇帝,他如今越发要避讳了,等闲不肯开口管事。
安世茂一个书生,资历尚浅,难以独挡一面。
幸而丈夫就要回来了,一家子也就有了主心骨了。
他阅历尚可,若再做上摄政王,也就可以帮儿子遮风挡雨了。
过了三天,安世诚终于进了京。
安世诚伤势虽重,却赖于李全等人的灵丹妙药,早就养好了,只是为了配合李全等人,才不得不窝在山里。
一听得可以动身了,他便归心似箭,一路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精神未免有些不济。
原本他为了不引人怀疑,还准备佯装成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样,如今倒是省了事。
丘如意原本是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的,但一看到丈夫,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急步迎上前去,先是看到丈夫的鬓发杂乱脸色暗黄嘴角干裂,顿时心酸不已,复又想到丈夫能全须全尾回来,又觉得侥幸,后又想到他死里逃生,不免又心疼又后怕。
百感交集之际,丘如意忍不住扑到丈夫怀里,却哽咽流泪说不出一个字来。
安世诚懂得妻子心情,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紧紧搂住妻子,低声安慰道:“好了,不哭了,咱们一家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丘如意哭过一回,才恍觉自己行为不妥,不由脸红地从丈夫怀里站起,也不用安世诚帮着擦泪,自己伸手抹两把眼泪,一边强笑着拉过儿子,道:“快见过你们父亲。”
安天祝已经对父亲很陌生了,不过还是听母亲的话,行礼道:“父亲!?”
安世诚不由抱起小儿子,笑道:“都长这么高了。”
安天祝陡然变高,不由开心地咯咯大笑:“高,高。”一边得意地看向安天。
安天陪弟弟笑一回,便忙正色行礼道:“见过父亲。”
看着这个既是他的儿子、又不是他儿子的小皇帝,百般滋味拥上心头,安世诚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
安世诚一刹那的呆愣后,果断放下小儿子,拱手道:“臣见过皇上。”
安天心中黯然。
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
或许,他命中注定没有父亲缘。
不,他有父亲缘,至少今生的前几年,他享有过父爱。
安天心念转过脑中,委屈地看向丘如意。
丘如意原本就不满丈夫对儿子的生分,如今见儿子苦着小~脸的可怜模样,越发地心疼起来,不由瞪一眼丈夫。
丘如意打了圆场后,让人好生看着儿子,她以帮安世诚整理为由,推丈夫进了屋。
一进到屋里,丘如意就忍不住狠掐丈夫一把,掐一把还不能消火,准备再来一下时,安世诚忙一把捉住妻子的手,陪笑道:“有话好好说,真的很疼。”
丘如意满腔的火气便熄了,急忙问道:“是不是掐到你受伤的地方了?都怪我气昏了头,下手没看准地方,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没有,没有,伤早就好了。”安世诚忙安慰道,一时又委屈,“大半年没见了,没说一句话,上来就动手,什么仇什么怨,看在为夫死里逃生的份上,也该解了。”
谁知,安世诚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就又捅了马蜂窝。
丘如意不由又是恼火又是委屈,抽抽嗒嗒低声泣道:“你也知道大半年没见了?你不知这半年来,我们母子过得是什么日子。每日里提心吊胆地担心着你,生恐你有个不测。偏安世弘也是个坏透了的,竟要算灭了咱家满门,若不是有贵人相助,只怕我们母子早就到了地下去等你了。”
安世诚愧疚地搂住妻子,下巴抵在妻子乌发上,叹息:“是我不好,我当年曾誓言护你们母子一生周全,却几次三番地失言。”
丘如意忙伸手堵了安世诚的嘴,嗔怪道:“还誓言呢,以后不许再提誓言二字。”
都是安世弘五雷轰顶誓言给闹的,丘如意还真怕上天当了真。
安世诚恍然,忙道:“是我失言了。该打,该打。”
丘如意甩开手,道:“我知你是言出必行的大丈夫,只是造化弄人,鞭长莫及。况且,那时你也正一脚跨进阎罗殿,拼死挣扎,我自不会怪你。只是可怜了儿。先前跟着担惊受怕也就罢了,到底还有父母和我这个做母亲的挡在他前边。偏后来,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非要将他架上帝位。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许出入殿堂。可怜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却要呆在诺大空荡的金銮殿里,独自面对着几乎一个不识的满满一殿的人,真不知他是怎样的惶恐不安呢,我这一想起来,心就疼得厉害。”
见妻子心疼难耐的娇弱模样,安世诚一边帮着妻子擦泪,一边忍不住叹气。
杞人忧天,也就是这般了吧。
那个人前世虽因身体的缘故,不常上朝,但想来今生面对群臣时,只怕相对于惶恐不安,反倒更可能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吧。
安世诚没有感同身受的表情激怒了丘如意。
丘如意擦一把泪,双目喷火般地瞪向安世诚:“你告诉我,你不是在心里怨恨儿?”
