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睿哼道:“谢谢你言传身教。”
而后转身离去。
谢红枝便又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一直凝望着周铭昏睡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眼眶渐湿,又微弱叹息。
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满脸是汗的周建国就慌张的跑进来说:“我儿子怎么了?!”
正发愣的谢红枝站起来道:”叔叔,你别着急,他是忽然吐得很厉害,陪他到医院又发了高烧,正在化验检查呢。”
周建国肥胖的脸上满是惊恐,显出了奇怪的担忧感。
谢红枝问:“叔叔,他最近身体不好么,得什么病了?”
周建国走到床边,慢慢的握住儿子冰凉的手,好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可是…可是…”
谢红枝看得出他满怀担忧,便劝道:“怎么了您就告诉我吧,病是不能耽误的,早治早好。”
周建国喃喃的说:“周铭他妈…没跑,得癌症死了,我…我没敢告诉他…我怕他像他妈…”
因为从未听说过这事,谢红枝显然吓了一跳:“什么癌症,您带他检查过么?”
周建国说:“血癌…查了,医院说没事,可是这孩子最近总是难受…”
谢红枝脸色慢慢变白,小声说:“那我找大夫再好好看看,不行去北京吧,我觉得会没事的。”
周建国心情沉重的厉害,难过道:“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我不想他有压力。”
谁知道这时病房里忽然传出声沙哑的问句:“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谢红枝见周铭睁开眼睛,慌张的说:“没、没事,要是有事的话能查出来。”
周铭沉默。
她道:“我这就给你看看去,放心。”
话毕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周铭看向有些理亏的父亲,反而笑了下:“干吗骗我,你以为被抛弃比难过好么?”
周建国心乱如麻,重重的哎了声,便掏出烟来沉默的坐在旁边吸了起来。
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规则,别讨人厌了。
自打从医院走出来,张学睿的脑子里面就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母亲安排他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许筝,依旧那么不明不白、不冷不热的悬在心里。
其实他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可能,渴望一个干净利落的结果。一如人生。可是他没资格,也没希望。
夏天的夜已经很深了,张学睿在街边喝了几罐啤酒,借着醉意在黑暗中发短信问许筝:“你说,我是不是有一天,也许也能像周铭一样对你?”
短信发出去,手机便很久都没有亮。
张学睿看向浩瀚的星空,感觉自己异常压抑,被什么紧紧地困住了似的。
正走神的时候,忽然响起铃声。
是许筝。
他说:“不会的,我会和他永远在一起,我相信自己,相信他。”
那么质朴的一句话,让张学睿全身都冷了。
他仰头又灌进了灌酒,而后又像丧了气,回复道:“他好像生病了,有空去看看吧。”
医院的大夫整夜检查,人就没有查出任何异样。
周铭的高烧也退了,他笑父亲太紧张,大早晨就随便洗漱了下,把刚拿来的东西收拾收拾准备回家,谁知周建国正劝阻的时候,又进来个鲁莽的探病者。
许筝同样紧张,还没看清人就问:“你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而后他又对视上周建国,尴尬的叫到:“叔叔…”
周铭笑了笑,把东西交给父亲:“那你帮我办出院手续,我和许筝出去玩了啊。”
而后便推着偷跑出来的许筝出了门。
“你到底怎么了?别弄我!”许筝走到楼下,终于不耐烦的甩开了他的手,质问道。
周铭面色依旧轻松:“没事儿啊,肠胃炎,他们小题大作。”
许筝道:“可是张学睿说你好像很严重!”
闻言周铭就沉下脸色:“你们见面了?”
许筝心虚摇头:“没有,他莫名其妙发短信说的。”
周铭哪有那么好骗,趁他没反应过来伸手就抢过许筝的包,拿出手机翻。
许筝傻乎乎的没有删短信的习惯,吓得脸立刻白了。
可是周铭看了几眼,又笑着还给他道:“别听那人胡说八道,你看我像有事的吗?”
