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暑假结束,进入新学期的第二天,横田胜彦正准备走出教职员办公室去授第二堂课时,电话铃声响了。
“横田老师,你的电话呢!”坐在邻座的英语教师石坂礼子以夹杂英语的腔调叫着他。
横田边斜眼瞄了一下坐在自己前面办公桌、好像尚未从暑假收心、正在打呵欠的体育老师,边接过话筒。
“喂、喂。” ※一见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
他喂了好几声,但是话筒里无人回答。并不是挂断,话筒另一端的确有人的呼吸气息。
横田伸手掩住通话口,问石坂礼子:“无人应答,是谁打来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方并未说出姓名,不过,好像是男学生……因为他说‘麻烦请横田老师听电话’……”
石坂礼子刚说完,话筒里终于传出声音了。
“老师……”
声音很低,很难掌握年龄和特征。
“老师,请你救我。”
“你是谁?”
虽知道似是男学生,但突然被要求“请你救我”,横田也只能如此问了。
“请你救我,我现在即将被人杀死了。”
单调、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与“即将被人杀死”无法联想在一起,只能认为对方是开玩笑或恶作剧。
“你是谁?快说出姓名!”横田用不耐烦的声音再问一遍的瞬间,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
横田虽认为只是寻常的恶作剧电话,却并未立即搁回话筒,因为,在挂断电话的同时,对方刚刚所说的“即将被人杀死”之语反而很不可思议的带有真实感了。
应该是自己担任导师的三年B班的男学生吧!今天虽然无人缺席,不过若在下课时间,有人利用学校总务室前面的公用电话或校门外的公用电话打来的可能性也存在。
声音像是被晦暗的布裹住般掌握不了特征。他试着想起三年B班每一个男学生的脸孔,却仍无法确定。
最主要是,除了三年B班以外,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共有五个班级的现代国语课都是横田负责授课,以全校来说,超过两百位以上的男生都知道横田的名字,要确定是其中哪一个根本不可能。
“怎么啦?”石坂礼子问。
“不,刚刚的电话……”横田说明。
“一定只是寻常的恶作剧。”石坂礼子边用指尖捏住眼镜的细框边,边以一贯的肯定语气回答,然后调侃的接着说,“横田老师也真的很累哩!学生们不管什么事都要找你。”
在横田任教职的约莫十年前,这所私立高校还是以悠久传统和品学兼优为号召,但是到了最近,几乎每年都会有几次不良少年集团闹出问题,也曾经两次上报,遭舆论大肆批评。此外,还发生学生殴打教师的暴行事件。
不过很不可思议的,在不良学生之间,横田的风评极佳,像今天春天几名不良少年在都中心的欢乐场所惹出伤害事件遭警方追缉而逃亡时,他们最先和横田连络,却拒绝和家人商量,只说:“如果是老师你,我们倒可以谈谈。”结果横田只身前往他们躲藏的仓库进行说服,让他们出面自首。
横田的体格魁梧,就算担任体育教师也无人会有意见,而且直到大学时代为止都持续练习柔道,对自己的臂力很有自信。但,不良少年们并非因畏惧他的体格而服从,而是因他很自然散发出的温柔让他们产生安心的感觉。
横田自己在中学时代也有过因双亲离异而变成不良少年的经验,因此比其他教师更能了解他们,虽然也和其他教师同样会责骂他们,可是学生们却似能敏感的察觉其责骂声里透着温柔和关怀。
尽管也有教师批评横田的做法“宠坏学生了”。
但,横田认为贯彻自己信念的做法乃是最好的教育方式,而,他的此种坚持也是获得学生好感的理由之一。
横田心想:不是自以为了不起,但,如果有哪位学生陷入即将被杀害的状况,或许首先会向自己求援!可是……不,那通电话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又非电视连续剧,本来就不可能发生学生会被杀害的状况。
尽管这么认为,但在讲授第二学期的第一堂课之间,横田的耳膜里仍旧持续回荡着电话里的声音。他和以往不同,边让全体学生分别诵读教科书课文,边努力想找出和电话里相同的声音。
三楼教室玻璃窗仍溢满夏日喧哗的阳光,每一位学生皆仍未自盛夏的炎热和暑假的解放感中回过神来,表情和声音都懒洋洋的。大半男学生的声音则酷似电话中那种平板、单调的声音。
——果然只是单纯的恶作剧……
横田如此说服自己,正打算下课时,忽然注意到讲台桌下的暗处掉着一架纸飞机,他不以为意的拾起时,立刻怔住了。
尽管横田心里想着,这样未免太执着了,已经是恶劣的恶作剧了,却仍从文字中感受如破蜘蛛网般杂乱的意念,总觉得不太像是单纯的恶作剧,毕竟,扭曲的字体表现出写纸条者心中的不安和危机感。
是谁?到底是谁呢?
