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总管微微点头。看着客厅满满的画,愁眉不展。
这三年来,二少就是靠着这个画度日,如今真要烧了?
修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线柔和的金边。他一脸落寂,痴痴地看着侍卫长汽车远去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他看着汽车愈行愈远,两行热泪滑落。
夏妓自从那次昏睡二年后,身子一直就不大好。这次又长途跋涉地从法国回到中国,身体自然受不住。幸好医生说她只是受了风寒,不碍事。
“你醒了。”欧阳寒双眼略有血丝,像是许久都没有睡过一样。她只觉头沉沉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难受极了。她极力一笑“修来了么?”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吭声。
她眼中泪光盈然“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连见一面,他都不肯?”他见她微努嘴,目光缥缈,似婴儿一样的茫然,他不由说“你不要哭,我再派人去叫他。”
她攥紧被子,浑身滚烫得似在燃烧,手心里密密都是汗。这些年前,她伤心过,绝望过,可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助。她什么都不顾,甚至连爸爸,哥哥都不理。只是想来上海找他。本以为,只要来到上海找到他。就可以幸福的过一辈子…可是,他却连见都不肯见她。那样多的痛苦,那样多的艰难,她都挺过来了。可是这一次,他竟然不要她了…
他说“修有一句话带给你。”她将自己缩在被子里,不愿再听。他顿了顿,说“爱恨交织,难抑悲凄。相思无语,惟泪千行。”
她用力地吸气,身子瑟瑟发抖,心已经千疮百孔,她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被子似乎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无法喘息。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她仿佛又听到修在她耳边柔声讲:相思欲寄何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将一路圈儿圈到底…
她捂着胸口,只觉有根针埂在心上,疼得她呜呜地哭出声。她掀开被子,泪流满面地坐起身,说“你拿纸笔来,我也有话要带给他。”他拿来笔纸,她拼命地在那上面画圈,直到精疲力竭,手发软才停下。她满眶热泪“如果看了这封信,他再不来见我,我以后便不理他了。”
他看着纸上密密麻麻布满的圈,叫来侍卫长送了去。
第67章:相思无语(4)
第67章:相思无语(4)
圈儿信送出去几天了,也没消息。他果真是那样铁石心肠,不再要她了…门前的槐树,开了满树的白花,清香四溢。她痴痴地站在树下,似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几乎望穿秋水。
“夏妓…”欧阳寒摇下车窗,勉力笑道“上车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轻轻摇头,头依着树杆“我不能走,等下他来了,没有见到我怎么办?”
他捺下性子“你上车。”她努着嘴,死死瞪着他。他半笑半威胁道“不要跟我耍性子,乖乖上车。”他打开车门“我只数三声,不上车,后果自负。”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钻了进去。车缓缓开动,她问“要带我去哪里?”他抬下手,看了一下表“嗯,还有时间,我先带你去买衣服,再带你去做事。”
“我不去。”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他说“由不得你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
“这个原因可多了。”他大笑,眼里徐徐生辉“你吃我的,还要用我的钱。自然得听我的。”
“那我将钱还你。”