许筝默默地摇头。
周铭搂住他的肩膀:“所以啊,你操什么心,走,吃早饭去,饿死我了。”
许筝没有多想,便讪讪的跟着他去了。
周铭在他身边走着,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前些日子,的确疑神疑鬼了很多。
但再想想,如果真的没事,便没有必要吓坏他,如果有事,也应该抓紧时间多为他做些什么。
那些恐惧和伤心,无需走入彼此的生活。
提早死亡,无非是一个无常。

第五十章

几本书,惯用的电脑,换洗的衣服。
张学睿坐在偌大的卧室里看着还很空荡的箱子,心里说不清的痛苦。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妈妈就再没回过家,只在前两天打电话说他留学的手续已经办妥了,要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可是,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一切,都可以换掉,都可以买新的。
张学睿不会因此感觉自己富有,相反,他觉得自己异常贫困。
一个人若是连想要永远保留的事物都没有,那他的生命一定非常单薄。
这两年也的确有那么段感情,令他困扰过,心动过,追求过,痛苦过。
可是到如今,早已是结果大于原因。
张学睿真的记不清自己是为何如此深爱许筝,能让他清楚地感受到的,只剩下求而不得的寂寞。
他知道,这样不好。
这样的感情,是不可能变成幸福的。
王小波写过:不一定要你爱我,但是我爱你,这是我的命运。
这也是很多人的命运。
太阳很大。
海风让四处都有淡淡的咸,和淡淡的浮躁。
许筝心里忐忑不安的跟着前面的女人慢慢走着,看着她的帆布鞋在地上落下一个又一个阴影,瘦瘦的胳膊,抱着很大的纸箱,极为沉重又极为珍贵似的。
终于,在能望见大海的街道边,他忍不住发声问道:“你到底叫我出来干什么?”
谢红枝慢慢回头,长发被海风吹得散乱,巴掌大的脸上,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
她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沙滩上,才放下箱子。
许筝随行,满脸困惑。
谢红枝蹲下打开箱子,拿出个旧旧的芭比娃娃说:“这是周铭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是他偷他爸钱买的,就因为我说想要,害他被叔叔好一顿收拾。”
阳光让娃娃金色的头发闪耀动人,许筝看了眼,没有吭声。
谢红枝又拿出摞本子说:“这是他从小到大运动会拿的奖品,都给了我,我从来没用过。”
许筝咬住嘴唇。
谢红枝接着一样一样拿出东西,喃喃自语:“这是我和他第一次看电影的电影票,这是他给我排队买的CD,这是他在我肚子痛时给我买的药,这是他…”
很多很多凌乱的杂物被放在沙滩上,几乎要把许筝包围起来了,他心里泛起微微的酸,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周铭那些根本没有自己的岁月。
谢红枝不知不觉湿了眼眶,轻声道:“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他吗?你不知道,就连他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可我还是爱他,就算我以后结婚了嫁给了别人,我也还是爱他,我不会比你爱的少,只会比你多…就算他大脑进水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还是会一直一直爱着他…”
忽然,她站直身体,抬头瞪着许筝说:“我就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爱你这样的人,又窝囊,又自私,又呆滞,他怎么会爱你这样最讨厌最讨厌的人!”
许筝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是说:“我没有自私…”
谢红枝大笑:“是吗,你为他做过什么,你为他想过什么!”
许筝茫然。
谢红枝狠狠地擦了下自己的脸:“你知不知道周铭现在也许得了很重的病,也许会死掉,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许筝突兀的太高音量,抓住了她的胳膊。
谢红枝垂头丧气的甩开许筝,低声道:“过几天周铭就回去北京检查,如果他要死了,你还会不会陪他到最后…”
许筝眼神空茫,却凭着本能点头。
谢红枝冷笑了下,踢开脚边的娃娃说:“一会儿涨潮了,都会被冲走吧…我不想留着了,我也不想再牵绊他了,因为他需要的人不是我…就是希望你以后,懂事儿点,就算能安慰他几句,也好,别什么都不知道行吗?”