“我怎么会怨恨他?”安世诚大惑不解。
“恨他抢了你的皇位。”
安世诚不由苦笑。
那个皇位本就是安天的,何来抢一说?
况且他自己也从来就没有做皇帝的心思。
丘如意只当自己猜对了,便道:“按说,既然长兴皇帝将帝位传给了你,你那时还活着的消息,虽瞒着外面的人,却没有瞒着李全等人,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打算,却宁可让你做摄政王,也非要绕过你,将皇位传给儿,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就我目前观察分析,他们看着也还算正常,不象包藏祸心的模样。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做的事本身就反常,也怨不得我往坏了想他们:也许他们是在放长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可得小心了。儿到底是个小孩子,也指望不上他能发现什么。幸而你将做摄政王,可一定要瞪大了眼,别让他们得了逞,害了儿。说来说去,竟是儿挡在了你前边呢。”
☆、第三一二章 调解关系
安世诚能说什么,只得连连点头应着。
丘如意这才有点放心,见丈夫风尘仆仆的邋遢样儿,也没什么好整理的,还是洗个澡换身新衣,才是根本解决之道,于是一叠声地命人抬进水来。
丘如意终久不放心安世诚的伤口,又令人送来治伤的金创药。
谁知等安世诚解~衣后,才发现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安世诚的伤确实已经完全好了,只是留下许多丑陋的伤疤,默默昭示着他那时的万分危急。
丘如意不由心酸落泪,安世诚少不得温言开解。
小别胜新婚,这一清洗整理,就耗了将近一个时辰。
丘如意心里发虚,不好意思和安世诚一同出屋,便借口收拾屋子,让安世诚先出去了。
安世诚出得门来,看着外面陌生的景物,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开,心中充盈着再生的喜悦。
方才已深切感觉到妻子的存在,如今再看着门外玩耍的儿了,自从受伤至今,安世诚觉得自己此时才算真正又活在人世间了。
安天早听到动静,便带着弟弟走过来,再次见礼。
安世诚此时洗漱一新,又换了干净的新衣,头发也整理妥当,刚进门时的萎靡之气一扫而尽,整个人焕然一新。
安天祝很喜欢这个新新的意气风发的父亲,张手笑着让父亲抱。
安世诚也开心不已,就势抱起小儿子,习惯性地低头欲招呼大儿子时,却又恍然想起安天的身份,不由一顿,放下安天祝,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示意安天也坐。
安天知安世诚的别扭,便默默坐于一旁。
安天祝到底年幼,并不能感觉到此中的微妙,见父兄都坐下,他便钻进父亲怀里,轻车熟路地窝坐好,冲着兄长笑眯眯张开嘴“啊”。
安天低下头在桌上捡起一块最小的点心,送入弟弟口中,同时警告道:“马上要吃饭了,只许吃这一块。”
安天祝有听没有懂,只管紧闭着小~嘴美美地咀嚼。
安世诚见状,心里轻松下来。
他临出门时虽被妻子反复叮嘱,但到底还是别扭。
没法如从前那样以待儿子的态度对待现在的安天。
思忖一番,再看一眼上房,丘如意还没有出房来,于是安世诚正色道:“不管从前如何,现如今你我虽是父子,更是君臣。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助着你治理好大楚的,这不只是我身为安氏子孙的本分,也是多年来的夙愿。你,当明白的。”
安天点头,明白安世诚说这些话,是仍拿他当长兴帝。
他不由苦笑:“若不是阴差阳错情势所逼,我倒宁愿乃做那个父疼母爱的傻~子。”
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见他脸色黯然,安世诚心中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欲待安慰,却又脑中一紧,想到安天的真正身份,于是硬生生拿开了手。
终于寻到相似衣裙换好的丘如意走了出来,见状,知安世诚仍放不开,便上前拉起二人的手握在一起,笑道:“虽然儿做了皇帝,是天下人的君主,但不管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孩子,这一条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你这样张口闭口不离君臣二字,太生分了,哪有什么父子情份。也忒无情了些,偏从小到大,他又是最肯亲近于你的,你却这般待他,儿小小年纪如何受得了。况且他自小得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他的脾性如何,你心里没数?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你做为他的亲爹,在帮他治理好天下的同时,仍要担负起教导他的责任来。”
按照常规来说,自是这个道理。
儿子做皇帝,他虽为摄政王,身份尴尬些,却也是无限荣光,而且这天下做父亲的,哪个不疼着儿子,帮他做好做大家业的,虽然这个儿子的家业大的离谱。
可是情况到底不同。
任他想破头破,也不会想到,儿子竟是长兴帝转世,这也就罢了,偏还是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怎怨得他面对着这样大来历的儿子放不开手脚?