“好!”他爽快答应,将手伸到她面前“还钱来,一路来的车票,吃,穿。”她细声如蚊“我没钱…”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帅气的笑容“那不就结了。你没钱还,自然得听我的。”
她声音低了再低“你故意的…”她眼睑微垂,睫毛十分漂亮。他几乎看得痴了。他回过神来,说“我可没故意,亲兄弟,都明算账。何况你是我仇人的女儿。”
她赌气地摇下车窗,他一把将她搂住,摇上车窗。她略略挣扎,见挣扎不开,只得蜷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他好气又好笑,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敢开窗?我还忘记跟你算医药费呢!你要再病,可就还不清了。”
她脸色死灰,不再搭理他,只是盯着窗外。他顺着她的目光寻去,促狭道“窗外有金子么?”她蓦地转过脸,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字讲“我从不晓得大少爷这样喜欢捉弄人。”
他微微一笑,心里却划过一丝痛楚。他的性子,本是话不多,自从再次遇上她。他似乎就变了,千方百计与她讲话,只是想博她一笑。那一笑,竟是那样难。
他低下头,不再讲话,只是一脸沉重。
洋房高耸,商店林立,货物如山积。空气里飘荡着各种小贩们的叫卖声,每间店面里都“挤”满了进行交易的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夏妓用力地揉眼,不敢置信“我从没有来过这里,上海竟然也有这样的好地方。”欧阳寒浅笑道“你活动范围也就欧阳老宅附近。这种大街,你几时来过。”欧阳寒吩咐司机在一旁候着,带她进了间极为雅致的中式服饰店。
各式精美的手工刺绣,穿珠、水晶扣制成的精美服饰令她目不睱间。她兴奋极了,流连忘返地盯着那件件精美的旗袍。她翻牌看了眼价格,直吐舌头。她走到他面前,低声说“好贵哦。”
他从怀里抽出沓钞票“够了么?”她轻轻眨眼“我还不起。”他双手插在裤袋,笑道“我都成全你与修了,这些钱算不了什么。”他双眸炽热,静静地盯着她“如果你能对我笑一下,这些钱,全给你。我还帮你追回修的心。”
她不可思议“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她甜甜一笑“你当真不娶我了,还帮我追回修?”他点头,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我几时和你讲过假话?”
她伸出手“我们拉勾。”他轻笑,伸出小母指“好,我们拉勾。”她笑得更灿烂“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傻丫头。”他声音有些嘶哑。她兴奋地跑过去选衣服。他随手拿起份报纸,目光如胶,盯着报纸不放。营业员走到他身旁,微微一笑,说“先生,报纸拿倒了。”
他一愣,方回过神来,歉然一笑,将报纸搁在一旁,从怀里掏出烟,点燃,狠狠地吸了几口。他抬眼,看着烟雾在空中飘浮,一缕缕慢慢散去。他眼中似乎被烟雾占据,有泪光闪闪。他看她的身影,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吐着烟圈,一圈,又一圈…
第68章:惟泪千行(1)
第68章:惟泪千行(1)
他帮她提着那袋袋衣服,不可思议“不是你自己的钱,你果真花得不心疼。”她兴奋地左走右跑“我从不晓得上海这样的好玩。”
他抬手看了下手表,说“我们得赶过去了,修只怕等急了。”
“修?”她安静下来,双眼灿若繁星“你帮我约了修?”
“嗯。”欧阳寒点头,招手唤来一直开车跟着的司机。他替她拉开车门,微微一笑“还不快上车?”她目光热烈地钻进车里。他将袋子递给她,笑道“司机会送你去,我自己找车去大帅府办点事。”
她接过袋子,吩咐司机赶紧开车。
心口处传来阵阵绞痛,他痛苦地捂住胸口,手使力抓着旁边的石柱。他微微抬眼,看着车远去方向。她目光热烈的似一把刀,将他生生的剐开。他只觉心口处涌上一抹腥甜,越来越抽紧。像是有人拿着一把极锋利的刀,将他的心汩出血来。他紧紧闭上眼,只觉热泪满眶,他仰起头,将那泪一点一滴逼了回去。
“先生,您还好罢?”拉黄包车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寻到生意。“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或是送你回家?”
