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着不干,他却气定神闲地执起那杯茶移到唇边,对我笑了笑,喝了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张嘴,就有人在摇我,声音哽咽:“陛下……陛……下,沈清……他……”
我迷蒙着抬起头来,烛火还是那样暖绒,面前没有棋盘,没有热茶,一切都是我不小心打盹做起的一个梦。
只有卿葵哽咽着言语:“摄政王刚下旨,沈清浊‘贪赃枉法聚敛钱财、私屯兵器预谋造反’罪名确凿,赐鸩酒一杯,保留全尸,即刻执行。陛下……他已经喝了。”

 

 


红杏出墙来 92 年少的郎 葬于何方
更新时间:2012-5-2 18:21:04 本章字数:1416

我垂下眼眸,泪如断珠般从眼眶滴落,我知道,方才的梦,是沈清浊来跟我告别。
耳边再也听不到声响,眼前模糊一片。
唯剩下我的手,紧紧地捏着腰间的那枚如意坠。
卫昀不会放过一个能威胁当下江山的隐患,这是他做摄政王所下的最后一个旨意。
据史官记载,怀远十二年七月十三日,摄政王退位,怀远陛下独掌政权兵权,离国进入一个崭新的时期。
久阴逢连雨,直至沈清浊下葬汪洋山之日,天渐渐放晴,云朵洁白悬于蓝天,走得缓慢。
沈清浊的墓碑上刻着十一个大字:猥琐帮副帮主沈清浊之墓。
他向来最喜豪奢,最擅挥霍,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过得更自由奔放一点,这次,他做到了。就像一个年少混乱庸妄的梦,他躺在这里,我方才醒来。
儿茶一改往日色彩斑斓的着装风格,穿着一身素白,连手里的折扇都是秃白无画,在寂静中扇了片刻,才合起扇子上前摸着墓碑诉道:“沈兄,你这讨嫌的一生终于可以不再讨嫌了,到了下面——”突然像被馒头噎在了喉头,他哽咽不出话来。
玄玑忍不住远望叹气,商枝禁不住感慨唏嘘。
李松醇抱着墓碑哭得跟粥一样,高呼:“沈兄,怎么成个亲却睡到这里来了,若早知如此,不成这个亲该有多好……”
杜仲往火盆里添着纸钱,也颇有些热泪于睫的意思。
随波混清浊,气离清浊割,忘却繁华未回首,这厢也默默,那厢也默默。
于玩闹时月成立的猥琐帮,全体帮众都在这里了,这次你终于做了主角,是否会很得意呢沈清浊?
我轻声说出口,然后扭过头,“本王说过,你要是死,就将你忘了……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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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火,燃尽了过往的画卷。
三个月后。
风声瑟瑟,清气高远。
我被繁重的政事烦扰,却也愈发勤勉。从早朝归来后我便一直呆在御书房批改奏折,手边的北苑茶凉了又换。直至夕阳渐落,背后开始有窸窸窣窣地声响。
“你去。”
“唉,你别推我啊!”
……
我回头,是射月卿葵,二人面上均有些苦大仇深的纠结。
我搁下笔,问道:“何事?”
射月用拳砸了一下手心,咬着后槽牙道:“陛下,司徒美人和陆侍郎又打起来了!”
“……”
之所以说了个“又”,是因为他俩隔三差五干仗一场,好像只有通过这样的动静,拐弯抹角的让我知道“斯人已去,请另珍惜,请看这里”之意。
伴着夕阳的余晖,我踱步而去,庭院里弥漫着想方设法热闹的气息,那只原来秃了半边毛的八哥被关在笼子里,羽翼已经丰满补全,色泽透亮,活跃异常。
它上蹿下跳时看见了我,停顿一下,歪着脑袋张开白玉小嘴叫道:“哪去诶?”
周围的宫女都掩住嘴发笑,我没做理会,那只八哥便继续大叫:“苍天,苍天,哪去诶,苍天。”
如果我是苍天,我又怎么可能比得过苍天……

 

 


