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川偷看到唐悠像触了电似的手,忽然鼓起勇气握住:“第一时间往坏处想是干吗呢?肯定有治好的案例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凄凉的气氛被相伴的微温捂着,和地狱之间,隔起了道薄薄的墙。
——
都说久病成良医,唐悠伺候妈妈这么久,对各种症状也都有概念。
正像她追问医生的那样,这个肿瘤的确意味着通常意义上的肺癌,病变的细胞正在扩散向全身的角角落落,前阵子的咳嗽、发热正是征兆和病变的表现,坏就坏在沈霞不想让工作忙碌的女儿担心,总是忍着不说。
无论如何绝望,日子总还得照过。
唐悠进到病房里时已经止住眼泪,边给妈妈洗水果,边询问她哪里难受。
虽然仍发着烧,但沈霞意见恢复了神志,好奇地瞧向立在门口的戴川:“这位是…”
“阿姨您好,我是戴川。”小非酋马上鞠躬问好,然后识趣地说:“我去给你们买点鸡汤和宵夜,还要我带什么吗?”
唐悠小心翼翼地说:“帮我买两个毛巾吧。”
戴川满口答应,瞬间像哈士奇一样跑出去了。
这阵子唐悠总是在外面玩,沈霞多半能猜出大概:“傻姑娘,谈恋爱了?”
“才没有呢。”唐悠把苹果切成碎块,端到床头柜前喂给她。
“看着挺好的小伙子,有人照顾你啊,我这心里就好受多了。”沈霞苦笑。
“我不要别人照顾,我就要妈妈照顾!”唐悠再怎么成熟,在母亲面前终也是个孩子,顺时间有点失态。
“别哭,你爸爸去世的时候啊,你就总是哭,哭的我心都碎了,现在我就像看你笑,我闺女笑起来多可爱啊。”沈霞用满是皱纹的手抚摸她的脸庞:“妈的身体妈自己知道,医生也没瞒着。”
唐悠飞快地抹了下眼睛,认真道:“别说丧气话好不好,妈,你答应我,有一分希望,都要百分百努力地去治。”
沈霞点点头。
唐悠这才慢慢吐出梗在喉咙的那口气,忍不住趴在她的身上,喃喃自语道:“医生说还是有机会治好的,现在医学进步多了,我会让妈妈好起来的,我还没带你去旅行呢。”
沈霞拍着女儿的后背,笑得慈祥而寂寞。
——
见证了这件事,戴川才意识到自己多幸运,他茫然地买来补汤和乱七八糟的食物,还胡乱挑了些住院也许用得到的生活用品,因为完全没概念而不怎么靠谱。
但唐悠还是挺感激,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说:“今天多亏你,你还饿着吧?”
戴川没想到这姑娘如此迅速就恢复平静,猜着她肯定是把苦压在心底,多看了两眼才说:“我也没干什么,刚刚你们喝汤时我吃了俩馒头,不饿啊。”
唐悠没再讲话,垂下眼睫毛,掩饰自己痛苦不堪的神情。
戴川往她家的方向驶去,说道:“你明早几点给你妈送衣服啊,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不想天天折腾你,这样会有压力。”唐悠摇头拒绝。
“有什么压力,非洲人本来就是欧洲人的奴隶。”戴川胡搅蛮缠:“你不让我来,我就自己去医院,你不让我看你妈,我就抓心挠肺、坐立不安、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反正就想为你做点事,你不懂就算了。”
唐悠哪有精力跟他贫嘴,扭头不吭声。
戴川忽然放缓车速,在空无一人的路边停下,然后心跳如鼓地又一次拉住她的手:“我不能完全体会你的感觉,毕竟这种事我没经历过,但是我挺难过的,特希望阿姨赶快好起来,现在你的心思都在你妈身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不准备再说那些让你应付不来的话了,但就让我作为朋友,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行吗?难道你就那么想自己面对一切?”
戴川的手很修长,几乎把唐悠小而瘦的手全然包裹起来,干爽、温暖、有力。
强撑了一晚上的唐悠像化掉的雪,忽然就淌出眼泪来,含糊不清地问:“昨晚妈妈还好好的,今天就像做梦似的…我妈她会好吧?会好吧?”