用左手书写的依然遮蔽住人物脸孔。虽然如此,至少又已确知一件事了,亦即,纸飞机是在三年B班的教室发现,而看这次纸条的内容,只能认为是今天上午在上课时听横田讲过“我认为是单纯的开玩笑”的学生之一所写。
没错,至少已经明白一件事了——倾诉自己即将被杀害的人乃是横田担任导师的三年B班的二十一位男学生之一。
翌日早上,横田正要进入教室督导学生早自习,但,刚把教室门推开三分之一左右,他惊讶的怔立当场了。
学生们和昨天相同,仿佛戴上面具般、面无表情的一致转头望着他。若是平时,在横田站上讲台之前,他们都如巨大鸟笼里的鸟儿般聒噪交谈,但是今天却每个人皆保持沉默,教室里一片静寂。
怎么回事呢……
横田想问时,已发现黑板上写的文字了——我不久就会被人杀死,请救我!
最初,他以为黑板上用粉笔画着什么图,但,仔细一看,原来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这句话,昨天两度在脑海中缠绕交错的左手写的扭曲字体,这次化为几十倍大小,晦暗、扭曲也更醒目了。
只有“杀”字是用红色粉笔写出!
横田站在讲台后,半数学生的视线凝视黑板,剩下的半数眼眸凝视横田,似在窥看他会有何种反应。
“我虽不知是哪一位男同学做的,但,应该是电视连续剧看太多了。”横田只讲了这么一句话,就默默用板擦拭掉那些字,开始进行早自习课。
横田是故意漠视那些文字!只不过,并非因为觉得那是开玩笑或恶作剧,而是暗中期待着:如果自己继续予以漠视,现在教室里的二十一位男学生中的一位必定会再传送更详细的讯息。
不,不是二十一位。今天有两位男学生请病假,目前教室里只有十九位……
回到教职员办公室,横田翻开三年B班的名册,一一查对男学生的姓名。
十九个人中,和电话中听到的声音完全不同者有九人,剩下的十人下是声音酷似,就是声音并无特征。其中,又可以剔除四个人!一个是绝对能信任的学生,其他三个则是个性开朗,尽管经常恶作剧,却绝对不会做出此次这样阴沉的恶作剧。
在横田的感觉中,这次的恶作剧隐含着有如毒蛇般的阴湿。
剩下的六个人中,横田又再剔除一人,就是虽为左撇子,但是右手也能像左手同样流畅写字的安川守夫。
只剩五个人的姓名。横田写下五个姓名,瞪视了约莫三分钟后,又划掉其中两个姓名。
第一位是野上真一。在某种意义下,他是嫌疑最重的学生,去年横田也是他的导师,曾在岁暮惹生不良事件。双亲已分居,共同生活的母亲经常带酒吧里不同的客人回家过夜。
像这种家庭环境存在着极大问题,这位学生很明显就是因为缺乏父母关爱而成为不良少年,所以为了吸引父母对自己的注意,才在闹区里喝酒、并惹出暴力事件。
学校予以他休学处分,不过在休学期间横田每天和他见面开导,所以升上三年级之后已完全改变了。
在横田的直觉里,这次的恶作剧者也是因为缺乏家庭关爱而想要吸引众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才留下野上真一的姓名,但是仔细分析,在不良事件之后,野上与自己的关系毋宁是更为亲密,虽然他对其他教师依然表露反抗的态度,对自己却顺从,因此横田有自信,如果野上有什么事想倾吐,一定会直接来找自己,而不会采用这种迂回手法。
另外一位是山岸丰,是行为举止一板一眼,甚至可说是异常的学生。横田想起这位学生以前要撕下笔记簿的簿页时,还使用切割刀仔细切割下来,而昨天两次接到的文字都写在笔记簿页上,不过却是用手随便撕下,撕痕参差不齐。
所以,山岸丰的个性虽内向且神经质,若考虑其平日的习惯,应该不会是他。
横田又凝视名单将近一分钟后,划掉秋岛秀和的姓名。
秋岛经常迟到。今天早上虽未迟到,但,在黑板上写字的人应该是趁一大早其他同学尚未到学校之前写下,感觉上,经常迟到之人和这种行为似不能联想在一起……
剩下两人了,是矢上桂一和浦田史郎。
矢上是公务员的儿子,做事认真,行为也很有节制,只是一向沉默寡言,而且脸上漠无表情,令人不知道他那张脸的背后在想什么。