红杏出墙来 93 那个谁
更新时间:2012-5-3 14:11:17 本章字数:2075

皇宫在橙黄色夕阳的布罩下,本是美景滟滟,可那独有的一处,却散发着与这好景极不相称的戾气。
彼时,陆湛刚踉跄站稳,衣衫下摆还染着些许尘污。他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锱铢必较并非君子所为。”
冬阳从牙缝中哧地一笑,“管它蜘蛛叫不叫,老子铁定要让你嗷嗷直叫,接招!”说着就顺风蹬地转腰一腿劈上去。
一边是寒冰裹身的气息,一边是汹涌狂暴的斗志,瞬间两者相撞,拳拳见风,招招生威。
我负手而立,卿葵长叹,射月摇头。围看的宫女都搅着手帕直哆嗦。
不过转瞬间,冬阳就一个大葱倒栽式摔在一旁。
我看了看远方的天,卿葵扶额,射月挖耳,宫女们集体将帕子扭成了麻花。
然,做惯江湖少侠的人,都有一个毛病,即是不论被打成什么模样的烂柿子,都不会轻易认怂。果然冬阳就后翻起身,摆好造型顺势要上,甚巧,余光瞄见了我。
空气无端静了片刻,正欲拼火的冬阳突然浑身一软,倒地躺在刚才摔倒的地方,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哎呦哎呦抱着膝盖叫娘不停。这动作之连贯,之行云流水,之死不要脸,令众人目瞪口呆。
冬阳把自己的品德毁的没底没边,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此生应是与他无缘了。
我面无表情,沉稳唤道:“冬阳。”
冬阳在地上滚着,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指着告状,“陛下,他打我。”即使滚来滚去,那根手指指的方向也丝毫不偏差,可见冬阳已经“糟糠”到不自知了,真是白瞎了这张好皮囊。
陆湛在诬陷下,脸色愈发地寒了。
我淡淡道:“冬阳,打累了吗,来吃点东西。”
话一出口,冬阳就像一棵开了花的老桃树,带着热烈恳切地目光起身,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看样子是哪也不疼了,面子也有了。
我继续道:“传膳吧,溪竹,你也来。”
听见要一起用膳,冬阳眯起细长的丹凤眼,头上开始冒烟,脸色难看,老大的不情愿。陆湛的表情也难为得跟吃了苦瓜似的。
约莫一刻钟后,几盘佳肴传上了桌,冬阳跟前是荤,陆湛跟前是素,我坐于他们二人之间道:“不必拘礼,来,启筷。”
他俩隔桌对视,气氛有些僵,我喝了一口清粥,沉稳问道:“你们二人打来打去,是想惹本王发怒?”
这些日子,冬阳总是专心致志不遗余力地挑衅对方,如果陆湛很忙,就会将他忽略;如果陆湛恰巧很闲,那就少不了这样一场掐架。而每次都是挑衅那一方率先被放翻,从战术上来讲,这叫丢人,实乃后宫不幸。
冬阳表情复杂,吭哧半天才说:“陛下,人的情绪只有发泄出来才能健康,您不笑也不怒,让人着实有些担心。”
我鬼使神差的脑袋里竟莫名其妙地蹦出了这两个字,“很好。”
冬阳立刻接话道:“但是我冬阳只盼陛下能一展笑颜,不会盼您发怒,不像某些人天天冷着个脸给陛下添堵。” 说罢将拳一握捶了下桌,想要表达此话真切。
我怔了一下,桌上所有的汤水也跟着荡了荡。
那话里意指的某些人眉间出现皱痕,冷冷开口:“惊扰陛下,其罪当诛。”
冬阳不屑冷哼:“老子当不当猪要你管。”话毕,便愈发猛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想要震慑陆湛。
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桌子也碎了……
门外的风刮下枝头的数片枯叶,室里的人头上方飘着一排无言的省略号……
我平静着想放下筷子,桌子却没了,呆呆想了一阵,唤了声:“卿葵。”
卿葵走到我身侧,“陛下有何吩咐?”
我似乎还在恍惚中,将筷子放在他手上,欲走又顿步道:“对了,下次饭桌别用这么贵的了。”
众人:“……”
摆驾回到寝宫,我又在门前看见下跪的烟儿。这几个月,每日不分晴雨,她都会进宫来跪两个时辰,什么也不说,我绕过她进门,从来不作理会。
射月帮我沏了壶雨前龙井,我拿起《帝王 策》,翻到上次阅读到的地方,顺着“为政纲领”那页开始看。如今我不看戏本,因为现实已经看够。
每回烟儿跪在外面,卿葵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在一旁嘀咕:“那个谁的奴才可真够衷心的,不在宫外守着主子,成天进宫表演这出,不就是想让陛下问问她为何而跪,然后她就说那个谁过得不好如何如何,盼陛下一见,哼,陛下您可别中套——”
射月干咳一声,打断卿葵的牢骚。
我缓缓放下书,几个月来第一次作出回应:“射月,去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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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鞋们记得烟儿吗,忘了的翻去第一卷找线索去~)