他只觉心口窒息得难受,从怀里拿出一张票子,递了过去“送我去大帅府。”那人几乎不敢置信地接过票子“这票子太大了,我…我找不开。”
他用力睁开眼,坐上黄包车,又恢复往昔的面无表情“不用找了。”那人双目发亮地直点头,连连道“我这就送你去,立刻送你去。”
他全身似被抽空,懒懒地躺着,目光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仿佛有惊天霹雳在他耳边轰然打下,人来人往,车流不息的大街竟然没有一点声音,静得出奇,仿佛他置身在死人的坟墓一样。惟有心口的腥甜在时刻提醒他,他是活着的…
车一路驶到了恒远饭店,司机将车停在路旁,对她说“我会在这里等小姐与二少,大少已经包下整间店了,吃完饭,再送你们去看电影。”
“好。”她将袋子搁在车上,双目灼然地打开车门,朝饭店跑去。店里的人认得那辆车,见她来了,便微笑问“您是夏妓小姐?”她点头。服务员为她引路“请跟我来。”
她四处张望,远远就看见修,他不停地看着手表,似乎等了许久。她用力呼吸,只觉心怦怦乱跳,仿佛要急跃出口。她按住胸口,全身似冒火,热得厉害。脸更是绯红,如抹上了胭脂一样。
她站在他眼前不远处,声音微颤地叫道“修。”她的声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抬眼,嘴唇微微颤抖地翕张,似有千言万语想脱口而出,最后,他若无其事地说“怎么是你?”
她坐到他对面,眼中泛泪“因为我想见你,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她伸手,扼住他的手腕,双目灼燃,似有一把火在熊熊烧起“我不顾一切,从法国来到中国,就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你不要再躲着我,好不好?”
他面色平静无波,想要将她手扳开,她却蹙紧眉,攥得死紧。他心口一阵抽紧,想起了三年前,她被她父亲带走的那天,哥喝得醉醺醺,使力地抓着他的手,说:我也爱夏妓…我也爱她…你知道么…我比你更痛苦。你能告诉她,你爱她。我却不能…因为要成全你,我连讲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与她已经不可能了…那一字一句,如同有千金重,一直在他心口压着,让他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心一横,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扳开。他呼吸急促“你忘了我罢,我们是不可能的。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努着嘴,豆大的泪聚集在了眼眶,直直地打转“因为我父亲逼死了你父亲,你母亲殉情自杀,所以你就不要我了,是不是?”她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唇“你曾说过,上一代的恩怨,我们不要去计较就行了。你都忘了么?”
他嘴唇微抖“你不要这样…”
服务员端来菜,见这情形,勉力笑道“二位请慢用。”
“我很想你…”她脸色惨白,那泪再也忍不住,沿着脸蜿蜒而下,霹雳啪啦打在桌面。他起身“大哥说他跟我吃饭,我没想到是你。”他本能地避开她的目光,说“你跟他说声,我先走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若是以前的他,一定会搂着她,说尽甜言蜜语。若是以前的他,一定会心急如焚替她拭泪。如今的他,模样虽然是以前的,却不同了,原来,一切,早就不同了。
我也不会再见你了…那一字一字如闷雷轰顶,让她难过得透不了气。
她踉跄着追了出去,四处张望,却寻不见他。司机见她早早出来,便下车,好奇地问“小姐怎么这样早。”她惶急地问“你没有见到二少出来?”司机直摇头,想起大少的吩咐。他说“既然二少没有来,那我送小姐去大少那里。”
她不死心地四处扫望,他的身影已无处可寻。她未干的泪又涌了上来,一切,本就不同了,她还在执著些什么?爱情,原来只是这样,到底还是比不上仇恨的。
车外的景物在不断退后,她忽就想起了那日,她去山上寻他,林间的草丛已经枯草一片,极其凄凉。天上乌云翻滚,大雨如注。他箍得她死紧,生怕一放手,她就会被风刮走一样。他说:我会让你喜欢上我,不管是用多久的时间,一年、二年、三年,或是五年、十年…反正,这辈子,我是给不了旁人了。
一辈子,原来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
第69章:惟泪千行(2)
第69章:惟泪千行(2)
大帅府前全是密密麻麻的岗哨,他们似钉子一样,纹丝不动。司机将车停好,拿出通行证,将她带进去。大厅里,有几个日本人与刘大帅正在低声交谈。欧阳寒坐在一旁,眼神恍惚。
刘大帅,五十上下,身材臃肿,黑黝黝的一张脸,左边上还有一道赫然醒目的刀疤。日本翻译问“大帅,这码头到底租不租,谈了这几天了,您倒是说句实话。”
“这个租金方面…”刘大帅微微沉思,见欧阳寒漫不经心,他问“副帅,你倒是说说,租金方面怎么样?这个合同到底签不签?”