“肯定会的!”戴川被吓得慌乱不已,另一只手在旁边没头没脑地寻找纸巾。
唐悠不想失控,也没抱怨的习惯,可伸手抹掉泪水,转瞬又流出来更多。
哭泣让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变得肿肿的,像个小动物般楚楚可怜。
这让戴川忽然觉得肩膀一沉,仿佛瞬间担上了责任,因着心里无理由但必须要去做的那些事,而充满动力,绝不辞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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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由于唐悠母亲忽然病发,戴川再度折腾到半夜才到回家。
他一进门就被拦住,钱楚非常怀疑地上下打量,又凑到他身边闻了闻味道,盘问道:“你玩什么去了?是跟同学鬼混,还是和那个姑娘约会?”
戴川没好气地按住母亲的肩膀,把她挪到一边:“我哪里鬼混过,能约会就好了,她妈妈生病,我陪她去医院看看状况。”
钱楚立刻张大眼睛:“医——”
戴川伸出食指嘘了声:“别跟我打听太多,我要犯躁狂症的。”
钱楚翻白眼:“就你躁狂,你再这样天天不着家,妈该躁狂了。”
戴川回忆起唐悠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再看到气色红润的母亲,心里不知是甜是酸,忽然扶着她坐到沙发上:“你就别老操心我了,难道我不值得放心、还能在外面闯祸不成?来,帮你捏捏肩膀。”
他说着,就很狗腿地帮母亲按摩起来。
钱楚就这么个独生儿子,看在眼里永远是宝,马上美滋滋的问:“怎么忽然这么懂事儿?不会是想和我要钱吧?”
戴川思考问题的方式向来脚踏实地,他担心唐悠母亲的医药费,顿时坏笑道:“要是你钱多的花不完,稍微给我点也行,我帮你分担痛苦。”
“美的你。”钱楚并不上钩。
戴川也并没有特别想指望家里,盘算着是该把之前攒的那些版税都拿出来当作支援了。
无奈唐悠的性格十分自立,几乎是没有可能接受他物质上的好意。
钱楚见儿子在走神,侧头不解:“你怎么了?”
戴川对视上她满怀关心的眼睛,忽然说:“妈,谢谢你。”
“谢我什么?”钱楚不明白。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戴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还是信誓旦旦地说:“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闻言钱楚觉得非常稀奇:“今天可是吹了哪门子的风?”
戴川叹息说:“可能是那个姑娘把我感化了吧?”
说完他便微笑起来,补充说:“虽然这个世界很糟,但她真的让我感觉一切都好。”
“你是喜欢上个贤妻良母,还是喜欢上个菩萨啊?”钱楚哭笑不得:“没想到我儿子谈起恋爱来,还是个纯情少男。”
戴川还不太确定父母会怎么样看待唐悠的家庭,很多事跟是哪辈人没关系,只有喜欢着的才在乎感情,旁观者总是能想出面面俱到的现实条件,所以,他选择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继续微笑着,仍像平时无忧无虑的模样。
——
对一个人开始有爱,最直观的变化就是会对她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
凌晨的时候戴川仍旧睡不实,老在胡乱地想象:如果自己也遇到唐悠那种坎坷,此刻心情会如何?
结果当然是越想她便越心疼。
翻来覆去了一阵子,戴川再也忍不住,爬起来摸过手机,硬着头皮唐悠发送了视频通话请求。
唐悠当然没睡,却也不接听,瞬间挂断之后,回复个问号。
戴川打字问:“你没在偷偷地哭吧,刚才可是答应我了,不准自暴自弃。”
唐悠回答:“没哭。”
戴川不放心:“你要我看一眼确定一下,不然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
唐悠已然了解他不停劝阻的性格,打了串了省略号,解释道:“已经躺下了,衣冠不整的。”
“难道你还能裸睡啊?要不然我们来裸/聊吧(≧o≦)!”戴川毫不知耻,又一次发起视频通话。
好在这回唐悠没拒绝,屏幕上渐渐出现她的脸,果然穿着睡裙趴在枕头上,眼睛仍旧肿肿的,没有多少精神,小声问:“真的没哭,没什么好哭的,我妈还指望我呢…这下可以了吧,我很累,可以休息吗?”