 

 


红杏出墙来 94 可怜相
更新时间:2012-5-3 23:11:06 本章字数:1842

时间过去好久,待射月回来时,已是烛灯点起,夜帐布下,有些抑愁在飘飘荡荡。
射月说,烟儿听了我要她走,便抽抽嗒嗒地哭起来,看她双手粗糙衣裳也蛮旧,射月就多嘴问了一句:“日子过得不好吗?”此话问出,烟儿便又哭湿一条帕子才走。
射月跟踪烟儿一路,便见到了卫昀的住处,看样子过的挺清苦平淡。屋里的人声音低沉地像是弥留的老者,断续地问烟儿:“你又……去宫里了?”
烟儿哽咽没答。
卫昀咳得不行,貌似很生气,还摔了药碗。
许久,射月才听见卫昀在问:“她……好不好?”
射月说,这就是命呐,看样子像是剑伤未愈又添了新疾,煞是让人感叹不已。
话音落去,我方才察觉射月正牢牢盯着我,似在细察我的反应。
难以相瞒,我心中是有些沉重。卫昀退位后便出了宫,只带走一个女婢烟儿,没人知晓他去了何处,只当是其隐退后开始寄情于山水之间,没有想到,原是病了,且默默无闻地病着。
射月翩然退下,这一觉我睡得很绵长,无梦。睁眼时身体虚汗涔涔,殿里焚着香,方显静悄,帷帐上绣着两三只挥翅的花蝶,不知要飞向何处。砚台旁搁着笔尖有些湿濡的狼毫,宣纸摊在桌面,被微风吹拂发出轻响。
我恍然迟钝,我醒来了吗?还是依然处于梦中?我为何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什么?
此等飘渺神思一直持续到早膳用毕。
射月磨着砚,突然侧头问我:“陛下想出游吗?奴婢可以带您去……”
我望着窗外一片寂寥景色,掷笔暗叹:“好吧。”
马车一路远离喧嚣,没有热闹非凡,停于都城南郊的一座简朴小宅前。烟儿彼时正在一侧的菜园里摘菜,看见我从马车上下来,顿时捂着嘴瞪圆了眼。
射月扶着我走进房,眼前的一切却让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四面白墙竟被我的废字乱涂挂了个满全,一张张均被展平了褶皱,精心裱起:“春蚕至死,蜡炬成灰”、“人在宫廷,昏不由己”、“本王分外想吃小烧鸡”、“卫燎原是大王八”……
案台一侧放着一只贴贴补补的纸鸢,断掉的支架被线一圈圈缠起,纸上的题字下印着深褐色的血迹,那是——
卫昀手刃沈良大人的前日,我缠着他教我扎纸鸢,他教得很耐心,我却在一旁关注他的脸,锋利的剑眉挺直的鼻,可真是好看啊。看着看着就被他敲了头:“千秋,做事要专心,不然事事都无成。”
我嘟囔着:“不就扎个纸鸢嘛,至于上升到理论高度不?”
他很严厉,放下手中的半成品,“很至于。”
我不屑地甩头走掉,他总这样不解风情,让人不愉快。可是,别扭归别扭,夜里我和烟儿合力研究扎纸鸢,我要让他看到我的能耐。
后来,我拿着自己做好的唯一一只纸鸢前去找他————看着他手上那把滴血的剑,直到纸鸢的支架被我捏断扎入手掌……
眼前就是那只从没飞翔过就夭折的纸鸢,被修复好躺在这里;还有我曾胡闹朝他扔去的一个茶杯盖,带着破碎的裂纹,乖乖地躺在这里;还有我曾向他挥过的匕首,带着并不温柔的吻的记忆,端端地插在笔筒里;还有还有……他竟然收藏了这么多无用的物品,是带着怎样的心情?
我缓缓抬头,便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眉眼少了以往的严厉,多了几分憔悴和疲倦,身上穿着素衫,整个人愈发清减单薄。那记忆里向来气宇轩昂的人,如今这般……这般……
所谓往事,物仍在,人仍在,但……
我喉咙堵得痛,痛到几乎要发出声响。
一直沉默不语的卫昀此时开口,嗓音有些暗哑:“烟儿,翠球开花了吗?”
一句话,却字字钻心,他看不见来人,他看不见……
我心中不是滋味,虽有些按捺不住,但也不得不按捺。他必是不想让我看到他这般模样,所以才会恼怒烟儿进宫。
离开那里的时候我心很乱,就像以前读完蹩脚感伤哭哭啼啼的爱情故事后一样。
情,应是我此生所做的,最难答的一份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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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了。)