欧阳寒恍若未闻,只是一脸倦怠。刘大帅再次唤了他几声,他也没有听见。司机带着夏妓一路进来,向大帅鞠躬“大帅。”
刘大帅眼直直地望着夏妓,见她脸上犹有泪痕,一张脸隐隐泛青,样子十分柔弱无依。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笑咧咧地走向她“这是哪家的小姐,被人欺负了?要不要本大帅替你报仇?”
司机素闻大帅好色,笑道“这是我们大少爷的人。”刘大帅“喔”了声,无趣地回到自己位子。欧阳寒听到司机的声音,微微抬眼,见她来了,那目光却是茫然无助。他一怔,过了许多,才叫了声“夏妓。”
她眼中惟有一种死灰,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被人系着细线,尽情的玩耍。欧阳寒心下了然,知道修伤了她的心。他起身,对刘大帅说“日本人租码头这件事,我不同意。还是跟以前的中国公司续约。”
日本翻译急了“我们的租金可是三倍。”又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倍,副帅,你不妨再考虑下。”欧阳寒冷笑“十倍,我也不会考虑。”刘大帅瞪着他,一脸怒气,却不好发作。
欧阳寒轻扯唇,丝毫不将满屋人看在眼里。他抓住夏妓的手腕,直往外头去。司机急忙跟了上去,唯唯诺诺地问“大少想去哪?”
他蓦地回头“把车钥匙和电影票给我。”司机不敢多问,将东西递给他。卫兵见他出来,也跟了上去。他冷冷吩咐“都不允跟来。”卫兵立正行礼,井然有序地回到原位。
他车开得极快,心情也似冲上云霄。他晓得自己自私,见她与修没复合便高兴坏了。但是在感情里,谁不自私?他问“你要不要去看电影?”她阖着眼,没出声。他说“你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他见她默不出声,便试探地问“修跟你说了什么?”
听到修的名字,她便猛地睁开眼,眼里也发出稚气闪闪的光泽,但只有一瞬,脸色又陡然灰沉,如死了似的。她声音冰冷刺骨“不要再跟我提他的名字。”
“好,我不提,那我们去看电影?”他浅笑,双手紧握方向盘。她摇头,一脸决然地说:“我要回法国去,再也不回来了。”他一愣,差点撞到前面的车,他猛地踩住刹车,脸色铁青地问“你要回去?”
她面无表情“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声音如夏日翻滚的闷雷,轰然入耳。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心里竟生出惶恐来,他话语艰难“这里…除了修,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留下?”
她微微一笑,眼里竟是无比凄然“他都不要我了,我还赖在这里做甚么?”
他舌头像是发麻了,更加艰难地从齿缝里迸出话“我呢?”她慢吞吞地说“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她声音虽轻,听到他耳里,却字字如刺,深深扎入肺腑。他冷冷一笑,自嘲地重复“嗯,你是不会嫁给我的。”
身后的车在使劲地按喇叭,让他心里更添烦乱。他启动油门,车开得像离弦的箭。他似乎发了狂,速度快得令她心下忐忑。
“你是不是疯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他不出声,过了片刻,又用力踩刹车,不容置疑道“下车,我们去看电影。”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她往窗外一看,原来到了电影院门口。她瞪着他“我几时答应陪你看电影了?”他面无表情地兀自下车,关上车门,走到后座将她拖了出来。
“疯子!”她力气终究敌不过他,也只好安静地任他拖着。
第70章:惟泪千行(3)
第70章:惟泪千行(3)
电影院里,黑压压的全是人。萤幕上的故事,他没多大兴趣。只是开场是瞄了二眼。夏妓也是微眯着眼,心不在焉。欧阳寒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过了二十岁的生日再走。”她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要。”
他神情冷峻“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双眼似迷上了一层薄冰,语气更冷“我不想怎么样。”
“可恶。”他咬牙切齿,霍地站起身,怒瞪着她。她扫了眼四周,见人人都在看着他们,便扯着他的衣边说“你坐下。”他却欺身上前,几乎压在她身上,气息灼人地扑在她面上,声音如雷“我喜欢你。我他妈的喜欢你。听到没有,我喜欢你!”