另一位浦田史郎在班上成绩顶尖,很会考试,既不交朋友,下课时间也一直阅读参考书,每次见到他,横田都觉得他那张脸和身体恍如现代扭曲的教育下所产生的复杂却容易毁坏的机械一般。
横田正想走出教职员办公室,准备去上今天的第六堂课时,忽然改变心意。
他心想,与其等待新的讯息传来,何不主动给与对方传递新讯息的机会?
他在一瞬的踌躇后,伸手向桌上的一叠稿纸。
横田正要爬楼梯上到三楼时,上课铃声响起,几乎同时,有爬上楼梯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同时有声音叫着:“老师……”
横田正想回头,但,一位女学生已追过他,站在三楼楼梯顶上,回头——是三年B班最受男学生喜爱的苗场直美。
她的五官轮廓虽非很漂亮,但是明眸皓齿,当脸上没有表情时看起来虽有点冷若冰霜,不过一旦微笑,就恰似鲜花绽放般变成非常温柔。她的笑容和速度快却很生动的讲话语气,不仅男学生,连女学生也都抱持好感。
“老师,您也许错了呢!”突然,直美以平日快节奏的声音,说。
“错了?”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今天早上黑板上写的字呀!那也许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班上有人说不定真的即将被杀害。”说着,直美眼眸里沁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望着横田。
“这话怎么说?”横田反问。
但,在那之前,直美已转身,裙摆轻飘,沿着走廊跑进三年B班的教室。
横田进入教室时,她正若无其事的和别的女同学讲话,而且像是故意般的背向着横田。
横田瞄了苗场直美一眼,走上讲台,说:“抱歉,我忽然有急事,这堂课必须留在教职员办公室。今天改上作文课,你们可以自行上来拿需要的稿纸,不过,今天是以不记名的方式写作文,这是因为如果写上自己姓名,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写出真心话,而我却希望你们能写出现在心里真正想着的事,内容不拘,包括暑假里所经验之事,以及大学入学考试日期将届,心情如何,甚至家人或朋友的事情等等皆可以,因为我希望了解大家在想什么。”
“我不会从笔迹来猜测是谁写的,因此请各位放心写出心中想说的话。如果写完,下课时间尚未到,就请各位自习。”
横田说完,把钉书机置于稿纸旁。
“桥本,如果有哪位同学太吵闹,你来教职员办公室向我报告,我都在那里。”横田吩咐坐在第三列靠窗位置,抬头挺胸、感觉上身材很能够依恃的男学生。他就是担任班长的桥本安彦。接着又说,“下课后,把作文收齐,送到教职员办公室来”,然后走出教室。
正要关上教室门时,坐在中间座位的苗场直美好像看穿横田的用心般,眼眸里浮现和方才同样的微笑,望向横田。
横田视若无睹,关上教室门。
回到教职员办公室,横田很有耐心的持续等待五十分钟。他之所以认为自己最好不要在教室,当然是为了让男学生中的某人能更容易的写下想传达的讯息。
若只是恶作剧,并没必要白白浪费一堂课的上课时间,但,横田却认为这绝对不是恶作剧,所以他期待有人会以作文方式传达更重要的讯息给自己。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经过十分钟,桥本安彦捧着一叠稿纸来到办公室。横田道谢,桥本走出办公室的同时,横田马上开始翻阅稿纸内容。
有写了将近十张稿纸的,也有只写一张稿纸的,但,横田未看内容,只是看字迹。
在看过十几个人后,发现所期待的字迹了,由于太符合自己期待的歪斜、扭曲字迹真的出现,一瞬之间,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了。
——我没有看太多电视连续剧,而是真的即将被人杀害!