 

 


红杏出墙来 95 花不开
更新时间:2012-5-4 11:15:59 本章字数:1553

马车驶向皇宫,呼呼而过的风里夹杂得都是他的声音,翠球开花了吗,翠球开花了吗……
那一年,太傅让我们培育植物,且将所倾注的感情写成诗篇交予他。恰巧宫里的老管事养着一堆长盛球,就一人一盆分给了国子监众生。
卫昀告诉我,若我悉心栽培,总会有所收获。于是,我给小盆栽起了名字叫“翠球”,走哪都端着,真正是做到了形影不离,总幻想着翠球能感受到我浓浓地爱意,然后在梦里化成翩翩美男子送诗予我,如此,我便可以给太傅交作业了。
没想到,我都这样尽心了,却在数月后,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天降骤雨的消息——他们养的长盛球开花了!
我浑身散发着负面气场,委屈着去找卫昀讨安慰,“别个的长盛球都开花,为何本王的这坨不开,它是意欲造反吗?”
卫昀拨着我的额发,笑意挂在嘴角,“千秋,你用心了吗?”
我别扭地擦去刚掉下的泪,嘴里嘟囔着:“你怎能怀疑我的心,本王很爱翠球,天天都在一起……”就像对你一样。后面这句被我咽回了肚子。
他将我抱在胸前,任我不知所谓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裳,“你该让翠球自己生长,不要天天端着,它应该也会感受到你的爱。”
我擤了下鼻涕,“此话当真?燎原,你也是这样表达爱意的吗?想不到你这般闷骚啊!”
话未说完,就被他按住脑袋很嫌弃地拨开了。
我破涕为笑,把翠球的事儿抛到十万八千里,直缠着卫昀打趣:“喂,燎原,本王很良善的,可不像翠球,你把本王端着一辈子都别撒手啊,本王一定开花!本王不但会开花还会生小球,你想要几个小球不要害羞直接讲出来,本王生给你啊燎原……啊,你脸红什么呐,莫非真在想着与长盛球交欢生小球?你不怕被刺扎啊……男人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
“陛下,到了。”我被射月从回忆中拉出来。
她若有所思地继续说:“看陛下的神情,眉梢嘴角上全都挂着爱恨情仇,就跟魔障了似的,解都解不了……”
不天天端着……也会感受到爱……我好像忘记了怎样开花呢……
射月还在感慨:“其实他人是不错,就是有些端,老是将一些善意藏着掖着,最后直捂成不解。现如今,他看着挺可怜的……”
次日,我就命宫中最好的太医去医治卫昀,可太医带回来的消息却不是那么如意,卫昀不配合医治,用一句话就将人挡在了门外——“无妨,草民这样挺好,该看得都记在心里了,且能看一辈子,很知足了。”
我沉默着,直为他的别扭不解。
射月边点头边说:“想来,他想要的是理解,不是同情。”
卫昀宁愿双眼再也看不到暖阳,也怕我用同情医治他。我一个皇帝,远还没有一个奴婢看得清楚人心……
我不肯退这一步,不肯去说“我理解你,你所处的地位让你不得不如何如何做”……两个人卯着劲儿这样僵持,不,他在自己的记忆中处之安然,也许一直卯着劲儿争个是非对错的人,只有我。
烟儿还是每日前来跪两个时辰,没停歇过,我算是知晓了烟儿为何而跪,她是想让我放下面子里子先妥协,想让我理解她主子的良苦用心,想让我念在旧情许她主子一份康健……
突然有一日,烟儿没有来,射月在外面荡了荡回来告诉我:“陛下,他……”
我的心肝脾肺肾全体都颤了颤,不敢继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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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死。)