她仓皇的躲避他炙烈如火的目光。他手似钢铁攥住椅子两边,使她无处可躲。电影院里静悄悄,所有人都几乎屏住了呼吸。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心怦怦乱跳,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呼吸急促:“你不要这样。”他目光炽热,似黑夜里唯一的星火“我喜欢你,喜欢得快要发疯了。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机会。”
她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吃力地吸气,“不可以,你不要这样…我不会喜欢你的。”他稍稍使力,就将她拉到怀里,唇滚烫地朝她唇上印去。她本能地挣扎,他的唇密密麻麻地烙在她脸上,脖子里。火热得似能焚烧掉一切。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视线,他全然不顾了。只知道,自己深爱的女人就要离他而去,这一辈子,他都会失去她。想起这一切,他惧怕得心生寒意。
她极力挣扎,“你放开我。”他将她抱起,对呆呆看好戏的众人大声道“各位,对不住,打扰了。”四周顿时掌声如雷,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轰轰烈烈。她脸色绯红,心底更是惧意丛生,躲在他怀里不敢见人。
出了电影院,他将她放在车上,飞速直往家里去。车一路开进府坻,刚停车,她就冲了下去。猛地朝楼上房间里跑。她在车上都是心惊胆战的,他的目光太火热了,似乎要将她吃掉才甘休。她吓怕了,将房门锁上。
她悬的心刚刚落实,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她愀然变色,如着雷击一弹而起,用背抵住门。欧阳寒从裤袋里掏出钥匙,将门用力推开。她步步退后,惊慌失措地盯着他,嘴唇微抖“你要做甚么…”
他面无表情,唯有眼里有两簇火焰在燃烧。已是入夜,屋内只有浅浅的一点光线。四处寂静的有些可怕。她退到窗边,已经无路可退。他却依然在步步逼近。
“你不要再过来了。”她几乎哭出声来,向窗户外望去,只有黑,那黑仿佛是深渊一样,望不到底,只有一望无迹的绝望,在引诱她纵身一跳。
他将她揽入怀里。她心里无限惶恐,只觉他的脸火热滚烫,气息一次比一次急促。他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眼神迷离。她在绝望里挣扎,他却将她牢牢固住。她手足无措,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黑暗一片,唯有他气息沉重,贪婪地吞噬着她。
她眼泪冰凉,寒意从身上到达心底,她忽就想起那样几句诗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第三十章失踪
依然是鸽子笼式的阁楼,窄窄的楼梯,那些伸出窗外挂在竿子上的衣物依然在马路上空、行人头顶迎风飘扬。这个地方,她有许久没来了。楼房已经变得破烂,仿佛快要倒塌了一样。她轻敲门,屋内传来那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
“夏妓。”玉凤微微一怔,死灰的眼里透出明亮的光,“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以为你不会醒来了。”她走进屋里,将窗户打开。天是死灰的,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只有一片死灰。她从白色的手提袋里拿出一叠钱递给玉凤:“这是欧阳寒给你的。”她眼神空洞地四处扫了一眼,顿了顿,又说,“他还帮你找了一处适合休养的房子。”
玉凤将钱推开:“我不需要钱。”她面无表情,将钱扔在桌子上,玉凤见她想走,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夏妓,原谅我。你一定要原谅我。”
她回头,声音冰冷:“你要我怎样原谅你?要我原谅你什么?”她用力扳开玉凤的手指,一字一字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
玉凤“扑通”跪在地上:“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只求你原谅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将你母亲逼成妓女,还让她含冤而死。我晓得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玉凤挪动双腿,抱住她的膝盖,“医生说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已经没得医,你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