用左手书写,第四次见到的文字是如此开始叙述。
——今天夏天,一只狗死了,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杀死,但,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杀死那只狗的凶手是谁。那只狗是我家附近住户所饲养,从我的房间窗户正好能够看到它被绑在玄关前。
我见到那人最初每次路过都会喂东西给那只狗吃,每天,一到傍晚,那人经过玄关前,就会由口袋里拿出饼干之类的东西,很亲切的拿到狗的嘴巴前。于是狗很快的和那人熟稔,只要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即使明明我在窗边都还未见到人,它就很高兴的吠叫出声。结果,没多久那人真的出现,同样喂食。
可是,那人从未和狗玩,蹲下喂食后马上站起身,就这样一直盯着狗看——像石雕般动也不动……
在我第一次见到那人喂狗的约莫三星期后,八月下旬的某个黄昏,当盛夏的阳光仍照亮马路时,那只狗吞下最后的食物后不到几秒钟,立刻倒地死亡了。在它临死前,我见到它无力的舔着那人倒映在马路上的影子,在连一丝风也没有的静寂里,只有狗的舌头缓缓蠕动。
而,从那只狗死亡的翌日开始,那人开始想喂我吃东西了,他希望给我的不只是诱饵,还有其他东西——杀死那只狗的某种东西……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那人一点一点的给我,我便一点一点的死亡。和喂食那只狗的时候相同,那人让我喝下东西后,也静静的一直看着我的样子很久。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那人所杀,只不过,我很清楚自己会像那只狗一样在不明不白中被杀死。
那只狗从第一天至被杀死,总共是三个星期,而那人拿东西给我吃已经过了一星期,所以,我大概只能再活两星期吧!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会像那人同样被杀,因此,请您救救我,尽快抓住那人,把他带至不可能再接近我的远方去,求求您。
或许是想要赶快写完吧?歪扭的文字比前面三次更凌乱,不过仍能勉强读得懂。
究竟真实的程度有几分呢?
横田反覆读过几遍,依然无法掌握,仍觉得只是单纯的恶作剧。或许只是处在暑假结束,即将正式进入考试战争的不安状况中,企图自现实世界逃入虚构的世界。但,会不会是想倾诉其他什么事,而以“被杀”来代替呢?
不过,无论如何想予以否定,稿纸上所写的“被杀”字眼仍传达奇妙的“真实感”至横田眼里——至少,狗被杀害应该是事实吧!