戴川没羞没臊地红了耳朵,忽然说:“你的裙子是小兔子的。”
唐悠愣了下,偷瞥了眼自己已经穿了三年的棉布睡裙花纹,虽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在意,却还是瞬间盖严了被子,像个要冬眠的熊宝宝,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戴川露出笑意,尽量表现稳重地劝道:“今天给你的袋子里有好多文具,你挑着喜欢的用吧,从明天开始好好照顾妈妈,踏实工作,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我哥们的姑姑也得过癌症,现在治好了还不是获得得开开心心?你这么好,你妈妈肯定会有福报的。”
“看不出你还能讲这么出迷信的话。”唐悠也勉强笑了下,默默挂断了视频。
——
忽然面临到这种灾难,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唐悠怎么可能产生睡意?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总是动不动就想到父亲去世前后家里的凄凉,和母亲平时对待自己的小心翼翼,真恨不得能亲自成为神医,把病魔驱赶走。
为什么一直多灾多难呢?别人的命运也会如此吗?
唐悠叹了口气,伸手翻看放在床头柜上的礼物,果然是各式各样的笔记本和笔,贴着很多家书店的商标,也不知道戴川那家伙是怎么收集起来的,倒是都十分好看。
她慢慢地全部欣赏了一遍,最后摸了摸放在最边上的小玩偶。
玩偶也是笑着的眯眯眼、柔软的披肩发,看起来可爱又幸福,坐在台灯下面被照出了融融的影子,让它像个童话世界里的小生命一样立体了起来。
唐悠扶着枕头重新躺好,呆呆回望,过了半晌又喃喃自语:“我又你添了麻烦,我这个人简直变成了麻烦的代名词,为什么你还会觉得我好呢?”
小玩偶不可能回答她,谁也没办法回答她,从没有人知道爱这件事的答案。
虽然好像并没有办法扭转过那些自卑又自傲的心结,但唐悠在悲伤与担忧中,又隐约眺望见了幸福的光亮。
——
在柳南得知唐悠母亲得了肺癌后,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编辑部的内内外外。
小姑娘们都很替唐悠着急,工作上再也不敢有一点懒惰,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任务都会努力起来拼命完成。
唐悠对这种情况就苦笑:别的领导获得成功靠能力,而自己竟然靠的是卖惨。
然而大家根本不会这样想,该送补品的送补品的,能想办法的想办法,都表现得很贴心。
特别是柳南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到家里相熟的大夫,询问她要不要转院,到专科病房治疗。
唐悠考虑过后,叹气摇头道:“先观察一段时间吧,我妈在这个医院治过很多次了,医生也了解她的身体状况,如果实在没有好转,我再考虑其它的方法。”
柳南心疼地摸摸唐悠的短发,又给了她温暖个拥抱,说:“加油啊,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姑娘,阿姨为了你这份坚强,也会努力恢复健康的,她怎么可能舍得抛下你?”
唐悠点点头,随着这些年被锻炼出来的韧性和缓慢移动的时间,终于没再如刚刚知道消息时那般崩溃而无望。
从此刻开始,她应当做的一切。都是想办法如何让母亲好起来,而不是哭唧唧地抱怨命运不公、然后把最后的机会浪费掉。
——
由于沈霞病变得很快,主治医师立刻制定了治疗方案,搞得唐悠也跟着忙起来,又要上班又要跑病房的,反而没空伤春悲秋。
编辑部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她做不到老在家呆着,就买了小电炖锅在办公室给母亲煲清肺汤,等着下班立刻顶着寒风送过去,冻的鼻子都红了。
谁晓得刚靠近病房,就听到沈霞在里面的笑声。
唐悠满脸莫名,推门一看,竟然是戴川在旁边拿ipad不知展示着什么东西。
床头柜上还有个半敞开的保温桶,食物已经空了一半。
“咦,你这么早就下班,我还说一会儿去接你呢。”戴川简直自来熟,站起来招呼的语气仿佛自己才是病人家属。
“你们在看什么?”唐悠迟疑地进门。
“上次到山上宿营的照片啊。”戴川举起ipad,上面是唐悠拎着亲手钓上来的鱼,由于鱼儿太活蹦乱跳而被吓到的囧样。
沈霞似乎真的挺开心,靠在枕头上说:“我闺女啊一直胆子小,哪种动物都怕,以前楼下养了只金毛放在门口,她就在院子里哭到我跟他爸下班,死活不敢回家,最后还是她爸爸把她抱上去的。”
“才没有,乱讲。”唐悠立刻反驳,垂下拎着饭盒的手:“妈,你吃过了啊?”