许筝摇摇欲坠的没有回答。
谢红枝吸了吸鼻子,头也不回的便走掉了。
而许筝,却在路边留了很晚,直到看着潮水涨起,将那个女孩子最珍贵的宝物统统淹没,也没有回过神来。
海风凛冽,惊涛拍岸。
那冰冷的巨大声响,很像是人在用尽全力痛哭。
那无际的海水,便就是哭泣之后的眼泪吧。
许妈妈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站在门口,不禁吃惊的盯着他半湿的衣裤问:“你干什么去了,大半夜才回来。”
许筝淡淡的说:“在海边坐了会儿。”
许妈妈赶紧拉著儿子:“快进来洗个澡,别着凉。”
许筝等着他关上门,竟然勇敢地说道:“妈,我没有和周铭断掉,我还和他在一起呢。”
许妈妈惊愕。
许筝眼眶微肿,像是已经哭过,轻声道:“而且我很喜欢他,他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会离开他的,就算您觉得不可理解,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的。”
说着,许筝就猛地跪倒在地上,流出来眼泪道:“我不想再撒谎,不想再逃避了…我要和他永远都在一起,不管是一辈子,还是…还是很短的时间…我都…”
许妈妈回过神来,拽着已经有些崩溃的儿子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站起来和妈说。”
许筝豆大的眼泪迅速的落到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渍,却颤抖着不再回答。

第五十一章

那晚,许筝的母亲一宿都没有与他讲话,而许筝只是默默地趴在床上流泪,不知该如何与周铭联系。
其实很想敞开心扉的与亲人说一说,说说这些年的心路历程,说说那样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人是怎么走入自己世界,自此深情不二,不离不弃。
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惊心动魄,没有什么生离死别,但这世界上大多数普通人的爱情都同样缺少美丽的光环。
光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心。
说出压抑许久的感受,许筝反倒不再害怕母亲了,他现在唯一害怕的就是周铭的身体,害怕他要遭受太多的痛苦。
清晨的鸟儿依旧鸣声清脆。
许筝疲惫的起身,轻轻地洗了把脸,用微长的刘海挡住红肿的眼睛就想出去,谁知刚走到客厅,他便看到面无表情的母亲站在卧室门口,不由小声叫道:“妈…”
许妈妈问:“要去找他么?”
许筝点了点头。
许妈妈叹了口气,又道:“吃了饭再走吧。”
许筝吃惊,张大眼睛却不敢再问什么。
母亲能够让步至此,已数奇迹。
周铭从未想过许筝会露出这样一张憔悴的脸,甚至被他父亲家暴的时候也没有。
可事实上,他就是犹如秋日落叶般的站在他家的远门之外。
一双眼睛里太沉重,沉重的甚至显得有点空洞。
因此周铭不禁着急的拉住他的胳膊问:“你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许筝轻笑了下,淡淡的问:“我出事…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么?”
周铭眨了眨眼睛,很平静的说:“谢红枝跟你说什么了?”
许筝满心的疼痛忽然化作愤怒,甩开他的手大声问:“所有的人都知道,就我不可以知道是吗,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在你眼睛里到底是什么人!”
周铭微笑:“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你看你…”
许筝瞪着他说:“你以为我只能依靠你,我就是不堪一击的人?”
“小筝…”周铭见他真的生气了,只得安抚道:“我爸还睡觉呢,出去说?”
许筝毕竟还有理智,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温热的粥和肉包,还有几样美味的小菜,热气腾腾的即时是在这夏日的早晨也显得很美味。
周铭端着碗飞快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而后瞅着发呆的许筝说:“你看你还没我吃的多呢,我不是好好的?”