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有福。
安世诚不由羡慕地看着妻子。
丘如意也正看向安世诚,见他看着自己,便忙示意他表示一下。
安世诚无法,只得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摆正脸色,训诫安天道:“你母亲说的对,你虽是皇帝,是天下人的君主。但我是你父亲,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虽你有太傅教导,但我这里有话也要说到:得赖天恩祖德,你才能做了皇帝,须时刻记得你肩上的担子重万斤,一定要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方不负打下大楚江山的安氏列祖列宗。”
这是终于把自己当父亲了。
安天笑着点头。
丘如意却不满,见他只说些空话套话,可见仍是在敷衍儿子了。
不过考虑到他父子多时未见,乍一见,明是父子,却是子成君父做臣,上下颠倒,丈夫不自在也是有的。
况且自来富贵迷人眼,皇位更是无人能抵的诱~惑。
明明皇位是父亲的,却偏被儿子抢了去,虽是不得已为之,做父亲的能心无芥蒂,偶然一点小适应的小尴尬,也就无足轻重了。
丘如意便没再说话,反而鼓励地笑看着安世诚,倒让安世诚有些不好意思,他方才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勉强敷衍两句而已。
幸好此时饭菜已得,丘如意忙招呼家人吃饭,倒是解了众多的尴尬。
世家大户向来讲究食不言,皇室更是如此。
丘如意亦出身世家,这一条也是她多年的习惯了。
但今天,这世上最为尊贵的家庭却没有遵从这一条。
丘如意安心要他父子快速重新亲近起来,故在用餐时,越发要营造出家人亲密的气氛来。
一边照顾着小儿子,一边时不时给他父子布菜布饭,安世诚也在她的暗示下,帮着给安天夹菜。
中间,丘如意还细问起安天的学业。
虽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安天前世虽身体缘故,学业上面确实有些不足,如今身体健康,倒真正下了工夫从头补起。
但到底非真正孩童,所以看在不知情的先生眼里,那真是千载难逢的神童,无外乎小小年纪就被推为皇帝。
☆、第三一三章 救命恩人
丘如意自然也听说了,只当自家儿子历经世事后,终于开了窍,又担心那许多溢美之词是为了讨好皇帝而说,故郑重劝戒儿子道:“你能有此成就,皆是你和先生共同努力的结果,世上学问高深着呢,还须继续努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不可由此就沾沾自喜,怠于学业。”
安天点头称是。
丘如意便笑道:“别看你父亲是个武将,却真正是个博学多才的,他写的文章,就连当年的长兴皇帝都赞不绝口,直称他是状元之才。不然,当年也不会想着将皇位传给你父亲。以后若有不懂的,只管向他请教。”
安天有点尴尬地笑一笑。
皇位传来传去,竟是自己传给自己了。
人生真奇妙!