 

 


红杏出墙来 96 放不下
更新时间:2012-5-4 16:15:44 本章字数:1253

晚秋光线清澈,天气渐渐有些转冷,卫昀已被接进宫来,可他人却一直处在昏迷当中。我泪眼蒙蒙,三日未食,值守榻前。
太医诊断,说是卫昀久疾不愈,引发全身的器官衰竭,现在是眼睛看不到,随后听不见,嗅不着,直到……
那话里的意思是,阴间的黑白二人组终有一日将要前来招手领人,且这一日也许会很快……
我很慌张,全国贴榜急寻神医进宫。可玄丞相意为不妥,说是现在女帝全权执政,龙体康健关系甚大,避免让有心之人从此榜中大做起文章来。
看着榻上双眸紧闭的他,我将头凑近,用极缓的声音问道:“燎原,本王立你为凤君可好?”
周围顿时“唰唰唰”跪下一片,我知,他们的意思是,册立一个将死之人做凤君着实有些荒唐。
直到与生命对立的此刻,我才恍然顿悟,没有一切能比我所爱之人活着更为重要,那些立场、怨恨、猜忌、欢笑与泪水通通湮灭,化为一个期盼:燎原,不要抛下这个世界,不要放弃我,如果你不醒来,我开花又将要给谁看……
我一直甚觉自己孤独,至此地步,才方知自己傻到没边,如果燎原不在了,我连一个与之置气的人都没有,彼时立于这尘世,我才真正算作步入孤独……
百年之后这江山种种,不过化为史书中的两页薄纸,既然如此,我倒甘愿为他,肆意一回。不日,册立卫昀为凤君的圣旨和招神医进宫为凤君治病的皇榜一同发出了。
数日后,依然没有一个人敢揭这张皇榜。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我又占了几苦?谁来救救我的这份“放不下”……
陆湛和冬阳很多次来看我,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还记得有日晚上,我在烛火幢幢中与他们道:“本王近来体乏,如果你们二人有……需求,本王可以赐你们几个陪床丫头,可好?你们都回房歇息去吧。”
闻言,陆侍郎的脸在橙色烛光中都分外显得苍白,他抿紧了没有血色的双唇,良久没有回话,唯有那半握拳的指节根根僵硬。
倒是冬阳一向快人快语:“陛下您这话太伤人了,我们又岂是拈酸讨嫌之辈,凤君吉人天相,势必会有所好转,所以陛下,您还是合眼休息片刻吧,可别……陛下放心,由我来照顾凤君,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冬阳甘愿殉葬!”此中的豪气,端的那叫一个璀璨夺目,可那个“葬”字嘛,就……不太衬我心了。
我靠着床边,静谧地看着卫昀,等待着他醒来。他究竟在做一个什么样的梦,眉头蹙起,长睫微颤,但就算那般纠结的梦,他都不愿醒来。
燎原,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呐……
在默默骂了他九九八十一遍“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呐”之后,终于在我鬼使神差准备默骂第八十二遍时,他醒了过来,那是一个黄昏。
这也是多年以后,我唯爱黄昏的一个理由。

 

 


红杏出墙来 97 你是本王的凤君
更新时间:2012-5-4 19:03:08 本章字数:1409

卫昀慢慢坐起身,抚着额头低声道,“烟儿,拿点水来。”
那声音在黄昏的风里飘着,竟有说不出的动听。我压抑不住心头的颤动,惶惶跑去倒了杯水,又惶惶跑来将水杯置于他的掌中。
“你予我水杯作甚,我是觉得睡得有些累,想清清面。”
卫昀一张一合的唇,仿佛能轻易吞噬掉我近来所有的愁。我忙端了盆水放在椅子上,又将帕子浸湿,小心翼翼地朝他的脸探过去。
帕子刚触到他的肌肤,卫昀便摸着接过,轻轻地开始擦拭自己。我有一瞬间的飘忽,他的脸颊深陷,眼睛张着,却淡漠无神,曾经我映在那双眼眸里或笑或闹,此后可还能有机会重复光华?
“哗——砰”一声,水盆打翻,卫昀站在床前,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摸着四周,满脸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