“对啊,我觉得医院的伙食不怎么样,就从外面买了汤和粥,那家餐厅挺靠谱的,我说是给病人吃,还到后厨去看了食材,你不要担心。”戴川立刻邀功。
唐悠顿时感觉自己有点没用,又对他的热心隐约不安,陷入沉默。
“我还带了梨和草莓,医生说吃些凉性的水果没问题,我去洗。”戴川马上拎着袋子进到卫生间里。
唐悠无语片刻,放下手里的东西问:“妈…你怎么样了啊,明天化疗,我过来陪你。”
沈霞不可能让女儿担心,当然道:“好多了。”
然后又补充:“工作重要,小川说他过来就好,这个男孩子啊,心还是蛮细…”
“妈!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能不能别——”唐悠讲了一半就讲不下去,估计着病房和卫生间也不隔音,郁闷地闭上嘴巴。
“你不给人机会,又怎么会有关系呢?”沈霞垂下眼睛:“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我没说你麻烦。”唐悠鼓起脸。
“好了好了,你的心妈都知道。”沈霞拿起手边织了一半的白毛衣,在她身上比了比:“好像大了,你长点肉不行吗?”
正在这时,戴川又面不改色地端着水果出来,小心地放到床头柜上,满脸听后发落的神情。
这家伙可不算什么老实人,装成如此也真为难了。
唐悠不知道说什么好,郁闷地起身,把饭盒塞给他:“你自己还没吃饭吧,看来我妈也不想吃我煮的了,归你所有。”
然后就到旁边收拾了下母亲的换洗衣服和毛巾,端去卫生间里清洗。
戴川鬼祟地东瞅西看了翻,然后美滋滋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开吃,吃了口又大为惊奇:“哇,阿姨,这是小悠做的吗,怎么这么好吃?”
“是啊,初中时她爸去世,我工作又忙,锻炼出来的呗。”沈霞微笑,然后叹息:“这丫头太辛苦了。”
戴川也是那个年纪离开父母,到美国去读中学,整日不是拿着信用卡去刷餐厅,就是在宿舍叫外卖,然后疯狂打电话跟钱楚诉苦,也觉得那就是真的苦了,大概人和人的幸运值的确不一样,到前阵子为止,他还不知道承担着他人的幸福是怎样一种严肃的负担,现在隐约感受到,才开始刻骨地了解到唐悠所有的情绪到底因何而来。
如果遭遇同样的命运,自己没可能做得比她更好吧?
这是个值得爱的姑娘——戴川咬着勺子默默地认定,丝毫不再想怀疑。
☆、第25章
生活对于戴川来说,原本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白天他在公司将父亲吩咐的事情殚精竭虑地完成,晚上有时间的话,就坐在电脑前勤奋码字,记录下脑海中的天马行空,根本用不着思考百般纠结。
所以现在唐悠母亲的病情摆在太过年轻的戴川面前,的的确确是一个严肃的挑战。
他当然没有太多社会关系,不是靠父母,就是靠朋友。
但这种时候哪能顾得上面子,只要能想出办法,就算去求敌人也在所不惜。
所以戴川很快便联系上了之前给奶奶看病的王院长,打着老戴的旗号去送了贵重的礼物,辗转找到了肿瘤科的资深专家,在医院探望沈霞的那几回,早已经鬼鬼祟祟的偷拍好了病历,最后咨询的还算顺利。
专家医师看在院长的面子上,特意排出时间和病房,接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样劝唐悠接受了。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气节这个是东西纯属是多余的,如若能解决烦恼,何必要在乎微薄的自尊?
但那真的不重要吗?