丘如意又转头对安世诚道:“到底是自己儿子,也别把孩子丢给先生你这做父亲的就束手不管了,空了也多指导指导他。将来青出于蓝,调~教出个明君儿子来,也总算没辜负长兴皇帝对你的厚望了。”
安世诚看一看安天,没吭声。
幸好丘如意又转而问起安天上朝的事来。
她倒是秉承后宫不干政的祖训,也常听儿子回来说,朝中诸人皆尊重他的意见,可到底不放心。
如今丈夫回来了,她便借机细问起来,一来想让丈夫快些适应,二来也是为了加强他父子间的沟通。
这几年大楚动荡频繁,安世诚也确实极为挂心。
况且他此前也不是真正窝在山沟沟里,万事不问。
现有丘如意从中穿针引线,父子二人很快就就朝中各紧要的政事谈论起来。
丘如意先还乐于看他父子热烈探讨,后就发现儿子沉浸于朝事时,身上展现出的庄重威严,竟是她所不曾看到过的,更与他此时的年龄不相符。
丘如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时安天祝叫着母亲,要她帮着夹饭,丘如意便看向小儿子,专心询问明白后,将他要的饭菜喂入口中,那些疑惑不解也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云去了。
便是日后想起,也只是暗自庆幸,儿子所言属实,朝中众臣果没有敷衍糊弄儿子,至于他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重,丘如意也只当是儿子做皇帝被迫长大所致,况且他本是神童,自与常人不同。
吃饭后,安世诚便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他是被直接护送着进了皇宫的,平安归来,少不得要去父母那里亲报平安,还要与朝中众王公重臣们碰面。
安世诚活着回来,确实大喜大贺,却也颇让朝臣们头疼。
当日,因世人皆知安世诚去世,这才不得已推举了他的嫡长子做了皇帝。
谁知,安天也正式登基昭告了天下,他竟安然无恙地回朝了。
皇帝之位,岂不是又要起波澜?
不想,第二天早朝之上,安世诚就表了态。
“皇帝之位已然昭告天下,无故改之,不祥。或许这也是上天的旨意。我本意要做一名守卫国土边疆的将军,故当年弃文从武,如今仍不改其志。愿诸位大人好好辅佐皇帝,治理好朝政,造福百姓。我父子内外同心,定可将安氏祖宗家业发扬光大。”
众人闻言,便放宽了心,一番赞扬下来,安世诚便被推为摄政王小皇帝太聪慧,到底是个孩子,总要有人先暂代其执掌朝政,谁还能比他本该为帝的亲生父亲更合适呢?
朝政大事一旦理顺了,安世诚才能得以腾出空来拜谢救命恩人。
虽然李全的人已经代安世诚表达了谢意,但安世诚犹觉得不足。
丘如意乍一听说恩人名姓,吃惊之余,又免不了一阵唏嘘感慨。
是方芸搭救了安世诚。
前世,因为方芸献计有功,方家以功抵罪,得以平~反还朝。
今生,方家便没了献计之功,虽众人可以用战功搏取良民身份,但方进年事已高,再加酗酒损了身子,其他方家人手无缚鸡之力,又皆是妇孺方进儿子们另被发往南边,故皆没能在那次战争中脱身。
后来梁王登基,出于种种考虑,对方家也并无特殊待遇。
方家便只托赖着梁王登基大赦天下的福分,才终于恢复了良民身份,罪负未能消除,家业自不会归还,方进一怒之下,带着女眷往南投奔了儿子。
方芸年纪已长,父兄脱罪无望,她自己清名不再,家中更是一贫如洗,不得已,只好在当地寻了个吴姓猎户嫁了。
幸喜那吴猎户人品不错,又甚是喜爱方芸,故而极为敬重岳丈一家,他又是当地人,手头也还宽裕,方家在南方的生活,倒也不算太坏。
谁想,方进的身子多年失于调和,去年冬天受了一次寒,勉强撑到今年开春,竟有病入膏肓之态。
方家上下想尽方法,变卖家财,重金请了良医,方才救治过来,然要此后仍要细细调养,还得须多种珍贵良药才成。
良药不易得,更何况方家银子也有限。
吴猎户的孝心就发挥出来,几乎一天不落地进山,专以采药为主,打猎倒成了副业了。
能用的就留着,不能用的就卖掉,竟也支撑下来。
如此数月,方芸心疼丈夫披星戴月辛劳,便彻底抛开世家小姐的禁锢,随夫一同进山照料,虽山中生活艰苦,夫妻倒越发和顺甜美。
那日被一路追杀的安世诚,误闯入深山之中,便立时被方芸夫妻发现。
方芸夫妻见无论追杀者还是被追杀者,皆是大楚将官,本能地躲避开来。
哪知却无意中从追杀者口中听到“安世诚”三字,方芸不由留了意。
她不认识安世诚。