许筝难过的低下头:“可是谢红枝说你妈妈就有这个病,她说你最近总是生病…”
周铭问:“怎么,你怕我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蓝色生死恋,恩?”
许筝没心思开玩笑,正色道:“我是说…”
“我从来不觉得人活着能想什么是什么,所以也不必为自己没预料到的事情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一直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没什么遗憾。”周铭安静的说。
这斩钉截铁的淡定话语在许筝心里泛出说不出的味道,他哽咽的说:“可是我有,我都还没和你真的在一起过,我还想…”
“我们一直都真的在一起啊。”周铭握住他的手,浅笑:“至少我每天都想着你,虽然离的那么远我也每天都想着你,我知道你也会想起我。”
许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还想和你一起生活,以后的几十年一直一直…每天都能见到你…”
他心底的悲哀又被这句话激起,因此哭的更厉害了。
周铭特别肯定的说:“会的。”
许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动作笨拙的擦了擦脸,点头道:“恩,我陪你去检查,就算你真的生病了我也会陪着你的治好的,一定会的。”
这孩子似的自我安慰有点可笑,又很温暖,让周铭感受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那种熟悉的无所畏惧。
人真的很奇怪。
明明无论多强大都会有软肋,可一旦意识到自己正被依靠着,往往会生出比实际更坚定千百倍的勇气,足以去应对任何事情。
他很温柔的摸了摸许筝的短发,笑了:“我说不用担心就是不用担心,反倒是另外一件事要好好想想了…”
许筝问:“什么?”
周铭耸了下肩:“你妈和我爸,总这么瞒下去总不是办法吧?”
许筝茫然的恩了声。
周铭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我问你一件事,你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许筝疑惑。
周铭问:“你毕业了会回来吗?”
许筝奇怪的说:“当然了,我妈在这里,我要陪着她啊,再说在北京生活太累了,我不想。”
周铭像是安了心:“那就行了。”
许筝追问:“什么行了?”
周铭笑而不语。
我想给你准备一套听得到海涛晒得到阳光的大房子,我想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我想让你感受到你从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爱情的美好。
而那也是我未能感受到的。
这是我心底最深处的美好梦想。
我有些义无反顾的相信,在美梦成真之前,即使是上帝,也会给我时间。
火车的汽笛声让所有喧嚣都渐行渐远。
呆呆的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许筝不由得又想起母亲送他时那欲言又止的脸,但决心已定,就再难改变。
“给,来吃水果。”周建国乐呵呵的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许筝面前,说:“你这孩子还真是热心,大暑假的陪着我们瞎折腾。”
许筝尴尬微笑:“北京我熟了嘛…再说周铭是我朋友。”
靠在旁边走神的周铭闻言侧头,怪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给自己点了只烟。
周建国赶快抢走道:“还抽,正养身体呢。”
周铭不耐烦的说:“没事儿…”
“别抽烟了,给。”许筝打断他,把那苹果放在周铭手里,然后起身道:“我去打点热水。”
话毕,就拿着保温杯走了。
剩下两父子相顾无言。
火车还在缓慢的行驶着,发出轮子与铁轨的相撞声。
周铭瞅着父亲那憨厚的模样,忽然想要是此时与他讲许筝是我对象,他会吓成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他又戏谑的笑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夏天的太阳异常毒辣。
许筝眯着眼睛站在医院大楼外,有些忐忑又有些疲惫的对电话说:“叔叔你放心吧,你陪他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把结果取回来。”
折腾了这许多天,又是抽血又是拍片,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
周铭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舒服,令人提心吊胆。
许筝很希望看到安然无恙的事实,又希望仅仅是个证据确凿的小病,而不是像曾夺取周铭妈妈的那个沉重而恐怖的字眼走入他的生命。
人,总是往好处想的,但人又能控制多少事情呢?
其实并不是没有预计过如果周铭真的得了并会怎样,那些压力,那些巨大的经济负担,那些死亡的阴影,是要摧毁一切吗?