一位高校生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马路。大概是二楼窗口吧!盛夏似被用漂白剂勉强漂白的暮色笼罩狭巷路面,一只狗被链条绑住,抵不过炎热的躺着。这时,先是人影映现路面,然后一位男人出现,背着斜阳,看不清脸孔,从口袋内拿出某种东西……
横田脑海中浮现的这幅画面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生动,而如果狗真的被杀死了,可能是使用某种药物吧!虽不知那男人和坐在窗边看着的谁有何种关系,但,那男人若真的使用同样药物想杀害写这篇作文的谁……
横田摇摇头。当他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在盯视稿纸上神经质般颤抖、扭曲、纠结的文字之间,不知何时,如同被蛛网缠住的“被杀”两字已和自己的思维紧密贴合了。
反正,先决条件是先找出是谁写这篇作品,再问清楚为何写这种事。
要找出的方法有两种,一是问学生们有谁见到什么人用左手写作文,另一则是让学生们自己选出所写的作文,那么一定有人不会出面拿回自己用左手写的这篇作文。
横田一边这样思索着,一边开始阅读各篇作文,想了解其他的学生到底写些什么内容。
不只是入学考试之事,也有人写暑假的回忆或对家人的不满,还有写时尚流行、职棒和打工之事,都是普通高校学生可能会提及的话题,并无特别值得放在心上者。但,读到不知第几篇作文时,横田拿着稿纸的手指停住了,一个“杀”字映入眼帘。
横田略带讶异的开始仔细阅读这篇字迹整齐却未显示个性的作文,但,内容却与这次的问题毫无关联。
今年四月在涩谷发生巴士爆炸导致四十几人死亡的重大事件,凶手依然未被逮捕,警方视为是激进派分子的凶行,但,这篇作文却有推理小说般的结论,认为“或许并非激进派分子因政治企图所计划的凶行,而是有人因为个人的仇恨,为了杀害巴士上的某一人物而遂行计划”。
造成全日本哗然的该桩事件,在夏季过后,目前已有很多人快要淡忘了,像横田本身,虽一向自认是粗犷型之人,在事件发生当时,每回搭乘巴士时还是免不了会紧张,不过现在连那种紧张也消失了。
因此,这篇作文并未太吸引横田的注意!
另外,也有几位学生写有关社会事件的看法,而在看完其中一篇的同时,关于巴士爆炸事件的作文也同时从横田的记忆中消失。
翌日早自习时间,横田抱着作文进入教室。
“老师现在已明白大家心里有各种不同的想法,也在想各种不同的事,本来是打算把这些都留在手边,不过,由于作文代表写作者自身的一面镜子,所以希望大家能自行再仔细重新读一遍,以便当作自己的参考。”横田说出这样的藉口后,接着说,“现在我将作文稿纸传下来,各位把自己的拿走。虽然没有记名,但,自己的字或写些什么内容,大家应该记得吧!”
作文稿纸在教室传送之间,横田一直保持若无其事的表情。
随着传送在每位学生之间,作文份数愈来愈少,不久,到达最前面一列靠窗座位的女学生手上。这是最后一位学生,她拿出剩下两份作文的其中之一,把最后一份交还横田。
果然不出所料,是那篇用左手书写的作文!
“有谁没有拿回去,是谁呢?”横田故意用开朗的声音,问。
一瞬,教室内静寂无声。
没有人回答。
横田偷偷望向昨天名册上还留下的两位学生。但,两人手上都拿着作文稿纸。
“奇怪啰!一定有人没拿回去吧!佐藤和坂崎今天也请假,出席人数和昨天相同的。”横田用很自然的口气命令全班同学举起自己的作文。大多数同学都觉得很麻烦似的缓缓拿高,只有一位马上神采奕奕的快速拿高。
是苗场直美!
直美的眼眸又朝横田投以微笑。横田逃避对方视线般的环顾教室,却只见到全班每位同学手上皆拿着自己的作文。
他走下讲台,在教室里踱了一圈。但,的确每个人手上皆拿着作文稿纸。
“奇怪了,难道有谁……”
话一出口,横田马上发觉自己所犯的错误了。没错,有人写了两篇作文,一篇用右手,另一篇用左手。
或许,是事先识穿横田的策略吧!
有些学生漠不关心的转头望向别处,也有些以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眼眸凝视横田。窗外照射进来的朝阳仍残留着令人窒息的浓密夏日气息,仿佛光线沉淀似的浊重空气溢满教室,晃漾每一张脸孔。
横田说不出话来,一瞬,他深刻感受到,这绝非寻常的恶作剧,而是真的有人即将被杀!
这时,有很响亮的声音划破教室内的空气传来:“老师,是我,是我因为时间太多,所以多写了一篇作文。”
教室内所有的脸孔同时朝声音方向望去。苗场直美半开玩笑的挥动举高的手。
“但,这是男同学……”
“是因为使用‘我’的第一人称吗?老师,您不知道吗?最近我们写信时都像男孩子一样使用第一人称呢!”
之后,直美又再次挥手,似在说“把作文还我”。
在这种情况下,横田只好照直美的意思做了,他慢慢走近直美的座位,把手上的作文递给她。