虽然安世诚那时是对昭的将帅,但方家如今只是平头小老百姓,早就远离了朝堂,而且他们居住的地方,离着边境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只是因为采药,才离着边境近了些,却又只埋头采药,并未关心外面的局事。
不过,因着她在北地与丘如意的重逢,倒是知道安世诚乃是丘如意的夫君。
方芸一直没忘丘如意的救命之恩。
如今日子过得虽苦,却已能品尝出其中的甜,越发感激丘如意,于是打定主意要救安世诚一命。
☆、第三一四章 奔向新生
这个救命之恩也不是那么好报的。
吴猎户虽身手矫健,却远不及那些手中沾满人命真正从沙场里拼杀出来的。
他所依仗的是对大山的熟悉。
最终,凭借着陷阱和吴猎户不错的箭术,安世诚二人将那几个杀死。
这时安世诚身上多处受了伤创,早变成血人,危在旦夕。
幸好方芸手中药品不少,勉强能应付一下。山下不断有追杀者闯入,才是让人头疼的。
还是吴猎户脑子灵光,用安世诚的衣服做了靶子,引人射击,以万箭穿心之态跌入万丈深渊,三人才得以脱身。
虽然安世诚未细表其中情节,丘如意仍吓得冒了好几身的冷汗。
她心有余悸:“惊险如斯,他夫妻是拼了性命救你。如此大恩,只谢他们银子和草药,也未免太简薄了。”
她不知道自己当年几句劝慰的话,将方芸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只觉得不过千两赎身银子,竟得方芸以死相待,大受感动。
尤其是方芸现在生活状况并不好,却不挟恩求报,可见其厚道之处。
丘如意心里越发过意不去,打定主意要回报其一二。
也该好好查一查方进当年的案子,及早还他们清白了。
在方家人眼中,这可比银子和药草重百倍千倍。
当日梁王登基,纠正了不少刘氏专权时的冤假错案,却不知为何,梁王并未命人重新彻查方进的案子。
安世弘做皇帝,也没少加恩于从前被刘氏打压过的人,但巧合的是,也从未提及方家的案子。
是方家案子另有隐情,因而讳莫如深?
还是人走茶凉,事隔多年,朝中上下都忘了他家?不知本朝能否重查?
丘如意问向丈夫。
安世诚则转眼看着安天。
这本就是长兴帝欠下的债,拨乱反正,安天义不容辞。
没几日,朝廷果然派下人来调查当年的事。
小皇帝亲口提出,刘娘娘对朝中事又一概不问,刘氏更是早就衰亡,再加上众人皆知是方家人救了皇帝生父当今的摄政王,对此事自然格外用心,所以事情很快就查清了。
不仅查明方进是清白的,也查出当年安世弘亦参与了方进奏请一事,只是后来见事不对,抽身而出,片叶不沾身。
若仅只如此,也就罢了。
毕竟当日刘氏一脉如日中天,朝中众臣皆不敢与其硬碰。
但谁能想到安世诚,不仅袖手旁观方进一家落难,更为过份的是,还在方家小姐落入集翠坊后,落井下石,并企图陷害安世诚和安世焕等人。
这事,史官自然也忠实地记录下来。
朝中众人也越发不齿安世弘的小人行径。
于是方进不仅平反得以官复原职,还被圣上厚加安抚,格外地恩及其子女。
这倒极大的鼓励了御史言官,一时言路大开,政治越发清明。
十年后,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最为可喜的是,皇帝也于这年春天大婚,正式接掌朝政。
摄政王安世诚不仅如约还政于皇帝,请命去边关驻守。
安天很不舍。
这些年,虽然安世诚偶尔还是有些放不开。
但父子天性,安天有意修复父子情,故二人这几年除政事外,私下里相处也颇为融洽,几乎与世间父慈子孝的普通人家无二般。
安世诚道:“当日,你踌躇满志地说道:‘你为文臣,助朕治理天下。安世焕为武将,帮朕平天下,有生之年,不只将疆土回复到前朝,还更要拓展疆土,咱们兄弟齐心,必能建不世之伟业,为祖宗增光。’如今你已长大,我离京,内有安世焕和安世瑜辅佐,外有文武百官,大楚自然后更加国富民强,也该是实现梦想之时。但宁泰亲王已老,边关无人练兵,周边各番国经过这些年的修养生息,也生了心思,边关之事刻不容缓。我现在过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安天叹口气,情知现实如此,也只得点下了头。
安世诚既然走,丘如意虽不舍大儿子,却还是要带着孩子们跟去边关。
她真是怕了皇宫。
这十年来,虽有刘娘娘压在那里,幸并不管事,每日里只管受用。
故丘如意虽无太后之名,却有太后之实。
初帮着儿子掌管后宫,还觉得挺新鲜,干劲满满,时日久了,才发现自己竟是画地为牢。