许筝不知道答案,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会坚持到最后。
这不是选择,这是命运。
有些事情不需要选择,他也从未想过要去选择。
因为一同来了几次,许筝很快就见到了医生。
那位医生病患很多的样子,忙着看过两三位病人,才叫他进屋,平静的从文件夹里抽出钉在一起的几页纸,带上老花镜看了看,才抬头说:“坐。”
许筝紧张的坐到他面前问:“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我…”
医生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而后问:“周铭…有直系亲属患过血液病?”
许筝听到这话,心不由一沉,紧张的点头。
闻言医生又摘下老花镜道:“我们对他做了全方位的化验和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可能导致血液病的不正常的指标和发病的迹象,所以你们不要过分紧张,至于病人进来不时晕眩、发热,是因为长期不规律的生活和压力让他身体的免疫能力下降,也与精神压力过大有关,此外他的胃溃疡倒是应该尽早治疗了,建议能让病人好好休息,放松心情。”
这一席话,仿佛顷刻就将许筝抛向云端,他惊喜的站起神来问:“真、真的吗?”
医生淡笑着点了下头,便让护士唤进下一位病人。
许筝从桌上拿起化验单,再三道谢,才慌慌张张的走了出去。
北京最好的医院,最专业的大夫,终于给出了值得信赖的安慰。
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包围了许筝,可他走着走着,却又渐渐地高兴不起来。
许筝并不能明白,周铭究竟为了什么那么疲惫不堪。
对原来自己所爱的人的压力和苦恼,他竟然一无所知。
“我早就说过我没什么事,这都第三家医院了,适可而止吧。”周铭半躺在床上,看着电视说着话,却又咳了几声。
许筝默默地把一杯蜂蜜水递给他,表情淡淡的忧郁。
父亲在旁边,周铭的举止还是规矩的,只是问道:“你干吗还这副表情?”
许筝恍然回身:“啊?没事儿…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学校看看了,回去记得开点胃药,按时吃饭,我过几天再回家。”
周铭点了点头,眼神有点疑惑。
许筝转身对收拾行李的周建国说:“叔叔,我走了啊。”
周建国也很怪,魂不守舍似的答应了一句,又面色尴尬的结巴道:“麻、麻烦你了…”
许筝笑笑:“没什么。”
说完就朝他们摆摆手,拿着自己的书包出了房间。
周铭还是有些低烧,慢腾腾的躺在床上说:“您干吗啊,怎么巴不得我生病似的。”
周建国合上了行李箱,坐在床边点了支烟,抽了几口才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周铭面不改色的问:“什么事?”
周建国慢慢吐出烟圈,低声道:“那孩子…他昨天半夜睡觉喊你名字,要哭不哭的…你睡沉了,没听到。”
谁也没料到会出这个意外,周铭表情尴尬了几秒钟,转而就大大方方的说:“我俩好了。”
他本以为,周建国会暴怒,会朝他动手。
可事实上没有,只是周身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安静的带着几分诡异。
周建国的烟还在燃烧着,他却像忘了似的,没再动弹。
周铭一不做二不休,站起来特认真的说:“我没提是怕您接受不了,但我不是一时糊涂,我想好了的,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我…”
“别说了。”周建国胖胖的脸上露出了丝陌生的神情,突然间打断他,转身拿着箱子就往外走。
周铭没有追,只是又默默地坐回床上,守着满室的死寂。
他想,果然还是接受不了啊。
他又想,许筝真傻,做梦也能胡思乱想着哭。
暑假时宿舍空无一人。
许筝特别疲惫的爬上自己的床,整个身体像散了架似的,再也动弹不得。
自从得知周铭可能得绝症,他就如弦一般紧紧地绷了起来,几乎紧到窒息。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如此的不能失去那个人了。
只是在周建国面前,他又很累,想到家中仍在冷战的母亲,他就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