如果不重要,就不会有“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古语。
虽然戴川平时挺放飞性格,但其实特别善于观察,像唐悠这种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少了父母的溺爱,难免要更脆弱、也更敏感些,如果平白无故地把太多好处给她,只会刺痛她藏而不露的敏感神经而已。
所以这日戴川像往常一样探望沈霞的时候,始终在偷偷的打量,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转院的意见说出口。
可惜唐悠却比平日更加沉默,捧着母亲的衣服在卫生间洗了许久都不出来。
沈霞已经在极端难受的药物反应下昏睡了,戴川坐在旁边玩了会儿《阴阳师》,渐渐心神不宁,起身悄然过去推开门小声问:“要我帮忙吗?”
唐悠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飞速地用袖子擦了下脸,背对着他说:“没、没关系,马上就洗完了。”
戴川又不是傻瓜,小心的靠近问:“你哭啦?”
唐悠一直低着头,鼻尖有点红,始终没有说话。
戴川叹息:“你看我天天都来,并不是做做样子的,有什么烦恼就跟我吐槽呗,总比一个人闷着好。”
唐悠慢慢地把盆里的水倒掉,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拧出来,然后道:“你陪我去晾上吧。”
戴川屁颠颠跟在后面,将水盆抢过来说:“我来,你都累半天了。”
走在沈霞完全听不到声音的走廊里,唐悠才终于开口:“今天郑医生告诉我,必须尽快给我妈妈安排手术,把肿瘤切除,再拖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可是这个手术很危险,我看了一下同意书上的内容,心里面总…”
她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戴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碰她:“那些都是吓唬人的,所有手术都得签同意书,医院肯定不能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
唐悠点点头,对他苦笑:“这几天真的让你受累,但你不能老这样被我拖累着,失去正常生活,其实来不来看我妈妈都没关系,我会照顾她,你还是忙自己的事吧。”
戴川不开心:“照顾你就是我自己的事。”
唐悠还真被这个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制住了,恍惚间讲不出话来。
戴川憋了一晚上,再也忍不住,忽然将盆放在走廊边的椅子上,从衣服里拿出好几张叠着的传单和名片介绍道:“你看这个名医,是东川专治肺部肿瘤的,经验特别丰富,我也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联系上,他看过你妈妈的病历,同意转院过去,建议也是尽快手术,我知道你不想无功受禄,也相信现在的医生非常了解你妈妈的身体状况,但是关于健康的问题必须要慎重,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是值得考虑的。”
他已经做好了被严词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这姑娘却愣愣地接了过去,借着走廊不太明亮的灯光,认认真真地阅读起来。
戴川见有戏,接着洗脑:“我仔细打探过,这医生最近刚刚治好一例状况相似的肺癌,所以你妈到他手里肯定药到病除。”
唐悠问:“你哪来的病历?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
戴川笑了下:“那你就别问了,只要有心,没什么难的。”
唐悠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想问他如此在乎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但许多在故事中那么轻而易举的柔情,讲在生活里却字字矫情。
好在戴川立刻让气氛轻松了起来:“你别多想,全心全意考虑你妈妈就好,如果决定转院,我立刻就去帮你联系。”
唐悠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钟,点头道:“让我和这位医生聊一下好吗,而且我有个条件,你一定要做到。”
戴川答应:“你说的出来,我当然做得到。”
唐悠说:“谢谢你帮我想办法,这回是真的帮到我了,但是手术费你不能再往身上揽。”
戴川点头:“你拿的出来就听你的,我又不是散财童子。”
唐悠这才释怀,把盆端起来倒:“你快回家吧,都这么晚了,总是守在这干吗?”
戴川又去抢着拿:“我回家也没意思,在这看着你挺开心的。”
唐悠实在搞不清他到底是天生的暖风机,还是只对自己走火入魔,只能无语摇头:“我晾完衣服也回去休息了。”
戴川追问:“要不要吃宵夜?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冬天正好补一补,可以叫上咱们公会的朋友,还有柳南。”
“才不吃呢,我《阴阳师》都快a了。”唐悠拒绝。
从前一个人在医院里形单影只的日子她有过不少,每次呼吸着消毒水味的时候,脑子里会装满的恐怖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