真的是在做牢啊。
直到做了皇帝的母亲,她才明白,看着这个位子至尊至贵,却并不能随心所欲,一举一动,皆关着前朝后宫天下黎民,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远不如寻常人家来的自由。
当然,如果只顾着自己享乐,倒是不用考虑这些。
可这是她丈夫和儿子的江山,她怎么能不顾及?她还想着将来丈夫和儿子能名垂青史呢。
幸好还有丈夫儿女一同住在宫中,才免于让她发疯。
如今好容易有逃出去的机会,她自不会放过。
对此,丘若兰暗地里没少酸溜溜地对丘玉~娟抱怨:“赤~裸裸地显摆,作秀,就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幸福。天底下谁不羡慕她,也别太自得了,小心乐极生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大年纪了,丘若兰除却爱出风头,还新添了尖酸刻薄。
当然,丘若兰也并非虚言。
只凭一个皇帝儿子,已够让天下人羡慕的,偏还尽得丈夫独宠,身边一个妾侍也无,心情自然就好。
这十年来,丘如意除了仪态越发雍容有气质,容貌竟不见变老。
前几年又得了个漂亮的女儿,儿女双全,日子过得再滋润不过了。
再说那女儿甫一出生,便被封了郡主,她本是皇帝同胞妹子,与公主何异?
至于安天祝虽未封王爵,也不过是看他年小,怕早早封王移了性情,然就凭皇帝与他兄弟情深,一个王爷是跑不了的。
就凭这些,丘如意所有的抱怨,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无病呻~吟了。
丘如意自然明白,除却几个知己,也极少在外提及,不过是那日见着丘玉~娟和丘若兰,羡慕她二人活得潇洒,忍不住感慨两句而已。
丘玉~娟摇摇头,不将丘若兰的话放在心上,真心为丘如意开心:“如今皇后娘娘已能独挡一面了,你出去走走,实地看看大楚这些的变化,也是极好的到底是你丈夫儿子的功绩,若有不足,你说的话,比满朝文武管用百倍。”
“我一家住在宫里,就没少被言官们诟病,再要管朝中事,弹劾折子能淹了我。”丘如意摆手笑着,看着丘玉~娟温婉的笑脸,正色道:“实在过份的,自然要提。不过,我更想从京城到边关的慈幼局看起。”
“那倒是这些孩子的福份了。”丘玉~娟由衷笑道。
梁王妃也算是个实在的,因丈夫儿子的行为,脸上挂不住,再加上刘娘娘的撺掇,便干脆搬出皇宫,住到庶子家里梁王庶子本无才能,又被安天的人好生敲打一番,便也就老老实实蹲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认真奉养嫡母及庶母等人。
如此,丘玉~娟等人不便跟去侍奉。
梁王妃便作主将安世弘低品极和无名份的姬妾遣回去任其自嫁,也这是本朝惯例。
但皇后和妃位的,却是不能再嫁的。
丘玉~娟本已打算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不想于寺中遇着个病危被弃的孩子,可怜她两世无有子女,于是慈悲心起,亲自照料,朝夕相处,越发激起她的母性来,索性收养了这个孩子。
此后又陆续收养了几位相似情况的孤儿。
大楚虽日渐富足,然诺大疆域,天灾**总归是不能免的,朝廷虽能及时救治,总还有不及之处。
丘玉~娟收养的多了,无法亲自照看,几经考虑,办起慈幼局来,招募了些孤寡妇人帮着照料。
朝廷对她的行为给予了肯定,每年也拨下钱粮,况她本身享有俸禄,父母兄弟又皆为官时常相助,再加之丘如意等贵妇相帮,孩子们倒也能吃饱穿暖,甚至读书识字。
只是一来摊子大,二来随着孩子的长大,总要帮着安排出路,所以丘玉~娟越发操心起来。
虽十分操劳,人却比之从前更有生机。
丘如意又问:“丘若兰最近忙什么呢,我要去边关了,也不来辞我。”
“左不过是忙生意上事。她如今生意做的大,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丘玉~娟笑道,见丘如意深以为然地点头,便又转而说些其他。
丘若兰现在的生活真是快乐无边。
当日安世弘去世,丘玉~娟又不配合,想到将来不是青灯古佛一生,就是在一偏僻宫室老死一生,丘若兰简直生不如死。
更让她骇然的是,安天叫了她去说话,直问她那日试探他后,所说言语是何意。
原来他那日竟是装傻!?
就说嘛,既然是千古一帝,总不至于真是痴傻,果然一直在韬光养晦。
丘若兰来不及感慨,想着自己竟将破绽送到安天跟前,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生而无趣,至少还活着,按她的位份,日子比当时大部分人要过得滋润,反正怎么着,也比被当成妖怪烧死强。
安天并没有在丘若兰面前刻意伪装,天威皇势自然展现,丘若兰不知个中端的,数次托辞又皆被误破,越发对他敬畏。
原本还想自己来自未来,奇货可居,然几次言语交锋下来,倒被安天将她的老底几乎掏了个尽。
待她发觉后,便完全崩溃了,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求一条白绫,不过听说吊死的人极为难看,那就一杯毒酒吧,七窍流血,也很恶心,不如吞金,反正总好过被活活烧死。
安天本出身奇特,虽震惊于丘若兰的来历,便较之旁人,倒更能极快接受。
而且借机一窥后世天机,他心里更受震撼,始觉自己不过井底之蛙,狂傲之气大收。
朝代更替,不可避免,安天也没指望大楚朝自此千秋万代。
但听到后世对自己评价虽高,却也指出他后期穷兵黩武,疆域虽大增,百姓生活却反不如他前期如意,甚至他过世后的那几年,恰逢天灾**,朝中救济乏力,百姓困苦,竟至官逼民反,扰乱多年,才始得平复,自此国力大不如前。
安天不由陷入深思,自此越发注重吏治,在重视民耕的基础上,也放宽了商业,以商养战,稳扎稳打地一步步实现自己的帝国梦。
至于丘若兰,那就是个爱慕虚荣喜出风头的女子,借助未来的优势,有些手段本事,却也没有翻云覆雨的真能耐。
安天也没十分难为她。
于丘如意来说,虽被丘若兰害过几次,到底没有实质上的伤害,而且面对失败者,心里更生出心理优势来,又知她对儿子还有用处,便也没难为她。
时日久了,恩怨便消除了大半,虽不能交心,倒也能正常往来。
再说丘若兰逃得一命,也暗道侥幸。
安天放宽商业后,她凭着前世的记忆,照葫芦画瓢做起买卖来,倒是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她的太妃身份也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的。
这也是让丘若兰又爱又恨的地方。
太妃的身份给她极大的方便,却也限制了她婚嫁自由。
她后来终于知道自己被安世弘下了绝育药,咒骂过后,反倒也看开了,不嫁就不嫁了,也碍不着她享受恋爱。
如此几年,年纪大了,难寻不要名份的知心人,她干脆暗地里养起了面首。
安世弘到底是挂名的先皇,被戴了绿帽子,朝中总归面上无光,但看到她上缴的大额税金,而且她还每年捐钱给慈幼局,虽说是看在丘玉~娟的面上,到底也给朝廷减轻了负担。谁和钱过不去,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她胡为了。
整日忙于朝政的安世诚却深怕她带坏了妻子,于是极力阻挠她与妻子见面,故丘若兰一年中鲜有能单独面见丘如意的机会。
丘如意自也知道,心里暗笑丈夫官越做越大,心眼却越变越小,不过也确实不喜欢丘若兰养面首的行为,故也有意减少二人见面,多通过丘玉~娟了解她的情况。。
除此之外,丘如意又与父母兄嫂们道别。
这些年丘氏终于挤身于京城世家名门的上层圈子,毕竟了出一个皇后,一个贵妃,更有一位稳形太后只是到底全靠女人起家,脸上不太光彩,丘氏子弟不得不奋发图强,以求真正光扬丘氏门第。
离别的日子终于来临,在安天帝后的依依不舍及约定好一年至少回一次京城后,安世诚夫妻带着子女前往边关,去迎接新的生活。
此后,父子二人,一内一外,果然成就不世伟业,被载入史册。
虽然丘如意身为女性,在史书上着墨不多,然无碍后世人评说她是一个传奇,是世间绝有的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